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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天樹征丸]上海魚人傳說殺人事件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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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4 18:15:15 |只看該作者
4

  他們一進入劇場,便匆匆忙忙跑進廁所裏,將窗子整個打開,大口大口地喘氣。
  「呼……我還以為自己死定了呢!」
  金田一上氣不接下氣地說。
  「說真的,我剛才也很緊張。不過,我們總算是平安進來了。」
  小龍微笑地說道。
  「小龍,你為什麼會認為籐堂是兇手?」
  「因為我爸爸和人美都死了,只有籐堂一個人還活著,兇手不是他還會是誰?哼!他一定是想要獨吞那筆錢。」
  「可是,籐堂不是利用團長來賺錢的嗎?更何況人美又是他的愛人,他根本沒有殺死這兩個人的道理。說不定兇手是其他參與盜車的同黨,或是知道他們秘密的人。」
  「其實河銀老師也知道他們的秘密,但在我爸爸被殺死的那一天,他人確實待在村子裏。」
  「那麼除了他以外,還有什麼人知道這件事?」
  「嗯……我聽河銀老師說過,達民好像也知道這個秘密,但是他並沒有參與行動。金田一,我跟達民認識很多年了,我相信他絕對不是兇手。」
  小龍信誓旦旦地說。
  「可是,他卻對你隱瞞了團長盜車的秘密。」
  「達民大概是不想讓我受到傷害,或者是受到籐堂的威脅,才會幫他們隱瞞那個秘密吧!實際上,達民是籐堂在八年前帶進來的團員,聽說他以前是廣州的一名游泳選手,但事實究竟如何,我就不得而知了。對了,說不定籐堂的手中握有達民的把柄。」
  小龍大膽地猜測著。
  「什麼把柄?」
  「我也不知道啊!總之,問過籐堂本人之後,一切事情應該就可以真相大白。金田一,我們走吧!」
  小龍非常熟悉魚人劇場的地形,兩人趁著團員們不注意,一下子就來到後臺的走廊上。
  走著走著,他們的眼前赫然出現一個穿著卡其色制服的公安。
  那名公安的身高足足有一百九十公分高,身材相當壯碩。
  他看見金田一和小龍兩人鬼鬼祟祟的模樣,立刻加快腳步向前走。
  金田一心知不妙,瞥看了小龍一眼。
  然而,小龍卻若無其事地繼績往前走。
  金田一看著小龍像喝醉酒般搖搖晃晃地走,內心雖然著急萬分,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眼看小龍和公安已經迎面相對時,剎那間,小龍的身體彷彿快醉倒一樣地往前倒。
  公安見狀,本能地伸出手來扶他。
  就在這當兒,小龍猛然將腿踢向公安的膝蓋,公安立即痛得跪了下來。
  接著,小龍又宛如醉漢般把手搭在公安的肩膀上使力一堆。
  沒想到公安連發出驚叫的時間都沒有,整個人便倒在地上。
  可是小龍並沒有因此停止攻擊,只見他踩著令人難以掌握的晃湯腳步,瞬間倒在公安的身體上。
  「唔……」
  公安痛苦地發出呻吟聲。
  小龍用手肘往公安身上的某個部位撞擊一下,公安痙攣一會兒,隨即昏厥過去。
  金田一定定地看著這整個經過,不禁看傻了眼。
  等四周又回歸寂靜之後,他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
  「小龍,你剛剛那一招是什麼啊?」
  小龍邊調整自己的氣息邊回道:「這招叫醉拳。老祖宗把醉漢難以捉摸的動作融入拳法中,成為中國古老拳法的流派之一。」
  「真厲害!這大概就是在快打旋風中出現的那個老爺爺所用的招式。」
  金田一興奮地說。
  「什麼是快打旋風?」
  「就是一種電動遊戲嘛!難道你不知道嗎?」
  小龍默默地搖頭。
  「這樣吧!你到日本來的時候我再教你玩。」
  金田一得意地抬起下巴說道。
5

  距離開演還有兩個小時,這時候正是團員們在各自的休息室裏做準備的時間。
  「你知道籐堂在哪裡嗎?」
  金田一問道。
  「河銀老師打聽到籐堂在我爸爸的房間裏休息。」
  小龍輕聲說著,並在前面帶路。
  「就是那扇門。」
  小龍走近一扇木門前,旋即大吃一驚。
  「金、金田一,你看!」
  那扇木門好像被人挖過似地顯現出一個「秋」字。
  金田一也嚇了一跳,整個人直往後退。
  「是『魚人』……」
  小龍茫然地自言自語著。
  這時,金田一推開小龍,輕輕轉開門把。
  令人訝異的是,木門一下子就打開了。
  金田一深吸一口氣,和小龍亦步亦趨地進入房裏。
  此時房裏空無一人,一堆羽毛散落在沙發四周,而一個有著燒焦痕跡的靠墊被丟在一旁。
  此外,床底下的公事包和床單都被類似紅黑色的液體給玷汙了。
  冰箱裏除了殘留的罐裝啤酒之外,還有一些東西用白色泡棉之類的袋子包起來。
  金田一伸手摸了摸白色的袋子,一陣冰冷感迅速竄遍全身。
  他將凍結的袋子用力扯開,一塊冒著白煙的乾冰從袋子裏滾落出來。
  「啊!」
  頃刻間,金田一完全茅塞頓開。
  (舞臺上瀰漫著乾冰的煙霧、藍色燈光、人美身上穿的衣服……)
  金田一把一些看起來全然無關的事情聯貫起來,總覺得快要解開事件之謎時,小龍的叫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金田一!你看浴、浴室……」
  小龍的眼睛緊盯著浴室,整張臉寫滿了恐懼。
  「秋天來了,旅人強飲腐水……」
  小龍低聲喃喃念著。
  這時,籐堂整個人趴在浴缸裏,彷彿要喝盡積在浴缸底部的紅黑色濁水一樣。
  「籐堂被『魚人』殺死,還被迫飲用髒水,真的就如同搖籃曲中『秋』所描寫的情景一般……唉!到底誰是『魚人』啊?」
  說完,小龍苦惱地用雙手抱住頭。
  就在小龍腳步蹣跚地想離開浴室時,房門外似乎有腳步聲逐漸接近。
6

  「糟糕!難道是有人發現那個昏倒的公安了嗎?」
  小龍著急地想找個藏身的地方。
  「金田一,你在哪裡?」
  霎時,劍持警官的聲音響起。
  「老、老兄……」
  金田一不由得叫出聲來。
  「金田一!」
  劍持警官用力打開門,神色慌張地叫著。
  隨即又有幾名公安從劍持警官背後現身,並作勢要擠進狹窄的休息室。
  見狀,小龍卻毫無畏懼地走近公安們。
  「小龍,住手!」
  金田一原想制止小龍,可是他的醉拳已經在一瞬間打倒了兩名公安。
  「金田一,快逃!」
  小龍邊說邊以電光火石般的速度飛奔到走廊上。
  只是他沒有想到,走廊上已經有數十名公安和李波兒刑警在等著了。
  公安們揮舞著警棍,擺好攻擊架勢,但李波兒刑警制止他們,自己卻反而往前踏出一步,同時擺出和小龍完全不同拳法的姿勢。
  「是螳螂拳。」
  小龍瞄了金田一一眼,低聲說道。
  李波兒刑警的手腕像鐮刀一樣彎曲起來,還微弓著背,那個模樣真的像極了正準備狙擊獵物的螳螂。
  小龍則做出將酒一口飲盡的動作,身體不停地左右搖擺,以蹣跚的步履逼近李波兒刑警。
  一時之間,現場充滿著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
  就在他們正要擊向對方要害的那一瞬間,金田一使出全力吶喊著:「小龍!住手!」
  小龍和李波兒刑警的動作頓時停住。
  「小龍,不要再做困獸之鬥了,就算我們兩人能逃出這裏,也無法逃一輩子啊!」
  「可是……」
  「從昨天下午開始,我就一直跟你一起行動,所以找比誰都清楚,你根本不是殺人兇手。」
  小龍瞄了金田一一眼,低聲說道。
  李波兒刑警的手腕像鐮刀一樣彎曲起來,還微弓著背,那個模樣真的像極了正準備狙擊獵物的螳螂。
  小龍則做出將酒一口飲盡的動作,身體不停地左右搖擺,以蹣跚的步履逼近李波兒刑警。
  一時之間,現場充滿著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
  就在他們正要擊向對方要害的那一瞬間,金田一使出全力吶喊著:「小龍!住手!」
  小龍和李波兒刑警的動作頓時停住。
  「小龍,不要再做困獸之鬥了,就算我們兩人能逃出這裏,也無法逃一輩子啊!」
  「可是……」
  「從昨天下午開始,我就一直跟你一起行動,所以我比誰都清楚,你根本不是殺人兇手。」
  小龍搖搖頭,十分無奈地說:「只可惜公安不會相信你的話,因為你曾經幫助我逃亡,對他們來說,你是一個共犯。」
  「小龍,我在跟你一起四處逃竄的時間裏,已經找到好幾條線索了,所以只要再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可以揪出真兇的,請你相信我……」
  金田一誠懇地說道。
  這一刻,原本兇狠地瞪著李波兒刑警看的小龍,視線慢慢地移向地上。
  李波兒刑警見狀,也停下攻擊動作。
  「小龍!」
  就在兩名公安準備抓走小龍的同時,一陣呼喚聲驀地響起。
  達民、麗俐和志保三個人企圖跑近小龍,卻被公安們擋住去路。
  李波兒刑警面無表情地走到金田一面前說:看在你說服楊小龍束手就擒的份上,我姑且免你一罪。
  不過,我希望你馬上回日本去,我絕不允許你再妨礙我們辦案了。
  「」李波兒刑警,請你相信我,我從昨天下午就一直跟小龍在一起,他根本沒有時間殺害籐堂。
  「」金田一,你敢說你們兩人真的是片刻不離,一直都在一起的嗎?
  「李波兒刑警詰問道。」
  我們來這裏之前,曾經分開過十到二十分鐘的時間,各自去買衣服和變裝用品。
  可是,小龍不可能利用那麼短的時間到魚人劇場裏殺人嘛!
  「」哼!
  那只是你的主觀看法。
  「李波兒刑警不屑地說。」
  金田一,你不用再多費唇舌了。
  他就是要一口咬定我是兇手,好讓自己能夠交差了事。
  「小龍冷冷地說道。」
  楊小龍,要不是金田一阻止的話,現在你已經被我大卸八塊了!
  「李波兒刑警狠狠地瞪著小龍看。」
  哼!
  還不曉得是誰撿回一條命呢!
  「小龍不甘示弱地應道。」
  你這個不知死活的臭小子!
  「李波兒刑警丟下這句話後,便命令部屬們將小龍帶走。之後,金田一也在公安們的強制命令下離開。當金田一走到後臺的出口附近時,美雪拚命擠開人群靠了過來。」
  阿一!
  「美雪一看到金田一,豆大的淚珠就開始掉下來。」
  阿一,對不起,都是因為我才害得你……
  「」美雪,你不用擔心,我還沒有認輸呢!
  「金田一微笑地說。」
  阿一……
  「才叫了一聲,美雪的淚水又撲簌簌地往下流。」
  你不要哭嘛!
  「金田一看到美雪淚流滿面,頓時手足無措。」
  可是,都是因為我……
  都是因為我要你跟我一起到上海來……
  「」美雪,別想那麼多了。
  「」喂!
  快走吧!
  「李波兒刑警在後頭不耐煩地催促著。公安們正要打開出口門時,周友良直挺挺地站在門前,不讓他們通過。他用一種威嚴的語氣,對著李波兒刑警大聲說話。當周友良用強烈的語氣說完話後,李波兒刑警的表情整個變了。他怒不可抑地回了幾句話,然後命令部屬們放開小龍。隨後,小龍在公安們的監視下,慢慢走回後臺裏。離去之際,小龍還用一種信任的眼神回頭看著金田一。(小龍,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出真兇救你出來的。)金田一回小龍一個自信的笑容。就這樣,他們兩人朝著完全相反的方向離開。(雖然我們只有一天的時間相處,但是,我一輩子都會記得這段令人難忘的逃亡經驗。還有,我以爺爺的名聲做保證,一定要解開這個事件的謎底!)金田一在心底發下重誓。
7

  三個小時之後,金田一、美雪和劍持警官在兩名公安的陪同下,來到機場大廳。由於李波兒刑警的一聲令下,金田一立即被強行遣送回日本。此外,李波兒刑警私底下也催促劍持警官和美雪兩人盡快回國,以避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劍持警官,我覺得李波兒刑警真的很過分,就算做下令要阿一回日本是職責所在,但也不應該把我們倆也牽扯進去啊!
  「美雪滿臉不悅地嘟著嘴巴。」
  唉!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因為李波兒刑警既不能當著我的面,讓公安們強行帶走金田一,又不想讓我們繼績妨礙他們辦案,所以只好要我們趕快離開上海。
  我本身也是執法人員,可以理解他的立場。
  「劍持警官說到這兒,偷瞄了金田一一眼。」
  奇怪?
  金田一怎麼一個人在喃喃自語……
  「」噓!
  劍持警官,阿一在思考的時候,我們絕不能打擾他哦!
  「美雪輕聲說著,也偷偷地看著金田一的側臉。此刻的金田一非常嚴肅,跟平常嬉笑怒罵的他簡直判若兩人。(距離辦理登機手續只剩下幾分鐘的時間,如果不在這幾分鐘內解開所有的謎題,我就沒有辦法履行和小龍的約定了。再說,我已經成為公安們眼中的不歡迎人物,若在這種情況下回日本,恐怕短期之內我也無法再拿到來上海的簽證。)想到這裏,金田一感覺自己的壓力愈來愈大。」
  對了,劍持警官,剛剛周老究竟對李波兒刑警說了什麼?
  「美雪小聲地問著。」
  我也很好奇,所以偷偷跑去問周老。
  他跟我說是因為團裏人手不夠,所以要求李波兒刑警讓小龍參加今天晚上的表演。
  「」老兄,此事當真?
  「金田一突然插嘴進來問道。」
  嗯,錯不了。
  聽說一個政要的千金今晚會來觀賞楊氏雜技團的表演,而且她最喜歡看小龍表演,所以周老以此威脅李波兒刑警說:『如果小龍沒有出場表演的話,大小姐一定會大發雷霆,搞不好還會牽怒於你呢!』
  李波兒刑警一聽,才答應讓小龍在公安們的監視下參加今晚的演出。
  「」嗯……
  節目在晚上八點左右結束,距離現在還有一個多小時,如果我能在這之前解開謎底,並趕回魚人劇場去的話,或許可以讓整個情勢逆轉過來。
  「金田一重新振作起精神說。」
  金田一,難道你要……
  「劍持警官緊張兮兮地看著他。」
  嘻嘻嘻!
  我已經快解開謎底了……
  至少兇手殺害人美時所製造出來的不在場證明的詭計已經被我識破了。
  「金田一得意地說。」
  真的?
  「劍持警官興奮地問道。」
  嗯。
  不過,關於真兇的身份、殺害團長的不在場證明,以及失蹤的兇器之謎,我目前還沒有解開。
  唉!
  其實只要我能解開其中一個謎題,其他問題就統統可以解開……
  但最起碼也得找出兇器的下落……
  「金田一的推理遇到難題,十分苦惱地用手猛搔著頭。」
  這次殺害籐堂的兇器好像也沒有找到耶!
  兇手大概是故意把兇器隱藏起來的,因為如此一來,就算公安們揪出真兇也無法起訴。
  那個兇手到底是利用什麼詭計讓兇器時而出現,時而失蹤的呢?
  「對此,劍持警官也百思不解。」
  詭計……
  出現、失蹤……
  「金田一企圖從劍持警官的話裏,抓住瞬間感應到的那條小小的線索。」
  阿一,好像開始辦理登機手續了。
  「美雪不安地說道。」
  嗯,我知道。
  「金田一也顯得焦急萬分。乘客們一一進入機場內,完成個人金屬探測和行李的X光檢查,然後快步走向登機門。金田一神情專注地望著這些乘客,腦海裏卻浮現出魚人劇場的景象。(魚人劇場跟機場一樣只有一個入口,以及一個行李搬運入口。雖然有一個廁所裏有?但整個魚人劇場可以說是屬於密室狀態。可是兇器卻消失、出來……然後又再度重來……消失、出現……)
  「金田一不斷地念著。」
  阿一!
  「美雪眼見登機在即,著急地叫道。然而金田一卻彷若充耳未聞般繼續念道:「消失、出現……」
  於是美雪將嘴巴貼近他的耳邊,以尖銳的聲音大叫:「金田一一!」
  金田一被她這麼一吼,整個人嚇得跳了起來。
  「哇!美雪,你幹嘛啦?」
  金田一驚魂未定地拍拍胸脯。
  「把你的護照拿給我。」
  「哦。」
  金田一立刻從褲子後袋裏拿出一本殘破不堪的護照。
  「拿去吧!」
  「怎麼會爛成這個樣子?」
  美雪不高興地問。
  「是因為那個……」
  金田一話才說到一半,腦中忽然靈光一閃,那些原本紛亂的事情全都連成一線。
  「我懂了!」
  劍持警官和美雪聽到這句話,不約而同地回過頭來看著金田一。
  「美雪、老兄,我終於解開失蹤的兇器之謎了!不只如此,我還知道真兇的身份,還有……總而言之,我全都知道了!」
  金田一興奮地大叫。
  「阿一,難道你……」
  美雪不敢相信地張大眼睛。
  「沒錯!所有的謎題全都解開了。」
  金田一自信滿滿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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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4 18:15:23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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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田一,你真的知道兇手是誰了嗎?」
  劍持警官好奇地問。
  「是呀!」
  金田一點點頭,隨即又把嘴湊近劍持警官的耳邊說:「我現在要回魚人劇場去。」
  劍持警官一聽,驚訝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金田一故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私下卻偷偷地觀察在一旁監視的公安的一舉一動。
  (我一定要趕快回魚人劇場去……)
  金田一在心裏面下定決心。
  這時候,劍持警官在金田一身旁輕聲地說:「喂,你千萬不要輕舉妄動,你要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向公安們說清楚,取得他們的允許……」
  劍持警官的話還沒說完,金田一就拍拍他的背說:「那些麻煩事就由你來幫我解決吧!不管怎樣,我現在一定得趕回魚人劇場去才行。否則等到表演一結束,小龍馬上會被公安們帶走,到時候恐怕我們有理都說不清了。」
  一提到小龍,金田一又擔心起來。
  「哎呀!你可以事後再經由正規的答辯程式來詳細說明你的推理。總而言之,為了你的人身安全著想,還是不要隨便亂來。」
  劍持警官努力勸說著。
  美雪也發現到金田一的意圖。
  於是插嘴進來說:「是啊!阿一,你千萬不要胡來。」
  美雪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但是,金田一卻用力搖著頭說:「不行!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回魚人劇場一趟,因為要讓真兇曝光的機會只剩今天晚上。」
  金田一語氣堅決地說。
  「為什麼?」
  其實不只發問的劍持警官一個人存有這樣的疑問,就連美雪也不瞭解金田一話中的意思。
  金田一看見他們兩人露出疑惑的表情,忍不住焦躁地說:「反正不管你們怎麼說,我是走定了。」
  說完,他趁兩名公安一個不注意的當兒,任何行李都沒拿就直往機場大廳的大門跑去。
  「金田一!」
  「阿一!」
  劍持警官和美雪的叫聲同時響起。
  那兩名公安發現到金田一脫逃了,開始在機場大廳內大聲嚷嚷,並緊追在金田一後頭。
  劍持警官看見這一幕,馬上用腳把自己的大行李箱一踢,只見行李箱往前一滑,剛好擋住公安們的去路。
  「啊!」
  一名跑在前頭的公安不小心被行李箱絆倒在地上,而另一名公安則因來不及停住腳步也撞了上去。
  劍持警官看著他們兩人狼狽地倒在地上,卻刻意裝出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
  他小跑步地走過來,對著倒在地上哀號的公安們說:「真對不起。」
  那兩名公安瞪了劍持警官一眼,然後慢慢站起來。
  金田一回過頭來,目擊到這一切經過,忍不住對劍持警官眨一下眼睛,以表達心中的謝意。
  按著,他飛也似地跑出機場。
  到了機場外,金田一立刻混進人潮中。
  他跑了一陣子,發現那兩名公安並沒有追上來。
  這時,金田一不停地環顧四處,赫然發現計程車載客站前排滿了一大群人。
  (如果我排隊等計程車的話,不曉得哪一天才能到得了魚人劇場……)
  金田一隻得望著計程車興歎。
  (對了,我可以搭公車啊!公車站牌在哪兒……)
  金田一向人詢問公車站牌的位置後,便馬不停蹄地四目的地跑去。
  就在他抵達公車站牌時,有一輛公車正要發動引擎上路。
  「公車,等等我。」
  金田一用力揮著兩手,一步並作兩步地跑向公車門,然後一個箭步蹲了上去。
  他一坐上車,馬上打開車窗注意沿路的景色。
9

  公車在進入上海市區的這段路上,完全沒有受到公安們的阻擾,金田一好不容易鬆了一口氣。
  當公車來到上海市區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快到延安中路的終點站了……我想那裏一定會有很多公安在等著我。)
  金田一的心裏又開始焦慮起來。
  於是金田一趁公車在路口等紅綠燈時,悄悄走近駕駛座旁邊,然後出其不意地扳下打開車門的鐵鎖。
  不只司機大驚失色,連車上的乘客們也為這突如其來的狀況而驚訝地瞪大眼睛。
  金田一完全不理會眾人的眼光,一古腦兒地跑下公車。
  司機回過神後,立即破口大罵。
  金田一根本不用他,急忙往車潮擁擠的大馬路上跑去。
  不久,金田一來到霓虹燈閃爍的市中心時,距離楊氏雜技團表演結束只剩下十五分鐘。
  (怎麼辦?快趕不上了……)
  金田一著急地左右環顧,剛好看見道路兩旁停放了許多腳踏車。
  他睜大眼睛,仔細搜尋沒有上鎖的腳踏車。
  「太好了!」
  金田一喜出望外地看著停在雜貨店前的那輛白色腳踏車。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兩腳一跨,立刻踩起腳踏車飛奔上路。
  這時,車主從雜貨店裏走出來,剛好看見這一幕,一邊大聲怒吼,一邊狂迫在後。
  金田一急忙回頭大叫:「對不起!請借我用一下……」
  話聲末落,金田一突然嚇得差點跌下車來。
  (糟糕!
  我竟然偷了公安的腳踏車!
  唉!
  我真是倒楣。
  不過,既然如此,乾脆就鬧個夠吧!)
  金田一深吸一口氣,死命踩著踏板混進馬路上的腳踏車陣中離開。
  (現在我該騎往哪個方向呢?
  如果不跟著車潮走,一定很容易迷路,所以我還是繼續跟著車流走碰碰運氣了。)
  過了五分鐘左右,金田一隱約可以看見上海路標電波塔的尖端。
  (太棒了!我也許來得及趕上……)
  金田一更努力地踩著腳踏車。
  「嗯?這裏好像是……」
  這時,金田一來到歐式建築物到處聳立,以前曾被世界列強佔領過的租界地。
  「對了!這裏是灘頭。這麼看來,魚人劇場應該就在不遠處。」
  金田一興奮地叫了起來。
  然而好事多磨,一群接到無線電通知的公安們騎著腳踏車,開始出現在金田一的後面。
  (完蛋了!)
  金田一的額頭上冒出許多冷汗。
  (我是不是應該丟棄這輛顯眼的腳踏車,徒步走到魚人劇場去?還是……)
  眼看那些公安們愈來愈接近,金田一開始猶豫起來。
  (不行!如果我徒步前往,肯定會來不及的。)
  這時候,金田一緊握著車把的手也滲出汗水來。
  (我好不容易才趕到這裏,絕不能在這個時候被公安們抓走。)
  金田一把腳踏車騎向寬廣的人行道上,還加快腳踏車行駛的速度。
  嗶!
  一名公安看到金田一違法在人行道上騎腳踏車,馬上用力吹起警告的哨聲。
  「小心!」
  金田一用盡吃奶的力氣大叫。
  他才剛閃過那名企圖擋住去路的公安,卻一個不小心失去平衡,連人帶車地衝出人行道。
  嗶!
  叭!
  叭!
  叭!
  頃刻間,公安的哨聲和車子的喇叭聲四處響起。
  金田一閃過來來往往的車子,來到大馬路的中央車道上,他的身邊不有車子呼嘯而過。
  叭!
  叭!
  此時,汽車的叭聲仍不絕於耳。
  過一會兒,金田一感覺有股水氣迎面撲來。
  (我應該快接近黃浦江了……)
  金田一的意識已經逐漸模糊,腦袋裏是一片空白。
  「我絕不能倒下去!」
  他大聲地吶喊,企圖讓自己的意識清楚一點。
  (只要再一下子就到了。)
  「呼……呼……」
  金田一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汗水滴進金田一的眼睛裏,使得他的視線變得模糊不清。
  (可惡!腳已經……動不了了……)
  「阿一!」
  就在金田一快撐不下去的時候,他的身旁響起一陣熟悉的叫聲。
  他往旁邊一看,只見美雪正從一輛計程車裏探出頭來。
  「美、美雪……」
  金田看氣無力地說。
  美雪見狀,十分擔心地問道!
  「阿一,你沒事吧?」
  「還好……你怎麼會在這裏?」
  「你離開機場之後,我和劍持警官馬上搭乘計程車趕上來。對了,阿一,你趕快把腳踏車停在路邊。」
  美雪催促道。
  金田一點點頭,小心避開來往的車輛,隨即將腳踏車停放在路肩上。
  這時,美雪和劍持警官乘坐的計程車已先一步停在路邊等待。
  「金田一,你真是胡鬧啊!」
  劍持警官從車窗探出頭來說道。
  「老兄……」
  金田一不好意思地垂著頭。
  「算了,快上車吧!」
  劍持警官邊說邊對金田一招手。
  「你們來得正是時候……嘿嘿嘿!」
  金田一高興地笑了出來。
10

  今晚,楊氏雜技團的表演已接近尾聲,觀眾席上正響起如雷般的喝采聲。
  小龍一面對著大叫「安可」的觀眾們鞠躬致意,一面在心裏想著金田一那對充滿自信的眼睛。
  (現在,金田一應該已經在飛機上了吧!
  我想,金田一對我承諾要揪出真兇,應該不是隨便說說的,因為光看他那對炯炯有神的眼睛就可以知道。)
  事實上,小龍就是因為相信金田一的話,才會放棄抵抗,乖乖地讓公安們帶走。
  在公安們布下天羅地網的監控下,小龍也獲准參加今晚的演出。
  在表演過程中,小龍有好幾次都在心裏面猶豫著:(我是不是該趁機從舞臺旁邊逃出去呢?
  可是這麼一來,我就破壞了和金田一的約定。
  不只如此,也表示我不信任那個處處為自己著想的金田一……
  既然如此,我就安心地好好表演吧!)
  小龍面帶笑容,環視身旁的團員們。
  (那個假借「魚人」之名,連續殺害三個人的冷酷兇手,現在是不是也正站在舞臺上微笑?)
  小龍一想到多年同台表演的夥伴是兇手時,內心不由得刺痛起來。
  (對了!搞不好不是團員殺的,其他人也有嫌疑。)
  剎那間,好幾個關係人的臉孔在小龍的腦海裏浮現又消失。
  (嗯,或許是……不,說不定是……)
  小龍揮去相繼浮上腦海的臉孔和名字,緩緩轉過身,背對著觀眾們。
  在觀眾們熱情的鼓掌和歡呼聲中,小龍慢慢地離開可能是他表演生涯中最後一次演出的舞臺。
  當小龍離開這個舞臺之後,公安就會立刻將他銬上手銬,以完成他們的任務。
  儘管如此,小龍卻沒有任何恐懼,因為他深信金田一的話。
  (我相信他一定會解開事件的真相。)
  小龍毫無畏懼地走到後臺去,就在這當兒,金田一的聲音驀地響起:「小龍,我遵守約定回來了。」
  金田一交抱雙臂站在後臺等著他,臉上帶著充滿自信的笑容。
  此外,美雪和劍持警官也微笑地站在金田一身邊。
  「金田一,你……」
  小龍又驚又喜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小龍,你幹嘛露出那副好像見到鬼一樣的表情?我們兩人不是約定好了嗎?我一定會找出真兇來的。」
  「金田一,這、這麼說來……」
  「嗯,我已經解開所有的謎題了。等一下我會向大家證明你不是兇手。」
  說完,金田一環視麗俐、周友良、達民、志保,還有幸田等人一圈。
  金田一深吸一口氣,然後大聲地說道:「真正的兇手就在這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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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真相


1

  “劍持警官!”
  李波兒刑警的怒吼聲在後臺響起。
  當他獲知原本應該已經回國的金田一又出現在後臺時,便怒氣沖沖地從觀眾席上飛奔而來。
  此刻,李波兒刑警滿臉通紅,像鬼一樣地豎起眉毛。
  “劍持警官,既然你不尊重我,那麼我也不再客氣了。我馬上打國際電話聯絡你的上司,要他們立刻解決這個問題。”
  “少羅嗦!”
  誰知道劍持警官居然大聲吼了回去。
  劍持警官這一吼,不只李波兒刑警當場呆楞住,就連金田一等人也被嚇得噤若寒蟬。
  劍持警官輕咳一聲,用平靜的語氣說:“李波兒刑警,你可不可以先耐心聽完金田一的推理?聽完之後,如果你還是覺得沒有道理,那麼我會承擔一切的責任。”
  “這……好吧!金田一,那你趕快說出來給我聽聽。”
  李波兒刑警交抱起雙臂,擺出一副姑且聽之的模樣。
  金田一清了清喉嚨,然後開口說道:“我想從第二個殺人事件開始說明,我先解釋一下兇手在殺害人美時,所製造出來的不在場證明的詭計。小龍……”
  “什麼事?”
  小龍往前走了一步。
  “你們在表演‘魚人遊戲’這個節目時,從舞臺兩邊噴出來的白色煙霧是不是就是乾冰?”
  “嗯,是的。”
  “你現在能不能幫我拿一些剩餘的乾冰來?”
  “好。”
  小龍作勢要轉身離開之際,達民卻阻止他說:“你留在這兒,我去拿。”
  金田一目送達民離開,然後接下丟說:“在達民回來之前,我先說明一下進行這個詭計之前的准備工作。兇手利用某種方法,偷偷把德林格手槍帶進後臺,並用那把手槍殺死人美。之後,兇手再把人美的屍體放到拖吊道具的起重機上,一直送到舞臺上方的橋形通道。李波兒刑警,到目前為止,你都沒有異議吧?”
  李波兒刑警猶豫一下後,面無表情地點頭說道:“嗯,我沒有異議。因為屍體從天花板上掉下來是大家都看到的事實,而驗屍結果也確定唐人美先前已經被人用德林格手槍殺死,可是,在這段時間裏,只有楊小龍一個人沒有不在場證明,金田一,這才是問題所在。”
  “是嗎?”
  金田一以充滿自信的眼神看著他,還回問了這句話。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倒認為兇手為何要把人美的屍體運到那麼高的地方去,才是最重要的關鍵。”
  “金田一,我不是說過了嗎?那是兇手為了要模擬搖籃曲當中‘夏’的內容而刻意安排的。”
  “如果是這樣,那兇手把屍體丟進休息室裏的浴室,也一樣可以達成這個目的呀!這一點我上次已經跟你說過了。”
  李波兒刑警一聽,相當不悅地反問道:“既然如此,那你知道兇手這麼做的理由了嗎?”
  “當然!因為兇手基於某種理由,一定得讓當天的節目中斷才行。”
  “為什麼?”
  小龍也不解地問道。
  “人美的屍體突然掉進舞臺上的水槽裏,現場觀眾們看見這一幕,一定會馬上亂成一團,以致於節目無法繼續進行,這就是兇手的真正目的。除此之外,兇手企圖在自己的不在場證明非常明確的時機裏,讓人美的屍體出現在大家面前,因為這麼一來,公安們就不會懷疑到兇手的身上了。”
  “可是,金田一,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兇手又是如何把人美的屍體推落到水槽裏的呢?”
  麗俐問道。
  “沒錯!你該不會想跟我說,兇手利用遙控器吧?我要事先聲明,事發之後,我的部屬們馬上就去查看天花板上的橋形通道,確定那上面根本沒有遙控器或定時裝置之類的道具,所以除非是兇手本人或有共犯幫忙,否則唐人美的屍體根本不可能會自動掉下來。”
  李波兒刑警語帶嘲諷地說完後,金田一立即回他一句:“李波兒刑警,你實在太缺乏想像力了。”
  “你說什麼?”
  “因為兇手只要利用舞臺上的現成道具,就可以輕而易舉地讓人美的屍體自動掉下來。”
  金田一說完,達民也剛好拿了乾冰回來。
  “兇手只要擁有這些乾冰和當時人美身上穿的衣服這兩樣道具,就可以製造出自動裝置。”
  “金田一,你能不能說清楚一點,我聽得一頭霧水耶!”
  劍持警官歪著頭說。
  “好吧!志保,你現在身上穿的衣服,跟人美當時所穿的衣服是一樣的嗎?”
  “是的。”
  “你脖子上的那條圍巾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好啊!”
  金田一接過志保遞過來的圍巾後,便開始進行推理。
  “首先,兇手利用起重機,把人美的屍體放在橋形通道上,估計好水槽的位置,再將屍體橫擺在橋形通道木板上的平衡點。接下來,兇手把人美脖子上的圍巾卷在燈光器材上,將它稍微固定,使屍體不至於滑落下去。”
  “原來兇手利用圍巾來綁住人美的屍體。”
  志保點點頭說道。
  然而,金田一卻搖著頭說:“不,如果完全綁住的話,人美的屍體永遠也不會掉下來,所以兇手只是輕輕地把圍巾卷好,利用乾冰固定住圍巾,好讓屍體不會立刻掉下來。”
  “乾冰?”
  在場所有人都百思不解地望著金田一。
  金田一二話不說,逕自拿起放在桌上的水壺,然後把水澆在圍巾上。
  “金田一,你想做什麼?”
  志保不安地問。
  金田一回頭對她笑道:“我要讓兇手製造出來的自動裝置重現在大家眼前。”
  金田一將濡濕的圍巾纏於桌腳上,在圍巾四周放置乾冰使其冷卻。
  轉眼間,零下數十度的乾冰立刻把滲進圍巾裏的水凍成白色。
  “在這種情況下,兇手便能勉強固定住放在橋形通道上的屍體。”
  說完,金田一用力拉扯圍巾的一頭,但圍巾並沒有因此而松開,反倒是沉重的桌子被拉移了位置。
  “這條圍巾現在看起來是緊緊地固定在桌腳上,對不對?所以兇手只要把人美的屍體擺在適當位置上,就可以控制屍體掉到水槽裏的時間。”
  李波兒刑警滿臉不屑地說:“胡說八道!若照你的說法,那屍體落下來的時機根本難以掌握嘛!因為萬一圍巾上的冰遲遲沒有溶化,兇手的計劃不就泡湯了嗎?”
  “李波兒刑警,兇手當然是算准了時間才讓屍體落下來的。”
  金田一走到舞臺上,手指著天花板說:“雖然天花板上有各式各樣的燈光,可是,那盞會發出強烈光線的藍色燈光,只有在‘魚人遊戲’裏才會用上。小龍,我說的對不對?”
  “嗯,那盞燈是為了讓舞臺看起來像是沉浸在水底而特別設計的。”
  金田一點點頭,繼續說道:“兇手把濡濕的圍巾纏繞在那盞藍色燈光會發熱的部位,再用乾冰凍結。當‘魚人遊戲’開始表演,藍色燈光開啟後,水槽也剛好被放到一定的位置上。不久,藍色燈光的熱度會使乾冰溶化,圍巾也慢慢松開來,人美的屍體便掉到水槽裏去。李波兒刑警,這就是兇手製造出來的自動裝置。”
  “原來如此。”
  李波兒刑警點點頭,臉上的表情已不若先前那般嚴肅。
  周友良一邊拍手一邊說:“經你這麼一解釋,我才瞭解人美為何會穿上原本應該是表演壓軸節目時才會穿的衣服,原來兇手為了利用那條圍巾固定屍體,才會把她換上那件衣服。”
  金田一用力點點頭說!
  “是的。周老,這都要感謝你提供線索給我,才讓我有機會解開兇手這個詭計。我一直深信在違反常理的狀態中,必定隱藏著兇手不得不如此做的理由,所以我總是從這些疑點中尋找答案。”
  李波兒刑警以前所未有的謙虛語氣詢問金田一:“金田一,既然如此,想必你已經知道真凶是誰了。”
  “嗯,李波兒刑警,我在發現兇器的下落時就已經知道。”
  “你是指德林格手槍的下落?”
  “沒錯!請先讓我從兇器時而出現時而消失的原因開始說明,因為那正是使兇手現身的決定性關鍵。”
  金田一說著,再度環視聚集在後臺的所有團員。
2

  “使兇手現身的決定性關鍵?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劍持警官問道。
  “因為只有某個人才能任意讓德林格手槍消失又出現,也就是說,那個人正是這一連串殺人事件的真正兇手‘魚人’。”
  當金田一說出“魚人”這兩個字時,後臺頓時充塞著一股詭異的緊張氣氛。
  “兇手之所以要讓節目中斷,其實也跟兇器失蹤的詭計有關。”
  “這又是什麼意思?”
  李波兒刑警問道。
  “當天,藤堂改變正常的節目進行流程,是因為他認為沒有人美參與表演的‘魚人遊戲’不適合做壓軸節目,所以才將它提前為第一個表演項目,而以老虎秀做為壓軸節目,這對兇手而言實在是相當棘手的突發事件。”
  “為什麼?”
  李波兒刑警露出一副難以理解的樣子。
  “因為這麼一來,兇手在節目結束之前就沒有辦法把兇器藏起來。”
  金田一頓了一下,按著說:“兇手將兇器藏在一個絕對不會被人找到,而且可以隨時帶離劇場,也能隨意帶進劇場的完美藏匿處。”
  “那是什麼地方?”
  李波兒刑警詫異地問。
  “老虎的肚子裏面。”
  金田一斬釘截鐵地說。
  大家一聽,都驚訝得面面相覷。
  “兇手先用塑膠袋把德林格手槍包起來,混入老虎的食物中,讓老虎吃進肚子裏。實際上,這真的是一個天衣無縫的點子,因為所有團員和觀眾們都經過徹底調查,但卻獨漏一個盲點,那就是檢查猛獸的體內。雖然公安們也檢查過老虎和鐵籠,但誰會料想得到,兇手竟然會把兇器放在它的身體裏。從第一個事件開始,兇手就利用這種手法,讓兇器自由出沒,而在殺害人美時也一樣故技重施。”
  “兇手真的太狡猾了。”
  李波兒刑警感歎道。
  “兇手算計好在表演開始之前,可以從老虎的糞便中將德林格手槍拿回來,所以讓老虎吃下混在食物中的兇器,等到表演的當天早上,老虎被運進劇場後,兇手就讓老虎吃下瀉藥。可是,這個時候卻出現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很多人都發出同樣的疑問。
  這時,金田一卻轉頭看著周友良說:“那一天我去休息室看到那只老虎時,你不是跟我說過老虎被填飽肚子後就不想表演了嗎?”
  “沒錯,老虎吃飽就懶得動了,所以在表演之前通常不敢讓它吃東西,這是團員們都知道的事情。”
  “是的,所以兇手一定大傷腦筋,因為兇手殺害人美之後,必須盡快把兇器處理掉。可是,如果在這個時候給老虎吃下手槍的話,那麼到表演時它便無法表演了。但兇手又不能把兇器藏在其他地方,因為一旦人美的屍體被發現,公安們一定會全體總動員,到時兇器一定會被找出來,然而兇手還得利用這把德林格手槍繼續殺死藤堂,於是兇手想到一個辦法,那就是乾脆讓人美的屍體以一種驚人的方式出現,使整個劇場陷入混亂中,迫使表演節目中斷,同時自己也可以擁有不在場證明,這真可說是一石二鳥之計呀!”
  金田一一口氣說完。
  “哇!兇手真是詭計多端。”
  劍持警官說道。
  “沒錯,其實這都是兇手預謀好的。我猜,兇手在這之前早已想到所有可能發生的狀況,所以在犯案過程中若稍有差池,兇手還可以把罪行嫁禍到別人的身上。”
  “兇手到底是誰?金田一,你快說呀!”
  劍持警官急急地催促著。
  這一刻,金田一猶豫了一下。
  他低下頭,瞥了默默站在一旁的小龍一眼,然後抬起頭來說:“我在休息室看到老虎時,周老曾經對我說過那只老虎只吃主人餵食的東西,對不對?”
  周友良點點頭。
  見狀,小龍的臉色愈變愈鐵青。
  “因此可以把兇器混在食物裏讓老虎吃下去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老虎的主人……”
  金田一嚴峻地回頭看著那個正用銳利眼光瞪著他的團員,同時大聲宣佈說:“麗俐,你就是這一連串殺人事件的真凶:‘魚人’!
3

  “阿一,你不要胡說!”
  “一向信任金田一的美雪難以置信地叫了起來。”
  美雪,這是事實。
  因為不光是藏兇器的方法,其他還有很多事情都說明瞭她就是兇手。
  “”騙人!
  麗俐怎麼會殺人……
  怎麼會有這種事……
  哇啊!
  “達民發狂地大叫,企圖撲向金田一,還好公安們及時上前阻止。對一直深愛著麗俐的達民而言,金田一這個意想不到的舉發實在令他難以承受。”
  金田一,你太過分了!
  我怎麼可能會殺死我爸爸?
  又為什麼要殺害同台表演的夥伴?
  再說,我在爸爸被殺時也有不在場證明啊!
  “麗俐低聲說著,哀傷地皺起眉頭。”
  是啊!
  那時麗俐確實一直站在舞臺上表演。
  “小龍忍不住開口為麗俐辯解。金田一搖著頭說道:“不,小龍,這正是她設計連續殺人的第一步。”
  “可、可是……”
  “小龍,你仔細聽著,團長恐怕不是被人殺害,而是自殺身亡的。”
  頃刻間,小龍完全啞口無言,麗俐的臉上也浮現哀痛的神情。
  金田一突然覺得一陣心痛。
  (我為什麼要揭發這個殘酷的真相?我明知小龍對麗俐有很深的感情,可是自己卻在小龍面前……不過,不管他現在多麼痛苦,終究要面對事情的真相。)
  事實上,金田一一直認為能讓兇手獲得救贖,被害者能夠安息的唯一方法便是讓真相水落石出。
  金田一深吸一口氣,繼續說下去:“小龍,我再告訴你一次,團長是自殺死的,而且他是抱著告發自己、藤堂和人美所做的一切事情的覺悟心態來自殺。”
  “等一下!金田一,你說楊王等人所做的事情是指什麼?”
  李波兒刑警插嘴問道。
  “金田一,我來告訴他。”
  小龍強忍心中悲痛,低著頭把楊王等人所做的不法勾當全揭櫫出來。
  聽著聽著,李波兒刑警驚愕得張大了嘴巴。
  待小龍述說完畢後,李波兒刑警隨即命令部屬們馬上去雜技村楊王的家裏搜尋犯罪證物。
  “金田一,請你繼續說下去。”
  李波兒刑警客氣地說道。
  金田一點點頭,看著小龍說:“小龍,當我們到雜技村去看到你爸爸的房間時,你不是說過這是你第一次看到他的房間整理得這麼幹淨嗎?一個人若覺悟到要死亡時,總會想要整理自己身邊的事物,我想團長應該也有這樣的心態。”
  小龍沒有任何回應,但從他臉上的表情便能看出他肯定金田一的說法。
  “我可以想像得到,團長可能是因為生病而開始對自己所犯的罪過感到後悔,所以我相信團長是下定決心要將一切事情揭發出來,同時結束自己的生命,所以他才會把自己的房間整理得那麼幹淨、整齊。可是,團長希望團員們不要因為他的死而惹上麻煩,所以他刻意選擇一個沒有團員會被懷疑的時間裏,用德林格手槍自殺。誰知道,小龍卻在這時不小心扭傷腳,自己跑去治療,以致於在陰錯陽差下成為殺人嫌犯,而且還讓第一個發現團長自殺的麗俐想出一連串可怕的殺人計劃。”
  “殺人計劃?”
  李波兒刑警不解地反問道。
  “是的。麗俐想把團長的自殺偽裝成殺人事件,因為這一次她確實有不在場證明,這樣一來,便可以讓自己在日後的殺人計劃中排除嫌疑。換句話說,如果麗俐把團長之死捏造成兇手第一次犯案的話,那麼公安們往後就不會再懷疑到她。”
  金田一看了麗俐一眼,按著又說:“我想,當時團長自殺身亡的現場應該還遺留了德林格手槍和遺書,但麗俐把這兩樣東西都拿走,想利用那把德林格手槍進行殺人計劃。因為如果團長死亡現場沒有兇器和遺書的話,公安們便會判定這是一樁凶殺案。之後麗俐再用同一把兇器殺死人美時,公安們一定會認為是同一個兇手所為,這麼一來,她就完全沒有嫌疑了。”
  “可是,如果楊王是用德林格手槍自殺而死,那他的手上應該會有開槍時產生的火藥味才對啊!”
  李波兒刑警說道。
  “所以在這種情形下,麗俐從房外的水槽裏汲了一些腥臭水,澆在屍體上以沖掉火藥味,這實在是很高明的一著棋,因為她不但消除屍體上的火藥味,還同時巧妙地比擬‘魚人傳說’搖籃曲中‘春’的內容。”
  這時,李波兒刑警恍然大悟地點頭說:“原來如此。”
  “兇手在團長死亡的現場留下‘春’字,而在人美背後留下‘夏’,在藤堂死亡的房門前留下‘秋’,其實這都只是為了要強調犯案的連續性。”
  “原來兇手還利用‘魚人傳說’來犯罪。”
  劍持警官交抱雙臂,口中叨念著。
  金田一慢慢轉移視線,望著低下頭的麗俐說:“麗俐,你在團長自殺的現場動一些手腳後,逕自把德林格手槍藏起來,然後才大聲尖叫,對不對?我聽志保說過,第一個發現團長屍體的人是你,但除了小龍之外,其他人確實沒有殺人嫌疑,但如果團長是自殺身亡的話,能將他的死偽裝成被人謀殺的就非你莫屬了。”
  麗俐重重地歎一口氣,露出一種萬事皆休的表情。
  “我之所以要在今晚趕回魚人劇場,其實是為了拿到兇器,這樣你也才會心服口服。”
  金田一定定地看著她說道。
  麗俐緊蹙眉頭,沈默不語。
  “我想德林格手槍應該還在那只老虎的肚子裏,李波兒刑警,你們要不要用金屬探測器檢測一下?”
  “沒有那個必要!”
  麗俐猛然抬起頭來。
  “沒錯,人美和藤堂都是我殺的。”
  大家聽到麗俐說出一口流利的日語時,都感到相當詫異。
4

  “麗俐,真的是你……我不相信!”
  達民痛苦地蹲在地上。
  其他團員們都以不敢相信的眼神看著麗俐。
  此時,麗俐語氣平淡地說:“金田一,如果美雪沒有帶你來上海的話,我主導的這出殺人劇一定會順利落幕的。”
  “麗俐,你的日語怎麼會說得這麼溜?”
  美雪問道。
  “美雪,因為我是日本人。”
  美雪訝異得說不出話了。
  “麗俐,怎麼會……我根本都……”
  小龍的內心受到相當大的震撼,他一邊搖搖晃晃地走近麗俐,一邊喃喃說道。
  “小龍,你不要過來!”
  麗俐往後退了一步。
  “楊麗俐這個名字是你爸爸為我取的……每次有人叫我這個名字,我就會想起十年前的那場惡夢!”
  “麗俐,你來雜技村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小龍擔心地問道。
  麗俐輕歎一口氣,雙眼茫然地看向遠方,開始述說自己的故事:“十年前,我是日本新瀉的一個平凡小女孩,因為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離婚,所以我一直跟著爸爸過日子。我爸爸很溫柔,總是細心呵護著我。對當時才不過七歲,剛剛上小學的我而言,爸爸是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但是藤堂、人美,還有楊王三個人卻殺死爸爸……他們偷了爸爸的車,用那輛車子輾死他。不只如此,他們還把他分屍,丟在肮髒的垃圾場裏!”
  瞬間,豆大的淚珠從麗俐的眼眶裏滾落下來。
  “十年前的分屍案……被藤堂輾斃……難道你就是十年前那件分屍案的被害者小林哲治的女兒?”
  劍持警官瞪大眼睛,嘴巴張得大大地問道。
  麗俐無意回答劍持警官的詰問,只是凜然地抬起淚眼婆娑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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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早上雖沒有下雪,但依然令人感覺到十分寒冷,而且鄰家池子的水面都已經凍結起來。我一向怕冷,因此不停地跟爸爸撒嬌,要他開車送我去上學。最後,爸爸拗不過我,只好答應開車送我上學。誰知道,不幸的事情就發生在我們到學校的途中,爸爸將車停在一家便利商店前的時候……”
  說到這兒,麗俐再度哽咽起來。
  “爸爸說要去買一杯熱可哥給我驅寒,於是把車開到便利商店去。我吵著要跟爸爸一起進去便利商店,但他說如果關掉車子引擎的話,引擎待會兒就會冷卻而不易發動,並說車子裏比較溫暖,所以堅持要我留在車上。當時我的年記還小,一個人待在車子裏生悶氣,突然間,產生一種想跟爸爸惡作劇的念頭。因為那輛車的後座放倒可以直接拿到行李箱裏的東西,所以找便爬到行李箱裏躲起來,靜靜地等爸爸回來。我想在爸爸發現我不見而大傷腦筋時,偷偷把後座放倒,探出頭來跟他說!‘爸爸,如果你下次再留我一個人在車上,我就馬上消失不見!’到時爸爸?算著,而自己也感到相當興奮,結果……”
  麗俐的喉嚨好像被什麼東西哽住一般,半晌說不出話來。
  她勉強抬起頭來,緊咬著嘴唇不語。
  這一刻,大家能感受到麗俐心中的哀傷,卻都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
  過了好久,麗俐才又開口說:“突然間,有人打開車門,我原以為是爸爸回來了,所以找悄悄將門推開一點點,從隙縫中偷窺,結果卻看到一名陌生男子坐在駕駛座上,雙手緊握著方向盤。見狀,我大吃一驚,無聲無息地窩回行李箱裏,並祈禱爸爸趕快回來。沒多久,我聽到爸爸大聲嚷嚷的聲音後,車子就急速開動。按著,我又聽到爸爸的慘叫聲,然後車子緩緩停了下來。當時我的心跳聲大得連自己都可以聽到,我在心中大叫,爸爸到底怎麼了?後來,我又聽到車門打開的聲音,之後有人在互相對話,我聽到有一個男人說:‘我撞死他了!’
  我等到那個男人下了車以後,又悄悄放倒後座,窺視著窗外。
  過了好久,我看到兩男一女把一個大袋子放到附近的一輛白色大貨車上。
  那一瞬間,那個女人不停地左右環顧,於是我急忙將後座還原,又摒住氣息躲回行李箱中。
  不久,車子又發動了。
  我的心裏好害怕,一直想著爸爸到底怎麼了?
  以後我會變成什麼樣?
  我東想西想一陣子,後來便昏過去。
  當我醒來後,映入眼簾的便是楊王的臉。
  “爸爸……”
  “小龍愕然地喃喃自語。雖然他的視線是對著麗俐,可是眼神中卻失去焦點。(難怪小龍會那麼傷心,因為短短的幾天內,原本應該是他精神支柱的爸爸和妹妹卻突然露出完全陌生的面孔。)金田一例眼看著小龍悲痛的表情,心裏也開始刺痛起來。(雖然解開真相是我的責任,可是,難道沒有其他可以不用傷害到小龍的方法嗎?)金田一的身體微微地顫抖。麗俐又繼續說道:“楊王一看到我,立刻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他要我坐到後座上,用日語跟我說:‘你是我朋友所托養的一個喪失記憶的孩子,今後你絕不能說日語,我會慢慢教你說北京話。在你學會說北京話之前,絕對不能隨便開口說話。’
  後來,楊王帶我到雜技村去。
  雜技村裏無論是建築物的樣子,還是人們身上穿的衣服,所有的一切都跟我熟悉的日本完全不同,由於當時我只是一個小孩,思想十分單純,以為自己再也回不去日本,所以便乖乖聽從楊王的話。
  不久,楊王幫我取了楊麗俐這個名字,我也因此成為他的養女。
  我跟著楊王學說北京話,每天過著如地獄一般的日子,因為只有在他的面前我才能開口說話,其他人問我任何事情,我都只能默不作聲。
  過一陣子,我認識了開車撞死爸爸的藤堂。
  楊王不知道我從車窗目睹到他們丟棄爸爸的屍體那一幕,而藤堂也不曉得我就是那個被他撞死的男人的女兒,所以他還微笑地摸摸我的頭。
  盡管我恨得幾乎無法自持,卻也只能把這口氣按捺下來。
  因為楊王跟我說過,如果藤堂發現我的真實身分,一定會立刻殺掉我,所以我只好忍下來。
  每當我追問楊王我爸爸到底怎麼了的時候,他都會大發雷霆地說:‘反正你再也見不到你爸爸了。’
  經過幾個月的時間,我學會說北京話,也學會一些成為團員的必備技藝後,我的言談舉止就像個平凡的中國人一樣。
  我在楊王面前總偽裝成一副已經忘記過去發生的事情的模樣,而楊王也對我視如己出。
  漸漸的,我以一個雜技團團員的身分站上舞臺表演。
  直到一年前我隨團到日本參加公演時,楊王的心裏開始感到不安。
  可是由於很多節目只有我才會表演,再說,如果無緣無故把我排除在表演名單外,反而會讓其他團員起疑。
  楊王考慮一陣子後,私底下用日語問我!
  ‘你懷念日本嗎?’
  我則故意用北京話回答!
  ‘不會,因為我已經是你的女兒了呀!’
  話雖如此,但我一直很清楚自己是日本人,而且總有一天要想辦法回日本去。
  事實上,為了要讓自己記得日語的說法,我常常偷看日文書,收聽日本的廣播節目。
  當我知道可以參加日本公演的時候,內心真是高興極了。
  因為這麼一來,我就可以回日本見爸爸。
  每次一想到這裏,我總是興奮得睡不著覺。
  到達日本後,楊王便緊緊地跟在我左右。
  等到日本公演結束時,楊王居然答應讓我跟小龍兩人到東京去玩。
  我趁小龍到秋葉原去的時候說想到原宿買衣服,好不容易才有單獨行動的機會。
  雖然楊王之前再三交代小龍不要讓我落單,可是小龍認為我已經不是小孩,不能限制我的行動,於是同意讓我一個人去原宿。
  就這樣,我根據自己事前閱讀雜志所得的資訊,從東京搭乘上越新幹線前往新瀉。
  那時我下定決心不再回楊氏雜技團,我要變回日本人,回到有爸爸陪伴的家。
  沒想到,我以前的家早已蓋起一棟全新的房子,門牌也完全不一樣了。
  金田一,你能想像我當時的心情嗎?
  十年來我一直等待、期盼的家,竟然像海邊的沙堡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麗俐淚流滿面地看著金田一。金田一根本說不出來話,只是將自己原本落在麗俐身上的視線移開。麗俐勉強噙著淚水,繼續說道:“面對這巨大的沖擊,我卻連一滴眼淚也沒流出來。我告訴自己,不管怎樣,我一定要找到爸爸。但是,我連這個願望也落空了。我到一家面店用餐,剛好看到一本雜志刊登著有關爸爸的事情,上面寫著‘十年前分屍案,死者身分終于查明’的標題。除此之外,上面還寫著‘死者七歲女兒也同時在十年前失蹤’的小標題。你知道嗎?那時我真的好想對全世界大叫:‘我就在這裏啊!’
  隨後,我跑出店外嚎啕大哭。
  我覺得一切都完了,因為爸爸已經離開這個世界,只剩下我一個人獨活,再也沒有任何地方可以容得下我。
  直到淚水流盡,我勉強鎮定下來,內心隨即產生一股憎恨感。
  我一想到那些人撞死爸爸,還把他分屍丟到垃圾場裏時,忍不住在心中大聲吶喊:‘我要報仇!’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我一定要回到楊氏雜技團,然後把那些十惡不赦的壞蛋統統殺光。
  “這時,麗俐的淚水已經流幹了。或許在說完這一切事實後,她心中的恨意已經被剛才傾泄而出的淚水沖淡,現在有的只是滿腔的痛苦和哀傷。”
  原來如此,我終於明白你連續殺人的動機,以及一個我始終解不開的疑問。
  “金田一的眼神定定地看著麗俐。”
  你最後想要殺害的‘冬’就是‘楊麗俐’吧?
  “是的。”
  我最後一個報仇的對象就是十多年來把我封閉住的那個‘楊麗俐’,我打算殺掉她之後搭走私船回日本。
  本來這一出殺人劇的結局是楊麗俐留下兇器,在遺書上表明她是兇手和留下‘冬’字,然後說自己最後會跳進黃浦江自殺。
  等我回到日本,將有另一個名字等著我,就像冬天過去還會有新的春天到來一樣。
  十年多來一直行蹤不明的我回日本後,會立刻拿回我的戶籍,然後重新開始過一個真正屬于我的人生,這是我所有的計劃。
  我花了一年多的時間搜集各種情報,好讓自己回到日本後可以盡快適應新生活。
  其實我和美雪通信也是計劃之一,楊氏雜技團一年前到日本公演時,我主動和前來要求簽名的美雪做筆友,也是為了要多多瞭解現在的日本。
  “麗俐滿懷歉意地看著美雪。美雪憐憫地看著麗俐,完全沒有因為麗俐利用自己而有絲毫的恨意。”
  麗俐。
  “美雪輕輕地叫喚。”
  就算你是基於這種理由牙跟我通信,我也不會否定我們之間的友誼。
  說真的,能跟你通信讓我覺得很快樂,所以我才會想來上海見你。
  雖然事情演變成這樣,但我仍然把你當成好朋友,真的,我不是騙你的,希望你相信這一點。
  “聽完美的的這一番令人感動的話,麗俐悔恨地低頭不語。過一會兒,麗俐忽然大聲說道:“啊!現在我覺得心情好舒暢。自從美雪和金田一來上海之後,我一直用日語和他們交談……真的好快樂!不過,我真想把自己身邊所有的東西全都毀掉,反正我已經沒有任何值得回憶的事了。”
  接著,麗俐往李波兒刑警的方向走過去,語氣淡然地說:“請逮捕我吧!反正我活著也沒有意義了。不過,應該是由李波兒刑警逮捕我?還是來自日本的劍持警官逮捕我呢?”
  這時候,有一個團員很生氣地沖到麗俐面前……
6

  啪!
  一個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只見麗俐捂著臉頰,愕然地看著打她耳光的志保。
  志保眼裏合著淚水,語帶哽咽地說:“傻瓜……你怎麼可以說你活著沒有意義?麗俐……不,千惠!”
  “志保……”
  麗俐露出一臉迷惑的表情。
  志保用手拭去眼角的淚水,語氣顫抖地對麗例說:“我爸媽在我念小學的時候離婚,所以我一直和媽媽生活,而爸爸則留下一個當時才兩歲的妹妹在身邊。我永遠也不會忘記,我的爸爸名叫小林哲治,也就是你日夜思念的親爸爸啊!”
  “這麼說……你是我的姊姊?”
  麗俐猛眨眼睛,口中喃喃問道。
  “什麼!麗俐和志保兩人是親姊妹?”
  美雪愕然地張大嘴巴。
  其他團員們面對一連串令人意外的事實,都訝異得目瞪口呆。
  這時,志保眼中的淚珠又大顆大顆地落下來。
  “楊氏雜技團一年前到日本公演時,我在偶然的機會下看到你們表演。當我看到站在舞臺上的你時,真的嚇了一大跳,因為你跟媽媽年輕時長得簡直是一模一樣。當時我不停地問自己,你會是我那失蹤多年的妹妹千惠嗎?你可能不記得在你兩歲之前,我們是一直生活在一起的。我身邊一直帶著你小時候的照片,當我練習體操感到疲累時,就會拿照片出來看。在你六歲的時候,我曾經瞞著媽媽,自己一個入偷偷跑到新瀉去看你,那時你才剛上小學,背著大書包走路的模樣好可愛呀!媽媽七年前過世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想,你現在到底在哪里呢?想著想著,就覺得自己好孤單,所以後來我在舞臺上看到你,心裏幾乎已經認定你是我妹妹。可是,我實在想不透,你怎麼會在中國的雜技團裏?之後,我參加奧林匹克運動會時,在偶然的機會下認識了幸田先生。我一聽到他要跟楊氏雜技團同行,立刻要求他幫忙讓我進到團裏學藝。我想,只要有機會接近你,一定可以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一旁的幸田插嘴進來說:“是啊!因為我對藤堂利用楊氏雜技團進行不法勾當一事相當感興趣,而且我認為志保關心的事情或許跟這些勾當有關聯,於是答應幫她安排留學事宜。可是,誰會想到事情最後竟變成這個樣子。”
  志保走近麗俐,用力搖晃仿佛失神的麗俐說:“千惠,我們回日本去吧!等你在中國償還完罪孽後,我一定會來接你和我一起生活的。你不要老認為自己是孤單一個人,不要說你活著沒有意義,求求你,千惠……”
  “志保,我的姊姊……”
  說著,麗俐又掉下眼淚來。
  志保見狀,馬上緊擁著麗俐,兩人一起抱頭痛哭,讓旁人見了也為之鼻酸。
  “麗俐!”
  小龍的叫聲頓時吸引了大家的注意,麗俐和志保也暫時止住淚水。
  “麗俐,我、我對你……一直……”
  “小龍。”
  麗俐雙眼凝視著小龍說:“對不起,小龍,都是因為我的緣故,害得你被公安們懷疑,可是,我是不得已……”
  說到這裏,麗俐便哽咽得再也說不下去了。
  然後,她轉身走向李波兒刑警,開口對他說:“我們走吧!”
  麗俐主動圭在李波兒刑警前面。
  “麗俐!”
  金田一對著麗俐的背影叫道。
  麗俐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我想,每個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都會有他生存的意義。”
  金田一嚴肅地看著她。
  “因為世界上還有很多人愛著你,多得讓我都羡慕極了,你知道嗎?”
  麗俐沒有回答,只是仿佛若有所思地在瞬間低頭,然後繼續往前走。
  金田一再度大聲說道:“大家都在等著你,所以請你趕快償還完罪孽回來!”
  就在這當兒,麗俐猛然回頭對金田一微笑。
  金田一楞了一下,旋即也以笑容來回應她。
  (將來她會以“楊麗俐”還是“小林千惠”的身分出現?)
  雖然金田一目前無法獲得答案,不過,他深信總有一天一定會再見到麗俐的笑靨。
  尾聲轉眼間已經到了冬天,金田一等人回到日本也將近一個月。
  盡管如此,金田一每天還是會想起自己讓一切真相曝光的那個晚上的情景,而小龍默默低著頭的身影也會倏地閃過它的腦海中。
  那時候,小龍雖然洗清殺人的罪嫌,卻被公安們以妨礙公務和逃亡的罪名帶走。
  正因如此,金田一根本沒有機會和小龍說聲再見便離開了上海。
  (不知道小龍後來怎麼樣了?他會不會因為我舉發麗俐的罪行而對我懷恨在心?一定的,他一定恨透我了……)
  想到這兒,金田一忘神地猛搔著頭。
  “阿一,你坐在那邊發什麼呆?照片看完就收好啊!”
  美雪皺著眉頭說道。
  “我在想事情啦!”
  “你是不是又在想小龍了?”
  (美雪真瞭解我,不慚是和我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金田一對美雪點了一下頭。
  “不要擔心啦!小龍不會對你生氣的。”
  “他一定會生氣的。”
  金田一把拿在手上的照片往桌上一丟。
  “我不是告訴過你,他沒有生氣嗎?”
  美雪說著,開始整理他們去上海所拍攝的照片。
  “小龍是真的很喜歡麗俐,喜歡到分秒都不想離開她半步,結果卻在我解開事件真相後,讓他們倆硬生生地分開……唉!小龍一定無法諒解我。”
  阿一,小龍真的沒有生你的氣嘛!
  “”你怎麼知道?
  “”我就是知道。
  嘿嘿嘿!
  “”幹嘛笑成這個樣子?
  “金田一沒好氣地說。”
  嘿嘿嘿!
  “”美雪,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
  “”你真的想知道?
  “美雪不懷好意地眯起眼睛。金田一顯得有些不耐煩,氣呼呼地大叫:“快說啦!”
  “我可以跟你說,不過,你得先把你去上海的三個目的告訴我,除了吃上海蟹以外,其他兩個目的究竟是什麼?”
  “不行!這種事情教我怎麼說得出口嘛!”
  “你不說,那我也不告訴你。”
  美雪任性地嘟起嘴巴。
  “真是的……好啦、好啦!”
  “你終於肯說了。”
  “嗯。不過,因為你只有一件事,所以我也只說其中一個目的。”
  “好,說吧!”
  (我總不能將自己想和美雪上床的事說出口……)
  於是,金田一鼓起勇氣地說:“我原本打算半夜溜出去買黃色書刊的……沒辦法,班上同學說要以高價跟我購買。”
  美雪緊皺著眉頭,嘟起嘴巴說:“阿一,你真是個大變態!”
  “喂!是你要我說的耶!”
  美雪從鼻子裏悶哼一聲,按著轉過頭去。
  “美雪,現在該輪到你說了。”
  經金田一這麼一問,美雪的怒氣仿佛在一瞬間完全消失,只見她面帶笑容地從口袋裏拿出一封信。
  “這是麗俐寄來的信。”
  “真的?借我看!我要看!”
  說著,金田一便伸出手來。
  “不行!這是她寫給我的信,你不可以看。”
  美雪激動得把信藏到桌子底下。
  見狀,金田一只好退一步說:“既然如此,那你把可以讓我知道的事情說給我聽。”
  美雪點點頭,從信封裏拿出信來。
  “嗯……麗俐說!‘我過得還不錯,現在的我聽從金田一的勸導,先好好地償還自己的罪孽。小龍和志保一有空就會來看我,雖然目前我沒有辦法瞭解自己所造的罪孽有多深,可是只要有人給我溫暖、支持,總有一天,我一定會瞭解的。不過,像我這樣的人,真的會有獲得救贖的一天嗎?志保每次來看我都會跟我說,我們之所以能夠重逢,一定是爸爸在天之靈的保佑,因此我們絕對不能再失去彼此了。對了,美雪……’哦!我不能再繼續往下念了,從這裏開始省略。”
  “她下面還為了什麼?”
  金田一焦急地問。
  “哎呀!那跟你沒有關系……我再念一段給你聽……‘我聽小龍說,楊王的日記被人撕下幾頁,我想,聰明的金田一或許已經發現到,那幾頁應該是寫著有關於我的事情。楊王大概也料想到,在他死後可能會有人去看那本日記,所以才會故意將記載我是躲在車子的行李箱中被帶回來的日本人部份撕下來。楊王一定很希望我能以他女兒楊麗俐的身分繼續活下去,其實我的心裏或許早已經把他當成是自己的爸爸看待,所以在我決定報仇之後近一年的時間裏,我一直沒有付諸行動。不管我心中的恨意有多深,就是對楊王下不了手,因此在看到楊王自殺之後,我才有勇氣進行復仇計劃。今後,我必須在中國接受法律的審判、服刑,等到我償完了罪孽,開始步上嶄新的人生之路時,我將要以什麼身分繼續活下去?直到現在,我還沒有找到答案……’阿,一,你看!”
  美雪把信紙的一角露給金田一看。
  “信上面署名著楊麗俐和小林千惠這兩個名字耶!不過,對我來說,她還是楊麗俐。對了,麗俐還寫著‘最後請你代我向金田一致謝’呢!”
  “她為什麼要向我致謝?”
  金田一不解地問。
  美雪沒有回答,只是逕自接下去念道:“‘拜金田一之賜,我才得以不用殺死另一個自我:楊麗俐。’阿一,我想小龍對你的感覺一定也和麗俐一樣。”
  “你真的這麼覺得?”
  “是啊!因為他還寫了一封信給你呀!”
  美雪邊說邊從桌子底下拿出另一封信來,把它遞給金田一“因為小龍不知道你家的住址,所以就跟麗俐的信放在一起,然後要我將信轉交給你。”
  金田一看著淡橘色的信封,一陣暖流瞬間竄過全身。
  “阿一,你趕快打開來看看嘛!你自己看他的信,確認一下小龍是不是還在生你的氣。”
  在美雪的催促下,金田一小心翼翼地撕掉信封口。
  霎時,他似乎可以感覺得到一股溫熱的觸感正微微地傳送過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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