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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美國痛苦,不回美國更痛苦,怎麼辦呢?
煙一支接一支,情緒益加煩躁、矛盾。想把哲人叫醒,又覺不忍。這幾天哲人也太辛苦勞累了——身心兩方面的。哲人說得輕松,這中間的矛盾卻好大、好大,下定決心回阿美那兒,幾乎用盡了他全身的精力。他是對的,男人就該這樣,自己犧牲點兒有什麼關系?責任才最重要,責任是男人的天職。
突然之間仇戰有個奇怪的感覺,他對宿玉也有責任,他的責任是令她快樂起來,令她忘盡前事——啊!責任,的確是。他來香港是天意,他來對她盡責任的。
心中的矛盾一掃而盡,也顧不得時間太晚,他立刻打電話給宿玉,她房里的電話。
電話才通他已後悔,是否打擾了她?
鈴聲才響已有人接听,莫非——她也沒睡?她也困擾?立刻,他得到了巨大的鼓勵。
“是我,仇戰。”他吸一口氣,聲音也勇敢很多。“我必須在這個時候找到你,否則會太遲。”
“是。什麼事?”她沒有拒絕,卻也不熱烈。
“在走之前,我想知道你的往事,你和英之浩間的一切。”他說。
“有這必要嗎?”她開始不穩定。“我記得——仿佛告訴過你一些。”
“不少了,比可宜說的還少。”他心中充滿了莫名其妙的希望。“我渴望知道全部。”
“那已經是過去了的事。”
“但這過去了的事分明一直在你心中,一直阻擋著你前面的路。”
“算了吧!明天一早你就離開。”
“不。就算是我最後的請求好了。”他堅持。
“時間不對,是不是?”
“時間不是問題,只要你肯講。”
她沉默一下,顧左右而言他。
“哲人怎麼了?”
“他睡了,太累,因為他用盡了全部的力量對付了內心的矛盾。”他說︰“他休息兩天就回阿美家,他需要的只是一點緩沖的時間。”
“那我就放心了。”
“請告訴我英之浩的事。”他又回到正題。
“別——提他,”她有點激動。“我說是已經過去了的事。”
“那麼你為什麼拒絕我?”他叫。
“這是兩件事,根本不能混為一談——”
“公平點,憑憑良心,你是把兩個人、兩件事混在一起了,”他更激動。“為什麼你不肯清清楚楚、仔仔細細地看我一次呢?”
“這種事——不能勉強。”
“我不信,你對我完全無情?”他不顧一切。“那為什麼這時你還不睡?快3點了。”
“這是我的事,你不必理。”她的話也亂了,理智漸漸消失。他明天就要走。
“宿玉,我請求你,給我最後公平的機會。”
“我認為沒這必要。”
“你心中的障礙是什麼?為什麼拒絕得這麼決絕?”
“我——不想害人害己。”她說。
“我寧願被害,你出來見我。”
“不——”她吃驚地叫。瘋了?這個時候出去見他?“請收線,我要休息。”
“你沒法休息的,出來見我,”他不知道哪兒來的勇氣。“否則我來你家。”
“請不要太過分,我不認為你有這資格。”
“不是資格的問題,”他吼。“明天一早我就走。我怕再也沒有機會。你發發慈悲。”
她喘著氣,極不平穩。為什麼矛盾得這麼厲害卻不肯見他一面呢?她怕什麼?
“你別來,來了我會報警,”她提出警告。“你不能擾亂大廈的安寧。”
“我現在顧不了那麼多,見不到你可能就是一輩子的事。10分鐘後你下樓,否則我上樓。我不介意大家一起會警察局。”
“你別無賴,我家不是你胡鬧的地方。”
“英之浩能做的事我也能做,你等著。”他急喘喘地說。分明是豁了出去,什麼也不顧了。“10分鐘後你下來,我不想等,我已失去耐性。”
“仇戰——”
他收線。
10分鐘——她下意識地看表,10分鐘後他真會沖上來?是,她相信他會,他的脾氣像之浩一樣猛,她怎麼——怎麼總是遇到這樣的人?是她的幸或不幸?
之浩在她生命中留下最大的傷痕,仇戰——仇戰——啊!還有8分鐘了,他真會來吧!
下意識地跳下床,焦躁不安地四面轉,像個受困的野獸。6分鐘了,怎麼辦?
她愈來愈相信他會沖上來。
拉開房門看一看,外面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當然,這個時候大家都睡了——還剩下4分鐘,她的心又慌又亂又急,像熱鍋上的螞蟻,怎——怎麼辦?
2分鐘——她再也受不了那種煎熬,拉開門沖了出去,電梯動得特別慢——謝謝天,終于到了樓下。邁出門,已听見仇戰緊急剎車的聲音。
他來了。
猛然停車,看見宿玉穿著睡袍站在那兒,繃緊了的心一下子松下來,瞼上露出釋然的、終于放下心頭大石的微笑。凝視她一陣,他打開車門。
“我請你一定下來。”他十分稚氣地說。
她沉默著慢慢上車,已經見了他,還是一副猶豫未決狀,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他再看她一眼,立刻開動汽車。他怕她後悔。
“你告訴我,現在。”他誠懇地說。“我要知道一切。”
她還是沒出聲,黑眸中已滾動著一波復一波的巨浪。他為什麼一定要知道之浩的事?
然而之浩的往事該怎麼講呢?從哪里開始?又到哪里結束?她與之浩似乎從來沒開始過也沒有結束,中間的一大段是雙方苦苦相纏,從她16歲開始就愛上這個人,直到他死了之後——仿佛無盡無絕。她不知道該怎麼說。
“這是很重要的,宿玉,”他是絕對認真的。”我一直覺得這件事有點毛病,也許你自己沒發覺,說出來——或者能找到錯處呢?”
“誰有錯?你憑什麼胡說?”她嚴厲地看他一眼。
“不是誰的錯,而是事情有錯,”他非常小心地說︰“大家都沒發覺,可能是一個癥結。”
“我不明白你說什麼。”
“當局者迷。英之浩再好也死了近三年,你沒有理因為他賠上一輩子。”
“這是我的事。”她皺起眉頭。“我也沒說要賠一輩子。”
“那為什麼拒絕我?”
“那是另一件事,”她有強烈的被壓迫感。“我沒有考慮在這個時候接受任何人,時間不對。”
“那麼我把自己放進冰窖,時間到了你來為我融雪。”他是認真的,肯定不是開玩笑。
她呆怔了一陣,輕嘆一聲。
“也許我們沒有緣分,我不知道,請勿迫我。”
“與緣分無關,你沒講真話。”他加重語氣。“現在我只要求听英之浩的往事,並沒有——其他要求。”
她考慮半晌。
“听完你會回美國?”她問。
“難道我還有希望?”他反問。
她又猶豫片刻。
“其實英之浩和我之間也許是一場劫數。”她開始講了嗎?“他是我最初接觸的男孩子,根本無可考慮和選擇的就愛上他。我們有一段非常美好、甜蜜的時光,因為那時我小,我完全依照他的生活方式。他愛結交三教九流的朋友,我跟著去,頂多是沉默些,因為不習慣。他喜歡賠錢,牌九、十三張、打麻將、台波,我都不反對,也跟著玩得興高采烈。兩年之後我中學畢業,汗始懂事些,我們之間有了沖突。”
她停下來,不知道在想什麼。
“所謂沖突是我的不滿,因為我不肯參加他的節目,他于是總是騙我,說去這兒去那兒,有好多次我通宵到處打電話找他,甚至找到澳門、台灣都找不到。他不但賭,而目有逢場作戲的女朋友。他說是那些女人自動送上門來,但是他可以拒絕的啊!還有,他的那些所謂朋友我再也不能忍受。他是喜歡充老大的,到什麼地方吃喝玩樂都是他付錢,每個月底就有好多人拿了賬單向他父母親收錢。而跟著他吃喝玩樂的朋友居然跑到我面前來說他壞話,挑撥我們之間的感情,還來追我——這叫我怎能忍受?他又沖動愛打架,喝醉了酒更可怕,像完全失去了人性。可是——我忍耐,因為我愛他,他是我惟一付出感情的人。”
仇戰沉默地開著車,漫無目的地前行復前行。
“為打架、醉酒他受過無數次傷,他一點也不肯改變脾氣。我知道他也愛我,可是更愛他的生活、他的所謂朋友,我仿佛變得無關緊要。我室忍他一次又一次,我痛苦得要死,但是他又會突然間良心發現似的回到我身邊,乖乖地陪我一陣。他是個絕對善良的人,只是受不了朋友和燈紅酒綠的誘惑,家里又太寵他,他變得過分任性,要做什麼就做什麼,誰也勸阻不了。那一次——一個初出道的女歌星瘋狂地愛他,他卻總是吊兒郎當,不認真。那歌星纏得他受不了,他就斷然扔開她。誰知她痴情,居然自殺而死,事情鬧大了,誰也遮不住。從歌星的日記里她父母發現了他,硬要把骨灰送進他家,說女兒為他而死,死了也要成他家鬼。他父母自然不肯,又怕對方找人報復,只好立刻送他出國,讓他在美國重新生活。”
“那麼——你呢?”仇戰第一次開口。
“我很傷心,思前想後認為他太對不起我,于是追去美國找他攤牌。我提出了分手,他居然也不反對,他送我去機場時,我傷心欲絕。他是這麼絕情的一個男人,那麼多年的感情居然說斷就斷,一點也不傷心。可是我飛到LA時才知錯了,他姐姐打電話在機場找到我,原來他送完我去機場之後神思恍惚,他不是對我無情,而是壓抑著。回家時精神不集中,半途中撞車重傷。當時在LA機場我嚇得魂飛魄散,什麼也不顧地又飛回紐約見他,我們又和好如初,我又戴上訂婚戒指。我心軟,我是深愛他的,看他那樣子真是不忍心離開,雖然他一次一次的傷害我。”
“傷害?!”他問。
她不出聲,整個人陷在深深、深深的回憶中。
“然後我回香港開始工作,一切都很好,他每星期都有兩封信,都有一個電話。一切都好像上了軌道,他變得仿佛很上進。父母出錢替他開了間餐館,交給他打理。剛開始還不錯,我相信他是有心創事業,好好地做一下。可是——餐館的華人品流復雜,他請的人良莠不齊,有些人是有背景的。他很豪氣——他說是江湖義氣。可憐他真懂這些嗎?跟這些人在一起,他又恢復本來面目,而且因為我不在四周,他更變本加厲。常常換女伴,不同國籍的什麼人都有,他是逢場作戲,他心里面還是只有我。踫到洋妞開放慣了,倒也算了,他——居然跟一個在他餐館打暑期工的女留學生泡在一起,他以為玩玩就算,像以前的許多女人一樣。可是人家是認真的,不肯就此罷手,女孩的大哥逼他結婚,他一口拒絕,他說有未婚妻,而目非常愛她。他不負責慣了,以為誰也奈何不了他。可是女留學生的大哥是耿直的老實人,一時想不開就用槍去逼他,他還以為人家開玩笑,吊兒郎當的用手去擋,還說︰‘別跟我開這種玩笑,你這種人還敢開槍?我未婚妻是你妹妹的朋友,她就來跟我結婚,我陪你妹妹一筆錢好了。’那老實的大哥一口氣咽不下,槍聲一響,打中他脖子上的大動脈,他哼也沒哼的倒了下去,死時,臉上還是帶著不能置信的笑容,以為那大哥不敢殺他。”
仇戰皺起眉頭,他不能想象英之浩是這樣的一個人,而宿玉竟然對他一往情深,至死不悔。
“他的死——與你並沒關系。”他勉強說。
“不。那女留學生是我同學介紹給我,而我讓之浩照顧她的。”
“是英之浩自己行為不正,做出那樣的事。”他說。
“不。你不明白。之浩是個善良又極心軟的人,只要別人對他好,他就會為對方掏心掏肺。後來我知道,是女留學生主動追求他,但——事情也不能補救。”
“你還相信他愛你?”他忍不往問。
“為什麼不?愛情是感覺,我能感覺到他愛我,我要求分手他就傷心得神思恍惚而撞車並受傷,我懷疑什麼呢?他個性是那樣子,家里又寵壞了他,養成了他任性和不顧後果的隨心所欲。本質上他真的是個好人、善良人,他一直對我極好,只是他周圍的朋友壞。”
仇戰搖搖頭,再搖搖頭。
“英之浩是天下第一幸運和幸福的人,以他的所作所為——居然有你這般的紅顏知己,至死不悔的愛他,他再怎麼傷害你你也仿佛不痛。我想這也是天定。”他嘆息。“在這種情形下輸,我還有什麼話說?”
“沒有輸贏,根本我——心如止水。”
“說謊。”他冷笑。“心如止水的話你不會受我威脅,不會出來,你心中只有矛盾。”
“不是矛盾——”
“是,是矛盾,任誰都看得出來是矛盾,”他叫。“你肯出來已證明了我的看法,你並非對我全無感情,只是你對付不了心中矛盾。”
“我有什麼矛盾?”她也叫。
“你不知道該愛或是該恨英之浩,”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他一直在傷害你,你自己也承認,但是那是你第一次的愛情,你沒有勇氣去否定。”
“你胡說,事情完全不是那樣。”
“是。”他嘆一口氣。“你需要的是一點支持、鼓勵和助力,我恨的是我無能為力。”
“與你——與任何人無關,”她的心劇烈地跳起來,臉漲紅了,呼吸也急喘,莫名其妙就激動起來。事情可真如他所說?“你別說了。”
“為什麼不趁這機會解開你的心結呢?”他誠摯地說。“我對我們之間的感情無能為力,但能在其他的事上幫到你,我也絕對樂意。”
“我不需要幫忙,我自己能解決自己的事,而且——我沒有心結。”她愈喘愈厲害。“我的事情講完了,請——送我回家。”
“是。”他又嘆一口氣,她還是那麼頑固。“我送你回去,然後天也差不多亮了。我回家拿行李去機場。宿玉,我沒有成功,但我不希望你失敗,希望今後能有一個人能真真正正地解開你的心結。”
她呆怔一下,沒想到他會這麼說。
然而——連他都不能為她解的心結,誰又能替她解?但這話——又怎能對他說呢?
是矛盾吧!這個時候她才發覺自己真矛盾得厲害,她不是全然對他無情,只是——只是她對付不了自己,她無法決定對之浩該恨?或是愛?
老天!誰能幫她?
☆☆☆
回家之後宿玉沒睡過,與其胡思亂想睡不著,不如捱到8點半鐘去上班。第一次發現上班有這麼多好處,是逃避、是借口、是理由。半輩子從來未這麼煩、這麼矛盾過,若不回辦公室,她怕忍不住跑去機場。
去?她嚇一大跳,難道她想留下仇戰?真的沒這麼想過,下意識的嗎?理智上不願做的事,和下意識想的哪一種比較真實?
喝一杯濃濃的咖啡提神,坐在母親對面並不顯倦容。母親對昨夜的事一無所覺,她放下心頭石。
“听說天白和靈之就要結婚。”母親一邊看報紙。
“很好。替我恭喜他們。”宿玉淡淡地說。可是心中卻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情緒,她不願听見“結婚”兩個字。
“真不明白,天白不是一直在追你嗎?”母親看她一眼。
“我是曾經滄海,任何人都退避三舍。”
母親瞪著她半天,這種話也說得出來?電話鈴卻在這時候響起來。宿玉驚跳而起搶著去接听。
“這麼早誰會來電話。”她自語。但神情——分明是有所盼。
“喂——”
“翡翠,是我,阿美。”阿美的聲音。宿玉“有所盼”的神情立刻消失。
“阿美?!”她真的意外。”有事嗎?”
“不,我剛起床,替孩子和哲人預備早餐,”阿美平靜安詳又滿足的聲言。“謝謝你,裴翠。昨夜他——回來了。”
一如新娘子般的嬌羞、快樂。
“不必謝我,不是我叫他回去,”宿玉微笑。看見人家破鏡重圓,心中竟有絲妒意。“哲人自己有理智。”
“總之——我知道你幫了太忙,由衷感謝。”阿美堅持。“啊!他起床了,我去預備,有空再聊。”
她先收線,匆匆忙忙小心翼翼的。阿美其實真的不壞,一個女人要求這麼低,凡事也不堅持,能屈能伸,她肯定是握得住幸福的。
“阿美這麼早找你做什麼?田哲人不是回家了嗎?”母親望著她。
“我還有一星期大假,立刻辦手續,我去新加坡看可宜。”宿玉突然說。
“說去就去?”
“以後做事不要猶豫,說做就做,比較快樂。”
“什麼事情令你如此?”母親問。
宿玉眉頭慢慢聚攏,又令她觸到難解的結。
“仇戰九點多回美國。”她透一口氣。
“仇戰?”母親臉上的驚訝凝聚又消失,近來一些小報傳言是真的了?“你希望他走?或不走?”
“不知道。我很矛盾。”宿玉搖頭,閉著眼楮仰起頭,很煩假煩的樣子。“甚至不明白心里到底想什麼。”
“昨夜來接你的是他?”原來母親早把一切看在眼里。
“是。”她垂下頭。
“他向你求婚?”
“不。只是要求我接受他。我——很矛盾。”
“因為之浩?”
“我想不是。”她認真的想了一陣。“因為自己,雖然近三年了,我還沒有預備好接受任何人的心。”
“你喜歡他嗎?”母親非常認真。
“不知道。也許喜歡也許不,但是他走——我很煩亂不安,我怕我會做錯事。”
“你留過他嗎?”
“沒有。留他等于接受他。”
“完全不想接受他?”母親炯炯目光對著她。
“我說不出。不知道為什麼——時間仿佛不對,一切還不成熟。我不知道。”她拼命搖頭。
“翡翠,我看不是這樣的,”母親很清楚。“他太像之浩,你怕他和之浩一樣,再一次帶給你傷害。”
“你也說傷害?”宿玉心中劇震。
“難道不是?”母親嘆息。“我不知道仇戰是怎樣的一個人,但他緊張你,這種與之浩完全不同,以前是你緊張之浩,他卻吊兒郎當。我想——仇戰來,會不會是吃完一次苦之後的一個補償?”
“不,不,別說補償,這不公平,”她反對。“仇戰是另一個人,樣子雖像個性脾氣不像,不要把他們相提並論,這不公平。”
“那麼,你給過仇戰一個公平的機會嗎?”
“我——”她呆了。沒有,肯定的沒有,因為沒有必要,她不會接受他——他要走她卻這麼難過矛盾不安,她分明是——分明是——唉!一個女人怎麼可能矛盾成這樣?
“若要留下他,現在還有時間,”母親清楚地說︰“翡翠,我怕你後悔。”
“媽媽——”
“別以為我看不出這些天你的為難,”母親嘆一口氣。“之浩的過世或者不是你的劫數而是福氣。已經快三年了,你應該忘記,重找自己的幸福。”
“仇戰會是嗎?”
“是與不是要試過才知道。你該對自己好一點,給自己一個機會。”
她緊蹙的眉心漸漸松開,這是不是她的心結?她是否該用自己的手打開它?才26歲,為什麼不給自己機會?
她的心開始有點“活”,有一點躍躍欲試,為什麼不給自己一個機會呢?是不是仇戰不要緊,重要的是不要再綁死自己。她怔怔地想著,想得發呆,連話都忘了說。
電話鈴在這時又響起來。
“找哪位?”母親順手接了。“你請等一等。”
“誰?!”宿玉的心莫名其妙地猛跳起來,接過電話,不由自主地喘息起來。“哪——哪一位?”
莫非有心電感應?有預感?
“我在機場——我是仇戰,”他也帶著喘息聲,有一點強抑激動,有一點難明的興奮。“我還沒有劃位子。宿玉,我想——我有個提議。”
她的心跳得更厲害,期待著他說出提議。一種奇異的“希望”在胸臆中跳動。
“你——可以說。”她令自己平靜。
“我看過時間表。10點半有一班飛機飛新加坡,我已訂下兩個座位,我想——你或者有興趣去新加坡探一探葉可宜?”他一口氣說。
莫名其妙的感動令她的淚水往上涌。他為什麼想到新加坡?想到可宜?為什麼突然邀她去?他不回美國了嗎?他又憑什麼有信心她一定答應去新加坡?
“我問過航空公司,若你一小時內可以趕到,我們一定趕到這班飛機,而且他們可以代辦入境手續,”他自顧自地說︰“來,好嗎?我在進門處等你。”
“等一等——”她努力咽下那些嗚咽,為什麼要流淚?沒有任何理由,太快樂、太幸福也不是理由,他只不過是邀她同去新加坡。“9點鐘你不是要回美國?”
“回美國的機票剛好換兩張去新加坡的,飛美國的時間太久,又孤單的一個人,我怕寂寞的長途飛行,寧願陪你去新加坡。”
不知這為什麼,仇戰以前不論說什麼,或苦苦哀求,或激動咆哮都打不動她的心,這一刻卻像無數柔情流過她的心田,令她感動。這才是緣,對不對?
“你怎麼知道——我要去新加坡?”她問。剛才她是想過、講過,但決沒有想到他會相邀。
“我也不知道,只是進了機場就這麼想,你一定會喜歡我這麼做。你並不喜歡美國。”
“是。”她透了口長氣,令自己全身放松,沒有一刻比現在更輕松自在和快樂了。解開心結是這麼簡單的事,只要點頭答應就行了,以前為什麼任它結得那麼死,以為再也解不開了呢?她真傻,是不是?“我並不喜歡美國,每次去都逼不得已,每次去都非常傷心痛苦。但新加坡——我並不知道好不好。”
“新加坡至少有可宜在,而且——我會陪著你。”
“不回美國你不後悔?”
“回美國是最下策、走投無路之後的決定,”他的聲音開朗起來,連少少的沙啞都不復在。“你來,一個小時之內,好不好?”
“你說——我該不該來?”她反問。口吻居然也頑皮起來。
他狂喜,大聲叫著︰“該,你一定要來,我現在就到門口去等你,一直等到你到達為止。多久我都等。”
“久得趕不上這班飛機嗎?”不再為難自己的滋味是這麼好,為什麼固執得這麼傻、這麼蠢?
“這班之後還有下一班,再下一班。我總是等的。”他說得這麼好、這麼好。
“事情太突然,我——有點不能適應,也難以置信。”
“別擔心,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再過一陣你就會適應,會相信。”他叫。”我可以等,但你一定不能後悔,你一定要來。”
“再問一次,你為什麼會有這個意念?”她問。
“不知道。真是一進機場才想到,”他思索著。“以前面對你都苦巴巴的,完全沒有快樂。但是愛情不是這樣的,沒有快樂哪算是愛情?我決定改變態度——也許這一次的時間對了。”
正是。誰說不是時間對了?她想去新加坡,他就提出邀請。她深深地吸一口氣,心中已經答應了,口里卻還是說不出來。
“告訴我,你一定會來,是不是?”他急著問。
“是——”她猶豫了好半晌,用了全身的力氣。“我會來,在一小時之內。我喜歡你在這個時候提出這樣一個邀請,真話,它正是時候。”
“我等你,我等你,我等你——”他叫。一聲比一聲大,一聲比一聲響,一聲比一聲高。
“別叫,听我說,這只是一個機會,開始的機會,”她還是不放心,喜歡把話說得明白。“給你,也是給我自己的一個機會。”
“我會萬分珍惜,謝謝你,謝謝。”他喘著氣說︰“我當然不是在做夢,我手上抓住的的確是兩張去新加坡的機票——啊!太好了,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
“我不知道。”她也感染到他的興奮。“但——別說了,否則我會趕不上這班機。”
☆☆☆
“別急,別急,我會等,多久都等。宿玉,因為這是一輩子的事。”他叫。
“是。我就來了,”她完全對自己投降。“我相信相伴去新加坡一定非常好玩。”
“除了新加坡有我們的朋友外,最重要的是明天的新加坡有我又有你。”誰說不是?有我又有你能創造美滿的家庭、美好的前途、美好的世界。
<全文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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