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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這個男人說到做到,居然真的住下來了!
靜芸的臨時住所,是大姊安排的。
大姊有個大學同學,名叫歐陽欣欣,嫁給了向家的長子,就住在這個鎮上,大
姊拖著她,連夜南下,上門拜託欣欣,暫時收留靜芸一陣子。
欣欣跟丈夫向榮,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熱心的向家爸媽,看靜芸清純得惹人
憐,又挺了個大肚子,立刻攬著她進屋,安排她住進女兒出嫁前住的那間房。
這個小鎮純樸可愛,人們知道她懷著身孕,離家出走,全都心疼極了,搶著要
照顧她,把她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這段時間裡,她的心情好了些,卻仍愁眉不展。
她料到,江震總會找上門來。
她料到,他們之間,會有一場爭論。
只是,她沒有料到,江震居然一口氣請完八年的年假,準備陪她留在鎮上。
向家爸媽見到江震出現,起先是錯愕,但跟他經過一番長談後,反倒改了主意
,決定勸合不勸離,無條件的接納他,也讓他住進來。
靜芸當晚就決定落跑。
誰知道,她才拖著粉紅色行李箱,慢吞吞的走出房門,就陡然撞上一堵高牆。
痛!
她搗著鼻子,踉蹌退了幾步,疼得都快哭出來了。
一雙堅實的臂膀扶住她,讓她走回床邊坐下。
直到那陣疼痛過去,靜芸才仰起頭來,咬著粉嫩的唇,瞪著眼前的男人。
「你為什麼站在我房門口?」
「因為,我剛好也要住這間。」他放下行李,用最平常的口吻說道,一面打開
行李,開始拿出日常用品。
要不是肚子太重,靜芸絕對會當場跳起來。
「什麼?不行不行,你不能住這間房間。」她雙手亂搖,卯起來拒絕。
「為什麼不能?」他問。
「因為——因為——因為我住在這裡——」
「就因為你住在這裡,我才要跟著住進來。」他放好衣物後,競轉過身,去翻
她的粉紅色行李箱。「我們是夫妻,理所當然要住在一起。」
「我要跟你離婚了!」她捏緊拳頭,其實好想揮出粉拳,打得他遠遠的,再也
不能碰她的行李。
「我不答應。」他重複,而後強調。「永遠都不會答應。」
江震逕自翻找她粉紅色的行李箱,然後拿出那個新娘娃娃,擱在書桌上。他看
著它,黑眸垂斂,眉宇間有說不出的表情,彷彿重要的東西失而復得,緊張的心情
,終於在瞬間鬆懈。
然後,他從自己行李箱裡,再拿出那個新郎娃娃,把他們擺在一塊兒,再度成
雙成對。
瞧見江震特地把新郎娃娃帶來,靜芸心中一緊,胸口沒來由的悸動著。只是,
看他這麼隨意地擺弄她做的娃娃,她又覺得不悅。
她賭氣的衝上前,搶下新娘娃娃,把它挪到離新郎娃娃最遠的地方,擱到床頭
櫃上。
江震仍舊看著她,半晌之後,他拿起新郎娃娃,一併放到床頭櫃上,還故意讓
它們偎靠在一起,一副難分難捨的樣子。
哼,他就是要跟她作對嗎?
她拿起新娘娃娃,又轉而放到書櫃上。
江震依樣照做,拎著新郎娃娃,也放到書櫃上。
一切在無聲中進行,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是持續拿著娃娃,在房內不斷轉移「
陣地」。
就這樣,不論她把新娘娃娃放到哪裡,他也會拎著新郎娃娃,挪過來擺在一起
。最後,靜芸終於氣得把娃娃扔在床上,憤怒的開口了。
「我不要讓它們擺在一起!」那對娃娃,代表著他與她,當她拿走新娘娃娃時
,就已經有了離開他的決心。
江震拿起床上的新娘娃娃,大手輕拍,拍去娃娃上的灰塵,調整好它頭上的婚
紗。
「他們是在一起的。」他看著她,把新娘與新郎放回書桌上。
那對娃娃,在柔和的燈光下,顯得那麼幸福、那麼快樂……
靜芸一咬牙,狠下心,轉過頭去,不肯再看。「以前是,但現在不是了!」
「它們以前在一起,現在在一起,以後也會在一起。」
「沒有以後了!」她說得斬釘截鐵。
江震的回答,雖然輕柔,卻也無比堅定。
「會的。」他看著她,堅定的重複。「會有的。」
* * *
從此,江震就像塊甩不開的牛皮糖,不論她走到哪裡,他都亦步亦趨的跟著。
他的話依舊不多,但是對待她的態度,卻比以往溫柔許多。看見她提著東西,
他立刻接手;看見她熱著冒汗,他就翻出手帕,先用冰涼的礦泉水浸濕,才敷在她
額上……
這類的舉止,數都數不完,他的態度,就像是在守護著,屬於他的、最珍貴的
寶物。
某天下午,向家的大門響起敲門聲。
「靜芸靜芸,你開開門啊!我們幫你送東西來了。」
坐在客廳的靜芸,詫異的起身,一打開門,就看見四、五個年輕男人,肩上扛
著嬰兒床、嬰兒椅、螃蟹車,還有好幾箱衣物,健壯的身軀上滿是汗水,個個曬黑
了臉,卻還咧著嘴,衝著她直笑。
「靜芸妹妹,這是你姊寄來的。她寫錯地址,貨運行把傢俱送到欣欣娘家就走
了。」帶頭的那個男人,笑容滿面的說。「我們怕你急著要用,就自告奮勇,幫你
搬過來了。」
靜芸一聽,連忙開門,請他們進來。
「真抱歉,讓你們在大太陽下,走了這麼久。」外頭艷陽高照,換做是她,肯
定走沒一會兒,就要中暑昏倒了。「你們先坐一下,我去端點冷飲請你們喝。」說
完,她踩著拖鞋,就往廚房走去。
「唉啊,才這麼一點路,不用客氣啦!」另一個年輕人揚聲說道,希望在廚房
裡的靜芸,能聽見他的聲音。
另一個人卻說得更大聲。
「靜芸妹妹,你別聽他吹牛,剛剛在路上,這傢伙還直喊累呢!」
「喂,你拆我的台啊?」
「誰要你想犯規先偷跑,要一個人搶先得到靜芸的好感!大夥兒老早說好,要
公平競爭的。」
打從靜芸住進小鎮,這票年輕男人們,就被她清純的模樣、柔弱的風姿給迷住
了。雖然,她還挺著大肚子,但鎮上的未婚男人們聽到她準備離婚的消息,就個個
蠢蠢欲動,爭著要照料她的下半生。
男人們在客廳裡,互相爭執著,今天這趟苦力,功勞該記在誰的頭上。只是,
他們的爭論氣氛,漸漸由熱烈轉為靜默。最後,每一個人都不敢再開口了。
他們同時感覺到,身後不遠處,有人正望著他們。只是被那人望著,他們就覺
得背部一陣發涼,像是有一把刀,慢慢的、慢慢的劃過脊椎。
客廳裡變得安靜無聲,靜芸卻在這個時候,端著消暑的愛玉凍,巧笑倩兮的走
出廚房。
「謝謝你們的幫忙。」她遞出一份份淋了蜂蜜的愛玉凍,還附贈恬柔的微笑。
「辛苦你們了,請吃吃愛玉凍,休息一下再走。我做了很多,你們不要客氣,盡量
吃喔!」
男人們捧過冰涼的碗,個個笑得合不攏嘴,立刻湊到嘴邊,捧場的大口吃了起
來,還爭相讚美著,說她手藝真好。
愛玉凍?
站在牆角的江震,卻是眉角一抽。
那是他偏愛的甜點,她竟然做給別的男人吃?
幽暗的黑眸裡,綻出怒意,還有濃烈的嫉妒。他瞪著那些男人,看著他們一碗
接一碗,吃著冰涼可口的愛玉凍,他臉色鐵青,眉頭擰得更緊了。
明明是大熱天,吃著愛玉凍的男人們,卻感覺背後那股寒意,愈來愈強烈了。
「喂喂……」其中一個,是標準的布袋戲迷,湊到同伴耳邊,小聲嘀咕著。「
怎麼回事?背後好像有股殺氣耶!」
另一個小心的回頭,匆匆看了一眼,就火速轉頭。「啊,糟糕!」他嘖嘖有聲
,頭搖個不停。
「怎麼了?那個人是誰?」
「靜芸的丈夫。」
「啊?她不是說要離婚了?」
「是說了要離,但是還沒有離啊!」那人小心翼翼的說道,聲音壓得低低的。
眾人吃著愛玉凍,還不忘乘機偷瞄身後。一瞧見江震的臉色,他們心中立刻有
了底。
看來,靜芸至今仍是名花有主。而那個「主」,似乎也不願意讓出這朵「花」
。事實上,江震看著他們的眼神,像是想剝了他們的皮!
經過慎重考慮後,年輕男人們下了決定,認為小命最重要。
「呃,靜芸,我們還有事——」
「是啊是啊,靜芸妹妹,我們還有事。」那人壓低聲音,問身旁的同伴。「還
有什麼事啊?」
同伴踩了他一腳,臉上保持微笑。「謝謝你的愛玉凍,但是我們真的吃不下了
。」
靜芸眨著眼兒,輪流看著急於要離開的幾個人。「那、那你們包回去吃好了。
」
「不用了、不用了!」年輕男人們雙手亂揮,不再妄想接近靜芸,也不敢再去
「染指」那鍋愛玉凍,個個腳底抹油,一溜煙的跑了。
她蹙著彎細的眉,看著眾人遠去的背影,再低頭看著還剩大半鍋的愛玉凍。然
後,她轉過頭去,看見始終站在牆角,一言不發的江震。
瞬間,她明白過來了!
「你怎麼可以嚇走我的客人?!」她憤怒的質問著。
他若無其事的聳肩。
「是他們自己要走的。」還好那些傢伙識相,不然他倒是很樂意走上前去,把
他們一個一個扔到門外去。
「要不是你嚇著他們,他們怎麼會急著要走?」靜芸跺腳,氣呼呼的瞪著他。
「每次他們來,都坐了很久呢!」
每次?坐很久?!
黑眸瞇起。
看來,他得再加強守備才行,不能讓那些小伙子,再敢打靜芸的主意。
瞧他一副若有所思,根本沒打算道歉的樣子。靜芸心裡有氣,拎起沙發上的拼
布背包,轉身就要往外走。
只是走沒兩步,江震立刻就跟了過來。
「你要去哪裡?」
「出去散步。」她雙頰微微鼓起,不肯看他。
「我陪你去。」
「不要!」
江震聳肩。
她穿上鞋子,眼睛還盯著他。「不要跟來喔!千萬不要跟來喔!」
他置若罔聞,跟著走向門口。
「我不是要你別跟來嗎?」她退到門外去。「別老是跟著我啦!」
江震仍是亦步亦趨,配合著她的速度,堅決表達出不肯讓她獨自出門的意思。
「拜託你,別跟著我了。」靜芸呻吟著,卻發現他伸出手,扶著她的手肘,用
輕鬆的步伐,陪著她往前走去。
她歎了一口氣,終於放棄抗爭。
靜芸認命了。
* * *
日近黃昏,夕陽在雲朵的邊緣,鑲上一道金邊,看來美不勝收。
靜芸在江震的陪同下,走到小鎮上最熱鬧的那條街,故意轉了個方向,走進佔
地寬廣的超市裡頭。
他從來沒有陪她逛街購物過。
聽說,有八成以上的男人,對逛街購物,都抱著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度。她故意
走進超市,還慢條斯理的閒晃,偶爾拿起甜椒看看,或是拿著罐頭,研究上頭的保
存日期,故意拖延時間,以為一會兒之後,江震就會覺得不耐煩,自己打道回府了
。
她漫步走著,來到開放式冰櫃前,拿起牛奶,正準備看看製造日期,站在她身
邊的一個少女,卻張開嘴巴,雙眼發直,腦袋微微往後仰,然後——
哈啾!
驚天動地的噴嚏聲才剛響起,靜芸就覺得,腰間多了一隻手。江震在最短的時
間內,用最快的速度,穩穩的把她「架」開。
「為什麼推我?」她輕輕掙扎著。
「她可能感冒了。」他垂下視線,看著懷裡的小女人,直視著她的雙眼。「我
不希望你感冒。」
江震的話語,與他臉上的表情,讓靜芸心頭一緊。
她故意偏過頭去,離開他的懷抱,還不斷在心裡反覆告訴自己,他會關心她,
只是基於責任。而她想要的,不僅僅是他的負責,她真正想要的是他的……
輕輕的歎息,逸出紅嫩的唇辦。
她走到零食區,東挑挑西看看,等到心情稍微平復後,才敢回頭,察看江震的
行蹤。
晶瑩的眸子,因為眼前的景況,詫異的圓瞠。
江震居然拿著菜籃,在挑白蘿蔔!
只見他表情嚴肅,慢吞吞的拿起每根蘿蔔,仔細的察看,檢視蘿蔔是否新鮮。
花了好長的時間,他才幹挑萬選出兩根又白又胖的蘿蔔,擱進菜籃裡頭。
接著,他又走到冷藏櫃前,用同樣嚴肅的表情、嚴苛的標準,審查眼前滿滿一
櫃,剛從漁港封裝送達的海鮮。
他挑了一尾野生鱸魚,先拿去秤重,然後交給超市的員工處理,跟著又挑了一
斤標示著無毒農產的排骨。
如果她有戴眼鏡,此刻眼鏡肯定都要摔碎了。
「你買這個做什麼?」她好奇的問。
「煮給你吃。」
她眼睛瞪得更大。
「你會煮?」
「我有買食譜。」他從容回答。
靜芸心口一縮。
像他這麼冷傲的男人,竟願意為她下廚……
一個畫面閃過腦海。她突然想起,第一次去他家時,他冰箱裡頭那兩顆「長眠
」已久的雞蛋。
她沒有嘗過他的手藝,但是有鑒於那兩顆雞蛋帶來的驚嚇,讓她至今餘悸猶存
,她開始煩惱,等到他真的把菜煮好,端到她面前時,她敢不敢把那些菜吃進肚子
裡。
啊,真糟糕,她實在不想拿自個兒的命當賭注啊!
正在煩惱的時候,江震已經取回處理乾淨的魚,提著菜籃走了過來。那高大的
身軀,在超市間走動,手上還掛著菜籃,看起來不協調到極點。
「你還要買什麼嗎?」他問。
靜芸搖搖頭,已經覺得腿兒酸痛,想回家休息了。
超市裡剛好沒什麼客人,兩人走到結帳台前,幫忙結帳的人,正巧就是超市的
老闆。
「靜芸,這就是你丈夫喔?」老闆笑咪咪的問,很高興能看到鎮上最新八卦的
男女主角。
她僵硬的點點頭。
老闆笑容不減,還熱心的掏出菸來,遞給江震。「來來來,別客氣,抽根菸吧
!」
江震卻不去接。
「謝謝。」他淡淡的說。「我戒菸了。」
簡單一句話,卻像是一記悶雷,轟得她腦袋一陣昏。
他戒菸了?!江震戒菸了?!
結婚之前,她對他的印象,是菸不離手,一根接著一根、一包接著一包的抽著
。就連那次逮著她,發現她懷孕,送她去診所產檢的路上,他也是抽著菸。然後—
—然後——
然後,她再也沒見過他抽菸了。
初診時,醫生告訴他,二手菸對胎兒跟孕婦都有不良影響,要求他戒菸。而他
一句話也沒說,就戒了多年的菸癮,從此不再抽菸。
靜芸咬著唇辦,心裡五味雜陳,雙手也擰扭著背包,心緒紊亂得難以整理。
到底,江震所做的這一切,是為了責任,還是、還是——還是為了其他?
她不敢懷抱希望,就怕會失望得更深。只是,不知怎麼的,淚水又湧出眼眶,
才剛踏出超市,她就哭得像個淚人兒。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她淚眼汪汪,拾起頭來看著他。
他又不愛她,何必對她這麼好?不但追到中部來,還如影隨形的跟著她,霸道
的掌握她的行蹤,卻也時時確保她的安全,不讓她摔著,或是傷著。
只是,他對她愈好,她就愈擔心,他對她的奸,全都只為了責任。
江震微愣,低頭看著她,摸不清她怎麼突然說哭就哭。
「別哭了,對孩子不好。」他試著安撫她。
她卻生氣了!
「孩子孩子!你心裡就只有孩子!」逮著他的話,她掙脫混亂的心緒,轉而憤
怒起來了。
路邊的行人們,立刻注意起兩人。
有個福態的胖太太,瞧見她哭得這麼傷心,馬上湊過來,雙手一圈,就把她抱
在懷裡。
「靜芸,怎麼了?乖喔,下哭不哭,告訴沈媽媽,是不是他欺負你了?」說完
,她還狠狠的瞪了江震一眼,那兇惡的表情,像是把他當成女性的公敵。
「沒有。」她哭哭啼啼,先是搖頭,但是一會兒之後,卻又開始點頭。「有!
」
更多的歐巴桑湊過來了。
「靜芸,你說,別怕,告訴我們,他是怎麼欺負你的!」王太太大聲說道,跳
出來要為這柔弱的小女人撐腰。
靜芸抽噎著開口。
「他戒菸了!」
歐巴桑們面面相覷,一陣沈默。
「呃,這不是很好嗎?」
「對啊,我家那個死鬼,我逼他戒菸,逼了三十幾年了,他到現在,一天還是
要抽掉兩包白長壽!」
靜芸跺著腳,眼淚落得更急。
「我不要他戒菸嘛!」她不要感覺到他的溫柔、不要感覺到他的在乎,否則,
那只會讓她更無法下定決心。「還有,他不肯跟我離婚!」
歐陽太太剛好在街上,也湊過來,開口勸道:「唉,我說靜芸啊,夫妻嘛,吵
吵鬧鬧難免的,你也別衝動,先冷靜想想,也別急著就要離婚啊!」
「但是,我問過他,如果我沒有懷孕,他會不會跟我結婚。」靜芸哭得好傷心
。「他說不會!」
歐巴桑間響起一陣噓聲,每個人都表情凝重,有的瞪著江震,有的則是猛搖頭
。
「真看不出來耶!」
「是啊,娶靜芸居然只是為了她肚子裡的孩子。」
眾人左一句、右一句,輪番數落起江震的不是。靜芸擦擦眼淚,繼續哭訴。
「他還說,我只是他家裡的標準配備。」
一直保持沈默的江震,終於忍無可忍的咆哮出聲。
「我沒有!」他捏緊拳頭,想要接近靜芸,卻又被一票娘子軍擋著。「那是你
姊先說的,我只是氣過頭,才順著她的話講的。」
「如果你不是這樣想,怎麼會順著她的話說?」被人牆圍住的靜芸,邊哭邊喊
。「你就是這樣想,才會這樣講!」
「你——」江震氣得額冒青筋,卻又拿她沒辦法,只能眼睜睜看她對著一票歐
巴桑,又哭又說的抱怨著。
「還有還有,我看電視時,看到女主角死掉啦,覺得很難過嘛,就哭了嘛!」
她啜泣著。「你們知道他說什麼嗎?」
婆婆媽媽一同靠過來,表情嚴肅的聽著。
「他說,那是假的!那是假——的!」
婆婆媽媽們發出驚呼,彷彿江震犯了什麼滔天大罪。
「厚,怎麼可以這樣?」
「真可怕,啊你這男人沒有血、沒有淚的嗎?」
「是啊,太可怕了!」
「快把靜芸帶開,別跟這個男人在一起。」
「是啊是啊!」歐陽媽媽猛點頭,帶著靜芸往反方向走。「乖,靜芸你別哭,
先去我家吃個飯,然後大夥兒再一起看連續劇,放心,我們家沒有人敢說那是假的
。」
十幾個女人,就這樣前前後後簇擁著嬌小的靜芸,丟下臉色鐵青的江震,逕自
走遠了。
* * *
「咱門鎮上的歐巴桑集團很可怕吧!」慵懶的聲音,驀地響起。「千萬別得罪
她們,否則有你好受的。」
江震回頭,怒火燎燃的黑眸,掃向一旁的成大業。
「如果你是來討打的,我很樂意幫忙。」他冷冷的說道,捏緊拳頭,一腔怒氣
正無處發洩。
「喂,別遷怒到我身上來,我只是剛好路過,又剛好站在一旁,然後又剛好看
完也聽完一齣好戲。」成大業慵懶的一笑,一手插在褲子口袋裡。
江震扭身,就要往向家走回去,身後的成大業卻又開口了。
「江學長、江副隊長,你還裝什麼酷啊?對那些女人來說,裝酷是沒有用的。
」他諄諄敦誨著,忍不住好奇又多問了一句。「對了,你剛剛幹麼不說那句話?」
「什麼話?」他粗魯的問。
「免死金牌啊!」
「什麼?」
「『我愛你』啊!」
高大的身軀陡然僵住,江震提著剛買來的食物,站在夕陽中,雙眼發直,像是
被雷劈著似的,震驚得一動也不能動。
成大業見他不動,特地又繞過來。
瞧見江震的表情,他瞇起眼睛,端詳了一會兒,接著突然狂笑出聲。
「不會吧?你開玩笑的吧?你沒跟她說過這句話啊?哈哈哈哈哈,難怪她嚷著
,說要跟你離婚!」他捧著肚子,笑得東倒西歪。
他愛她?
他愛她?
他愛她?
這三個字,不斷在江震腦中迴盪,他臉色發白,有生以來,頭一次覺得不知所
措。
成大業看著他,笑聲稍歇。「喂,江震!」
他轉過頭來,眉宇間寒意不再,取而代之的,反而是慌亂。
「不會吧!」成大業大叫出聲。「難不成你一直沒有發現這件事?」他滿臉不
可置信,隨即又狂笑起來。「哈哈哈哈哈,你為她戒了菸,還大老遠的,從台北追
老婆,追到這裡來,居然還不知道自己愛她?」
砰!
回過神來的江震,狠狠揍了成大業一拳。
那一拳重得很,打得成大業跌在地上,卻還打不掉他的狂笑。
「哈哈哈哈哈,這個笑話太精彩,夠我跟校友們說個二十年了。」他勉強起身
,笑得抖個不停,甚至還主動湊上前去。「為了感謝你提供這個笑話,我願意再讓
你打一拳。來啊來啊,打我啊!」
江震冷著臉,毫不遲疑的動手了。
這一拳,打得成大業橫飛出幾公尺,重重撞在牆上,才慢慢滑下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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