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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稻草、欄杆,灰暗髒污的石牆。
才一睜眼,頭痛欲裂的西門貴,就看見熟悉的景象。
該死,他回到大牢裡了!
那個笨女人,到底在想什麼?他好不容易才逃出去,她卻又把他丟回牢裡來。
那顆小腦袋裡能想出來的辦法,就是這個?
茫然的呻吟在牢裡此起彼落,西門貴翻了個白眼,再度咒罵了幾句。
不只是他一個人!那個膽大包天的小女人,竟然把所有的人都扔回牢裡了!他
們的潛逃計劃,居然會毀在一個女人手裡。
「該死!」
「搞什麼?!」
「這裡是哪裡?」
「牢裡。」
「什麼?我們在牢裡嗎?」
「我們不是逃出去了嗎?」
「不會吧!有沒有搞錯?」
抱怨及咆哮的聲音一陣陣的響起,在男人們詫異驚慌的喊叫聲中,西門貴用最
慢的速度,從地上爬坐起來,銳利的黑眸環顧四周。
雖然同樣被關在監牢裡,但眼前的狀況跟上次有些微差異。這次,他的手腳被
銬上堅固的手鐐腳銬,限制了他的行動範圍。這很顯然是因為,上回他輕而易舉就
把牢房拆了,獄卒們心有餘悸,才會對他加強箝制。
他不耐煩的扯了扯,測試伽鎖的強度,裝了鐵鏈的鐐銬雖然沈重無比,但是到
了他手裡,還是被甩得鏗鏗鏘鏘,甚至撞上了牆,發出轟然巨響。
這巨大的聲音引起眾人的注意,正在慌亂的男人們,紛紛回過頭來,一看見西
門貴那難看的臉色,瞬間都安靜了下來。
「爺——」
「閉嘴!」
「大哥——」
「閉嘴!」
他連喝數聲,冷酷的拒絕兄弟們的安慰。他不需要同情,他的掌心刺癢著,極
度渴望親手掐死那個小女人,或是乾脆打昏自己。
他們全都知道,下藥的人是他的妻子、他的老婆。
他們全都遭到了她的背叛!包括他!
她用的招數還挺高明的,簡單就擊中他們的弱點,趁著他們鬆懈的時候,才在
飯菜裡下藥——不對,飯菜她也吃了幾口——他瞇眼想了想,才想起她整頓飯裡,
雖然慇勤勸酒,她卻是滴酒未沾。
看來,藥該是下在酒裡。有了酒氣催化,所以藥力才會發作得那麼快。
大牢之中,一片寂靜。
一股難耐的岑寂,充滿在空氣中。
每個人都靠著牆坐著,不時低咒了幾句,還尷尬的偷瞄那個獨坐在角落、慘遭
老婆背叛的西門貴。
角落傳來聲響,一隻老鼠發出吱吱的叫聲,毫不畏懼的跑了過去。
金寶瞧見那老鼠,一時感慨上心頭,忍不住咕噥出聲。「唉,京城裡的老鼠啊
,全都又大又肥,吃得飽飽的,不像咱們那兒的全都瘦到剩皮包骨。」
坐在旁邊的人,搔了搔頭,倒是有不同的看法。
「但是,最近家裡的老鼠全變得肥了,就連貓也跟著肥起來。」
「那也是少夫人嫁過來後,才肥起來的。」少夫人改善了他們的飲食、他們的
環境。
但,這會兒,「少夫人」三個字,可是個天大的禁忌。他這一開口,就惹來大
夥兒冷眼瞄了過來,他這才趕緊閉嘴。
只不過,這安靜也持續不久,沒過多久,另一個人也壓抑不住,哀怨不解的發
問。
「話說回來,少夫人為什麼要這麼做?」每個人的心裡,都有相同的疑問。
有個男人跳了起來,怒氣沖沖的嚷著:「我看,這一切事情肯定都是東方的計
謀!」
「但,這沒道理啊!」金寶皺著眉頭,抓了抓頭髮。「嫂子也說了,我們都是
親家了,我們好,東方家才會跟著好,不然幹麼讓嫂子嫁給大哥?還送來那麼多錢
當嫁妝?」
「所以我說,這是計啊!東方家花這麼多功夫,就是要放鬆我們的戒心。」又
一個男人跳了起來,忿忿不平的咒罵著。「瞧瞧,我們這會兒,不全都被東方家那
女人騙了,又給關進這大牢?」
此話一出,其他人也跟著騷動了起來。
「這該不會就是美人計吧?」
「人家不是說了,英雄難過美人關!」
「媽的,你是說夠了沒?」
「我說的是事實啊!」
男人們各持己見,反正被關在牢裡,閒著也是閒著,除了吵吵鬧鬧打發時間之
外,他們什麼事也不能做。
偏偏這吵鬧的內容,可讓西門貴愈聽愈不爽。他正在心煩,男人們的爭論無疑
是火上加油。
驀地,巨掌拍擊牆面,伴隨著震耳的咆哮聲響起。「全都給我閉嘴!你們是吵
夠了沒?哪個再多嘴,我就拔掉他的舌頭!」
吵得正凶的男人們,瞬間靜了下來,為了保護寶貴的舌頭,還不忘用手搗住嘴
巴。
只是,他們安靜了,外頭卻傳來聲音。獄卒手裡拿著長槍,隔著遠遠的敲擊牢
門,顯然對西門貴仍有顧忌。
「喂,有人來看你們!」獄卒喊道。
聽見有人來探監,大夥兒都抬起頭來,紛紛往牢門外看去。不過這一瞧,可讓
他們目瞪口呆,個個瞠大了眼,差點連眼珠子都要滾出來。
朝牢門走來的人,竟是秀娃。
她穿著暖裘,慢慢的走了過來,被狐毛圈圍的小臉,像剛落下的雪花般蒼白,
連唇瓣也不剩半點血色,只有那雙眼睛,因為持續哭泣而通紅,連彎彎長長的眼睫
,這會兒都還是濕的。
「長話短說,不要廢話太多!」獄卒交代完畢,冷哼了一聲後,就轉身回到前
頭去了,把秀娃一個人留在牢門前頭。
她站在原處,還沒有回頭,就能感受到,牢裡那群男人們的視線就像冷箭似的
,咚咚咚的射來,幾乎要財穿她的身子。
雖然忐忑,但她還是深吸口氣,慢慢轉過身來,親自面對這些被她親手下藥迷
昏,再度被關進牢裡的男人們。哭得酸澀的眸子,在牢獄裡轉啊轉,搜尋著她最愛
戀的身影。
西門貴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了起來。他那高壯龐大的身形,幾乎頂到了牢房的
上方,即使隔著一排鐵欄杆,他全身上下所散發出的壓迫感,依舊強烈得讓人不敢
忽視。
她注視著他,無法移開視線。
隔了一整夜,那張俊臉上的鬍渣已經冒了出來。他正抿著唇,瞇眼怒瞪著她,
那一雙銳利的眸子,因為酒力與藥效而發紅,手腳上還箍著沈重的枷鎖。
眼前的男人,就像是一頭被人抓到後強行上了鎖鏈的野生大熊。
即使心裡有數,知道自己會被責怪,秀娃還是勇敢的抬起頭,隔著欄杆,柔聲
輕喚著。
「夫君。」
「你來這裡幹什麼?」他問得直接。低沈的聲音裡充滿了責怪,迴盪在石牢中
,一字一句,鏗鏘有聲。
她心中一緊,眼圈更紅了,幾乎要掉下淚來。「我……你聽我說,我……」
秀娃想要解釋,但那些一見到她就氣惱得快要抓狂的男人們根本不給她機會,
積壓己久的怨氣,這時候全數爆發,毫不保留的發洩到她身上。
「沒錯,你這女人,還來這裡幹什麼?」
「你這惡毒的女人,竟然陷害我們,還有膽子來!」
「東方家的人,果然都不安好心!」
「你終於露出真面目了!」
「要不是為了錢,爺當初才不會娶你呢!」
「這一切都是你的詭計!」
「我看最毒婦人心,說的就是你這種女人!」
責難的聲音,一句接著一句,如潮水般而來。她只能緊咬著唇,無法開口也無
法回應,獨自面對這些咆哮與怒罵。
踏進牢房之前,她老早預料到會受到大夥兒的責怪。只是,雖然有了心理準備
,但等到真正親耳聽見這些可怕的怒罵時,她還是心痛不已。
不過,最最讓她難過的,卻是西門貴的沈默。
除了最先的那句責問,他就沒有再開過口,只是在眾人咒罵的時候,獨自站在
角落,用晶亮的黑眸冷冷的看著她。
相處了這麼久,她當然知曉丈夫的脾氣。但是,他平常生氣時,往往就直接咆
哮大吼,她從不曾見過他如此生氣的模樣,甚至氣到不肯開口。
她會特地到牢裡來,原本是想解釋清楚,告訴他們她為什麼要下藥迷昏他們,
再把他們送回牢裡。但是,西門貴的態度,讓她忘了所有言詞,能說出口的,只剩
下一句道歉。
「對不起。」
「銀寶人呢?」
「他……他還在餅鋪理。」她勉強開口。「他很安全。」
「人在你手上,能安全到哪裡去?」牢裡有人高聲質問。
在聲聲的責備聲浪中,淚水滑落臉頰,她知道無論再說什麼,都已沒有用處。
於是,她踞起了腳,輕輕伸出手,越過欄杆,捧住西門貴的臉,在他錯愕的時候,
湊身印上她的吻。
「請你……請你相信我……」滾落的熱淚,從她顫抖的小手上沾濕了他粗獷的
俊臉。
她的淚水,燙得讓西門貴心中發疼。
但,就是因為那陣心疼,他反而更加憤怒,他惱火的低咒著,試圖抓住她,但
伽鎖卻妨礙了他的動作,他的手探不出牢門,更抓不住她。
「該死!」
他怒聲咒罵著,還不斷槌打牢門,那有力的擊打,幾乎撼動了整座監牢。伴隨
著敲擊聲的是他的咆哮。
「你到底想做什麼?」他瞪著她。
秀娃淚如雨下,哀傷的注視著他,一邊搖著頭,一邊往後退去,離開了牢門,
也離開了震怒的他。
「對不起……對不起……請原諒我……」她再度說道,終於被傷心擊倒。止不
住滾滾熱淚的她,掩著哭泣出聲的小嘴,踉蹌的轉身離去,很快的就跑出牢房,再
也看不見了。
「你要去哪裡?你給我回來!」
西門貴仍抓著欄仟,用力的搖撼著,而他氣憤的咆哮,卻不能讓那個哭泣不己
的小女人回頭。
「東方秀!」
巨大的吼叫聲,掩蓋掉了其他的雜音,迴盪在地牢之中,甚至追著她,一路出
了地牢,仍在她腦海中迴盪著,久久不散。
* * *
監牢之外,翠兒正在等著。
在翠兒身旁,還有一座華麗的暖轎也停在雪地上,就等著秀娃上轎。
飄落的白雪,將京城染成了一片銀白。
在翠兒的攙扶下,秀娃坐進轎子裡,轎簾落下後,隔開了外頭的寒風大雪,卻
遮掩不住那不斷從暖轎裡傳來,讓人心碎的啜泣聲。
期間有幾次,她也曾試過想要止住淚不哭泣的。但是,一想到丈夫,她就忍不
住抽噎了起來。
從監牢門口到東方家的宅邸,這短短的路程裡,她不知掉了多少眼淚。
暖轎本來就是東方家派出的,這會兒回到朱紅大門前時,只需跟門房簡單打了
聲招呼,就將轎子裡的小人兒抬進門裡。
東方家在京裡的宅第,佔地又廣又深。轎夫走了一陣子,直到將暖轎扛到偏廳
前頭,這才把暖轎小心翼翼的放下。
「二姑娘,到了。」翠兒小聲的說,捲開了轎簾。
「我知道了。」暖轎裡傳來略帶沙啞的嗓音。「你先退下吧。」
「是。」
翠兒的腳步聲逐漸遠離,秀娃深吸了一口氣,從暖轎深處拿出她今早出門前就
準備好的小木盒,緊緊的揣在懷裡。她又坐了一會兒,擦乾淚水,然後才走出暖轎
,來到大廳門外。
僕人瞧見是她,恭敬的迎上前來,替她開了廳門,這才轉身通報。
「爺,二姑娘來了。」
「喔。」大廳裡傳來慵懶的聲音。
只見一個俊秀的男人,姿態優雅,一身的雲紋墨繡紫衣,高貴典雅。他修長的
指拎著茶壺,正在泡著熱茶,蹺起的長腿旁,還有暖爐熏著。
聽見僕人通報,他抬起頭來,瞧見了秀娃,便露出溫柔的一笑。
「沒想到,你這麼早就來了。」他抬手一抖,捲起寬大的袖袍,示意她坐下。
「坐啊,別杵著,梟哥哥泡壺好茶給你喝。」
「我們不要浪費時間了。」她看著眼前的男人。
「嘖嘖,喝我的茶,怎能算浪費時問?」他露出傷心的表情,還是替她倒了一
杯熱茶。
秀娃卻連碰也不去碰,對熱茶視而不見,反倒慎重的拿出小木盒,擱在鋪了錦
緞的雲石大桌上。
「你要的東西,都在這裡頭了。」她深吸一口氣,看著那隨身多年的小木箱,
卻沒有任何不捨。
小木箱裡頭裝滿了銀票。早在她離開西門堡之前,就知道事情扯上了官府,要
打通關節,勢必須要一筆為數不小的銀兩,所以她把手邊所有的銀票全都裝進了小
木箱裡。
為了救出丈夫,她早有花光銀票的準備,但是卻萬萬沒想到,親手接下這些銀
票的人,竟會是她的堂哥——東方梟!
東方梟沒有伸手去接,反倒舉杯到唇邊,輕啜了一口,才慢條斯理的問道:「
包括鳳祥的房契、地契和雲祥大姊的合約?」
「全在裡頭了。」她點點頭,打開小木箱,只見木箱裡面滿滿全是一疊又一疊
的銀票。「銀票是京裡王家錢莊的票子,保證童叟無欺,你大可放心。至於其他的
東西,一等變賣之後,我會立刻再送來。」
東方梟卻瞧也沒瞧那些銀票一眼,只是瞅著她,再喝了口熱茶。
秀娃咬咬唇,深吸了口氣,有些焦急。「我把錢給你,你就能找到江無涯,替
我丈夫平反?」
昨日,解釋完整件事後,東方臬提出建議,他有能力、也願意替她找出江無涯
,救出西門貴。但是,要他出手,她就得付出所有錢財。
救夫心切,她甚至沒有考慮,立刻就答應了。
東方梟淡然一笑。
「沒錯,我既然敢和你提,就有把握把江無涯這賊廝給揪出來。」東方梟劍眉
微挑,端著熱茶,瞅著她,嘴角微勾。「畢竟,我跟江無涯,還算有些『交情』。
」
「得要快!」她強調。
「行。」他伸出手,用指背輕觸她軟嫩的臉兒,笑容魔魅動人。「陷害西門家
,藉此拉下東方翼,是江無涯的計謀,我一點興趣都沒有。」
為了搶奪東方家的生意,江無涯幾度對東方家出手,想陷害東方翼,這次會栽
贓西門家,也因為提議兩府聯姻的人正是東方翼。
西門家要是獲罪,也代表著東方翼決策有誤,讓東方家跟著蒙羞,如此一來族
內的反對聲浪,就能將東方翼拉下族長之位,隨後拱出東方梟,成為東方家的新族
長。
江無涯始終以為,只要這樣做,自己就能得到最大的利益,殊不知東方梟才是
那個最難纏的人。
比起東方翼的直來直往,東方梟的笑裡藏刀,才是真正可怕的。
秀娃心裡始終明白,東方梟手段向來高明,若非他不願爭家裡主位,否則這族
長的位子,可還不一定輪得到哥哥來坐。只是,東方梟雖然高深莫測,但對她始終
溫柔得很,從未欺瞞過她。
他對全盤計劃,可說是一清二楚。因為,他也是這樁計劃的關鍵人物。
明白了江無涯的詭計後,秀娃才會硬著頭皮下藥,把丈夫等人全數迷昏,再送
回牢裡去。牢外不但有官兵追捕,還有江無涯的人馬,預備暗算追殺,就算能離開
京城,也是危機重重。
如此一來,才能夠保護他們!
看了看小木盒,東方梟抬起頭來,用最溫柔的聲音問道:
「不過,秀娃,你真不後悔?這些錢財,可是你多年來辛辛苦苦存下來的積蓄
。為了一個男人,值得嗎?」
「值得。」她雙眸晶亮,毫不遲疑的點頭。「當然值得。這些錢財原本就是全
為了他而存下的。」
東方梟歎了一口氣,入口的好茶,竟變得有些澀了。他知道,從小到大,她心
裡只有西門貴,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半晌之後,他放下手裡的熱茶,從容的起身,走到秀娃的身邊,從她的手裡接
下了那箱銀票。
「全在這兒了?」他問。
秀娃點頭。「全在這兒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東方梟蓋上了木箱蓋。
「梟哥哥。」她喚著,有些緊張。
「嗯?」
「請你說到做到。」
「當然。」他徐聲說道,接著低下頭來,突襲毫無防備的她,在軟嫩的紅唇上
印下短促的一吻。
之後,他留下錯愕的秀娃,逕自抱著滿箱銀票,踏進大雪之中,頭也不回的離
去了。
* * *
大牢裡頭,再度有訪客,已經是五天後的事了。
早在秀娃來訪的那日,氣怒的西門貴,不但把鐵鏈扯斷,還把牢門給踹開了,
好在他手戴手銬,腳有腳鐐,既跑不遠也跑不快。
大夥兒也曉得這次實在跑不了,但西門貴卻氣得理智全失,就連獄卒用刀架在
他脖子上,他還是不停反抗。
擔憂主子斷頭,西門家幾個大男人,很快達成共識,一致壓到西門貴的身上,
擋在獄卒的刀前,這才沒讓他的頭被砍了。
但也因為如此,西門貴被獄卒單獨關到了最裡面那間,用鐵條當欄杆,守備更
森嚴的牢房,連鐵鏈也換成更粗的。
發過脾氣的西門貴,明白這回難以輕鬆脫身,乾脆整天就對著牆,獨自悶頭大
睡。
本來,他是想養精蓄銳,等到下次獄卒來提他時,再故技重施,找機會打倒對
方逃跑。
偏偏這陣子是過年,官老爺全都放了假,沒人來提人審案,那些看守犯人的獄
卒,當然早知道他的惡行,為求保身,除了送飯,壓根兒不想靠近他。
悶到了第五天,卻有腳步聲徐徐朝這裡走來。
牢房外傳來聲音。
「梟爺,到了。」
梟爺?
西門貴猛地坐起身來,轉頭看向牢門外頭,瞧著那讓獄卒畢恭畢敬的男人。
男人唇紅齒白、眉清目秀,身穿一襲華貴衣衫,手拿著精緻的摺扇,紫衣上的
漂亮花樣在寬大的衣袖上翻飛。
那人用幽暗的眸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一會兒,薄唇勾起了一抹笑。
「原來,你就是西門貴?」
這口氣太討人厭了!
西門貴擰著濃眉,不點頭也不回答,只是用凶狠的眼光,瞪著牢門外的瘦弱傢
伙。
對方卻笑了一笑,逕自把扇子甩開,瞧了瞧牢房理的環境,再瞥了他一眼。「
你這傢伙,倒是跟這鬼地方挺搭襯的。」他歎了一口氣。「真不知道,你上輩子積
了什麼德,才能娶到我們東方家真正的寶。」
西門貴瞇起眼睛。
「你是東方家的人?」
那人高高在上的睨著他,眉微微一挑,卻沒回答。
那高傲的態度等同於嚴重的挑釁。西門貴握緊拳頭,不耐煩的吼道:「我老婆
人在哪?叫她來見我!」他有太多事情想問個清楚。
東方梟卻只是冷笑兩聲。
「叫她?」他將扇子合了起來,口氣裡帶著譏諷,淡淡的說道:「要叫她,那
可也得她人還在京城,才叫得成啊!」
聽到這句話,西門貴可耐不住了,急切的跳了起來,大手抓著欄杆,心急如焚
的追問:「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罔顧他的焦急,那討人厭的傢伙竟然只是笑了笑,什麼話也沒說,自顧自的轉
身就走。
西門貴氣得青筋直冒,怒聲咆哮著。
「喂!姓東方的,你去哪?我老婆不在京城,那是跑哪去了?你給我回來!把
話說清楚啊……」
這番鬼吼鬼叫,沒讓對方回頭,倒是驚動了關在其他牢房的兄弟,一個一個爬
起來,好奇的湊在牢門旁。
「大哥,怎麼了?」
「發生了什麼事?」
「爺,你在作惡夢嗎?」
西門貴對兄弟們的問話全都置若罔聞,繼續朝著愈走愈遠的東方梟,發出一句
句的怒吼。
「他媽的,你們東方家的人,全是短了舌頭嗎?一個個說話不明不白的!喂!
你給我回來啊!姓東方的王八蛋……你這個沒膽的膽小鬼……」
東方梟走到了最前頭,才回過身來,瞧著那力大無比、抓著鐵欄杆猛力搖晃的
男人,再度搖頭歎息。
秀娃怎會看上這種男人?
這一直是他心裡最大的疑問。
滿懷著感慨與懷疑,他徐聲開口,用最溫柔的聲音警告。「西門貴啊西門貴,
你最好懂得好好珍惜到手的寶貝。否則,我可不會再讓她留在西門家,被你這傢伙
糟蹋的。」
「什麼?!」西門貴勃然大怒,還要再罵,卻聽到那男人冷涼的聲音,再次響
起。
「刑部大人,煩勞您還是把這人放了吧,省得他搖壞了大牢,還要多花些公帑
修繕。」
直到這個時候,西門貴才發現,東方梟的身邊竟然還站著一個頭戴烏紗帽、高
官打扮的男人。
「當然、當然,這回還真多虧了梟爺您出手相助,否則,咱們只怕還破不了案
,抓不著那真正的殺人犯。」刑部大人欽佩地說著,然後回頭,朝獄卒一揮手。
「來人啊,把西門鏢局的人都給放了。」
「大人您客氣了。」東方梟微笑以對。
西門貴聽得清楚,卻是滿頭霧水,仍是搖著牢門,抓狂的大喊:「喂,姓東方
的,你有膽別走!等我出來,把話說清楚!」
東方梟表情似笑非笑,只瞥了他一眼,卻沒再多理會,就在刑部大人的陪同下
,一同走出了地牢。
「姓東方的!」
金寶一臉納悶,也抓著欄杆,朝著大哥喊:「怎麼了?東方家的人來了嗎?」
大哥沒有回答,倒是獄卒走了過來,拎了一大串鑰匙,把牢門打開,敲著牢門
直嚷著。「起來起來,西門家的,全都出去,你們被無罪釋放了!」
金寶瞪大了眼,還以為自己是在作夢。「這是怎麼回事?」
「殺人真兇江無涯被抓啦,他今早親口在刑部認了罪。你們舒服的在牢裡睡大
頭覺,剛剛那位梟爺啊,這些天可是忙得很,若不是有他四處奔走,你們肯定全都
要掉腦袋了。」
「什麼梟爺?」
「就東方梟啊!」獄卒看了他一眼。「怎麼,你們不是姻親嗎?」
金寶嘴巴張得大大的,原本還想要問,卻聽見熟悉的吼叫聲,再度如雷貫耳。
「金寶,你還和他囉嗦什麼?快叫他過來放我!」
「喔!對喔!」他這才回過神來。「快,你快去放了我大哥。」
沈重的枷鎖以及鐵鏈逐一被解開,重獲自由的西門貴,像頭猛獸似的,撞開所
有擋路的人。他衝出大牢,好不容易重見天日,就急忙四處張望,想逮住東方梟問
個清楚。
但,大牢之外,雪地上車轍凌亂,早已分不清哪輛車是從何處而來,又往何處
而去,觸目所及之處,更瞧不見那身穿紫衣的男人。
東方梟已經不見蹤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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