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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徹夜伴薔薇
我徹夜靜臥伴薔薇
不敢偷香
但卻依舊帶走了她。
──作者不詳
對一顆渴求熱情、冒險的年輕心靈而言這種日子根本算不上是生活。漫長無聊的工作日每天一成不變白若薇從未享受過愛人觸摸、通宵歡舞、美酒和偶爾自由的滋味。除了入夢時以外她完全無從逃避這種死氣沉沉的生活。更可悲的是若非有個可供豔羨的對象文伊蓮若薇連作夢的材料都沒有呢。伊蓮比若薇小一歲但見識卻比她豐富得多。她常常興致勃勃地描述她參加過的盛大舞會、遇見過的王公貴人和倫敦市內多采多姿的活動。
雖然社交季已近尾聲不過倫敦並未減緩它狂熱的步調而年少失怙的若薇有如身受烈火煎熬。沒有幫助她改變現況的外力而她本身也缺乏乖乖認命的耐。她就這樣在滯重潮濕的春日中慢慢受著折磨將自己埋藏在幻想中。若薇夢想著有朝一日當自己醒來會發現生命中晦暗的灰黑色已粲然化作諸般明亮的色彩。總有一天她的血液會摻入甜美的香檳在血管中歡唱。她將逃脫這無形的樊籠找到一個崇拜她、珍惜她的男人去愛。他會讓她成為他的朋友、女人、同伴兼。他會分享她的夢挑起她最深切的情感帶她看盡五光十色的世界吸收所有的聲與光。總有一天一切都將改變。
這一天來臨的時候卻和她所期望的截然不同。
若薇很少能有足夠的時間和她的母親玫私下說些貼心話。一旦有這種機會兩人都很珍惜並且盡量把握。這對母女之間的關係非常親密因為她們不僅用母親和女兒的態度相處更可以像朋友般無所不談。玫是若薇的世界中最重要的人她能夠了解獨生女兒的需要、困惑、歡喜和悲傷。兩人的外表相似都是嬌小的黑發女子不過她們的內心可就大大不同了。玫對生命抱持一種實際的看法而若薇卻是屬於理想型的。自從若薇滿二十歲以後她便明白造成兩人之間差異的原因不光是年齡和經驗而已。
玫個性沉穩熱愛條理。她讀過不少的書但缺乏想象力;而若薇的情緒和思想始終反複無常。無論若薇花多大的力氣試圖去克製各種異想天開的渴望她其實很明白自己命中注定一輩子是要不停地找尋刺激也休想駕馭自己的感情。她喜歡朗聲大笑而不是有禮地微笑;她總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目前若薇的好奇心正集中在一個玫不願討論的主題上兩人坐下來做針線活的時候女孩忍不住又對母親發出一連串問題。
"若薇"玫不動感情地說道她迷人的棕眸裏微觀憂色小心翼翼地縫了一針。"關於你父親的事該知道的我都告訴過你了。他是位東區的糕餅商是個仁慈的好人。他在你一個月大的時候死了。現在我們能不能換個話題談起他會讓我難過?"
"對不起"若薇說道聽見她母親異於平常的尖銳口氣使她感到一陣內疚。"我並不是想勾起你的傷心回憶媽媽。我隻想再多知道一些他的事。"
"可是為什麼呢?多知道一些就能夠改變你目前的處境嗎?當然不會了。"
"也許會呀!"若薇答道微微偏頭打量著她母親。"有時候我發覺很難了解我自己和自己的感覺我會想我到底是比較像你還是比較像他。"
"你誰都不像。"
若薇笑了玫搖搖頭含笑端詳女兒。若薇的眼眸藍中帶紫滿不在乎的笑容美得令人目眩。她如果願意就可以表現得像個天使不過大部分時問她臉上總是有股淘氣的神氣好像有一腦子調皮搗蛋的主意。每天一大早她那頭濃密的黑色秀發都規規矩矩地用發針盤在頭上等到了下午差不多就一定會披散在背後了。她的美麗、進取和活力都是令人豔羨的上天恩賜不過玫常希望若薇不要這麼得天獨厚。這些總有一天會帶來麻煩的。
"媽媽我能不能再問一個問題?"
玫歎了口氣。"可以。"
"我從來沒見過任何親戚你說他們都在法國——"
"是!一個可敬的法國家族隻可惜家道中落了。這就是我會來此處當保姆的原因。"
"那麼你的家世一定要比糕餅商好嘍?我很高興你嫁給了父親可是你這麼漂亮!你怎麼不等著嫁給一個更好一點的人也許嫁個鄉紳——"
"哎若薇你真的常常害心告訴我你希望從婚姻中得到什麼好處?"
"嗯感情當然了還有滿足"
"滿足"玫立刻抓住這個字眼。"這確實是你應該去爭取的。那麼你明白女人要得到什麼樣的滿足嗎?"
若薇邪邪地露齒一笑。"一個英俊的丈夫?"
"不對"玫鄭重回答拒絕讓這番說教的嚴肅成分被幽默感減輕。"女人的滿足在於明白她被她的丈夫所需要。他疲累的時候需要她把他喂飽並且安慰他。他沮喪的時候需要她去擁抱他。他把心事告訴她的時候表示他信任她。不要再去想嫁一個沒有錢的丈夫因為他就不會那麼需要你。"
玫這番嚴肅的話讓若薇有點意外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
"可是就算有錢人也會像窮人一樣需要某人——"她開口道被玫打斷了。
"不那不一樣。對有錢人而言妻子是一項所有物。他對她的寵愛隻持續到她替他生了繼承人為止到時候他就會把她送到鄉下讓她獨自生活。他會養個以解決方面的需要並且有他的朋友陪伴著。我不希望你有那種下場若薇。"
若薇咬著下唇眼中閃動著反叛的光芒她想要的當然不是剛才玫所描述的那種生活可是她也不想再忍受目前這種死板無聊的生活了!
"你知道我希望怎樣嗎?"她衝口問道。"我希望我父親是個是個公爵!要不至少是個男爵這樣一來我就可以做那些"這句話還沒說完她便不作聲了不過玫已明白她要說什麼。
"做伊蓮做的那些事了。"她母親不動聲色地說道。若薇默默點點頭對自己的嫉妒之心感到羞愧。"從你小時候"玫不無懊悔地說道。"我就一直希望讓你得到最好的甚至超過你的地位所應得的。我鼓勵你做和伊蓮同樣的事和她一同學習要你和我一樣對教育抱著同樣的敬重。不過我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部分。我沒有讓你明白自己的身分我們的身分。你認為自己和她是平等的其實不然。如果現在你還不稍微覺悟恐怕以後的日子會更難過。"
"我了解自己的身分"若薇不帶感情地說道。"總是有人會來提醒我我隻是保姆的女兒。有時我算是文伊蓮的伴從不過大部分時間我都是她的女仆。"她前傾將頭貼在玫圍裙清香的棉前襟上她不得滿足的心倏然作痛。"你明白我為什麼會這麼難過嗎媽?"她低語。"我會的東西比伊蓮多得多。曆史、美術、文學我會彈鋼琴、說法文我連唱起歌來都比她好聽。我可以勝任初入社交界少女的角色要不是因為我的出身——"
"以後不準再說出這種話來"玫尖聲打斷她臉都脹紅了。"要是教旁人聽見"
"可是伊蓮就快要嫁人了"若薇說道忿忿地絞著手指。"我的未來又怎樣呢!繼續當她的伴從?以後成為她孩子的保姆?"
"比那更不堪的下場還多得是呢!你至少沒挨餓受凍還有書可念沒什麼好自怨自艾的了。"
若薇歎了口氣。"我知道"她歉然說道。"我隻是懷疑自己會當一輩子老想到這點我就快瘋了。我要活!我想跳舞、——"
"若薇——"
"甩頭發甩到發針掉下來為止——"
"噓!"
"躲在扇子後面對美男子拋媚眼。"
"親愛的別說了。"
"即使我愛作白日夢。其實我心裏明白絕不會有貴族願意娶我。我的出身又不是我的錯。"
"你難免心有不平不過這樣也不會有什麼好處。"玫安撫她手上的針越動越快了。
"有時我坐著讀自己抄錄下來的詩會覺得房間變得好小逼得我喘不過氣來。媽一定有辦法可逃!"
"若薇你得學著冷靜點。"玫感到不安。受過良好教養的女孩不會這樣說話她的眼神激情在語氣中顫動。她要如何教女兒知足認命呢?"我想你是在房子裏面待太久了去劇院看場戲會對你有好處的。"她們曾隨同文家人去看過一次戲若薇便被科芬花園(即皇家歌劇院)那場錯綜複雜的製作迷住了當晚的戲碼包括一出莎士比亞的悲劇和一出獨幕鬧劇。玫心中雪亮明白若薇的生活需要變化所以她會設法用一些無害的小小方式盡量提供。 比如說書本、新發帶等或是可能安撫她的小東西。
"這是個好主意。"若薇表示同意稍稍讓步。她不又想起上回她們和其他仆人被請到最高的樓座眼睜睜地看著上流階層人士都安坐在包廂裏。最讓她受不了的是那些伊蓮口中的"粗人"會朝他們不欣賞的演員扔幹豆子。"我要做點新鮮的事情。或許我們該到帕瑪街逛逛?看會不會碰上王子出巡。你看怎樣?"
?帕瑪街是倫敦市中心的一條街道以俱樂部眾多出名。
女兒諷刺的語氣讓玫抿起嘴唇。
"根據休姆的說法每個人都有統治欲小薇。我希望你的統治欲別這麼不安分。有些人無論如何都快樂不起來.但願你不會。"
若薇也懷疑自己是否會有稱心如意的一天。不過當然習會隻有她才這樣!有多少女人跟她一樣?有多少人覺得不滿足?
完美的女人應該溫柔、知足逆來順受而在她所屬的男人面前隻須發揮一項漂亮玩物的功用就夠了。她也不會得到熾熱的激情而這正是若薇渴望有朝一日能夠得到的。
"我會試著知足一點的。"她說道。
"你會的。"玫安撫道仔仔細細地縫著以免針孔破壞了絲綢布料的表面。"隻要你努力去做。記住你一定要對伊蓮發揮好的影響力。"
年輕女孩慢慢起身調整頭上的發計。那頭豐厚的秀發快要垮下來了。
"我該走了。文夫人要我去念書給她聽。她躺在休息精神很不好。"
"大概是因為今天早上受了刺激的緣故吧1她決定讓梅莎留下來了嗎?"
"沒有。她說不管哪個女仆在房間裏被逮到和男人在一起都會對伊蓮身邊的氣氛產生不良影響。文夫人說完這番話以後便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好像希望下一個就輪到我似的!"
玫輕輕笑了。"對她好一點乖女兒。她是個不快樂的女人給她送些茶和她喜歡吃的巧克力餅幹去吧。"
"好媽媽。可是她需要減肥了。"
"若薇!"
女孩用纖長細致的雙手拎起裙擺忙不迭地離開了房間免得再聽到一陣數落。文宅是一幢灰泥樓房文家人住在三樓若薇和玫是住在底層與廚房相鄰的房間。這已經算是特殊待遇了其餘傭人都睡在閣樓那裏冬天冷得要死夏天又悶得要命。若薇鼓足全身力氣爬著似乎永無止盡的樓梯等她爬到頂層已經氣喘籲籲了。
文夫人選定的那本書——《避開歧路》耗掉她大半個下午。若薇眼睛看著密密麻麻的小字用清晰穩定的聲音朗讀到後來再次翻頁她都忍不住要眨眨瞌睡的眼睛。
"不用再繼續嗡嗡叫了孩子。"文夫人終於開口了。她往後仰躺讓一頭淡金色的卷發披散在羽毛枕頭堆上。她歎了口氣準備小睡一會兒豐腴的面頰顫動不已。"今天真是熱的嚇人。"
若薇也歎了口氣把書放到一邊知道今天選讀的這些章節顯然對自己有利可以早點把文夫人打發掉。她默默俯望倫敦街景小販在人行道上來回奔走用最具音樂的叫賣聲來吸引顧客的注意。"櫻——桃!甜櫻——桃!""報紙!報——紙!"年輕的清道夫替衣著光鮮的男士和女士們將街道掃幹淨站在街邊的鋪石上伸手接過四分之一辨士或半辨士的酬勞以答謝他們的服務。
若薇扭絞著雙手讓自己的思緒天馬行空般翱翔。許多地方她不準去有許多事她也不準做。一、兩裏外便是馳名的咖啡館聚集之地知識分子在那邊讀報紙就政治或學理做生動有趣的討論。再往西邊走下去便是海德公園、皮卡狄利?、帕瑪街、噴泉花園和幹草市場?她甚至不被允許一個人到那些地方看看而連街上的流浪兒都有這種權利!不過在倫敦女人獨自上街是件危險的事;倫敦警察漫無組織薪水又低所以其中貪贓枉法的人不在少數。個人的安全要靠民間組織自行維護。隻有嚴刑峻法才是犯罪唯一的嚇阻力量。所以若薇、玫和其他的仆人平常隻在文宅、市場或文家的鄉間宅邸三處活動從不涉足別的地方。
?倫敦有名的購物去處。
?倫敦著名的劇院全名為皇家幹草市場劇院女王劇院也在附近。
"小薇!"門口傳來一聲輕喚。若薇不自覺地用手指捂住嘴唇轉身看來者何人。原來是伊蓮。若薇很難對她極起臉孔因為基本上伊蓮生歡愉擁有良好教養的英國女孩典型的需求和願望。她渴望的是英俊的追求者、美麗的衣裳和充裕的零用錢。也沒有足以阻止她達到目的的理由。伊蓮漂亮、溫柔且單純還有一份不錯的妝奩。今天她身穿一件粉藍綴珠花的長衫看來分外迷人。伊蓮的外表向來無懈可擊為了將一頭玉米般金黃的發絲做成各式巧奪天工的發型她願意忍受無盡的痛苦。她對自己的也同樣小心?護絕不讓太陽曬到因此她的晶瑩光滑有如白雪。她探頭進來張望時清澄的淺灰色明眸中有一股特別歡喜的神氣。
"我一定要告訴你昨天晚上的事情"她低聲說道。"跟我來小薇。"
若薇心不甘情不願地朝瞄了一眼。從文夫人的方向傳來一陣輕微的鼾聲。
"我不能這樣丟下你母親——"她開口伊蓮立刻不耐煩地搖搖頭。
"如果她醒來發覺你不在我會跟她說都是我的錯。我想趁媽媽不需要你的時候至少跟你聊上一小時。"
若薇點點頭小心翼翼地起身。要不要離開並不難做決定。她最不希望的就是惹男爵夫人生氣不過能逃出這暮氣沉沉的房間還是讓她輕鬆不少。兩人躡手躡腳地走進伊蓮土耳其玉色係的臥房在罩篷坐下。這是一間出自名家之手、十分女化的房間牆上飾有花彩、地上鋪著威尼斯地毯還有希臘式的白窗幃。若薇著想聽新聞、閑話或任何有趣的事便傾身向前唯恐漏聽了一個字。"昨晚的宴會一定很刺激你半夜很晚才睡。"她說道伊蓮露齒一笑。
"昨晚是有史以來時間最長的一個宴會。跳了那麼多舞今天早上我累得幾乎眼睛都張不開了。媽媽居然讓我跳了華爾茲你相信嗎?昨晚遇見的都是最棒的男人現在樓下大廳裏已經塞滿送給我的花和卡片了。"她帶著夢幻般的神情閉上眼睛。往後倒在天鵝絨床墊上。"可是沒有'他'送來的我情願要他送。我一定要讓他注意到我。"
"哦他他是誰呀?"若薇故作很感興趣地問道。每回聽伊蓮講她的刺激經曆總會有種苦樂參半的感覺因為若薇巴不得自己也有這些經曆。
"柏藍道爵士他是未來的伯爵。昨天他和他的朋友也去了。他們其中之一不時會跳跳舞你真該親眼看一下柏爵士的舞跳得有多好其餘的時候他們就站在角落說悄悄話有時會停下來望一下比較受歡迎的小姐。"
"聽起來他們好像自以為很了不起。"若薇可以輕易想見那幕景象尤其是角落裏一群自炫的公孔雀他們之所以顧盼自雄隻因為自己是合適的結婚對象。
"噢可是他們看起來好世故像是看盡所有的場面也沒有什麼事情沒做過。"
"真的?"若薇益發好奇了。"你想他們真的是那樣還是隻不過故意造成那種印象?"
"我聽說柏藍道經驗豐富而且非常邪惡。媽媽告訴我隻消和他獨處片刻便足以使女孩子的名譽受損。"
"你要小心說不定他隻想追求財富。"
伊蓮爆出一串嬌笑。"你沒聽說過柏家?他們擁有一家船運公司在索美塞德郡和德文郡都有房子還有瑟文的一座城堡老天爺連柏克萊廣場也是他家的!"
"這些可能是事實不過我聽說倫敦許多公子哥兒們都沉溺於賭博常在一夜之間輸掉數十萬鎊!他們表面上是一副家財萬貫的樣子其實債台高築。"
伊蓮對這句評論不予理會帶著夢幻般的表情凝望天花板。
"他有一種很奇特的魅力"
"你說柏爵士?"若薇問道伊蓮點點頭。
"嗯他很高不過我得承認他太黑了不合時尚不過他的風度真是迷死人。大部分時間他臉上都是一副無聊得要命的表情——"
"當然了。這樣一來大家都會拚命討他開心。"
"——可是有時他又會有如曇花一現般露出最動人的笑容。他需要的是一個溫柔的女人來改變他。我一定要設法引起他的注意。他值得花一輩子去追求。"
"你也一樣!"若薇拍拍伊蓮白嫩的玉手。她突然不想再聽這些她一輩子也不會遇見的人的事還有那些自己終生無緣參加的舞會。
"另外一個人我還沒提到一位出眾的子爵——"
"我很想再聽你多說一些"若薇打斷她陪著笑臉。"不過還是過一會兒再說吧!你不覺得現在應該練習一下法文了麼?"
"我的頭好像有點痛。"
"你需要去散散步呼吸一點新鮮空氣。我陪你去。"
"我需要休息。麻煩你拿點橙花露和一條手絹給我。然後告訴廚子在一小時以內把午餐送上來。噢把我的白舞鞋拿去給玫鞋帶要補一補。"伊蓮的口氣裏有一絲紆尊降貴的味道一時之間讓若薇覺得她和文夫人有點像。
"當然好。"若薇喃喃說道語氣謙卑得出奇。伊蓮當然聽不出她有意諷刺。若薇拾起薄薄的舞鞋離開時帶上了房門。
她謹慎地在走道上來回張望等確定附近都沒人時才脫下鞋子試穿細致的白緞舞鞋。她將過長的裙擺撩在手上緩緩在地板上走動穿上這種特製的無跟舞鞋感覺真是太舒服了。"不了謝謝你。"她用微帶冷淡的語氣模仿道。"我今晚已經跳太多沒辦法再跳一支華爾茲了。你也知道時候已經不早了。這些聚會總是千篇一律實在煩人你說對不對?"在她心中她的談話對象沒有回答隻略帶嘲諷地笑望著她他的眼神中有一種該怎麼說?心知肚明的神情。問題是他明白什麼呢?若薇好奇地琢磨著。
"他們都該死!"上了年紀的柏克萊伯爵不屑地說道。"這種貿易政策要是繼續執行下去不久以後我們又要和法國打仗了。海峽對岸柏氏船運的事情簡直搞得一團糟。"他的鷹臉很蒼白皺紋深布骨筋粗糙的手不耐地敲著桌面。如同這幢鄉間宅邸中大部分的家具一樣這張桌子老舊過時有中國式造型的桌腳支撐。大件家具和書房裏厚重的裝潢風格與伯爵本人很相稱他是個使人望而生畏的人物。
"我想情況必然如此否則你也不會派人找我來了。"
"等你從法國回來以後再慢慢和倫敦女人吧!"伯爵說道望著他的長孫怒火似乎一觸即發。伯爵總愛說和藍道交談會使人消化不良。
常有人說他倆根本如出一轍。藍道的臉孔就像伯爵黑一些、光滑一些的再版而且他還有一種天生的粗獷特質似乎正適合成為這特殊家族的一員。他確實是個盡得真傳的柏家人"大而化之不拘小節"這正是柏家男人常得到的評語。然而他的教養也不無可議之處其中包括從未有人教過藍道恒心的價值。他的魯莽和無情是出了名的而老伯爵很有理由相信他這種名聲並非浪得。
"我會負責處理所有的事情。"藍道輕快地說道對伯爵的愁容視而不見。
"我還沒把最糟糕的事情告訴你呢!"
"哦?"
"這是今天的泰晤士報上登的。柏氏船運最近從紐奧爾良運了一船棉花到法國。 哈維港有人發現那些無恥的商人在棉花裏混了石頭!"
藍道做個苦臉。在棉花中暗藏重物是為了增加貨物的重量以便賣得更高的價格這樣一來把負責運送的船運公司的信譽也毀了。發現這種事對一家獲利頗豐的公司而言可能意味著一場大災難。
"情況有多糟?"他問道伯爵的答案像子彈般地射了回來。
"僅僅五十包棉花裏面居然就有一千磅石頭?"
雖然藍道努力保持一臉正經但他的眼神中還是忍不住倏然點亮了有趣的神色。到目前為止他見過的人他都還滿喜歡的因為做這種好事正是他們的典型作風。
他看看祖父的臉色。"別擔心我會馬上處理這件事。""你不光隻要說服港口當局將來繼續讓我們的貨物登岸還要設法向他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出問題了。"
"即使我得親自去采棉花也在所不借。"藍道說道。
"跟掌管家族事業比起來那種工作對你適合多了。"伯爵如此表示。
"謝謝你對我這麼有信心。"
"還有沒有問題?"
藍道的表情再度變得難以捉摸。"沒有。"
"難道你不覺得奇怪這件事我為什麼不找考林去辦反而找你?"
藍道保持緘默不過聽見他弟弟被提起時他的表情閃現一陣微妙的變化。
"我看得出來你心裏覺得奇怪"伯爵說下去嘴唇扭曲成一個類似微笑的表情。"老天爺你那一無是處的法國母親居然能在死前生了兩個兒子真使我始料未及。我在你們兩個身上都能看見她的影子尤其是你。你看起來像是柏家人不過你也有鄧家的味道。你們都不願肩負起責任。"他頓了一下神色變厲。"長子是你而不是考林讓我很痛苦。考林雖然是個紈?子弟但是他對錢很有一套。你給他一便士在一天以內他就可以把它變成一鎊。"
"我看很可能是用不正當的手段辦到的。"
"你誤解了我的重點。"伯爵譏諷地說道。"根據一般傳說除了保留給考林的部分以外你會繼承一切家產。我必須親眼看見你是否能夠處理。雖然我情願把財產原封不動地移交但是萬一你能力不足我還是會盡量設法把財產分成兩份讓你們兩個一起繼承。不過到目前為止我還看不出你會謹慎地做重大決定你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也不像會讓家族中其他成員把你當做稱職的牧羊人。我必須承認我壓根兒不相信你該得到柏家所有的產業。"
和往常一樣藍道不把事情當一回事又激怒了老人。他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好像柏家財富增長一倍或一貧如洗他都不在乎。
"我確信我沒有那種能力爵爺。"他漠然說道。"反正該不該繼承和有沒有能力兩者並無因果關係。不過有兩件事你可以放心:一是等輪到我繼承的時候柏家財產必定是完整無缺的。再來就是我想這種狀況在可預見的許多年內都還不致發生。你的身體向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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