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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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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海盜的小花
【作者】光澤

楔子

  明朝永樂十三年

  春回大地三月天,但東北終年積雪的長白山上,還是雪白一片,寒氣鑽筋透骨,連鐵甲都擋不住,冷風似針紮入肌膚,讓人直打顫兒。

  天邊綿延的山色,像潑了墨一樣地青灰,掩天蓋地的沈鬱下,連天筆直的松樹林高聳入雲,樹稍上搭著白雪。

  該是正午時分,但天空正森冷著,分不清是雨是雪,輕聲浙瀝地落著。沒有風的冬景,一切就像被凍結了一般。

  森林間有條快馬馳道迎著天際向上婉蜒,連月的大雪尚未褪去,又是泥又是冰又是雪的積了一地,卻沒有半個腳蹄印。

  也是,這麼冷冽的天氣,地面都凍結成冰,農戶尚在農閒,獵戶也不敢冒風雪之險上山,怎麼會有印子?

  傳聞中,深山裏頭住了個古怪的大夫,醫術能夠通仙,這馬道就是被無數的求醫者給踏出來的。  

  大雪沒有封山之時,可謂是人來人往,熱鬧得像是南方京城順天府大街上:只是雖然求醫者眾,卻鮮少有人能讓那奇特的大夫點頭答應幫人問診醫病,全被趕了下山。’ 在人人都還縮在暖炕上取暖的時候,一個農家打扮的姑娘,也不打量打量今天的天氣,沒有任何防雪之物,連斗篷也無,僅戴著斗笠,穿著早已褪色、多處補丁的厚綿布襖兒,正躲在馬道旁的樹下,呵氣搓手跳著取暖,直打哆嗦。

  若不是她顫抖著,以她身上積了層因長久等待而厚重的冰雪看來,花好好早已渾然天成地融入了雪景之中。

  花好好頭上被雪壓著,覺得頸子被頂得重得不得了,她抖了抖斗笠,哀眼抬頭看了看扯絮般的天空,心裏又是擔心又是懊惱。

  若再不想法子在今兒個湊到二兩銀子,大弟和兩個妹妹一定會被嗜賭的叔父賣給狠心的人牙子,販到城裏做一世的苦工!

  若是善良積德人家也就罷了,窮苦人家的孩子,雙手和力氣是僅有的本錢,但若遇上刻薄寡恩的大戶,只怕是生離死別了。

  爹娘去世得早,連年爭戰加上近年的饑荒,交不出田租,被故鄉的地主驅趕,只好帶著弟妹來投奔叔父:怎知叔父嗜賭貪杯,又欠下一身的債,雖是給了他們棲身之所,卻要他們去幫傭換取些微工資,供他吃穿用度,要是不從,還會換來一陣毒打,日子比起以前,更是苦不堪言!

  不知道多少個夜裏,她和相依為命的弟妹們只能一起餓著肚子,靠著幻想長大後尋個好差事、天天單吃香噴噴的大白麵吃個粗飽,才能壓下饑蟲和寒意入睡。

  雖然沒一日飽暖,但只要能和弟妹在一起,花好好咬著牙都忍過來了,沒讀書的爹爹幫她取了個花好月圓的名字,她雖沒那個福分,但沒爹沒娘的孤兒得要認命,日子再苦還是要積極地過下去。

  但是這一回兒,在放債的人淫逼之下,叔父居然打算賣掉弟妹,讓無依的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要不是她在過冬前已被鄉里的黃老爺看中,等春天到了,就要被送去黃家當小妾,她情願賣了自己,也不願意三個弟妹年紀小小就要過著看人眼色、終生為仆的生活。

  花好好曾聽村裏的王大娘提過,這山裏住了神仙,死的都能醫成活的,村口的小狗子在前年秋節被來求醫的富戶馬車輾死,那人給了小狗子的娘白花花的三兩銀子。

  如果自己也能被輾過,她要的不多,二兩銀子就好!

  想著弟妹的未來,看著用來給快馬賓士的馬道,花好好的心又堅定了一些,凍紅的乾瘦臉上那對水靈靈的大圓眼兒,目不轉睛地注視著馬道。

  二兩銀子事關重大,那可是弟妹們的終生幸福,只要自己一條命,就能去換取三個幸福,真是太值得了!如果對方再多給一兩,還可以買些食糧,讓弟妹都吃得飽飽的。

  花好好握著嘴呵氣,笑,得天真浪漫。

  身為大姐的責任,讓她義無反顧地打從大清早便死守在這兒,只等有人經過,便要衝出去命喪馬下。

  純真而又嬌憨的小姑娘不識字,只希望在死前能交代清楚,這錢要送去何處。

  正當她胡思亂想之際,宓靜山中的馬道遠方響起一陣快蹄聲!

  花好好趕緊伸出頭,單純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發覺急馳而來的是三匹快馬,跑得十萬火急,最前頭的是好漂亮好漂亮的赤馬,上頭的人一身尊貴的火紅色大麾,快速賓士間,像朵火蓮飛也似的。

  急忙看了眼後,她速速躲回大樹後,雪白的小手重重地揉了下胸口,菱花樣的小嘴興奮地咬著唇,緊張得豎起耳朵專心聆聽著。

  時機一錯即逝,她等了一個早上,再等下去不知等不等得到人。

  一赤二黑三匹馬飛快地跑著,馬上的人兒揮著皮鞭,高聲喝馬疾行,絲毫不知接下來將發生的事情,只知道再三個時辰就要歸隊,得儘快尋到人稱“無情醫怪”的神醫霜曉天!

  蓄勢待發的花好好感覺馬蹄的震動愈來愈強,聲音也愈靠愈近,在她能清楚聽到馬兒喘氣的嘶鳴之時,她小小身子一個箭步轉出樹後,眼一閉、手一張,整個人擋在急行的快馬前頭,屏息等待馬蹄踏穿血肉身軀時的痛苦……

  “讓開!”一聲嬌斥裂空而來,赤馬上的人一驚,急忙拉緊馬鬃,赤馬居然像有靈性般一躍淩空而起!  

  馬兒呼吸的熱氣噴在臉上,卻沒有預期中的疼痛,花好好張開大眼,正好看到打自個兒頭上飛過,馬兒沒有配鞍,馭馬之人在這樣大雪的崎嶇山路上,竟然是徒手飛馳著!

  “小玄,路中間有人,趕快讓開呀!”

  又是一聲疾呼,花好好一回頭,一匹黑色快馬迎面而來,她吃了一驚,抱著頭蹲下。  

  那馭黑馬之人馬術不若紅衣女子精良,但也是急忙躍起,人輕馬快加上花好好本能的躲避,馬蹄有驚無險地踢飛她的斗笠,讓她頭上一陣冰涼!

  帶頭的兩人這才看清擋路的是個嬌嬌弱弱的小女孩,正蜷在路上不敢動,但那第三匹快馬卻沒有停下之勢,以不正常姿勢趴在馬背上之人,根本沒有看到前方有人!

  花好好看著那匹黑馬如烏雲一樣排山倒海地灌向她,嚇得說不出話來,全身緊張地猛抖,連祈禱城隍老爺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看著黑馬踏向她無力的身子。  

  說時遲那時陝,一記銀光射向黑馬嘴銜之處,馬兒臉部受到驚人外力所重擊,在要踩上花好好那刻,嘶嗚了一聲,揚蹄翻飛向左偏去!

  可馬背上被黑色大麾包圍著的巨大身子,卻順勢沖出,不偏不倚地砸在花好好身上。

  “呀——”像黑熊一樣大的身體全力壓在花好好身上,她還沒叫完,便因劇痛昏迷了過去。

  安撫了馬兒的情緒,赤馬上的人裸著光潔腳踝飄下馬,拉開臉上的雪帽,沒有合宜梳理好的黑色長髮在風雪中飄散,露出一張經過陽光洗禮、極其豔麗而又精緻的淺褐色臉龐,低頭察看地上兩具身體。  

  隨即,她的身後也跟上黑馬上的小姑娘,一樣出奇美麗的臉龐,但在白皙中卻透著神異的光,特殊的髮辮並非尋常女子樣式,垂著各色下透明的寶石或是飾品。

  明朝女子以保守貞靜著稱,如此放肆狂野的女性,世間少見,更遑論一次出現兩位不羈絕色。

  “海主子,這是怎麼回事?”  

  不解王子為何不動聲色,黑衣女子凝聲問道,素白的小手趕忙拉開地上的黑色斗篷,大麾下是一張黝黑剛硬,卻痛苦不堪、低聲申吟的男人臉龐。

  男人的黑臉透紫,帶著死相。

  “很好,都是傷重不治,就帶他們一起去找醫怪,讓我見識一下霜曉天是否真是華佗再世,能夠手到回春!”

  紅衣小姑娘淺笑了一下,輕鬆地將地上身形是自己兩倍的粗壯男性身體扛起,丟在黑馬背上,然後輕巧地再度翻身上馬。

  已經昏迷的花好好,因為重量消失,腿兒又麻又疼,像火燒一樣痛苦,而開口嚶嚀著……

  “送……送到北山村口花家……二兩……好心的老爺少爺……花好好只要二兩……救救好好的弟弟妹妹吧‧…一”

  好痛!我不行了……爹娘,好好覺得好疼哪……好好沒能保護弟妹……  

  即便痛到不省人事,花好好還是努力地說著,只是聲音漸消漸斷,停止在冰冷的空氣中。

  黑衣女子邊聽邊皺眉,將不斷流血的花好好也抱上馬,紅衣女子吹了聲響哨,三匹快馬四個人朝原先的方向繼續飛馳,消失在雪雨之中!

  北風不停呼嘯著,雪地上的蹄印交雜觸目驚心的紅痕,而天真的花好好再也不明白,自己的命運將帶她去什麼樣的地方。

《 本帖最後由 oner 於 2010-2-6 19:17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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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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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岳權巨大的身子立在非常狹小的木造屋內,望著局促一角的簡單木床上那具昏迷數日的單薄女孩出神。

  聽不清她夢中的斷續囈語,但他突然回神,不可遏抑地咳了起來,一股悶疼自丹田噴出,直到咳出一口紫黑汙血,才緩了下來。

  隨便抹淨了嘴,咽下嗓中腥甜,拿起一旁仍在冒煙的深色湯汁,熟練地抱起女孩喂藥。  

  她嬌弱的身子,好像他一用力便會折斷一般,清秀的臉蛋,在高燒不退的情況下,被汗水浸得濕淋淋的,十隻手指扭著、抓著,仍擋不了徹骨之痛,暖被底下的左腿由陘骨至大腿骨,密不通風地裹著散著異香的藥材。

  聽海主子說,這乾瘦的女孩是在自個兒不省人事之時,從馬上摔落,才會害她受了如此重的傷。

  霜曉天嫌她傷得不夠徹底,不願治此小傷,索性打斷她的左腿,粉碎腳骨重接。  

  在長白山上,他從無盡黑幕中,被痛徹心扉的尖叫聲拉回陽世,一睜眼便看到她圓圓的大眼裏充滿著無助和恐懼,然後痛暈了過去。

  從先前換下來的衣裳租粗糙的手指,還有腳上的繭,看得出來她是窮苦人家出生,但這樣一個好好的女孩,卻因自個兒而受盡苦楚,他十分不忍。

  岳權懷著內疚的心情,擰了方濕布巾,掀起蓋著花好好的暖被,被子底下的她赤裸得像個剛出生的嬰孩!

  因為接觸到冰涼的空氣,讓高燒中的花好好舒開了眉,停止了囈語。

  高大的岳權動作俐落、迅速地幫女孩兒拭身,隨著布巾走過身子的每一寸,降溫的同時也擦去她身上的汗水。

  也許是因為在他的威逼之下,醫怪終於開了止疼退燒的藥方,在幫她拭淨的同時,她表情漸漸從下適到平和,然後慢慢揚起天真的微笑。

  人事不知的花好好被溫柔細心地照料著,她覺得好舒服,便輕輕嬌嚀了一聲。

  岳權剛正不阿的臉上,瞬間閃過笑意,幫她嚴嚴密密紮緊溫暖的綾被後,他端了殘水便開門離去。

  搖搖盪蕩、擺擺晃晃,花好好漆黑的夢境裏沒有爹娘和弟妹,活像個逃不掉的迷宮,她左看看、右看看,覺得孤孤單單的,好害怕、好痛苦。

  她正想哭,迷宮卻倒塌了,一片亮光普照,她幽幽揚揚地在半空中浮起花好好奮力撐開沉重的眼皮,往床邊一垂首便嘔吐了起來,幾日沒有進食,她吐出一地泛黃的酸水。

  她支著床板,吐完許久才抬起頭來,待眼前金銀亂芒隱去之後,迷迷糊糊的她才看清自己的所在之處。

  “二兩銀子……好心的爺……”花好好話還沒講完便收了口,因為在這小而黑暗、沒有半扇窗戶的房子裏,只有她孤單一人。

  房裏連燭火都沒有,僅在床邊有一隻木箱。

  花好好揉揉酸澀的眼,覺得好像睡了很久,好像被人踹進不見天日的深水潭,又好像被人丟進熱鍋裏油炸,總而言之,她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

  “我在哪里呀?弟弟妹妹呢?”刮喉的粗裂感讓她極度不適,她蓄力撐起墓碑一樣重的身體,身上的綾被順著曲線滑落。

  還來不及讚歎覆在身上的布料是她從沒經驗過的輕暖,她就發現自己一絲不掛,嚇得拉起被子緊緊揣在下巴下。

  又是驚嚇又是害怕,什麼都布明白的情況,光著身子躺在不知名之處。她努力回想著發生了什麼事。

  “黑馬……我被黑石塊給壓倒,然後腿好痛……”花好好試圖動動自己的腿,椎心蝕骨的疼痛從脊椎傳進腦海,她痛得趴在被子上,連叫都叫不出來。

  誰來救救她呀?好痛好痛呀!可是……會痛就代表還沒死,她的二兩銀子飛了。她還活著……

  花好好難過地掉下眼淚,一面靜待疼痛舒緩,她將被子纏在身上,小心不去碰到左腿,努力地讓自己下床。她得快點回到馬道,遲了弟妹就會被賣掉了……  

  天不從人願,沒有氣力的她,重重地跌在地上,她吃痛得叫不出聲,緊抓被子的小手指節重重撞在地上,痛得讓她噴淚。

  手也痛、腳也痛的花好好,爬呀爬地扭到那只木箱旁,用力打開箱子,失望地發現箱子裏沒有衣服,只有一些說不出名字的雜草和木頭,她苦著小臉,緩慢地想辦法起身。

  “怪了,頭好昏、好痛哪……”花好好喃喃自語著,覺得像在騰雲駕霧,地板也像軟呼呼的豆腐花一般,身子一個下穩便往前撞去。

  被她全身重量一撲,僅是合上的房門應聲而開,在倒地的那一瞬間,花好好抓緊門框,免受再次撞擊之刑,可卻在看到眼前的景色之後,全身虛脫,軟倒在地。

  “好多好多的水……這是什麼呀?”

  那是一望無際的藍,寬廣的天和無垠的水全結合在一塊兒,遠方有粼粼波光、白浪淘淘,日懸正中,熱辣辣得燙人。

  這兒,鐵定不是長白山上!

  花好好正站在一艘六帆戰船的甲板上,生平從未看過海的她,被過分壯觀的景色嚇得花容失色。  

  ×      ×      ×

  “岳老大,你房裏的小美人醒了沒呀?”一身黑衣的靈透女子,站在正在掌舵的岳權身旁,也不行禮、更沒問候,一開口便嬌滴滴地問道。

  高大的男人不加理會,專心地掌舵,連個表情都吝給,擺明不想理睬。

  小姑娘嬌柔一笑。“唉唷,下毒是海主子的命令,你也知情,怎麼和我賭氣呢?男子漢大丈夫,胸襟這麼狹窄,成就不了大事業的……

  她話還沒說完,岳權硬是將舵轉了幾圈,輕巧靈敏的戰船便向右大幅度地偏動,小姑娘急忙抓住船桅,垂在優美髮辮下的粒粒寶石在海風中畫了好大一圈,然後重重落下。

  “岳老大,你駛船的技術好差唷!嬌弱如我險些給摔了……”小姑娘擰眉嘟嘴嗔道。

  岳權這才回過頭來。“你這陰狠的小毒物死不足惜,海主子要你下毒,但沒要你取我的性命!”粗低的音線裏有著翻湧的怒氣.

  就算要測試醫怪的醫術,但若不是眼前笑得無害的毒姬殷小玄下了那麼重的毒,讓他假死過去,也許自個兒就不會誤傷了那個女孩兒……

  殷小玄機伶伶的媚眼一勾,和龍海兒一樣是十五歲小姑娘,卻流露出古怪的妍媚之豔;可是岳權不但沒有被誘惑,反而厭煩地虎眼一瞪。

  被如此高大威猛兼嚴肅強悍、兇狠無雙的海上男兒怒視,尋常老百姓早就腿軟在地、拜地不起;可殷小玄卻笑得更是燦爛,撚起一條辮子打圓甩著,不時打向暗怒的男人。

  “若非應海主子和你之請,我殷小玄也不輕易使那寶貝!”

  聞言,岳權扭頭不理會殷小玄口中的事實。

  突然間,甲板上傳來一聲尖叫,殷小玄一邊拍著手,一邊往前沖去,站在制高點。下方便是岳權的屋子,她低頭看著軟倒在地、抱著被子的花好好。

  “醒了!醒了!小美人醒了!”孩子氣的殷小玄興奮地叫道。

  奇異的語言在頭上嘰哩呱啦,花好好一揚首,便看到一個漂亮的小姑娘在她頭頂微笑。

  她回過頭,又發現一張張黝黑的臉龐朝她靠近,粗壯的漢子穿著暴露,布料精簡得會讓每個姑娘家臉紅心跳,因長年在海上討生活,身上不是刀疤便是傷口,兇神惡煞地爭相打量著她,讓不知所措的她想縮回房間裏。

  天呀!這些男人比山上的土匪馬賊還要可怕哪……

  “救命……這裏是哪里?奴家要回家……”花好好怯生生地說。

  聽到那懼怯之聲,殷小玄顯得更加高興。“怎麼?感覺如何?小美人你居然還活著,你不知道那霜曉天……”

  殷小玄的話因為眼前來人而中斷,她古靈精怪的眼前是一白一黑的兩個人影,掃開圍觀的眾人,靠近驚嚇的花好好。

  黑的是大海女神龍海兒,白的是無情醫怪霜曉天。

  “喂!岳老大,你的小美人又要被欺負了!”醫毒相斥,不喜歡霜曉天的殷小玄回頭大喊。

  有命在身、不得擅離職守的岳權只能佯裝未曾聽聞,雖然他韻眼裏明白顯現了些情緒,可是他仍堅守岡位。

  她醒了……是因為疼嗎?

  岳權想起古怪的霜曉天怎麼折磨那個女孩兒,但是身為龍族少主龍海兒座駕海翔號的首舵,也只能在心裏乾著急。

  打碎她的腿骨,不給她退燒的藥,連止疼的療傷靈藥也不願用,明裏雖是要救她,但暗中卻是要她付出無限痛苦,作為救她的代價——好個無情醫怪霜曉天,便是這樣的人物。

  花好好拼命向後扭去,因為那些惡鬼一樣的大漢退開後,朝著她走來的人,讓她本能地害怕起來。

  那個全身蜜糖膚色的狂野小姑娘,她倒不害怕,可她身旁那比女人還要俊美、一臉冰霜的男人,卻讓她抖得牙關緊鎖。

  她不明白為什麼,只知道她好害怕。

  威風凜凜的小姑娘走過之處,海上男兒紛紛讓路,尊敬的態度讓人意外。

  “小玄,她不是海民,不像咱們能說各方之言,更不可能聽懂你滿口的苗語。”龍海兒蹲在個頭矮她半個頭,驚恐得像只受驚白兔的花好好身旁,操著女真話說道。

  殷小玄笑嘻嘻地一躍而下,緊偎著龍海兒,“我忘了她聽不懂嘛!”

  “我是龍家的女人,龍海兒,這是我的座駕海翔號,三天前咱們走河路至長白山腳,走民馬道上天池峰,路上救了重傷的你,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龍海兒問道。

  因為龍海兒說著自己能理解的話,也因為另一邊是冷漠地注視著她、令她心生恐懼的男人,花好好自然向那狂野的小姑娘靠近。

  “是……恩公,奴家名叫花好好。”花好好說完便向龍海兒拜下。

  聽到又是奴家又是恩公,龍海兒皺了下眉,便笑著拉起花好好。

  “花好好……這名兒好,倒和首舵的名是一對……海翔號上的人都是海民,收了恩公或是奴家之類的字眼吧!”龍海兒闊氣地說道。 

  龍海兒說的話,花好好不完全聽得懂,太多沒聽過的字眼唬得她一愣一愣的,但眼前小姑娘威嚴態度下的親切心意,她卻能夠瞭解。

  可不叫恩公,她不知道該叫什麼?

  “那……龍大小姐,奴家人在哪兒?”花好好擔心地問。

  天哪!她不知不覺睡了三天,那弟弟妹妹們怎麼辦呢?

  “該先問問你的傷吧!”一直沒開口的霜曉天厲聲說道。

  花好好被霜曉天一喝,往後一縮,撞在門板上。霜曉天伸手一抓,用力握住花好好的傷腿一拖,讓她吃痛得發出哀淒碎裂的尖叫聲!  

  將掌舵之責交給副舵,岳權躍下甲板,二話不說便掄起霜曉天的衣領。

  “住手!”看著臉色發白的花好好,岳權沉聲喝道。

  花好好痛得無法思考,只知道有聲雷樣的巨響,她仰起頭,映入失焦雙眼中的是像深山黑熊般可怕的巨大男人。

  男人的臉剛硬得像用刀子劃過,眼睛明亮得像是天上的蒼鷹,眼裏滿是熱烈的火焰,一對債張的膀子像是能徒手搏虎般孔武有力,更不要說他背後負著的那把鋒利的大黑刀是多麼嚇人。

  可是她居然一點也不害怕,還覺得這個男人可以信任,於是她偎了過去。

  看著眼前一男一女,俊美無儔的霜曉天冷笑了聲。“要我住手是嗎?那你來幫她治腿,莽夫!”

  一個靠近霜曉天的漢子,握柄小刀貼上他的臉。“老子要刮花你這張小白臉!”

  “操你爺爺的江湖郎中,再侮辱咱們的嶽首舵,俺和你沒完!”一個臉上掛疤的男人也提著傢伙沖出來。

  “他奶奶的,不乾不淨的賤嘴!”

  同時間,句句咒?不絕於耳,同仇敵愾的男人們都亮出身上的兵器。

  龍海兒淡淡地看著手下護主,一旁的殷小玄則是樂得看戲,兩個小姑娘絲毫不害怕兵戎相見的時刻。

  本能地靠在熊般男人的腿邊,雖然聽不懂他們的對話,但仿佛知道和自己有關,花好好滴著冷汗,吃力地說:“好好不疼……”

  說完,她手一松,便又痛暈過去。

  ×     ×      ×

  “好好疼……好疼好疼……好好好疼……”

  殷小玄趴在花好好床邊,一雙不安分的小腳在半空中或並或分地搖呀搖,開心地觀察著睡不安穩的花好好說夢話。

  過了一會兒,她轉眼望向一旁拿著扇子、顧著藥爐的高大男人。“你聽聽,這小美人說話真有趣!”

  岳權放下煎藥用的陶罐,逕自拎起殷小玄的衣裳,不顧她的掙扎和抗議,將她丟出房門。

  回過頭,花好好因為承受痛苦而蒼白的臉色,讓他十分於心不忍。

  距離正午那場鬧劇已過了兩、三個時辰,花好好長長的眼睫終於在岳權的注視下抖了抖,慢慢地睜開眼。房裏沒有別人,只有她和那個勇猛的男人。

  “小姑娘,第一次坐船?”岳權低聲問道。

  花好好低頭一看,剛起床吐了一地的穢物已經被收拾得乾乾淨淨。  

  “奴家向大爺賠不是,不是有意的。”花好好虛弱地說。

  “第一次上船難免患海病,自然的事兒。”說畢,確認她醒了,岳權拿了藥坐上床,抱起她便要喂,怎知她卻掙扎了起來。

  咦?他做什麼上床了?而且,恩公身體好熱呀……

  “恩公,男女授受不親……”

  “別婆婆媽媽的,把藥喝了,你受傷是我害的,江湖兒女不拘這種小節,更何況你頂多不過十二、三歲,還只是個小孩子。”岳權輕輕說道。  

  船上都是頂天立地的大男人,拉帆、劃水、扛貨、提刀殺寇都不成問題,這種貼身的細活不見得能做得來;而唯二的兩個女人,一個是不慣照料人的主子,一個是愛拿人試毒的禍水,他當然責無旁貸。

  而且,她是他的責任……

  “好好……已經十九歲了!”花好好紅著臉小聲說道,手指絞著被褥,怎麼也不肯鬆手放開。

  岳權手上的藥碗應聲落地粉碎。“你不是女真族人嗎?”

  “是呀!”

  “女真人形容高大,女子亦同。”

  “好好自幼喪父喪母,北方地貧收成不好,下頭還有三個弟妹待哺……”

  花好好雖然在姐弟中居長,可是天生一張童真的臉蛋,加上一對小小的胸脯,像是剛發育的小姑娘一般,個頭也十分嬌小,甚至比擁有苗族血統的殷小玄還要嬌小;所以,岳權會誤會不是沒有道理的。

  他看過她的身子、還摸過她,這小女人的貞節……

  抱著花好好,岳權全身突然石化……

  “恩公?”看著濺了一地的藥,花好好對身後停滯的氣息感到不解,忍不佳輕聲喚道。

  “喚我岳權,等回到南方,我一定會給你一個公道。”岳權堅定地說道,一面起身重新煎藥。

  “恩公等等!”不甚瞭解岳權說些什麼,但心有牽掛的花好好急忙喚道。

  “喚我的名字!花姑娘,還有什麼事?”岳權活到這麼大,首度覺得頭昏眼花。天哪!她是一個成年的女人,他居然玷污一個人事不知的姑娘,占盡清白姑娘家的便宜……

  “岳大爺,這是哪里?奴家得快點回長白山,要不然弟弟妹妹會被叔父給賣掉呀!”花好好當然不知岳權心中的忐忑煎熬,只想儘早回到叔父家。

  聞言,岳權一臉為難地轉過身。“這兒已是順天府黃河流域外海,順著風已離長白山有一大段距離,海翔號得護送官船到金陵應天府,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負責救回你韻弟妹。”

  “岳大爺,那能否讓奴家下船……”

  “你帶傷在身,況且短期內,海翔號不會靠岸。”看著花好好心焦欲泣的臉,岳權柔聲說道。

  “那該如何是好?”

  “姑娘安心養傷,一切包在我的身上。”

  ×      ×      ×

  守在房門口偷聽,恍然大悟的殷小玄看著大步邁出的岳權,一臉陰霾。

  “原來如此!這小美人昏迷時說的北山村花家是她的叔父家,而二兩銀子是弟妹的賣身銀子,嘖!北方的人牙子買賤賣貴,應天府的朱家也不管管……”  

  殷小玄正說著,岳權單手就提起她嬌小的身子。“小毒物,你既知道花姑娘的事,為何不說?”  

  要是海主子知道這件事,必然會遣人打理,分明是殷小玄隱實不報,才會讓花姑娘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殷小玄被舉在半空中,一口氣快喘不過來,手兒緊扣著岳權神力的大手,希望能撼動束縛,但他卻文風不動。

  “我、我、我有聽沒有懂……她的囈語你也聽過……又虛弱又快……我又聽不慣女真話……咳……你別再勒了……再勒……就沒人幫你解毒……”  

  “有霜曉天,死不了的。”

  “我來治你……會此較快些……”

  “只怕是拿我喂毒物,不是幫我解毒。”

  “岳大爺……好心的岳大爺……放了奴家吧……”殷小玄機警地學起花好好的語氣。若是不夠靈光,只怕會死在這粗魯男人的手下!痛呀!她快喘不過氣來了……

  看著自家船老大掐著自家的姑娘,周遭的船員見怪不怪,習以為常地各自幹各自的活去。

  “放下她。”龍海兒肩頭坐著只雪白海鷹,靠近說道。

  將殷小玄丟下,岳權拱手恭敬地說道,“海主子,這小毒物沒說花姑娘的弟妹有難,正要被人牙子賣掉,能否掉頭回長白山……”

  龍海兒邊聽著,邊遞了張紙條給岳權,而原本在地上耍賴的殷小玄,也“碰!”地一聲跳起來,湊在高大的岳權身邊想一窺究竟。

  “剛收到的信兒,那隊官船昨兒夜裏被襲,北倭和洋倭都盯著那批貨垂涎,雖然插了龍家旗,也有雷龍隊護著,但安著海翔號不在的壞心眼,都大膽想試試機會:為了找醫怪,已經誤了三天,不能再耽擱下去,花姑娘的事兒先按下。”龍海兒冷靜說道。

  “唉唷!海主子,只怕那小美人會急得藥也吃不下、飯也吃不下。”殷小玄啷著嘴說道。

  一旁高大的岳權突然對龍海兒單膝點地。“海主子,算是岳權求您。”

  龍家令對龍族中人比皇命還大,龍海兒是主子,于公,他不應該違抗;于私,他的娘是龍海兒的奶娘,一起長大有和兄妹一樣,加上龍家對岳家有恩,岳家世代服侍龍家,他更不應該違命。

  只是花好好哭泣的臉。加上對她的歉意,讓他甘願這麼做。

  “起來說話。”大自己七歲的岳家大哥,從她掌理部分龍家的事業後,便完全以屬下自稱,第一次對自己開口,龍海兒得聽這個請求。  

  岳權想了想,凝聲請道,“請主子遣調北方玄武港,派人尋找花姑娘的弟妹,若找著了之後,再跟著龍族的商船回南方。”

  “行令吧!”

  “遵命。”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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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16:55:0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從傷重醒來,到發現已經離鄉背景、身處陌生的戰船上,已有兩個多月了。

  花好好的腳雖然還是疼,可是那山裏神仙的醫術果真神奇,她的腿奇跡似地復原中。

  加上岳大爺的細心照料,撐著他幫她削的拐杖,行動倒也不成問題,而嚴重的海病也逐日消失。

  在她恢復的這段期間,海翔號和一個二十多艘船的官船隊,還有海族的十艘戰船會合。

  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這麼多的大小寶船、馬船、坐船、戰船和糧船,名目均不相同,像山上獵戶的弓,依據目的而有各式各樣的。

  又威武又宏偉的陣容,在碧玉似的海上航行著,過上好風的時候,快得像在海上飛一樣,但遇上暴風雨時,也可怕得難以想像,有如天搖地動一般。

  這些是她連作夢也夢不出來的情況,卻親身體會到天底下最浩蕩的氣勢。

  花好好從沒坐過船,小時候跟著爹娘到山腳趕集,只見過在江上劃的舟,哪知道海船這麼大、海上的生活是這麼特別新鮮。

  而她搭的海翔號是龍族戰船隊之一——雷龍隊的帥船,由於沿海地區倭寇為患,所以龍族派了十來隻戰船,負責護送從東北到江南的官船。  

  聽船上的人們說,海翔號威名遠播,加上海上生活的人們無人不知龍大小姐及岳大爺的用兵如神,所以這段時間,也沒見有什麼倭船敢來侵犯,順利地南下,而氣候也一天比一天暖和了起來。

  只是很奇怪,官船靠岸之時,龍家的船隻在遠方停泊,鮮少靠岸——海上和船上的事稀奇古怪,這也只是其中一件。

  而再過五日,就要到江蘇太倉,等護送官船到瀏家港,這趟差事就算結束,戰船隊會繼續南下,回到龍族的龐港。

  撇開第一眼兇惡的印象,海翔號上的海上男兒個個豪邁,雖然粗枝大葉但都是好心的哥哥叔叔伯伯們。

  知道花好好的身世可憐,每個人都像看顧娃兒一樣疼她,若她不說,他們全不知道她已是十九歲的姑娘了。

  知道她的年紀之後,彪形大漢們總是會打量打量她嬌小的身子,再回頭看看比她小四歲的龍大小姐和殷姑娘,不知為了什麼都詭異地搖搖頭,然後把能吃的食物都拿來喂她。

  連船上掌管伙食、舞菜刀舞得虎虎生風、不苟言笑的獨臂羊大叔,都會特別幫她多熬碗湯補身。

  鎮日吃吃睡睡,岳權不讓她碰船上的活兒,除了傷好得快,近來她終於也胖了些。

  在這平靜富足、人人和氣,充滿未知、新奇事物的生活中,花好好還是煩惱不斷。

  原因之一是她不知去向的弟妹,原因之二是正在大海中漁獵的男人。

  不遠的前方便是船隊,海翔號押後徐行,可是海員過半數都不在船上,而在大海中悠遊著,像魚兒一樣自由嬉戲著,在陽光下耀眼無比。  

  看著看著,讓不懂水性的花好好十分羡慕。  

  不知是誰提議,今幾個想吃雞湯川海蚌,所以只要有空的人,衣服也沒脫地就像下餃子一樣跳下海,比賽誰抓得多去了。

  岳權也不例外,精壯的身子在海浪中徜徉,碗口一樣粗的臂膀劃著水,有力的腳打著水花,深吸一口氣,俐落向下一潛,過不了多久,便捧著大把的海貝和鮮魚出水,韌實腰際上掛的網子裏滿是新鮮漁貨。

  身上的薄衫貼著身,濕淋淋的發在海中浮揚,英俊噙笑的臉龐在破碎的浪花問浮現,不像平常掌舵的嚴肅,感覺好親切,也讓她醺醺然的。  

  她是山裏長大的孩子,吃不慣海味,老覺得那腥鮮過了頭,嘗了口再吃別的食物,便什麼味兒都沒有了。

  可是看著岳權親手撈取的魚貝,她竟然也不明不白地嘴饞了起來。

  這種感覺其實已經不是頭一回了。

  打從醒來,他便是最最照顧她的人,船上的空間下大,船員們都睡大通鋪,連那兩個嬌貴的千金大小姐也睡同一間房的上下鋪,但他卻好心地讓她睡他的床,自個兒在地板打地鋪。

  龍大小姐雖是船隊的王子,但沒看她做什麼活兒,頂多是和岳權研究一張又一張她也看不懂的圖,反倒是岳權,才是船上的正經頭兒。

  船老大是要從早忙到晚的,但是他把她的事兒看得重,總不忘了她。  

  不像她的叔叔,拿了她賺的銅錢,便忘了她的存在!

  每次神仙大夫幫她換藥,岳權總是瞪著他,不讓他弄疼她、嚇唬她;半夜裏她疼了,他就端藥讓她吃;知道她習慣吃面,便請豐大叔在煮白米飯之餘,揉點面給她吃;一些姑娘家難以啟口的事兒,他也會去喚殷小玄來幫忙她。

  從她上了船後,雖走不穩卻沒再摔著過,雖睡不穩卻沒再作過惡夢。

  雖然她已經許了人了,也知道岳權只是因為可憐她,才這麼照顧她,但有人對她這麼好,她還是好感動,覺得這裏像是極樂世界。

  岳權對她的好,更讓她想起爹娘。

  小時候有一年冬天她出痘,全身癢得很,加上發燒嘴裏也淡得很,家裏燒著火盆,炕下煨著柴薪,娘親卻是抱著她,拿小布袋裝雪,幫她壓痘子止癢,而爹則冒著風雪,去找埋在地底下的甜漿果,讓她有點胃口。

  爹娘像寶貝一樣地疼愛著她,就像是岳大爺做的一樣,可她心裏卻有種說不出來的酸甜,讓她歡喜之餘,又淡淡地愁著。

  唉,好混亂呀!還是縫衣吧!別再瞎煩惱,能吃飽就要知足了……

  一個嬌俏的小姑娘,躡手躡腳地走近花好好,趁她拿著針線、看著海裏出神,往她背上一拍!

  “小美人,你又在幫誰補衣啦?”殷小玄開心地問。

  沒感覺到有人靠近,胡思亂想中的花好好吃了一驚,手上的女紅掉到海中,恰好被岳權看到,矯健地遊了過來,抬手抬起對她一笑。  

  不笑還好,岳權那一笑,讓花好好的臉像夕陽一樣紅了。

  “唷——好好在看誰呀?我來看看哪……”殷小玄趴在船邊,看著白靜的姑娘臉上一片紼紅,打趣地說道。

  花好好天真可愛,是個沒有心機的好姑娘,殷小玄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如此清純的人兒,船上的粗漢子也一樣擋不住她的純真,都打從心底喜歡她。

  所以殷小玄找到機會就不忘欺負她一下,沒法兒,看到小美人害羞,惡作劇心理就得以滿足!

  果不其然,花好好開始手足無措了起來。“沒有呀……我在看龍大小姐……”

  “嘻!海主子人在船的另一邊呢!”

  “啊?那我迷了眼,看錯了……”

  “別艘船上不算,這海翔號上只有咱們三個女的,海主子雖然比男兒還強,可也是少見的美人,和那些兇神惡煞差得遠了吧,嗯?”看到花好好緊張,殷小玄戲要得更是起勁。

  這也不能怪她,海上生活無聊得很,難得岳老大下了海,管不了她,她當然不放過任何一個和花好好玩的機會羅!

  “當然……龍大小姐是美人胚子……我去幫羊大叔洗菜去!”

  花好好說完側身一避,撐著拐杖答答答地往伙房躲去,可惜黏人的殷小玄並沒打算放過她。

  “好好長得也不差呀,最近吃胖了點,圓潤了些,一張北方姑娘的鵝蛋臉,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嘴兒勾得像是喜神附身一樣,腰是腰、胸脯是胸脯,天生麗質迷人得很,比剛撿到你時更漂亮了呢!”

  被嬌媚而且小她四歲的殷小玄不加修飾地讚美著,只讓花好好覺得更不好意思,臉紅得像要燒起來了。

  “殷姑娘說笑了……”  

  “叫我小玄!姑娘長、姑娘短的,別再喊姑娘了,我又不像姑娘家,而且我句句屬實,好好真是個小美人……你走慢些呀!要是摔著,岳老大肯定殺了我。”

  “好好沒有這個意思,只是想趕快去幫小寶子擦甲板……”前言不對後語,花好好急忙地說道。

  好羞人呀!她目不轉睛地看著岳大爺、心底想著他的事,竟被人給發現了!

  花好好撐著拐杖走不快,殷小玄閃到她的前頭搶走拐杖,害得她只好抱著船桅。

  “你剛說要幫羊大叔,現在又是小寶子……我看你心裏想著岳老大想得心迷意亂吧?”殷小玄的小臉逼近花好好豔紅的臉蛋,輕輕地說。

  花好好急忙揮手否認,可臉又更紅了。“殷姑娘別胡說,好好已經許了人了……”

  是呀!她許了人了,不該再這麼放肆地想著一個男人了,即便是好心的岳大爺也不行!

  花好好的一對小手絞著黑色的衣擺,才想起這上好料子、又輕又軟的衣裳,也是岳大爺向殷姑娘借來的……

  他說男人們的衣料粗糙,尺寸又不合身,一定會磨疼她;可是她從小到大都是粗布衣,不曾穿過這麼好的衣料,只在幫傭時偶爾摸過罷了……

  殷小玄柳眉古怪地一挑。“許人?許給誰了?”

  怪了!怎麼這岳老大的事兒這麼不順,看上一個許了人的姑娘?

  “呃……許給村裏的黃老爺了,黃老爺年前辦了黃家小少爺的婚事,等春天到了,好好就要嫁過去了……”

  花好好雖然還是揚著開朗的笑臉,但眉眼卻暗了幾分,語氣不若剛才的喜悅和羞怯,倒是多了些自個也沒發現的神傷。

  殷小玄抱著拐杖,皮笑肉下笑地問:“黃老爺幾歲了?正室還在否?”

  “他今年六十三,好好進去了,上頭有大太太和四個姐姐……”

  “這天打雷劈、色欲熏心的老不修!我就不相信這快死的半死老鬼還能行房,收了個閨女要幹什麼?看我毒得他早人棺材!”殷小玄義憤填膺地罵道。

  花好好看著眼前個性直接的小姑娘,倒是又笑了開來。“只要能給弟妹吃飽穿暖,好好就心滿意足了。”望著蔚藍的天,她淡淡說遁。

  她並非不知自己的命運,只是她也懂得人不能貪心,知足才能常樂,她這一生是水塘裏的浮萍,任人決定她的未來,只求能多修點福,來生托生在好人家,再遇上岳大爺吧!

  ×     ×     ×

  手裏握著花好好落下的女紅爬上船,滿載而歸的岳權,因為好久沒能下海游泳,現在筋骨活絡過了,心情大好。

  特別是當他游著遊著,往船上一望,便會看到善良的花好好靠著船舷做針線,不知怎麼的,心裏就是覺得安定。

  曾有過的歉意慢慢變化,轉變成為一種保護這小女人的使命感,在這段時間裏,不但變得強烈,也變得難以抵擋。

  有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有點卑鄙,利用她的傷勢,也利用她對弟妹的擔心,扣著她留在身邊。

  看著她日漸康復,行動便伯麻煩他,他有少許的失落。

  一次深潛出水後,船舷已沒了她的身影,岳權頓失玩樂的興致,反正也打了夠多的魚;沒想到他一上船,卻發現殷小玄又在作弄花好好為樂。

  “殷小玄,你在幹什麼?”

  被這樣一吼,殷小玄連忙丟了拐杖,跑得不見人影。“好好,我不和你聊了,我還有事先下去了!’’

  殷小玄邊跑邊在心裏嘀咕,這岳老大平時凶歸凶,也沒真的對她怎麼樣,倒是花好好上了船後,他是說到做到,惡整了她幾回,還是逃命先吧!

  哼!敢凶她?花好好的事兒她才不要告訴他呢!

  “花姑娘,還好嗎?”岳權走近花好好沉聲問道,撿起拐杖交給她,也把她的針線還給她。

  花好好抬起小臉看著岳權。“好好很好,岳大爺請放心。”

  呀,岳大爺光著上半身呢!花好好羞紅著臉,說完話便馬上低下頭,不敢再看他的身子。

  岳權看著眼前的小女人,再低頭看看自己,不好意思地說:“剛才衣服破了,所以光著身體……” 

  花好好聞言,馬上再度抬起頭來。“好好幫您補!好好的針線活兒很熟練的,請讓我幫您補吧!’‘

  看著小女人晶亮的眼眸,岳權把衣裳交給她。“那有勞花姑娘了。”

  花好好猛點頭。這段時間都是岳大爺在照顧她,小小一點針線活兒,只要能盡點心意,這不算什麼。

  撫著男人的衣,她的心裏有那麼一點感動。

  一聲鷹嘯,一隻盤旋著的海鷹猛地俯衝,朝著岳權飛來。

  花好好驚呼了聲,岳權發現她的驚慌,將對待孩子似的,右臂一帶將她摟在懷裏,而那只兇悍的鷹兒卻張了翅,駐在他的左臂上。

  “別怕,這孩子是我的差使,看我抓了魚,才會飛過來。海主子也有一隻,你看,在那兒跟著船飛的。”岳權溫柔地說。

  就如他所說的,那驕傲的鷹討好地蹭了他一下。山上的獵戶有養鷹的也不少,但那鷹不如這只有靈性,他沒戴護臂,可那海鷹卻坐在他的肩膀上,爪兒沒有扣緊,不會傷人。

  那是一隻大花鷹,棕白交錯,羽毛豐潤。

  “它好漂亮唷!”花好好邊伸出手邊贊道。

  冷不防地,海鷹一瞪眼,朝著花好好嘯了聲!

  花好好馬上縮回手,嚇得躲在岳權懷裏,但一雙眼睛卻不停地看著那特別的生物。

  “它很傲,不過沒有惡意,幫我拿只魚兒給它。”岳權笑著說道,那海鷹像是結束示威般,旋即又蹭了他一下。

  發覺岳權一隻大手護著自個兒,花好好的臉又紅了,有點顫抖地伸手,腦子突然轉不過來,胡亂抓了只大魚,朝著那海鷹伸出去。

  那海鷹先是不理,後來又瞄了眼單純又有點膽怯的花好好,再看看主人溫柔的眼睛。

  “你……不吃嗎?看起來很好吃呢!”花好好對著鷹兒問道。

  鷹兒咕了聲,有點不太情願地叼了魚,便展翅飛走了。  

  岳權笑了笑,順著海鷹飛走的方向,察覺厚厚的一大片雲靠了過來,雲際中有數道電光閃動,空氣中的氣味丕變。

  “好像要下雨了……大夥兒上船!”岳權熊吼一聲。

  收到命令,一個男子爬上主桅高處,吹響起宏亮號聲。

  海裏的男人們聽到號聲,趕忙陸續上船,在船艙裏的男人也跑了出來。

  一群大男人看了看天色後,便開始寬衣解帶起來,雖然他們平常就穿得很少,但還是讓保守的花好好不知該把眼往哪兒擺好!

  龍族的女人不是像龍海兒就像殷小玄,大多都是女中英豪類型,什麼大風大浪沒有經過,不過是幾個大漢脫光而已,這種事怎麼會放在眼裏?所以絕不可能會有她這樣可愛的赧然反應。

  是呀!好可愛,像是朵小花兒一樣可愛。

  “難得下雨又沒風,正好可以洗個澡。”岳權邊解釋邊打橫抱起花好好,知道她不敢亂看,獨自回房大概是個困難的任務。

  “是呀……”花好好蒙著眼,??應道。

  ×      ×      ×

  風雲變色,回到房間裏沒多久,大雨果然嘩啦嘩啦地落下,光聽那聲音,就可以想像雨勢的磅?。

  離開北方一陣子,南方的天氣已經極為炎熱,花好好從沒經歷過如此暑熱,比起長白山,這兒與其說是夏天,不如說像在火爐裏。

  偏偏那神仙大夫不讓她吹風,夜裏岳權和她兩個人嚴嚴密密地關在房裏,不能開門讓夜風吹進來,常熱得受不了。

  .每天身上都汗糊著,船上雖然有水艙,可是主要供作飲水或做飯,這麼有限又珍貴的清水,每日淨身最多也只能擦身。能讓乾淨的雨水無限度地淋在身上,想必很涼快吧?

  而且今天風平浪靜,不用下帆也不用下錨,大夥兒可以專心洗個澡,一定非常舒服……

  那……岳大爺也在洗澡嗎?

  花好好想著想著,開始腦昏頭漲起來。她拍了拍羞紅的臉,一邊小聲咒?自己不知廉恥的想像,看到床邊的小木桶,性潔的她心思一轉——自個兒也好久沒有洗澡了!

  撐起拐杖行動不便地提著木桶,她提心吊膽地走到門邊,閉著眼打開一小條門縫,將空木桶給推了出去接水,然後速速關上門,背著門板喘氣。

  過了一會兒,她才發覺,這下可糟糕了!桶子水滿有重量,她一手要撐著拐杖,加上一腳無法使力,而且她也不敢把門全打開,這下怎麼把木桶取回來呢?  

  原想放棄的她,一想到好久沒有洗澡,又再度遲疑了起來。那可是從天而降、乾乾淨淨的一桶水呢!

  花好好知道門外就是甲板,但她在心裏念了聲佛號,放棄使用拐杖,坐在門邊,將門拉開一小條縫。

  這下可精采了,花好好捂著嘴,雙眼死命盯著前方。

  她看著一個熟悉的男性背影全裸著,結髮全部散開,落在肌理分明的背上,若隱若現地遮到大腿。

  娘呀!神天菩薩!水桶!趕快拿回水桶呀!

  可是岳權剛好在這一瞬間將身後的發挽到前方揉洗著,背後再也沒有遮掩。她看著他的背膀,目光無法自製地往下滑,來到男人繃緊的臀,好像紅糖大饅頭般扎實,修長而有力的長腿大開,頂天立地地踏著。

  花好好心跳加速,第一次知道男人也能這麼好看,這麼高大強壯,這麼漂亮……

  岳權站得穩健,也沒有意識到有人偷窺得不能自己;而著迷的花好好卻快軟癱成一片芝麻糊,再也挺不起來。

  花好好看得心神俱迷,這時岳權的一個小小移動,讓她心頭一顫,什麼也顧下了了,驚恐地趕忙關上門,全身抖個不停。

  萬一被岳大爺發現她偷看他洗澡,辱了他的清白,這可怎麼好呀?  

  羞呀!她愧對黃天後土,對不起他的祖宗十八代!

  ×     ×     ×

  就在花好好抱著頭,不停暗念各方神明佛祖,向各方致歉交代之時,身後的木門突然打開了!

  倚在門邊的花好好張著嘴,什麼也說不出來,只想找個洞把自己給埋進去。

  好好清洗過的岳權,在si處圍了方臘染布巾,發際用條麻繩瀟灑地系了起來,手上還提著那個罪大惡極的小木桶。

  “你想洗澡嗎?”岳權低頭笑問道。  

  只用個木桶接水,和平時擦身沒有多大的不同,花姑娘不瞭解海民的生活,雖已打點過了,但還是先問問她吧!

  “是呀……洗澡……想……”抖著牙兒,花好好連話也說不好。

  岳大爺應該沒發現自個兒犯下的罪過吧?

  “我剛問過霜曉天,他說傷口好了,洗澡沒有問題,之後再上藥就好。你與海主子和小毒物一起洗,她們會幫忙你,可好?”

  無法多想的花好好,傻呼呼地點了點頭。

  雨勢像水壺打翻一樣,拐杖無用,岳權彎了腰抱起軟綿綿的花好好走向甲板。

  剛剛抱她回房的感覺太好了,讓他不自覺地找了個理由,再抱了一回!

  花好好緊張地閉著眼,觸覺和其餘感官卻更分明,男人剛洗浴過的微涼溫度,皮膚比殷小玄的絲綢衣裳更滑,卻十分厚實,身上落下溫潤的雨水,而在柔和的雨聲中,有他呼吸的聲音。

  “花姑娘大可安心,大夥兒全下船艙了,他們怕死得很,在沒海主子的許可前,不會有漢子出現的。”發現花好好的緊張,岳權笑著說道。

  花好好應了聲,但沒有說話。

  其實,那並不是讓花好好緊張的主因,可是岳權並不理解,因為他不知道一盞茶的工夫前,這個小女人隔著門縫,將他的背後風光一覽無遺。

  花好好真的張開眼,甲板上果然空無一人,可是在海翔號龍骨支撐的主桅下,有四面白色帆布嚴密地圍成一方空間。

  岳權將花好好放在布幔唯一空隙之處,然後背過身去。“我在這裏等你,你慢慢洗吧!”

  花好好因為岳權的話又再度臉紅不已,可還來不及反應,兩雙臂兒、四隻手兒擁住她,將她往裏一帶,然後布幔完全合上。

  花好好定睛一看,布幔中間是到她腰身的大木盆,裏面接滿了雨水,她的一左一右是早就赤裸相見的龍大小姐和殷姑娘。

  “龍大小姐、殷姑娘,不敢勞煩,我自個來就行了……”

  在長期調教之下,花好好已經不再自稱奴家,可是多年做工的經驗,讓她怎麼也不敢讓兩個尊貴無比的人幫她。

  龍海兒但笑不語,可殷小玄卻快速地扒開花好好的衣裳。

  “呵呵!好好別害羞,你有傷在身,我來幫你脫……”毆小玄好笑了聲,接著故意說道,“呵呵,不知道外頭的船老大現在心情如何哪?”

  花好好紅著臉,可行動不便,光是要站著就要花點力氣了,更別說阻止殷小玄了!

  當然,她也無法分神去細辨白布幔外,男人的咳聲裏有多少的壓抑與不甘……

  “啊!好好,你皮膚好細、好彈手,讓我再多摸幾把!”

  “哇!形狀真漂亮!”  

  “終於有點肉了,女孩兒家身上還是要豐滿些,呵!”

  “這細細腰身,真是令人受不了呀!”

  “嘻,白白的一雙腿兒呀!真是……”

  殷小玄一句接一句,花好好絲毫無法阻止她邊脫邊講解的丟人行徑。若不是眼見為憑,知道她也是貨真價實的姑娘家,花好好一定會大叫登徒子,求岳權來救她脫離魔掌……

  知道殷小玄還要玩一陣子,龍海兒索性開始淨身,非常無奈地一歎,“小玄,別再鬧了,海翔號需要首舵,我不希望有人失血而死,明天得要自己掌舵,呵呵……”  

  話尾終於也忍不住笑意,在成熟的外表下,龍海兒還是有顆童真的心,畢竟,她和殷小玄同樣是十五歲的少女。

  “海主子!”岳權赤紅著臉叫了一聲,其餘的什麼也說不出來,任著雨水帶走他的熱度和怨氣。

  這小毒物不只是禍水,還是顆天魔星!

  殷小玄比著蓮花指,笑得如花枝亂顫,滿意地看著被扒光的花好好害羞地縮在木盆邊。

  “嘻嘻嘻!心情真好,來唷!小美人,我來幫你洗浴!”

  花好好慌得差點沒想撞頭自盡。“不用……我可以自個來……真的不用……好好很感激……”

  “小玄,不准再鬧,再鬧我就要火了。”終於,龍海兒看不下去了,出言相救。  

  “海主子……”殷小玄喊得無限委屈。

  龍海兒不理,將一透明細緻瓶兒遞給花好好,輕聲說道:“這水盆是首舵剛抬上來的,你進去洗吧!腳能省些力。”

  花好好趕忙點頭應好,然後就被兩人抱人盆中,也不知怎麼洗完了澡,不知如何穿上單衣、不知如何被送到布幔之後……

  她只記得,岳權馬上把她抱起,大步回到房裏,然後,木門發出石破天驚的一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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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16:56:2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岳大爺,冷嗎?”花好好忍不住問道。

  天氣雖熱,雨水雖暖,淋了那麼久,連自個兒都開始打顫,那早就洗好、守在布幔外淋雨的岳權一定更冷,真不該勞煩他的……

  岳權沒說話,冒雨開門便走,留下錯愕的花好好,反覆回想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或說錯了什麼。

  真的好惴惴不安呀!搞不懂岳大爺的心思,可是他待她真好,幫她搬了盆子,幫了她這麼多事兒……

  突地外面響起一聲慘叫聲,加上接連不斷的咒?,而後變成哀求……

  不久之後,岳權提著一口箱子回到房裏,拿出各種黑絲黑綢黑布黑絨黑巾黑紗黑幔,全往花好好身上包去。

  她認得出來,這是殷小允的雕花衣箱。“岳大爺,這些是殷姑娘全部的衣裳……”

  “小毒物身子骨壯,少幾件衣服不礙事,花姑娘身體弱,把身子擦幹吧!

  別著涼。”經她一提,岳權才想起她穿著濕衣裳,潮著會冷。

  可他一點也不覺得冷,反倒覺得血氣翻湧個不停,心底有種狂烈的情感在蠢蠢欲動。

  外頭的大雨還在下,花好好看著背過身去的岳權,努力撐著下床,將一方大布巾從他身旁遞過去給他。

  “岳大爺,您也擦……”

  花好好話還沒說完,岳權便接過布巾,拭幹身體,而她則回到床邊,也背過身解開單衣,擦著自個兒的身子。

  岳權拭了身,彎腰打開自個兒的箱子,從一堆藥材底下翻出衣裳,他眸光一飄,穿透自己墨黑的發間,偷偷瞄向花好好。

  鮮少點燈的陰暗房裏,花好好淨白似雪,肌膚如明珠點點閃爍,細長如絲的烏髮滴著水珠兒,在地板上凝成數個小水窪,小小的水鏡裏反射她的嬌俏,發如緞幕覆著她嬌小的身子。

  為了怕引起火災,岳權趕忙回過頭,為了自己的腧越而咬牙。

  花好好匆匆地擦身,用布巾吸幹身上的雨水,墨黑的布巾碰觸著身子,不意料間,岳大爺的觸感又沖入腦際。

  那是再大的雨水也沖不去的感覺吧?  

  她悄悄回過頭,正巧看到他大手穿過袖口,而後拉緊衣襟,在洗得泛白的布衫上系上一條褪色的青色汗巾子,長年背著的大刀卻掛在牆上。

  衣料之下的力量,好像呼之欲出一般。  

  花好好回過頭,拍了拍小臉,趕緊穿上黑色鍛面的華麗衣裳,偷偷微笑著。

  “花姑娘。”岳權輕輕喚道。

  “是。”花好好穿好衣裳,忙回道。

  他在喚她呢!她好歡喜哪……

  “換好衣裳了嗎?霜曉天拿了藥給我,能否幫你上藥?”

  “岳大爺,好好自己來就可以了。”

  聞言,岳權轉過身來。

  已經回過身的花好好絞著手指,黑色長髮垂著,露出一對小巧的耳貝。

  她穿著一身黑亮的衫裙,高高的衣領托著她紅潤的臉龐,襯得更加透明無瑕,像個一摸就會融化在他手上的雪偶兒;隱藏著千言萬語的大眼睛上,長長的睫毛低垂著,眸光如水氣流轉看不清,可是卻動人至極。

  初識時,她只像個女娃兒,好生將養一段時間,現在的她還是像娃娃,可是多了種女人嬌柔凝媚、又松又軟的味道。

  “你好香……”岳權脫口而出他的心中話。

  花好好臉更紅了些,想起龍海兒。“龍大小姐給了瓶好香的香膏,好好也覺得好香呢!”

  挽了她坐在床上,點亮了燈,岳權想更仔細地看著她。

  花好好臉紅著,岳權從剛才伯她冷而翻出來的黑色衣物中,拾了塊巾子包著她的濕發。當他雙手繞過她的時候,她只覺不能呼吸。

  她心跳加速,一動也不敢動地看著他,他卻大剌刺地坐在床邊地板上,拿出藥和紗布,拉起她的裙擺,輕輕摸著她的腿兒,然後細心地將藥抹上去。

  傷口神奇復原,不留一絲疤痕,曾經全碎的腿骨也早已不覺異樣,岳權邊抹邊推,將藥性揉進腿裏,奇香異氣的藥兒混著她身上的香味兒,讓岳權覺得神清氣爽。

  雨聲由大而小,漸次消失,晚霞的紼光亮起,穿透門縫,岳權花了好長的時間,專心一意地幫花好好包紮。

  以前都是神仙大夫幫她上藥,難免會酸會痛,可他像是在摸豆腐似的,她一點都不覺得疼,她要把上藥的記憶全換成他現在的舉動,那樣她就不會害怕治療了……

  岳權小心地包紮完畢,將花好好的裙兒拉好,坐在地上收拾著;花好好則盯著自個兒的裙兒,心中幽幽動盪。

  兩個人都沒有看彼此,可是心裏清楚,自個兒已經變了,他不再是昨天那個岳權,她也不再是昨天那個花好好……

  一陣香噴噴的菜飯香飄來,兩個人的肚子都咕嚕一聲。五臟廟是非常老實的,在一整個下午的折騰下,早已是空虛得可憐哪!

  男人是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而女人則是捂著嘴淺笑。

  “我餓了。”岳權看著面前的小女人說道。

  “呵呵,我也是。”花好好笑著。

  “大夥兒吃海蚌,可是我看到羊大叔一大早就發了面了,應該會幫你弄雞湯面之類的東西,委屈你了。”  ’

  想起今天岳大爺潛人海底捕到的各種魚貝,和在波浪間揚起的笑容,花好好輕輕說道:“沒關係的,好好也想吃吃看魚……”

  夜黑風高,沒有月亮的夜晚,連星子也隱藏在層層雲後,風吹得又快又緊,浪花大幅度地擺弄著船,水面起伏不平、浪濤澎湃。

  雖然沒有遇上暴風雨,但一行船隊都下了帆,靜待這陣突發的大風過去,如此方向難辨的夜裏,為免有船脫隊失散、遭逢不測,既然時間還尚寬裕,就沒必要冒險趕路。

  幾艘龍家戰船將官船圍在中間,海翔號領著剩下幾艘在週邊戒護。  

  在燈火通明的船艦上,輪替的海員各就各位,而岳權則是提著刀巡邏著。

  來到船頭,龍海兒正、目光遠跳。

  但舉日望去周遭除了船上亮光,黑暗的海面什麼也看不見。

  “海主子,夜深了,先歇歇吧!”

  “太安靜了,連停了幾個港,一路上風平浪靜,什麼事也沒有,我心裏不安穩。”龍海兒抱臂輕輕說道。  

  岳權在一旁點了點頭。“希望是多慮一場,這不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若只是我的多慮,嶽首舵也不會這麼晚了還提刀巡船。”

  “海主子說得是。”

  的確如龍海兒所言,岳權也覺得困惑,長年的海上生活,讓他直覺和警覺應該要多加提防,打從登船護送開始便無任何侵擾,平順得就像是有人放了訊,讓其餘的海賊不敢搶先一步一樣。

  再過三天就要到應天府,在這樣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最適合夜襲。  

  “聽說花姑娘也要下船?”龍海兒話鋒一轉,試探地問道。

  此話一出,只見一旁的岳權臉上表情柔和了一些,殺氣也淡了一點,隱隱約約之間有種光采。

  “是,花姑娘幫大夥兒補衣需要材料,殷小玄樂得答應陪她去逛金陵……

  可小毒物傷風未愈,我考慮派別人陪她去。”岳權說道。

  “你怎麼不陪她去?”龍海兒拐了個彎問道。

  “主子要上應天府朱家,海翔號和雷龍隊需要有人照看……”

  聞言,為了岳權的盡忠職守,龍海兒是贊了聲,但又歎了聲——贊他的忠誠,歎他的執著。

  明明是一點都不想放開花好好的手,怕她有個閃失,又知道她語言不通,想時時刻刻陪在她的身邊,可就是放不下海翔號。

  自岳伯伯死後,岳權就接下服侍龍家的責任,將自己視為她的奴僕,可她要的是一個夥伴、一個兄長、一個心腹,而不是一個奴才。  

  “岳大哥,去尋那醫怪是我的意思,你是否覺得又欠了我或龍家?”不喚嶽首舵,改叫岳大哥,龍海兒轉過身來問道。

  “岳權的命早已是海主子的。”岳權朗聲拱手說道。

  龍海兒又歎了聲。“我娘在我很小時就死了,我是岳大娘一手拉拔長大的,我視她如親娘,她重病湮纏,我也想盡一份為人子女心力,並不需要岳大哥報恩。”

  “但龍家的恩重如山,岳權不敢或忘,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岳權雖然年僅二十二,但從小跟著爹爹岳千洋出海,海上的男兒只服膺於力量和能力;父親待他極嚴,讓他練就一身的本領,雖然年少,可在龍族的年輕一輩之中,已是無人能出其右,以能服眾,號令掌管龍海兒的海翔號。

  爹爹曾告訴過他,岳家世代住在汶江口,全靠打魚維生,但因前朝暴政下了海禁不准出海,而沿岸又有倭寇,岳家祖先不得已只好棄了故鄉,流浪乞食為生。

  正在貧病交加、無以為生之際,為龍家所救,上了龍家的船,自此長居攏港,安居樂業,不再四處浪跡天涯。

  到了父親這一代,早已三代為龍家船艦的首舵,但父親早死,岳家只剩孤兒寡母,龍家對他們母子倆可說是照料有加。

  龍家之主龍巽風,人稱海龍王,更是親自傳授岳權航海技巧,讓他獨當一面。他娘看龍海兒年紀小小就沒了親娘,便接過來扶養。

  有一天,龍家之主下了船直奔岳家,看視他的愛女,看到岳權站在一旁,便告訴他希望他能保護龍海兒,保護海龍王的掌上明珠,保護龍族未來的女主子。

  也許那是一句無心之語,但從此之後,岳權便把命給了龍海兒,效忠于她。

  而此回娘親病重,天天看大夫醫病吃藥,還是沒能醫治痊癒,不知龍海兒從哪打聽到聖心老僧醫術有傳,便放下護船的任務,讓海翔號掉頭北上,只為尋找醫怪。

  為測試醫怪的醫術,她還讓殷小玄在他身上下了稀世珍奇之毒,這種殷家家傳之寶,殷小玄向來不輕易使用,只用過兩次,而第二次便是為了救他娘。

  龍家待他不薄,而龍海兒更是個不出世的將才,為了龍族一族,也為了他自己,他自當湧泉以報。  

  龍海兒看了看眼前的岳權,幾不可覺地搖了搖頭。“岳大哥,如果有一天,我逼得你得提刀殺我,你的選擇會是……”

  “絕不會有這麼一天的。”岳權誓道。

  會不會有這麼一天,恐怕不是他能決定的!龍海兒在心中暗暗說道。

  ×     ×     ×

  一盞昏黃小燈之下,花好好撚了針線,比了比顏色,拿起岳權的衣裳,一針一線細心縫補著。

  嗅著衣上男人的味道,她的臉蛋不由自主地紼紅一片。

  花好好對岳權有私心,想先幫他補衣,可是其他船員的衣服積著,所以她只得趁他不在時在夜裏趕活兒。

  衣料不差,只是顏色都褪了,看得出來有點歲月,一想到這衣裳陪著岳權許久,花好好便有點嫉妒起手上的布料來了。

  簡單的衣裳上,有著笨拙的針線痕跡,應該是他自個縫的,他還沒娶妻,岳大娘好像也病了,大概是沒人幫他做這些女紅活計。 

  心思單純的花好好拆了幾處粗糙的縫口,針眼重新穿過兩道線,加強縫紉的強度。

  他人高馬大,這樣才禁得起他活動……  

  攬了不少的事兒,今晚的針線工夫又做了不少,頸子很酸,眼也有點疼,但她卻笑得甜蜜。  

  她不再覺得自己只是吃閒飯、受人照顧,一飯一食她都儘量回報,不再是拖累大夥兒的廢物,就算只是幫點小忙,讓大家穿得舒服些,她也開心。

  吃得飽、有得忙,便是天大的福氣,讓沒依沒憑而待在這兒的她,不安穩的心也安了。  

  平安日子中倒也有意外之喜,龍海兒看她努力工作,發餉銀時也算了她一份,撥了幾吊錢給她,讓她更是感激不已。  

  若弟弟妹妹也能在這裏,他們一定也會覺得幸福的,只可惜現在連他們人在哪里她都不知道。

  一想到這裏,花好好的笑容便消失了。

  岳權答應幫她尋親,可弟妹卻像平空消失,連人牙子都找不著了,一兩個月過去了,三個小傢伙還是沒有消息,她無奈又著急,可也只能等下去,等他的手下繼續回報,看看何時能找到人。

  不知明天何去何從,還是把握今兒個吧!

  花好好想了想,又低下頭縫衣裳,心裏盤算著趁大後天下船,用縫補衣服得來的錢,她想買塊布,親手幫他縫件衣裳,就當是這段時間的謝禮……

  花好好補好最後一個破口,卷了線頭,咬了線,岳權剛好打開門進來。

  一看到小女人在幽暗燈光下做活,他覺得有些心疼。

  “油燈不夠亮,以後晚上別做針線,會傷了眼睛。”岳權解了刀,龐大的身子落坐在地上。

  花好好抱著衣裳淺笑,笑容像是和了蜜。“這燈已經夠亮了,以前白天要幫傭,常是晚上趕活兒,光只是一支燭兒,更暗呢!”而且現在還有人會在乎她,不用成天怕吃苦挨餓,這樣的生活是她夢想許久的……

  話在心沒有出口,甜蜜的感覺卻濃濃地環繞著她。

  她又想起和弟妹共有的夢想——長大了尋個好差事,單吃大白麵吃個飽!

  船上的人兒個個都好,不知攏港能不能讓她們落腳?什麼工作她都願意做,只要能和弟妹在一起,待在岳大爺的身邊……

  或者,龍族的人心地善良,就單讓弟妹留在攏港也可以,她可以從長白山寄錢給他們,省著些用度,應該也能讓他們過活。

  花好好暗自想了會兒,看著仰臥在地上的岳權臉上透出一絲紫氣,突地想起什麼似的,趕忙從床頭的一個錦匣中拿出個小銀盒,精巧的盒中有幾粒紫玉似的物品滾動著。

  “來,殷姑娘交代要按時服下的,岳大爺今晚還沒吃吧?”花好好小心翼翼地拿了顆寶貝藥丸遞給岳權。

  她知道他身中殷小允的奇毒,毒性很強,得連解九九八十一天。打從知道之後,她便隨時記得提醒他。

  有一次他忘了服藥,結果吐出一大口黑血。花好好曾聽殷小允提過這毒奇狠,若未解乾淨,他這輩子就廢了!怎麼廢法她也不懂,但他痛苦吐血之時,她除了驚恐之外,還有深深的憐惜。

  像是看到弟妹受傷時的難受,又多了點想代他受苦的感覺。

  怪的是,岳大爺總不會忘了她該換藥,卻老是忘了自己的毒還沒解完。

  岳權一仰脖吞下藥丸,一迎人眼便是床上擔憂的臉孔,他不自覺柔情地問:“花姑娘的腳還疼否?”

  “不會很疼了……”

  正值兩人情生意動之時,外頭傳來鼓噪聲,有人猛力敲著門!

  “岳老大、岳老大,不好了!有倭船來了,海主子請您趕緊出來!”

  岳權提了刀去開門,回頭望了眼眉目凝重的花好好說道:“花姑娘待在房裏,對方是殺人不眨眼的海盜,千萬別出來!”

  無暇仔細交代,岳權說完便把艙門帶上,看著來報信的下屬。“你守在這兒保護花姑娘的安全!”

  ×     ×       ×

  外頭嘶吼聲震天價響,兵器交擊聲驚心動魄,還有像打雷一樣的聲響,船身也不停地搖晃,花好好在船艙裏緊張地抓著拐杖焦心。

  因為過於擔心岳權的安危,她決定忽視他的告誡,偷偷瞧瞧外邊的情勢。  

  才拉開門縫,守在外頭的同伴早已不見蹤影。

  海翔號上的人英勇善戰,幾乎全攻上倭船去了,還留在船上的人,拉弓放火箭,調整火炮射擊,轟得大量倭船棄守。

  火箭和火炮燃起熊熊烈火,將黑暗的海域照亮得如同赤紅的煉獄一般,血災刀光箭影齊動,生存之戰不能有半點猶豫。

  倭船的數量不少,但顯然戰術不夠精良,有些已經轉向逃離戰場,而仍在海面上奮戰的倭船,被龍族人攻陷,開始貼身肉搏戰。

  火光灼灼之中,龍海兒帶頭殺敵,長刀短劍一攻一守,紅芒似星流疾速,縱橫無敵;而殷小玄則像個玩耍的小姑娘,在敵船的主桅上蕩秋千,無數的紫炎從她身上飄下,被紫炎沾上的人,下一秒便痛苦地跪地申吟。

  其他人則忙著廝殺、破壞敵艦,割斷動力來源的桅帆。

  那岳大爺呢?花好好一回頭,看見岳權把著大舵,海翔號像一陣輕風拂過海面,威震四方地飛馳著。

  他一方面組織雷龍隊的其他船艦,攻守之間由他指揮著,一方面不停地下令使用火炮攻擊還在抵抗的倭船船隻。

  猛地,一支羽毛響箭朝岳權射去!危險之際,他將背後大刀一抽,及腰揮下,折箭為二,但從箭響來源處不停射來飛箭,在箭雨中,他單手操控,另一手禦敵,仿佛任何的攻擊都不能傷他分毫。

  花好好看著箭如雨下、攻勢淩厲,只恨自己無能為力。“岳大爺,小心呀!”

  倭寇也不是省油的燈,早已做足了功課,知道擒賊先擒王,只要砍斷龍海兒視如右臂的岳權,再拿下龍海兒的左臂海翔號,就算她再神勇,雷龍隊的威力也要大減。

  所以亂箭射得又猛又快,務要先取岳權性命,後奪帥船海翔號。

  海翔號上的火箭隊搭弓就射,可敵方在暗處放冷箭,一時之間也不能完全阻絕敵箭來襲,岳權在把舵之餘,還要分神揮舞大刀,一個不留神,臉上和肩上就帶了彩!

  花好好大眼圓睜,突然放聲大喊:“對面的二桅上有三個人,主桅上有兩個人,還有五個人躲在桅後和船舷!”

  岳權聽到花好好嬌柔的聲音,吃了一驚,但順著她的指示,火箭往這幾處射去,果然找出不少射手。

  花好好目光晶瑩透明,不停尋找放箭之人,一找到便報。她爹娘生前都是獵貂的獵戶,她天生一對千里眼,任何蛛絲馬跡都逃不過她的雙眼,尤其在黑暗之中看得更是清楚!

  白淨的姑娘在赤炎火光的戰場之中格外引人注意,倭船上藏匿之人一個個中箭落下,他們漸漸察覺有異,原先集中攻擊岳權的箭全轉向花好好。

  一個行動不便的姑娘,哪能抵抗這種陣仗?只能恐懼地看著弩箭離弦往自己射來,僵立在原處,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這個時候,一隻大花鷹淩空而至,爪子收放之間,兩三隻箭鏃落地鳴音,化解了花好好殺身的危機。

  就在此時,岳權也趕到花好好身邊,豎刀擋去弩箭,鏘鏘當當不絕於耳,她這才知道自己差點就變成活箭靶!

  邊擋邊逃,將花好好拉到藏隱之處,岳權急怒攻心、口不擇言地喊道:

  “你為什麼出來了?你不要命了嗎?”

  花好好還陷在命喪箭下的驚魂之中,怎麼禁得起心儀之人的怒火沖天?眼淚立刻如珠斷線,滴滴滑落臉龐。“我只是想幫忙……”

  “你乖乖待在房裏,才是真的幫忙!”

  一想起她的大聲呼喊暴露自己的位置,引起敵方的注意,若不是他的海鷹搶先一步,只怕他到時,只剩下一個萬箭穿心的娃兒

  血流成河、香消玉殞的畫面,在岳權腦海裏不停出現,剛才那一幕驚心動魄,嚇得他魂都要飛了。

  她沒有半點武功,還有一隻跛足,些許差池,小命便會不保!

  花好好不敢再辯,只能低著頭、召著淚絞著手指。“對不起,岳大爺……”  

  “別再叫岳大爺了,叫我岳權!”岳權一把抱緊花好好,借著懷中的溫度和她的喘息,感覺她還真實地活著。

  差一點點,他就要永遠失去這個女人了,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岳權用著強悍的力量緊擁著花好好,讓她喘不過氣來,但更讓她震動的是她的心臟,在他心急如焚的眼光下強烈地跳動著,像是快從她的身體裏沖出來。

  男人的溫度和氣味薰得她暈頭轉向,意識不清,她從男人肩頭望出去的目光離散而迷惑……

  突地,她看到銀芒一閃!

  “小心!”

  不知從哪來的力氣,花好好居然扳轉了比她壯了好幾倍的岳權,打算用自己的身體去擋那一箭!  

  “當!”地一聲,刀箭錚鳴,岳權鬆開抱著花好好的手,缶權立刀充盾,將她護在自己臂中。

  在她的眼裏,他竟看見以身相殉的決心!  

  炮聲隆隆,四處都是敵人,他覺得此地不夠安全,便將她扛起,使刀劈開箭雨,殺出通道回到船尾,把像雪花一樣脆弱的小女人固定在自己和船舵中間。

  花好好有點不明白岳權的行為,她望向他,他全身都是肅殺之氣,但她卻看不懂他的表情,因為他雖堅毅,卻有一絲驚怯。

  看著不遠之處的殺伐,花好好不覺害怕,反倒因為岳權會保護她,她也可以名正言順地待在他的身邊,而感到欣喜不已。

  花好好明知不能沉淪,但不禁神思迷離、心馳神蕩……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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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16:56:3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一個少女身上染滿了血,一對刀劍滴落紅豔的液體,站在倭船的船頭審問進犯的倭寇。她吩咐手下毀了倭船的行動能力,將敵軍全綁在甲板上.等明天一早讓大明水軍來發落。

  依大明律令,一般的平民百姓禁止私造船只,也不得下海,不論是貿易或漁獵都屬禁止之列,若不是苛政海禁,官逼民反,這些倭寇也不至於為了生活出此下策。  

  所以,龍海兒並不打算剿船屠殺,殲滅這些可憐的海民。

  她領了手下回到海翔號,意料之中的是,岳權早已在進行戰後的善後工作,包括救治傷患、盤點損失、修復船隻等等。  

  只是有一點不尋常——那花好好像只白兔一樣,被關在黝黑大熊的懷裏,無論岳權走到哪里,便將女人帶到哪里!

  小白兔是戰戰兢兢,而大黑熊則是面帶雷霆。  

  這個不協調的畫面是滿新鮮的,可惜海翔號上的一干人等是邊看邊忍住笑,因為船老大難得變臉,千萬別去當炮灰。

  岳權不輕易動怒,但他一翻臉,必教人吃不了兜著走。 

  從不曾好好走著的殷小玄蹦蹦跳跳到岳權身邊,看著不得自由的花好好,一臉極具興味。

  “小美人,你眼睛很亮呢!那麼暗還能看得這麼清楚,不簡單哪!”殷小玄由衷贊道。  

  花好好想回答,可是岳權一聽,顧不得手勁,將小女人又抱了個死緊,她只能咳了兩聲代替回答。

  這可新鮮有趣,喚起殷小玄的戲譫血統。“喂,岳老大,你手輕些,好好快被你給弄死了!”

  “要不換勒你如何?”岳權陰狠地說。

  剛才的驚恐畫面還在眼前,殷小玄不但不阻止花好好的魯莽行為,還敢這般鼓勵她,這妖言惑眾的天魔星真該丟下船喂魚! 

  殷小玄速速輕功一點,向後一躍,遠離岳權的能力所及,可惜被禁錮的花好好卻逃不了。

  看著殷小玄的倉皇逃離,聽著岳權的惡劣口氣,花好好覺得心慌意亂,不知道該怎麼面對盛怒中的岳權……

  他總是那麼照顧他,像座風吹雨打都不動搖的大山一樣:可現在他卻陰晴不定,讓她不明所以。唯一知道的是,他的怒氣絕對是因自己的大意而引起的,她不該反抗他,也無能反抗他……

  可是要怎樣讓他消氣,要怎樣才能讓他開心一點呢?

  膽子比牛膽還大的殷小玄,眼睛咕溜一轉。“勒我?只怕你是勒死我,而不是護著我呢!怎麼,這岳老大動了凡心……嗚嗚嗚嗚……”

  喂!她話還沒講完呢,哪個不長眼的用雙血手捂她的嘴呀?娘的咧!都是臭死人的血味……

  股小玄一回過頭,看見一張冷靜帶笑的面龐,氣勢瞬間就弱了下來。

  人家是主子,她又能怎麼辦?更何況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龍海兒不高興,喚她的海鷹來捉弄她的寶貝們,唉!氣悶呀……

  龍海兒捂住殷小玄的嘴,在她耳邊說道,“別總往老虎嘴裏探手,小玄你“又”欠我一次,記得我救你一命之恩。”

  龍海兒的出現,讓岳權稍微恢復理智,條理分明地說:“海主子,官船毫髮無傷,已經讓霜曉天幫弟兄們療傷,受損的船身估計明天早晨可以修復,晚上會派幾個人去看守那幫海盜,待明早水軍來了,咱們就能繼續出發。”

  龍海兒知道殷小玄不會再開口,便放下手,噙著一抹笑,含意深遠地望著岳權和他懷中手足無措的花好好。  

  “岳大哥,花姑娘看起來很驚慌,我來安撫安撫她吧!”龍海兒吟吟笑語,伸手去挽花好好。  

  以為能松一口氣的花好好,卻發現岳權不但沒有放手,還抱得更緊了些。  

  “我來就行,請海主子先去歇息。”岳權低聲說道。 

  說完,也不記得先請龍海兒離去,便不顧眾人目光地硬生生將花好好給拎回房間。  

  所經之處眾人自動分道,不敢擋著老大的路,等到岳權在他們眼前用力關上房門後,他們的目光還不能從門上移開。

  大夥兒水裏來、火裏去,還沒看過嶽首舵動大氣呢!

  殷小玄咕噥了聲。“趕什麼趕?花姑娘又不是他的媳婦兒……”

  龍海兒拍拍孩子心性的知交肩膀。“岳大哥沒愛過人,他第一次經歷差點失去寶貝的痛苦,你別去笑話他,讓他和花姑娘好好談談。”

  看著主子的表情,回想剛才岳權的失常舉止,殷小玄恍然大悟,重重地拍了下自己的額頭。

  但她的表情突然轉變,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可是……好好、好好她……她不行呀!”平時牙尖嘴利,偏在這個時候結巴了起來,真是氣死人了!  

  “花姑娘怎麼了?”聽出殷小玄語帶弦外之音,龍海兒凝眉間道。  

  殷小玄望瞭望四周好奇的目光,決定不大肆宣揚,小聲附在龍海兒耳邊說道:“好好已經許人了呀!”

  “小玄,此話當真?”  

  “這種事還能信口雌黃嗎?不行!這事兒可嚴重了,我得快點去告訴岳老大,他是個粗漢子,禁不起傷心的……咦?海主子,你別拉住我呀!”  

  “那麼,這事兒就有趣了。”

  “嗚嗚鳴……”  

  看著殷小玄眼中的心急,龍海幾點了她數處大穴,巧笑倩兮地將她給拖回房間。

  其餘的海員們大眼瞪小眼,還摸不清楚情況,想起有命在身,只好各自幹自個兒的營生去了。  

  ×      ×      ×

  揣著花好好回到房裏,岳權突地不再動作,只是靜靜地抱著她。心頭翻湧的情緒太過複雜,他還無法理清。  

  幾刻鍾前,花好好像個雪偶似地孑立,站在漫天的赤紅火光之中,一支冰冷的箭朝她射去,那一刻,他什麼都不能思考,只能憑著本能沖到她的身邊。

  什麼都聽不見,腦子只有“不要”二字淒厲轟然地號泣著。

  忘了天、忘了地,丟下海翔號,也丟下任務,他的眼裏只有危難的她,可他再著急,那支箭還是來得那麼快,那麼兇狠,若不是海鷹

  他不敢再想下去,也不願再想下去,那一幕讓他好害怕,而他從未這麼害怕過,虛弱得什麼都握不住,力量如此渺小,如此的孤寂讓他失去理智,也失去平常心。

  剛才殷小玄無端端地受了氣,但他真正憤怒的物件,其實是自己。

  一思及此,他擁緊了懷抱,只是這一次,他沒有抱痛她。

  “岳大爺,您別生氣了好嗎?好好會反省,下次不會再傻得跑出去了,好好保證絕不再犯了……”花好好怯生生地說道。

  岳大爺別生氣了,也別露出那麼傷心的眼神;好好看著心裏痛,腦子也跟著不靈光,更想不出好法子……  

  撥開花好好的發絲,岳權借著微弱的燈光,辨視著她的臉。“我有沒有弄痛你?”

  若是失去了她,會是如何?

  為什麼在那一瞬間,他什麼都看不見了?

  能否再回到之前,他自信強壯、努力踏實,生活得極好;有奮鬥的目標?

  可他知道,答案是不行。

  “沒有,好好沒有痛,好好很好。”花好好揚起笑答。

  “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我失態了,今晚的海戰嚇著你了吧?先睡下,我還得出去忙。”

  “岳大爺等等!好好還不想睡,好好一點都不害怕!”她沒扯謊,她真的一點都不害怕,她只害怕他受傷……用袖子輕壓岳權的傷口,她天真地微笑著。

  “只是小傷口,不礙事。”就是這點小傷,讓她義無反顧地大聲呼喊。害得她差點丟了小命。

  “這不是小傷口,箭利得很,小時候我常跟著爹娘打獵,我知道萬一偏個兩寸。岳大爺……”說著說著,慢半拍的花好好才心驚了起來。

  是呀!那射箭者若抓到準頭,岳大爺不死也殘……

  握住花好好拭血的發抖小手,岳權將一對小手壓在胸口。

  “花姑娘,我心跳得很快是吧?”看著花好好驚僵如木,岳權繼續說道,“答應我,保重自己,所以就算是為了我,也別再讓自己涉險了,方才我的心像擰住了一樣,如果姑娘受到任何一絲傷害.我不會原諒我自己的。”

  說完,岳權放下花好好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花好好凝視著被他帶上的木門。“可是,好好放不下岳大爺,實在不能旁觀呀!”  

  她的自言自語像是要說給岳權聽,可是他早已離去,她將剛觸過男人胸膛的手覆蓋在自己的胸膛上。

  “岳大爺,好好的心也跳得很快很快,咚咚咚的……”

  岳權的身體好熱,心臟跳得好有力哪!

  “岳大爺,好好不能答應您,好好如果看到您受傷,會好悲傷好悲傷,會好想死去哪……”

  她不能忍受他受到一點點傷害,她的行動是被自己出軌的意念所趨策,被自己暴增的貪婪所推動。

  “好好好想再留在您身邊多一陣子,岳大爺,好好好自私,明明不可以的,可是好好好想留在您身邊……”

  她是個許了人的姑娘,女子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天經地義的,爹娘走了,她只能聽從叔父的安排,雖未過門,但已是黃老爺房裏的人了。  

  村裏的大娘個個說她命苦得很,但她不覺得,幸福是種奢侈的事兒,有飯吃她就應該要滿足了。

  只是,許了黃老爺,岳權就不能是她的夫婿了……

  黃老爺能給她溫飽,她不應該再奢求什麼了。她原本已經讓自己死心了,讓自己不再幻想著未來了,不再期望她的夫婿就像她爹那樣……  

  娘曾經拗不過她,紅著臉溫柔地說,只有她的爹,能讓娘有好幸福好幸福的感覺,再苦娘也不怕,林子裏再黑娘也敢去,因為這個世上,有爹爹和她。還有剛出生的大妹,一家四口圓圓滿滿。

  呵呵呵,那時候小弟和二妹還沒來到世上呢!

  而她現在卻有了幸福的感覺,在岳權的懷裏,她好幸福好幸福,就像一切的辛酸都被大風雪吹跑了。

  “岳大爺,好好心裏有好多話,好多說不出來的話……”

  好幸福,幸福得就像是快死了一樣:好幸福,幸福得就像在作美夢一樣。

  好幸福,幸福得就像喘不過氣一樣:好幸福,幸福得讓她可以忘了一切……

  “岳大爺,好好還是不能答應您,如果還有下次,好好還是會保護您的……請您別生氣好嗎?”

  燃油用盡,燈光在花好好一邊燦爛微笑一邊落下兩行眼淚時熄了。

  發落了六船倭寇,雷龍隊和宮船隊順利地南下,順風走了三天半,平安抵達江蘇太倉的瀏家港。

  不愧是江南第一港,人潮若市,繁華景象自是不在話下。  

  遠跳宮船隊入港,包括海翔號在內的十艘海戰船全數停在港外,但海翔號卻放下一艘小船。  

  “咳……好好,你等等……咳呃……”殷小玄病容憔悴,喚住了正要離船的花好好。

  花好好急忙想要撐住軟化成泥的殷小玄,一旁的岳權動作更快,提著殷小玄的衣領,將她拎了起來,讓她垂下的小臉正好對著花好好。  

  一如往常的岳權,心思卻如海一樣深。

  不再和她提起什麼,他的忘情失態在兩人之間就像從沒發生過一樣,花好好還是依然天真善良、楚楚可憐,而他需要時間思考。

  “殷姑娘,你風寒還沒好,怎麼不歇歇?”花好好急忙說道。

  “我……要和你下船。”殷小玄一雙眼黑得像熊貓一樣。

  別說她想去,她連動都成問題。  

  “小毒物不准去!你這身體也想跟去玩?別胡鬧了。”岳權叨念道。  

  花好好捧著殷小玄的臉蛋,像是看著自個兒的妹妹,溫柔地說道:“殷姑娘想要什麼告訴好好,好好幫你帶回來,想吃的?還是想玩的?我有一些錢,幫你買小食回來好不好?”

  禁不住花好好的溫柔,殷小玄眼一花,眼前是金霞滿天,好似四方神佛都來齊了,複又猛咳了起來,全身都疼,尤其是丹田,一咳就劇烈地疼痛著,咳得她想吐出五臟六腑。

  打從幾天前洗浴後未及時換上乾爽的衣裳,殷小玄就病了,加上那夜倭寇來擾,一陣重大勞動之後,她傷寒加重,病如山倒,一副癆病鬼樣。

  若不是霜曉天說不相干,她大概會被極保護花好好的岳權給隔離在幾裏之外,可能還會系條繩子,然後丟下船拖著走吧!

  唉……海主子要她三緘其口,可她看著這兩人彼此有心、情深意重的模樣,就捨不得呀!

  一個像她的好大哥,一個像她的親小妹……

  不不不!花好好最近這幾天變了,變得溫柔、可人、嬌俏,變得若有所思,變得堅強,像是個姐姐,而不再像是妹妹了……

  “我要去!我要跟好好去啦!咳咳咳……我不要被關在船上……”殷小玄說著說著,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撫著孩子氣的美豔少女,花好好心疼得很,很怕斷然拒絕會讓這小姑娘更加傷心難過。

  “小毒物,別胡鬧了。”岳權肅聲說道。

  “嗚……咳咳……你就會凶我……”

  “岳大爺,她病了,別凶她了……”

  “我就知道好好對我最好了。”殷小玄嘟著嘴,沒力地瞪了岳權一眼,反手拉下發際的兩、三顆寶石,往花好好的黑絲裙帶上一拴。

  花好好低頭一看,那幾顆斑斕的五彩寶石,好像和裙帶合為一體一樣,閃亮的珍寶和一身黑亮的衣裙襯極了!

  哦!她在想什麼傻念頭?這衣裳本來就是岳大爺向殷姑娘借來的呀!

  岳權也看到了這一幕。“小毒物,你……”  

  “放心、放心,咳……那個可以保護她……放我下來,我回房傷心去!”

  應殷小玄所請,岳權小心地將她放下來,殷小玄氣餒地走下船艙。  

  花好好看了她一眼,無奈地笑了笑。“殷姑娘還是個孩子。”

  “小毒物人小鬼大,可她比海主子還小幾個月,本來就是個孩子——老害人操心的孩子。”岳權歎道。

  往海面一看,龍海兒和負責船上採買的眾人都已坐好在小船上,只差花好好了,岳權從懷裏挑出個小荷包,交給眼前的小姑娘。

  “這是什麼?不不不!岳大爺,好好有錢,不用再給好好銀子了……”花好好打開荷包,發現裏面有幾塊銀錠,趕忙退回說道。

  可岳權沒有伸手,只是柔和地看著她,輕輕說著:“幫小毒物一個忙,去一趟金陵城西老甜坊買潤肺的枇杷八仙糖,和香糕軒的小豆茯苓糕,她愛吃。

  順便……你是姑娘家,不能讓你老是用的、穿的都使小毒物的東西,去幫自個兒添些東西……”  

  他黝黑的臉上浮現淡淡的紅痕,不容她拒絕地按著她的手收下那荷包,然後轉向另一旁命道:“劉基,好好保護花姑娘。”

  只見那青年應了一聲,背了花好好爬下繩梯。

  ×       ×      ×

  小舟隨波顛簸,比不上大船平穩,兩側幾個大漢劃槳推櫓,輕盈地航行,讓早就不犯海病的花好好,回想起坐搖籃晃呀晃的滋味。

  水色映著天光,天空好藍、風晴日麗,暖風徐徐吹送,南方晚春近夏,別有一番迷人風情。

  船底遊魚不時躍出海面,引來大群海鷗水鳥,正頭頂上一雙大海鷹,尾隨著小船,翱翔天際、自由自在。

  龍家的男子哼著船歌按韻使力,小船順著節奏擺揚行進,歌聲雄厚悅耳,讓人寬心,所有煩惱都忘在九霄雲外。

  “龍大小姐,好好有一事想問,不知是否妥當?”花好好回頭望瞭望杵在大船邊的龍海兒一眼。

  “問吧!”龍海兒撫著兵器笑道。

  “龍家的船,怎麼都不靠岸呢?”

  “大明海禁甚嚴,但龍家擁有比朝廷更強的水軍,威震四方,大抵南洋一帶海務、三保太監幾次下西洋,都和龍家有段淵源;朝廷一方面要借重龍家海勇,一方面又懼怕龍家勢力,我父親索性命令在沿海一帶都不靠岸,省得被人指控陰謀造反。”龍海兒笑著說道。

  好複雜呀!明明是自己好奇,龍大小姐給了答案,偏偏自己又聽不懂,搞不清楚。

  “好好不太明瞭……”花好好不好意思地說道。其實她只是想多瞭解一點岳權的事罷了!  

  “哪一個部分不懂?”

  “好好笨,全都不懂。”

  “呵呵!不怪你,這其中愛恨糾葛、錯綜複雜,像團理不清的漁網,你不是龍族之人,不懂是很自然的事。”

  在兩人問答之間,小船已經靠岸。岸上幾匹未配鞍的駿馬正守著,路上行人看得嘖嘖稱奇,操著一口吳噥軟語,應該是在證馬。

  花好好語言不通,只覺得那口氣溫溫柔柔,像含著一卷卷的雲朵兒,每一說話,便從他們的口裏呼出來。

  馬兒雖馴卻不讓人靠近,但領頭的那頭赤馬,花好好卻覺極為眼熟。

  給了瀏家港水軍權杖,龍海兒一上岸便抱著赤馬又親又吻,還拿了塊糖喂它,而赤馬也親密地黏著她。  

  花好好一上岸,腳步卻踩不穩,覺得地面不平坦,每一步都空虛不已,一個踏空,她差點摔著,被岳權指名的劉基趕忙扶著她。

  “花姑娘,走穩些!”

  “我也不知怎麼著,怎麼上了岸,海病又犯了?”

  “呵呵,上船太久,反倒不適應陸地了。”龍海兒在一旁笑道。

  花好好扶著拐杖,小心翼翼地走著。“龍大小姐,這馬兒我認識……”

  “這馬是我接生的,跟著咱們南下北上,偏又淘氣不肯上船,只肯在岸邊跟著海翔號,一靠岸便來了;在長白山上,你見過它。”

  在長白山上,騎著未上鞍赤馬的應該就是豪氣的龍海兒,而騎一對黑馬跟著她的則是岳權和殷小玄。  

  她被岳權所傷也就在那時候,後來才知他當時意識不清,只能被馬兒馱著飛跑。

  劉基將花好好扶上一匹溫馴的黑馬,原也要跟著上馬,卻發現她不但會騎馬,而且禦馬有方。

  “劉大哥,腳傷不會礙著騎馬,好好自個兒來就行了!”花好好笑著說道。  

  獵戶的孩子會騎馬是天經地義的事,東北的馬兒又高又大又野又快,這黑馬溫溫馴馴,也不欺負人,騎著它並不困難。

  花好好一身黑衣黑裙,配著毛色黑亮的駿馬,和一身紅衣、徒手上馬的龍海兒,在一隊陽剛味重的人馬之中極為耀眼。

  “天色不早了,在晌午前,咱們得趕到金陵,駕!”

  龍海兒喝了聲,一行人拉韁抽鞭,馬蹄翻飛,順著官方石板大道向東方賓士而去。

  此時海岸邊一間小酒館的二樓窗臺旁,有幾個人隱身暗處,注意著龍家人的一舉一動,當中有位白衣男子,拂扇優雅,說不出的風流富貴、瀟灑倜儻。

  他啜飲著醇酒,表情溫文儒雅,深藏不露。

  “三少爺,那跟在龍海兒身邊的黑衣自淨女子,應是殷小玄無誤。”一個手下立在桌畔,拱手說道。

  “她受傷了?”合扇人手,白衣男子聲如樂音,緩緩問道。

  “屬下罪該萬死,不知她已受傷,根據探子來報,她跟著龍海兒上了長白山,許是……”  

  “不妨,這正是擒她的大好時機!”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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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16:56:47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明朝定都在應天府金陵城,江南古都風華絕代、文采繁華皆屬無雙,位在連綿山脈之首,偎著秦淮傍著南海,近有西湖環圍糧倉,山水鍾毓、天成秀景,美不勝收。

  京城物產豐饒,是南北貨物、稀世奇珍彙集之處,城裏各種店家買賣熱絡,生意熱鬧繁華,全是花好好生平不曾見過的。

  紅男綠女衣著綺羅、簪寶釵珠、方巾闊服,舉止慢條斯理、從從容容,大道上南來北往,不是車就是馬,人潮絡繹不。

  花好好去過長白山腳的市集,但那怎麼比得上天下第一城大富大貴、百紫幹紅的豪華氣派呢?

  “京城的人是不是全湧上街了?好熱鬧哪!”花好好喃喃說道。

  龍海兒進了城便先走了,而其他人也各有正事要辦,大家約好黃昏在東城門會合,花好好身旁只跟著一個幫她翻譯開道、貼心扛貨的劉基。

  她真是個鄉巴佬,逛著逛著便昏頭轉向,搞不清身在東南西北了。這可是六朝金粉的浮華世界,花花大千難以盡數。

  好在劉基來過幾回金陵,帶著她大街小巷、東西市集地走,買絨線、剪刀、繡花針、繡弓,還逛了幾處精巧的店面,陪著她買些衣飾釵環,這都是岳權的好心安排。

  她手上只提著個油紙包,裏頭有八仙糖和茯苓糕,口裏含著店家招待的蓮糖,香氣襲人,整個人都被感動之情塞得滿懷。

  “劉大哥,岳大爺喜歡什麼顏色呀?”花好好問著一旁的劉基。她想買塊布幫他縫衣,可是不知道他喜歡什麼顏色?

  岳權輕裝簡便,只帶了兩、三套衣物,都是藏青顏色,可又說不準他就是喜歡這顏色,也許只是隨手方便……

  少女心在春暖花開之際,也像蜂蝶一樣紛亂。

  劉基是個海上男兒,不拘小節慣了,怎麼會知道船老大的喜好和姑娘家的心思?他抓抓頭髮,拼命回想著。“我也不知道……嶽首舵都穿藍色,而咱們都是海的子民,應該會喜歡海的顏色吧?”

  “哪!青也有很多種,是天青、寶藍、藏青、墨青、水藍還是……”

  “花姑娘別為難我了,我分不出來。”

  “那你自己喜歡哪種顏色呢?”

  一男一女走在市集裏,男的面露為難之色,女的則是一再問,一副不問到答案誓不甘休的嬌柔模樣。

  江南女子是水做的,以絕色出名,可花好好是雪花堆的,精至小巧、秀麗明亮,路人無不讚歎三分。

  可劉基卻吃不消美人兒的垂幸。

  “布兒花色我不熟……花姑娘你餓了沒有?嶽首舵要我別餓著你,城裏有上好的鴨粥和薺菜蝦丸湯,我帶你去試試。若不餓還有茶館和各種茶食,你渴了沒呀?”劉基試圖轉移花好好的注薏力,絞盡腦汁地說道。

  要帶路、提東西、喊價錢,他是行家;可要充當軍師,聊姑娘的喜好,他沒那本領。

  “我不渴也不餓,劉大哥先帶我去布行,我想要買布……”

  劉基走在前頭,帶著花好好便往茶店飯館走去,可花好好突然眼睛一亮……人影閃動間,遠方有個行走商人,車上載了匹淡靛青的布匹。  

  那布好漂亮哪!青色裏藏了點紫,英氣十足,可又不至於太過陽剛,應該很適合岳大爺:再買塊細緞,貼綴在領口衣擺,繡滿萬字花紋,願天上四方諸位神佛保佑他能逢凶化吉……

  想著想著,小女人鑽入人山人海,她抱緊油紙包、揣著小荷包,轉了個方向,不太靈活地追趕著那台車。

  劉基未發覺花好好已沒跟在身後,還極度認真地說道:“那怎麼成?先吃點東西再去吧!橫豎還有兩個時辰,不礙事的……花姑娘,你看,那家客棧的醃鵝做得好……花姑娘?!”

  劉基一回頭,發現花好好混在萬頭鑽動的人群中,愈走愈遠,他正要追上前去,突然一陣頸背劇痛,眼前金光進裂。

  還沒來得及拔兵器,天靈蓋一記重捶,堂堂六尺大漢頓時仰天倒地,手上東西撒了一地,引來大批民眾圍觀。

  ×     ×      ×

  花好好喘吁吁地走著,前方的車兒卻愈跑愈快。

  她喊了幾聲,不知是老闆聽不懂她的話,還是壓根兒沒聽到她的叫喚,停都沒停一會兒,不停地跑著。

  她向來是很堅持的,看一眼就喜歡不已的布料,好不容易有錢,她一定要買到!更何況除了今天,她再也沒有機會下船了,怎麼能放過這個機會?

  到了隴港,若再沒有弟妹的消息,她的腳傷一愈,也應該回長白山了,不能再繼續叨擾龍族的人。

  這麼算一算,她在岳大爺身邊的時光有限,--一定得儘快幫他縫件衣服,聊表她的謝意。

  也許,還有些說不出來的心意在裏面……不知他會不會喜歡?

  就這麼走著走著,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從鬧市來到偏僻之處的小巷之中,兩旁都是磚造牆面,那車還是繼續向前跑。

  “慢些……布老闆,我要買布呀!您別走呀!”花好好邊喘著氣邊喊。

  終於走不動了,她抱著拐杖靠著牆,眼前彷如一座迷宮,有路有牆卻沒有方向,人聲忽遠忽近,可卻看不到半條人影。

  腿兒酸疼,傷腿也有點不適,她揉揉眼,發現四周只有自個兒一個人;她開始驚慌起來。

  驀地,幾個蒙面之人從天而降,將她團團包圍,目凶眉狠地以刀相逼,卻不敢靠近她的身。  

  花好好被鋒刀架著脖子,正要詢問辯解,為首之人不容分說地朝她的臉灑去一陣濃黃煙粉。

  吸入又腥又甜的煙塵,花好好的手拼命揮舞,但沒多久,她身子便一陣麻酥,再也不能直立,軟呼呼地倒在地上。

  ×      ×    ×

  _

  是誰?是誰在講話?

  花好好聽不懂,也聽不清楚,聲音忽大忽小,像冬天林子裏的狼號鬼哭,是那麼陰森恐怖……

  花好好頭疼不已,鼻頭碰觸到濕潤的地面,嗅到青草的味道,她睜開沉重的眼皮,一張開眼,卻發現眼睛被黑布蒙著,什麼都看不到。  

  被綁在後方的手疼得要死,肩膀也快抽搐了,麻繩粗糙磨皮,她一用力,就深陷進皮膚裏。

  這裏是哪里?為什麼這麼對待她?

  “你們是誰?求求你們放了我……岳大爺,救我!”花好好一面說,一面在地上爬行著。

  奇異語言的對話聲戛然而止,花好好的傷腿被人狠心握住,她疼得喊不出聲音來,只能任冷汗濕了衣裳。過了一會兒,眼前卻大放光明。

  火把的光亮讓她睜不開眼,她感覺有人正在摩娑她的臉龐,好不容易習慣光線,她看見眼前有個好俊俏的男人,正用手指扳著她的臉,不知在說些什麼。

  黑漆漆的林子裏,好多人圍繞著她,她蜷曲在地上,看不到他們的臉龐,只看得見眼前這個白衣男人好像在問她話似的。

  “大爺,好好聽不懂您說的話,您是不是誤會了?”花好好急忙說道。

  男人聞聲抿了抿唇,詭異地瞪著她,手往她的小腹伸去,她嚇得想閃躲,一旁的人卻踩住她的胸口,不讓她動。

  男人用扇柄挑起她裙帶的寶石,再度開口問話。

  偏偏花好好是有聽沒有懂,只知男人表情凝重,十分認真。“這是殷姑娘給我的東西,請您別拿走,我得還她的;而且我真的聽不懂您說的話,我來自長白山……”

  這回換花好好咕嚕咕嚕說了一串,但男人挑著眉擺明聽不懂,他抬起手,示意花好好不用再說下去。

  花好好立刻住口,不一瞬間,四周的大漢全退到幾尺開外之處。

  白衣男人微笑的樣貌十分好看,他放下那一串寶石,黑暗之中突然冒出一股怪味和怪聲,花好好低下頭一看,一團團黑黑毛毛的東西正爬上她的衣裳。

  噁心到讓人胃裏發毛的觸感隔著衣裳穿透過來,花好好開始往前爬,想擺脫那些不知名的生物,可是那種感覺卻不停往上蔓延到她的腰,爬到她的胸前和脖子上。

  被綁著不能移動,她無法好好查看那是什麼,只知道要加速往前爬。  

  陰暗的林子裏沒有月光,她什麼都看不到,火光愈來愈遠,卻有東西在她身上不斷地增加。

  不知過了多久,她撞在一棵枯樹上,月光透過枝蚜灑了下來,她往身上一看,那些毛茸茸的生物黑黑的一團,只有眼睛反射著月光,讓她莫名地害怕起來。

  在花好好快被嚇暈之際,她突然聽到“喀!”地一聲,她身上的眾多生物突然快速從她身上撤退。

  花好好乘機往樹旁鑽去,沒想到卻突然往下掉落!

  原來枯樹長在懸崖突出之處,下面有如無底洞,她不停地往下滾,連求生的機會都沒有,只能任由泥土石塊劃破她的衣服、剖傷她的臉蛋。

  ?那間,一塊突出的大石勾住她下墜的身勢,讓她像個破布娃娃一樣被掛在半空之中。  

  這是活命的最後機會,想起岳權和弟妹,花好好拼死掙扎著往石塊上攀去。

  夜黑風高,呼呼地吹著她嬌小的身子,她窩在石壁邊,看著天上的月亮。

  這是怎麼一回事?她做錯了什麼,怎麼會惹上這些人呢?劉大哥會不會也遇上什麼不測?她好擔心他呢!其他的人呢?都還安好嗎?  

  正當她傻傻地猜想時,一陣寒寒搴搴的聲音突然接近,她抬頭看去,眼睛亮晶晶的黑毛生物再度向她迫近。

  下面是地獄,上面有怪物,花好好慌了……

  突地,一聲熟悉的鷹嘯響起,趁著月光,花好好看見岳權的棕花大鷹迎風向她飛來。

  海鷹飛上峭壁,啄著黑色生物,以爪子不停將它們丟下山崖。

  也許是知道不敵,怪物開始向上退去,直到驅散所有來歷不明的生物,海鷹巡了一圈,才飛了下來駐在花好好腿上,歪著頭看她。

  “太好了!謝謝你來救我,謝謝……”花好好感激地說著,用臉去摩挲海鷹的臉,可那鷹孤傲至極,偏了頭不讓她碰。

  花好好什麼都看不到,只知命在旦夕,這兒又黑又冷,冷風撲著她,再強些她就會被吹落石下,這時候,她只能想著岳權的臉。

  好希望能在他身邊……

  海鷹極有靈性,繞到花好好身後啄斷麻繩,正打算要飛走時,卻被花好好揣在懷內,海鷹咕了一聲,以示抗議。

  “別走!求你陪在我身邊,你好暖和唷!讓我想像你是岳大爺在我身旁,我好害怕、好害怕,萬一怪物又來,我會嚇得跳下去的……”

  花好好講個不停,海鷹反而不動了,任她抱個滿懷。

  “謝謝你,鷹兒,謝謝你。”花好好笑著,好滿足的模樣。

  海鷹朝天對月嘯了一聲,便窩在花好好懷裏,負責提供她溫暖,守護著這可憐的小女人。

  海翔號上,一個男人吼聲如雷。“沖著你來的?”

  岳權右手提起殷小玄的領子,左手拿著一顆破碎的寶石,仔細一看,那是她今早系在花好好裙上的東西,但再仔細一看,寶石展了開來,分明像只死了的活物。

  “別再勒了……岳老大,我快死了……”殷小玄病人膏盲,虛軟地說道。

  她看到自己的寶貝被海主子的雪白大海鷹叼回,就知道事情不妙,花好好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小毒物,你闖了多少禍還不夠,這回又是哪個仇家?”

  “我怎麼知道呀?敵暗我明……還是個認不出我長相的傢伙……你覺得我有通天本領能知道那個混帳是誰嗎?咳咳……”

  原來只是讓花好好防身用的,這下看來,反而讓花好好被誤認為是她了……已經回船的龍海兒走了過來,糖蜜色的小手搭在岳權手上。

  “岳大哥的鷹還沒回來,況且劉基雖然受傷,可傷不致死,這說明來者並無殺身之意,花好好應還安好,只是得早點找到她,免得橫生枝節。”龍海兒輕輕地說。

  平時冷靜的岳權,一碰上花好好的事就失去理智,短期內兩度碰到這事兒,也怪不得他方寸大亂。

  海翔號上燈火通明,原本此時應踏上歸途,可今天下午所有人聚在金陵東城門,卻只看到劉基頭破血流,還弄丟了花好好,思前想後,龍海兒決定先回海翔號再做打算。

  一回到海翔號,她的海鷹便叼了東西回來,讓望眼欲穿的岳權像是著了魔似的……

  “海主子,請准我下船尋找花好好。”岳權拋下殷小玄,向龍海兒請求道。

  瀏家港是京畿重鎮,海翔號絕對不可能靠岸,更不要說是全員下船,分頭去找花好好。

  既然龍海兒在海翔號上,那他無牽無掛,自然可以下船去找花好好,再慢幾分,那女孩兒不知會不會受到什麼傷害……不!他不能再讓她受傷!  

  龍海兒眸光一凜。““嶽首舵”若我不許呢?”龍海兒輕靈靈地吟道。  

  她想知道,若有一天,她逼岳大哥提刀殺花好好。他會不會照做?而在那之後,他還會不會是她的夥伴,不能缺少的右手?

  她不要一個隻聽她命令的奴才,她要一個發自內心追隨她的朋友,她曾以為岳大哥是的,但她錯了。

  可這錯誤,她也有責任,因為她身上流著岳權敬重的龍血,既然如此,她就要親手改變這個錯誤。

  龍海兒雙手交叉,搭在刀劍之上。岳權渾身一震,眉立眉下,眸狠眸緩,心思千轉百回,像是無色無形的深海漩渦……

  岳權深吸了一口氣,龍海兒手兒緊握,青冷月光下,氣氛凝重肅殺,眾人不敢靠近,對於這突轉的情勢,誰也不能知悉主上們的心思。

  心系花好好的安全,時間點滴無情流逝,岳權無法再拖延下去。“請海主子成全。”他拱手再請。

  龍海兒紼豔一笑,將刀劍引出鞘外,震鳴之音貫徹雲霄,她以行動給了答案,空氣中彌漫著火藥味,一觸即發。

  岳權按著眉心深深合目,而後緩緩啟眸,神情黯然,一個箭步,卻是反身往船舷沖去,如鯉魚縱身一躍,頃刻消失在浪花之間。

  龍海兒歎了聲,收劍人鞘,吹了聲響哨,她的海鷹從她肩頭上振翅,朝著海岸邊飛去。

  “海主子,無論如何你都會准他下船,這百般刁難又是何必?”殷小玄把玩著一束青絲,有點無奈地說。

  龍海兒沒有說話,似笑非笑地目送岳權。  

  ×     ×      ×

  避開明朝水師,岳權遊到偏僻處上岸,龍海兒的赤馬已領了匹黑馬正等候著他。

  他身上滴著海水,俐落地翻身上了黑馬,鷹嘯勾起他的注意,他駕了聲,隨著天上的飛鷹,在夜色之中不停馳騁著。

  一想到花好好此時生死未卜,岳權心中便心急如焚,只能禱請上蒼,保佑那小女人福高命大,能逃過一劫。  

  海鷹在薄薄月光下屑翅,岳權騎著快馬,不消兩個時辰,已經來到金陵城外虎山山腰。

  虎山是金陵城的天然屏障,靠城一側平緩,但山的另一側卻是險坡,下臨著江河,水勢湍急、濤怒激疾,但順著山勢繞至城畔,卻又一轉江平浪靜,真可謂之天功造巧,正因這虎山和急流,故金陵自古便有龍蟠虎踞帝王州之說。

  可是心急的岳權無心欣賞美景,只想著花好好人生地不熟,必是被人所擄,在這荒郊野外,人煙稀少,她更無求助對象。

  馬蹄驚翻了夜鶉,踐踏了夏茵,轉眼問,岳權在山頂懸崖勒馬,而龍海兒的海鷹卻俯身向崖下沖去,他忙下了馬往崖底望去。

  月光朗朗,在透明的光線中,他看見一雙鷹兒盤旋飛舞著,再往下一點,崖邊有塊突出的大石,石上有團黑黑小小的身影?

  “花姑娘!”岳權脫口喊道。 

  那小小身子沒有動靜,岳權只得沿著山勢爬了下去,雖然夜濕露滑著力不易,可自小在山上海裏長大,也是練家子出身,費了點力,還是順利來到大石上。

  岳權二話不說便打了火石,照亮花好好粉雕玉琢的小臉蛋,只見她的眼眉正緊緊斂著。

  正當他著急不已之時,花好好嚶嚀了一聲,幽幽轉醒,糊裡糊塗之際,眯眼輕喚了聲,“岳大爺……”

  “別怕、別怕!我在這裏。你有沒有哪里疼?發生了什麼事?”因為她的醒來而放下心中大石,岳權突生一種無名感激,感謝她還活著。

  因為一連串問話,花好好睡昏的腦子清醒了一些,看清眼前的男人真是岳權,先前的恐怖遭遇再度浮現,忘了男女之防,她含著淚撲進那厚實的懷抱、有力的臂膀之中。

  “岳大爺,好好好怕,他們說著好好聽不懂的話,有好多好多的怪物要吃掉好好,好嚇人!好好一直逃一直逃,然後就掉下來了……嗚……好好還以為再也見不到岳大爺了,嗚……”

  聽著花好好的哭喊和晶瑩的淚珠,岳權心疼之餘,只能不停地撫著她小小的顫抖身體。 

  她看來受了很大的驚嚇,拐杖早已不知去向,衣裳破了好幾處,身上也有多道傷口,幸好都只是皮肉之傷,並不嚴重。

  只是看著她驚懼的模樣,岳權的心中充滿憐惜,後悔自己未能放下海翔號責任,好好護在她的身旁。  

  他明明答應過她,不再讓她受到一絲傷害的……

  “別怕!我在這裏,誰都不能再傷你一根寒毛!害你受驚了……好好不哭了好不好?你哭得我心好酸……”

  不習慣說出自己的感覺,特別是那種掏心掏肺的話語,岳權的話雖未盡,可字字出自真心。

  在岳權的懷抱之中,花好好仿佛也晃呀晃的,就像在海翔號上隨波蕩漾,而操舵的人是他,是她信賴的岳大爺,只要有他在,她就不再動盪不安……

  感覺男人的溫度,眷戀男人的氣息,他低沉的聲音像是鑽進她的心裏,卷走她的魂兒,讓她慢慢地不再害怕,放下心來。

  花好好自墜崖那一刻,便想要再回到岳權的身邊,按理說她應該要先想起弟妹的,可她卻記掛著他。此刻他奇跡似地找著了她,怎能教她不感動?

  聽了男人笨拙卻溫柔無比的話語,她努力地回應他,死命壓住哭音,深吸了口氣。“好……好好不哭了,好好好高興,真的好高興唷!”花好好揚首甜笑,輕輕呢噥著。

  她的笑容如花,綻放在月光之中,岳權忍不住用拇指淺淺描過她的嘴唇,擦去她的眼淚,讓那朵笑花不再含著淚光。

  時間仿佛停止了,在彼此的眼中只有對方,紅塵世界只是無所謂的俗事。

  夜風很冷,但心很溫熱:天色很暗,但月光和星光卻璀璨了天地,真正該明白的,當下都已經明白,就算是說不出的情意,也沖出了軀殼,奔向對方的靈魂。

  過了一會兒,正當花好好臉蛋紼紅不已,早將哭泣和害怕丟到波斯國去之際,岳權笑咳了聲,往天頂一看。

  “離天亮還有幾個時辰,剛才憑著一股衝動就下來了,居然忘了綁繩索,現在要背著你爬上去恐怕有點困難;可是山石上冷,不適合久待。”暗紅著臉的岳權,不好意思地轉移了話題。

  不只是花好好覺得羞怯,岳權的心也怦怦地跳著。

  一對海鷹在兩人四周飛舞著,幾聲鷹嘯適時勾起岳權的注意,他意識到那是鷹兒試圖引起他的注意。

  兩隻鷹兒不時向下方飛去,讓他放開花好好,往更深的崖下望去。他趴在石上,肩膀懸在半空中,頭往底下采著,而她則緊張地抓著他的衣裳:

  岳權這一瞧,才察覺這塊山石正巧蓋著一個山洞,他背著行動不便的花好好爬下,進入山洞之中。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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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濕冷的山洞中,陰風陣陣。

  為求早日脫離險境,岳權背著花好好往山洞深處走去。既然有風,風中又有新鮮的空氣味道,就代表另一側應有出口!

  花好好拿著火把,小小的臉蛋靠在岳權寬闊的背上,將自己交給他。

  空間僅容旋身,故海鷹沒有繼續跟來,山洞裏只有兩人呼吸的聲音、岳權的腳步聲和爆火花的劈咱咱聲而已。

  “聽劉基說,你去追一臺布車?”岳權突然問道。

  花好好原被晃得昏昏欲睡,被這麼一問,睡蟲全跑光了。

  “不瞞岳大爺,好好是在追布商……”一聽到護己同伴的名字,花好好趕忙問道:“劉大哥可還安好?”

  “劉基受了點傷,生命沒有大礙,可他很自責把你給弄丟了。”

  “都是好好的錯,不關他的事,是好好看上了一匹布,也不顧劉大哥,自個兒跟著車跑,才會害劉大哥受傷,也害自己遇上可怕的事。”

  “暗箭難防,對方是為了小毒物而來,你生得白淨,穿著她的衣裳,又從海翔號下船,所以才被誤認了。”

  “咦?那他們……是要害殷姑娘的?”

  一想起驚魂未定的遭遇,花好好暗自有點慶倖對方抓錯人。殷姑娘生了病,萬萬禁不起那種驚嚇的。  

  單純的花好好並不知道殷小玄的使毒能力舉世無雙,只要她一動,肯定有人得倒下,生點小病根本不礙著她用毒。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雖不明白是否真要害她,可卻已經傷到你了。”

  想起花好好身上的擦傷,岳權恨不得把對方拆吃入腹。

  “不嚴重的,只可惜我弄丟了點心,小荷包也在慌亂中不見了……”大概是滾下山崖時弄丟的。

  與其說是在乎那些銀兩,還不如說是因為那是岳權給她的東西和吩咐她的請托。

  “東西再買就有了,不值什麼。”若是她有個萬一,有再多的銀兩又有何用呢?

  “可是那是岳大爺的荷包哪!”花好好的語氣輕得像要消失一樣,在男人的背上幽幽歎息著。

  她以為強壯的他沒有聽見,可是岳權卻聽得一清二楚,尤其是語氣裏的惋惜,有著濃濃的情意。

  “那不是我的荷包。”為了不讓花好好太內疚,岳權說道。

  花好好吃了一驚。“那、那是誰的荷包?”

  “那是雲衣的荷包,我忘了還給她,正好要拿銀兩給你,所以順手拿起來一用。”岳權說道。

  雲衣?女孩兒家貼身的荷包,怎麼會在岳大爺身上?莫非她是岳大爺的心上人?  

  花好好一點也不意外,岳大爺已經二十出頭,早該成家了;就算沒有成家,也應該有喜歡的姑娘了,只是不知那個幸運的姑娘是誰……

  “雲衣是誰?”壓根沒意識到自己開了口,花好好被自己的聲音嚇著了。

  “等你到了攏港,就一定會認識她。”想到那個有趣的人兒,岳權的語氣十分輕快。  

  “哦——”花好好的聲音拖著長長的。

  “她雖不比海主子英勇,也沒人敢小看她的。”沒聽出花好好口氣中的難受,岳權繼續說道。

  龍族女子強悍,也可任意上船,通常一對夫妻,丈夫跑戰船、妻子跑商船是常有的事,可船上並非育兒的好場所,一堆小小的孩子沒人照顧也不成,所以打從岳權的娘將年幼的龍海兒接過來養育之後,就索性幫忙照看其他的孩子。 

  平常時候,岳家的大小房間裏總是睡著各家各戶的孩子,自已娘開始生病之後,曲雲衣便幫著娘,在大夥兒出海時接下這份責任。  

  “她一定是個好姑娘……”花好好隨口回了一句,便不再出聲了。

  可背著她的岳權,卻沒有察覺她的異狀。

  不知走了幾個時辰,山洞裏迂回轉折,已經來到盡頭,只是這處十分古怪,並非天然岩面,而是磚石砌造的。  

  岳權勾指敲了敲,發出輕脆聲響,表示石牆並非實心,顯然別有洞天。

  他借著火光伸手在四周摸著,奇力巧合,觸動關機,石牆“呀!”地一聲打開了,兩人繞到石牆的另一面,迎面而來一棵百年老榕,正好擋住隱密的人口。  

  再往外走了兩步,岳權才赫然發現,兩人居然已在金陵城內,這堵厚牆乃是城牆的一部分,後方便接著虎山。

  花好好進城時,曾經經過此處,故不陌生,她一臉驚奇。

  “好神奇!咱們又回到金陵城裏了!”花好好甜笑著說。

  “這山洞稀奇古怪,不宜久留,咱們雇匹馬向南走,儘快趕回海翔號吧!”

  岳權想了想說道。

  ×     ×     ×

  兩人快馬加鞭,時方過午,便回到海岸邊,坐了派來接人的小舟,兩人安全地回到大船上。

  海翔號上聞訊而來的除了龍海兒,還有殷小玄。得知花好好平安無事,殷小玄邊咳邊跑到她的身邊,一下拉拉她的手,一下摸摸她的臉。

  “咳咳……好好,你沒事吧?”

  “我很好,只是要給你的東西全都掉下山崖了。”花好好笑著道。

  兩人親密熱切,可另外兩個人,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岳權一上了船,便垂首不敢看龍海兒,她卻含笑望著他,最後還是她先開口喚了一聲,“岳大哥。”

  聽著龍海兒如常的語氣,更加刺激了岳權的罪惡感。“海主子,岳權違律,自知該罰。”他拱手說道。  

  聞言,花好好困惑的眼睛直愣愣地看著低著頭的岳權,站在一旁的殷小玄便湊到她身邊,附在她的耳畔說:“放心放心,什麼事都沒有,好好不用瞎操心,等會兒我再告訴你是怎麼回事!”

  龍海兒走到岳權面前,捧著他拱著的手,拆開那請罪的心思。“岳大哥,請原諒海兒的刻意刁難之舉。”

  “請海主子別這麼說。”

  “我當時只是問“若我不許呢”,卻並未阻止,況且又未誤了任何事,何罪之有呢?倒是首舵回來了,終於可以回攏港了,咱們回家吧!”  

  岳權抬起頭來,在龍海兒的臉上看到熟悉的表情,這麼多年來未曾改變過,打從她還是小女孩時,她便是如此看著他—一那是夥伴問的信賴和尊敬。

  “屬下遵命。”

  岳權將花好好送回房裏,便回到船舵處指揮船隊,號角一響,十艘戰船便揚帆回航。

  殷小玄待岳權離開屋子後,才又偷偷摸摸地走了進來,看見花好好坐在床板上,也—屁股坐下。

  “好好可知道剛才那是怎麼回事?”殷小玄嬌滴滴地問道。

  花好好始終一頭霧水,看殷小玄主動提起,便搖了搖頭,帶著疑惑的眼神看著她。“好好不知。”  

  “昨晚大夥兒知道你被人擄走了之後,嶽老大便請命下船尋你,可是海主子偏不讓他走,還拔了刀劍,要和他打一場,大有不打倒她就不能下船之勢;若說真的要打,岳老大不見得會輸,可是以岳老大的個性,怎麼可能和主子對打?”殷小玄簡單明瞭、歡欣輕快地說道。  

  花好好捂著嘴,沒想到昨晚竟發生了這樣的事兒。“那……他們決鬥了嗎?”她急忙問道。

  岳大爺應該沒受傷,但龍大小姐待她極好,若她因此受傷,她會十分過意不去的。

  這花好好杏眼圓睜的表情,還真是可愛呢!殷小玄笑著說道:“別說羅!

  嶽老大刀都沒拔,轉身就跳下船,哪里來的決鬥呀?”  

  花好好拍拍胸脯,順了口氣。“還好……兩個人都沒有受傷。”

  “呵呵,”殷小玄笑了聲,眉眼逼至花好好安心的臉前,“我看你是比較慶倖岳老大沒受傷吧?怎麼,你喜歡他?”

  她安著個心思,決定打破砂鍋問到底。若是花好好確實對岳權有意,她會動個小手腳,把一紙休書弄到手,讓這對有情人終成眷屬。

  雖然龍海兒再三要她不得插手,可她已經受不了啦!

  花好好揚著長長的羽腱,捂著心口,什麼都說不出來。

  岳大爺不會是她的“他”,她配不上他的_…

  所以就算是慶倖,可又能如何?自己該嫁的是黃老爺,而且岳大爺心中還有個雲衣姑娘,這份慶倖之情,應是那個姑娘該擁有的,而不是她。

  看花好好不言不語,只是猛眨著眼,殷小玄乎時早就耐不住了,可看著花好好一副快哭出來的無辜表情.又捨不得和她大小聲。

  殷小玄悶著一口氣,簡直快憋死了。

  “好好,你別哭呀!又沒真的打起來,都是海主子的錯啦!想試試岳老大的心,這是他們之間多年的心結了.沒啥大不了的,見怪不怪就好……”

  殷小玄愈解釋,卻愈和花好好心中所想差了十萬八千里遠。

  就在此時,龍海兒走進屋子,殷小玄連忙捂住嘴巴,不敢再嚼舌下去。

  花好好坐著向龍海兒福了福身。“讓龍大小姐擔心了,好好很。好,什麼事都沒有。”

  “你可還記得那擄你之人是何長相?”龍海兒問道。

  這回綁錯了人,但也讓她知道,有人打算要對殷小玄下手,這事不可不防,殷小玄神經粗比冬瓜,肯定不是為了問這事進來的。

  花好好打了個哆嗦。“是一個長相很好看的男人,一身白衣,很高貴,他放了黑毛怪物追我,然後我就掉下山崖……”

  花好好話還沒說完,殷小玄一撲而上,摟著她打斷她的話。

  “海主子,她身上剩了些迷香的味道,我知道是什麼配方,不用再問了,來者是誰,我心裏有數。”殷小玄偎在花好好懷裏,一反常態,老練地說道,和平時打哈哈的語氣完全不同。

  龍海兒一聽,想了一下,然後看了花好好一眼。“好好,我得問你一件事。”  

  “龍大小姐請說,好好知無不言。”

  “你認識任何姓方的人家嗎?”龍海兒含笑問道。

  花好好想一想,長白山上少有姓方的人家,就算有,也住得極遠吧!她並沒有認識姓方的人。  

  “好好並不認識姓方的人,村裏黃是大姓,漢人大半姓黃,純女真人姓葉赫或完顏的都有,但印象中沒有姓方的人家。”花好好認真地回答。

  “那有聽說你的爹娘,有什麼姓方的朋友嗎?”

  花好好直接搖了搖頭,“我家裏窮,又住在深山,一年到頭只有春市和秋市會下山,爹娘沒有什麼特別親近的朋友。”

  龍海兒聽了聽,也不回答花好好的疑惑,拿了霜曉天的傷藥給她之後便走了出去。

  “龍大小姐為什麼問這些?”花好好喃喃自語。

  殷小玄抱著花好好,也是一肚子疑水,她媚服如絲似勾,望著龍海兒滿腹心機的離去身影。

  ×     ×     ×

  船行了七天,在無垠的大海中再度見到陸地,花好好倚在船舷,看著海中的大魚跳躍游泳。

  聽船上的人說,這種大魚叫海豚,真是太有趣了,一群魚居然被喚作海裏的豬!

  據說海豚很有靈性,懂得遊進攏港玩耍,從小便和龍族的孩子玩到大。

  提到攏港,應該就是不遠處的那座大島,從昨晚起,她就不停聽到有人在說終於回到攏港了。

  花好好愈看它,愈覺得這島活像是海中的一隻大炒鍋j四面八方全被叉出的岩壁團團包圍,浪花打在上面,激起陣陣白色碎花。

  四周的海面也並非碧藍,而是深得近乎墨綠,海流方向亦詭譎難分,雖然天氣晴朗無風,但水流極強,船身搖晃得比平日嚴重許多。

  可雷龍隊還是訓練有素,按著某種路徑,向唯一的缺口航去,花好好偷偷瞧了眼,岳權正專心地掌著海翔號的大舵,而龍海兒也站在船頭,凝神屏息著。  

  接下來的也是聽說來的,攏港入口是座天險,易守難攻、機關天成,除了幾位首舵和歷任龍族之長,少有人能通過亂石灘和避開旋渦,古來無數想討伐或搶奪龍族的船隻,全在此處擱淺遇難。若是擱淺還好,仍有一條活路:但若遇上旋渦,便萬劫不復了。

  “好好,你又在想什麼啦?”殷小玄一身精心打扮,穿戴著大量華麗的銀飾,整個人就像是尊銀娃娃一樣,突然來到花好好後方。

  強烈的陽光映著銀芒亂閃,讓花好好差點睜不開眼。”殷姑娘,這些銀飾真漂亮。”  

  一身粉色嬌豔紗衣的她,站在身著苗服的殷小玄身旁,像兩株風格殊異的花蕊。

  殷小玄翻了翻白眼,吐了吐小舌。“虧你管它叫銀飾,我都叫它銀枷鎖,好好你不懂,這身行頭足足有二十斤!二十斤呀!若不是要回攏港、怕被罵,我才不穿呢!” 

  花好好伸手幫殷小玄整了整額前,頭冠上成排的銀穗花仿佛正在淺淺微笑著。  

  “殷姑娘的爹娘還在,是件好事呀!好好也很希望爹娘還在身邊。”

  “可是也特羅哩八嗦!”殷小玄苦笑說道。

  一陣強風打從不知名處朝兩人吹來,讓她們幾乎站不穩身子,龍翔號和其他戰船也在此時停了下來,除了操帆之人手裏或緊或松地拉著帆以外,所有船員全放下手邊的工作。

  待所有人停止活動後,船身方穩定了下來。

  “船怎麼停了?”花好好不太明白地問道。

  殷小玄原想說話,可她看見岳權朝著花好好走來,便不急著答腔。

  “這是攏港特有的“風引潮推”,海主子算過時辰,再等一刻鍾就能人港了。”

  岳權來到花好好身後,低沉的嗓音讓小女人漾起微笑,雖然男人沒有看到,可殷小玄卻是看得張目結舌。

  那個不自覺的笑容如月盈滿,卻又像是知道月缺在即,帶著悲傷的幸福戚,非常刺目。

  “岳大爺!”聽到男人的聲音,花好好開心地回過身,笑容變得單純天真。

  “只要能通過亂石灘,再等一會兒,船就會自動被送人攏港之內。”岳權笑著說道。

  接下來是天老爺的工作,時辰只要對,便能輕鬆入港:想要強行進入的船隻,全喪命在人定勝天這樣可笑的想法之下。

  正如岳權所說,海翔號的帆不一會兒便被風吹得飽飽的,船身維持一定方向,緩緩通過岩石夾縫,天頂只剩一線青。等到通過夾道,景色豁然開朗。

  黑石岩壁內環抱著一片蒼翠森林,大小屋子隱身在樹影之中,炊煙嫋嫋上升,男女老少、工作玩耍,雖然稱不上繁華,但也熱鬧富庶,大有世外桃源的和平景象。

  攏港的占地也比花好好想像中寬廣,海岸邊以石築港,大小各色船隻泊在灣裏,港口的龍旗正在飄揚,數條小船來引,船員丟了繩索及錨,降下了帆,待岸邊的人拖索牽船引至停泊位置,便大功告成。

  雷龍隊是戰船,沒有下貨這類瑣事,只有迫不及待的海員們,拿了各自的行李包袱,喜上眉稍地下船,而岸邊也被收到消息的各家親人擠成人山人海。

  在歡聲雷動的相聚情景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堆大大小小的孩子們,及被孩子們包圍的兩位女性。

  一位年長些的婦人,面目慈祥可親,可看上去卻有些虛弱無力;她的身邊傍著位身段高姚、舉止豪爽、言語潑辣的姑娘。

  那姑娘每看見一個船員,便唱著名兒,被唱到名兒的孩子,便跑出來認爹娘,雖然攏港的人們都是熟識,可是在亂烘烘的時刻,難保不會因為一時疏忽而忙中有錯,因此她確保著每個孩子的安全。

  看那花好好目不轉睛地好奇看著岸邊大度的女子,岳權笑著說道:“那位大娘便是我娘,旁邊大嗓門的姑娘便是雲衣,早告訴過你,你一到攏港絕對會認識她。”

  殷小玄已不住地往下方揮手,“雲衣!我爹娘呢?”

  “你爹娘正在家裏削藤條,等著要抽你一頓,你私自上船,一去幾個月不見人影,他們動了大氣,還不趕緊回去!”曲雲衣鳳眸一抬,強忍住笑意,中氣十足地喊道。

  殷小玄一聽,皺著眉跳下船,逃得不知去向。

  曲雲衣眼一瞥,正好看見岳權,她大力揮舞著雙手,親密地喚道:“岳權、海兒,慢吞吞地在生金蛋呀?趕緊下來咀!”

  不知怎地,一聽到曲雲衣連名帶姓地喚岳大爺,花好好心中就有些酸溜溜的,牙一緊,咬著小小的、菱角狀的嘴兒。

  “吵死人了,整個灌港都是你的聲音!”岳權也吼了回去。

  男人轉過身來,扶著花好好的身子踩著板梯,在彈跳間殿后下了船,他們的身後則是龍海兒及霜曉天。  

  慈祥的婦人笑吟吟地看著花好好,好親切、好親切,可是當她眼神一轉至岳權和龍海兒身上之時,笑容中馬上換成令人生畏的威壓感。  

  岳權和龍海兒交換了個眼神,一來到老婦面前,便乖乖垂手立著,那岳大娘也不羅嗉,瞬間拉下臉,拿出一根大板,往兩人身上便是一陣抽打。

  花好好驚嚇地看著兩人不還手地挨著責打,更訝異的是老婦人雖然虛弱,可手上拿著的板子卻不是一般女性能拿得動的,更遑論舞著板子打人了。

  一旁的龍族人司空見慣,抱兒子親的繼續親,摟女兒疼的繼續疼,絲毫不甚在意,而發放完孩子的曲雲衣,拉起花好好的手,信步走到一旁。

  “你就是花好好是吧?果然是個漂亮的女娃娃!”曲雲衣摸著呆傻的花好好的臉頰,看她吃驚不已,笑著開始解釋。

  “岳權和海兒為了尋醫私自離隊,岳大娘接到消息氣得不得了,她是直腸子,不能忍受自己教出這種沒有責任感的孩子,從前天就把揍人的板子拿出來保養,直嚷著回來就要好好教訓一番!可是你別怕,她只是訓示,不會傷到筋骨的,這可是攏港的奇觀之一哪!”

  這方正在解釋,那方醫怪霜曉天冷著臉,出手握住岳大娘執板的手。  

  岳大娘看似和藹可親,性子卻似塊爆炭,她沈著臉看著握住自己手的霜曉天。“老身在教孩子,請閣下鬆手。”

  真真氣死她了!這兩個逆子居然拋下船隊不管,雷龍隊要是有個萬一,要她怎麼向族長交代才好?

  板子停下,岳權和龍海兒笑了笑,臉上絲毫沒有痛苦,可那霜曉天不同,指尖傳來的脈息讓他凝眉許久。

  “你患的是心疾,一時半刻害不了你的性命,可是若不能平和的過日子及好好的療養,放著這病每次發作便加重一分,你熬不到明年端午。”知道背醫書對眼前女俠無用,霜曉天直白地說道。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岳大娘早看開了,豪氣地說道。

  岳權一聽大限在即,抱著岳大娘,男兒膝下縱有黃金,為了進言,此時也管不了那麼許多,他雙膝一跪。“娘,請您讓醫怪為您醫病,他醫術高超,一定能救您一命。”

  岳大娘生平最恨成為累贅,這心疾纏身,幾年下來沒有起色,她便再也不肯醫治;最近她的病情加重,幾次發威動怒都差點要了她的命,所以他和龍海兒一下船便乖乖受笞打,只求她能氣消。

  岳大娘皺著眉,心中當然知道岳權和龍海兒的心思,可她真的不願再讓孩子們勞師動眾,只為了這怪病白忙一場。

  她歎了聲。“不必要,人活著都是得死,正好去陪你爹。”

  霜曉天陰笑了聲,“藥醫不死病,棺材只裝死,大限未到,我不會讓你死的。”

  岳權一聽醫怪之言透露出此病尚有希望,一對哀眼看著一手拉拔他長大的親娘。“娘,孩兒求您再多活些日子……”說著說著,就紅了眼眶。

  原本站在一旁的龍海兒也跟著跪下。“岳大娘,海兒也請您別輕言放棄。”

  龍海兒自小喪母,她視岳大娘如母,岳權之言也是她心中所想。

  龍海兒這一跪,驚嚇的不只是岳大娘,連同四周龍族之人全數一同跟著跪下,一片鴉雀無聲中,在毒辣日頭之下只剩三個人站立著,一是岳大娘,二是霜曉天,三則是花好好。

  花好好注意聆聽,也能體會岳大娘是久病厭醫,所以岳大爺和龍大小姐才會費心去尋醫怪,她看著眾人跪了一地,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氣,撐起拐杖踱到岳大娘身邊。

  “岳大娘好,初次見面,我是花好好。”花好好舉起自己的傷腿。小心翼翼說道:“好好的腿兩個月前斷了,這神仙大夫雖然真的很凶,但只用了短短時間便醫好了好好的腿。岳大娘,岳大爺日日夜夜掛念著您的病,上雪封長白山尋醫、沿途採買大量的藥材,好好看了好感動,所以也幫著求您再試一試,好好保證這大夫真的是神仙,一定醫得好您的病。”

  雪一樣的女娃娃雙手合十,天真可愛的臉蛋上寫滿十足真心的請求,柔柔軟軟讓人難以抗拒,再加上岳權和龍海兒的孝心,撼搖了岳大娘的決心……

  “你叫好好是吧?”岳大娘拉起自己的兩個孩子,“罷了!都起來吧!橫豎再一回,若這次再沒起色,你們也得死了這條心,別再費力醫我了。”

  岳權欣喜地看著母親,龍海兒也露出笑意,龍族的人松了一口氣,紛紛帶著笑容站了起來。

  花好好站在一旁,覺得這裏好溫暖,她體會到攏港之奇不在天險,而是在族人間真心善意的對待,是她從未見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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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好好,這兒就是你的房間,岳權睡在隔壁,岳大娘和我分別住在樓上東西兩側的邊廂裏,而其他的房間都是給孩子們留宿用的。把這兒當自個兒的家,出門在外,有什麼缺的,你可別和我客氣,說一聲,准幫你辦到好,一定要讓你愛上攏港,再也捨不得離開這兒。”  

  曲雲衣放下花好好的衣包,連珠炮地介紹著簡樸但精緻的房間。  

  小小的房裏有張繡床,牙白色的絲帳雖然素了些,可卻是上等貨色,進貢都不見得能用上如此好絲。

  岳家簡單日子過慣了,古董家愀收了一倉庫不用,曲雲衣就自作主張,搬了幾件澄泥金梨花木的梳粧檯、桌椅、貴妃床到花好好房裏。

  海翔號還在江蘇時,岳權的通知早一步返回攏港,信上只有一件交代,拜託她先幫花好好收拾一間房。

  除了特別指定這間房方便腳傷的花好好使用之外,還請她把他的房間遷到花好好隔壁,以利他親自照料花好好。

  看來花好好在岳權心中肯定比別人不同,?!她心心念念的婚事,岳權倒是全給忘了。

  可她也覺得花好好十分特別,岳大娘的牛脾氣,幾年來無人能勸,今兒個也不知怎麼的,花好好貼心的幾句話,居然磨轉了岳大娘的心思,想起自己正為了岳大娘的病著急,老天送來這麼個寶貝。真是讓人歡喜得很。

  “這攏港就像是說書人口中的仙島,好好怎麼可能不愛這兒呢?好好謝過曲姑娘的費心。”花好好柔柔說道。

  因為岳權和龍海兒還有些事情要辦,於是花好好便跟著岳大娘和曲雲衣先回岳家休息。

  岳家在攏港村子西邊,這裏一片好山好水,林木森蒼,豐饒的田地分散在四處,樂天安祥的人們來來往往,溫暖合宜的氣候,讓人好想找塊綠草睡個好覺。

  沿路上的民房全像是坐在高高的凳子上,不像北方的房子是建在土地上,更特別的是,房子都是竹子木頭搭的,大風一吹,穿堂的風便搖動門窗上的風鈴,悅耳而動聽的聲音一路伴隨著她們。

  一到大房大廳的岳家,沖出來迎接她們的是一群孩子們,曲姑娘告訴她,若是全部的船隊都出港的時候,孩子會多上三倍。

  白天,孩子們到對門的朱家學堂上學,附近的村民就到岳家幫忙打理孩子的日常起居;下午,孩子們便跟著村民下田幫忙農事,等到傍晚再回到岳家。

  岳家宅子很大,有一日大水井,還有個大澡堂,吃飯前,大孩子要帶著小孩子去洗澡,曲雲衣得進去看牢孩子們,別讓他們玩水玩到感冒,可說比上船抵禦倭寇還要累人呢!

  曲雲衣一邊說笑,一邊帶著自個兒認識環境,看她對岳家如此熟悉,可見她和岳家的關係一定很深很深。

  比起自己這個初來乍到的人,曲姑娘就像是岳家的一部分,就如同她喚岳權時的親密,也是她所羡慕卻不能也不敢喚出口的。

  看花好好神情有些落寞,曲雲衣出自習慣地按了按她的額頭。“怪了,好好你沒發熱呀,怎麼看起來傻不隆咚的樣子?別悶出病來,有什麼心事可以告訴我唷!”

  曲雲衣愈是古道熱腸,愈是善良大方,花好好便愈是自慚形穢。

  曲姑娘人長得標致,個性又好,岳大爺和這麼好的姑娘家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成天朝夕相處,肯定是喜歡她的……

  岳大爺只是可憐自己,她怎麼能對他起了不該有的念頭?那明知不該有的念頭,此刻讓她心中又甜又苦……

  “讓曲姑娘擔心了,好好沒事兒。”花好好強打起精神說道。

  “好好,你改個口吧!我可不信海兒和小玄受得了你這麼客套的叫法,就跟岳權一樣叫我雲衣吧!”曲雲衣握著花好好的手說。

  正在兩人說話之時,門外的竹梯和竹廊發出震天的聲響,曲雲衣的眉心一皺。“不知又是哪個不聽話的皮蛋,明明千叮嚀、萬叮嚀他們,不可以在房子裏跑跳的!”  

  花好好看著曲雲衣雙手擦在腰際,往門口一站,便放聲罵道:“不准跑!再跑我就把你們吊起……咦?怎麼是你?”

  一個青年聽到熟悉的嬌斥,便轉身加快跑到曲雲衣面前。

  “雲衣!花姑娘在不在你這?”劉基跑得臉紅氣喘。

  花好好坐在床上看著慌張的劉基。“劉大哥,好好在這兒。”

  “太好了,我終於找到你了!”劉基歡喜地喊道。

  曲雲衣眯著眼、扁著嘴,潑辣地問:“你找花姑娘有什麼事?”

  劉基拋了記受不了的表情,緊抓著曲雲衣的肩膀。“雲衣,你的嫁衣呢?”  

  “不要你管!”曲雲衣呸了一聲,紅著臉扭過頭就往房裏走。

  花好好聽到“嫁衣”兩字,有如聽到晴天霹靂一般。

  “你快一點拿出來呀!”劉基看著曲雲衣的背影,更急地喊道。

  “為什麼要拿出來?”曲雲衣紼紅著臉,背對著劉基的臉孔上有著一絲羞赧的笑痕。

  “你……”劉基一急,話語頓時失靈。

  曲雲衣嬌羞地微笑著,看在花好好的眼裏,更加讓她心痛。

  “我、我、我怎麼樣呀?就會央我忙東做西,也不知道給個理由,海翔號今幾個才靠岸呢!索討個為什麼不為過吧?”

  曲雲衣一反大家風範,小女兒的心情在又嬌又嗔之中全顯現無遺,明明白白地喜悅著。

  “還問為什麼?你別胡鬧了,這嫁衣是岳老大要用的!”劉基不知該怎麼說明,便乾脆直說了算。

  曲雲衣一聽,笑容頓時消失,她回過身來,大眼瞪著劉基。“岳權要用我的嫁衣?”

  原來,雲衣連嫁衣都準備好了,她和岳大爺的婚事應該近了……花好好突然悲從中來。

  “當然是要給她穿的呀!”受不了曲雲衣的任性,劉基手一比叫道。  

  曲雲衣眯細了跟,“啥?”

  花好好獨自陷在悲傷之中,卻沒聽到劉基驚人之言,更沒發現一男一女四隻眼睛不約而同地盯緊著她。

  “岳老大現在人已經在宗祠,開始了……”劉基苦惱地說道。

  曲雲衣直著脖子,吞了口口水。“今兒個,不少人都在攏港……有誰在場子上?”她戒慎地問道,看著花好好還在神遊物外,她只覺一陣背寒。

  “該在的一個不少,可最麻煩的是海主子。”劉基沙啞地說。

  “雲衣,快去拿你的嫁衣吧!算岳大娘拜託你。”突然出現岳大娘的聲音,讓一對年輕男女嚇了一跳。

  “岳大娘,我這就去。”曲雲衣趕忙回到、自個兒的房間。

  劉基說了聲對不住,便和岳大娘扶著茫然的花好好,往龍族宗祠先行一步。

  龍族宗祠前的比武場邊歡聲雷動,場子中間,兩個大漢各使著自己的兵器對峙著,如同兩頭猛獸,張牙舞爪。

  大戰幾個回合,一方氣力漸漸不支,岳權凝神換位,巧妙地揮著墨玄刀,迅雷不及掩耳,一式氣吞山河,以地崩山摧之勢,正面劈向對方天靈蓋上。

  刀如莫邪極利,凡縷烏絲落下;臉不紅氣不喘的岳權及時收刀,反刀拱手作禮,圍觀的眾人發出更大的喝采聲。

  一旁早已有數位帶彩之人坐在地上包紮調息,後面還有個臺子,臺上又有個架子,各種軟硬兵器、弓杖鞭槍、寶刀利劍樣樣俱全,一字排開。

  龍海兒坐在大位上觀戰,支著下頷,冷眼含笑。

  岳權昂首一喊。“若有人對嶽某的婚事有意見,請賜教!”

  男人鷹眸怒目、灼熱如火,橫掃四周,處於極度緊張的身體,肌理債起,血和汗滴落在沙地上,印出一個又一個的紅痕。

  正在此時,幾個眼尖的人大喊了起來。“新娘子到了,新娘子到了!”

  這一喊,讓高亢的情緒更是燃燒得無以復加。

  花好好回過神來,在不知不覺間,已身在眾人面前,不遠處,岳權威武不屈地望著她,那無言的注視,讓她的心強烈地振動著。

  龍海兒見主角出現,優雅地起身,慢慢走到比武場中,岳權感覺到一股殺氣,旋即回過頭來,擺出守勢。

  “嶽首舵,別急。”龍海兒抬指輕搖,高深莫測地一笑,然後向急忙趕來的曲雲衣和岳大娘說道,“呵呵,總得先幫新娘子換衣裳吧!”

  岳權頷首,回身便向岳大娘抱拳說道,“娘,孩兒答應要給花姑娘一個公道,今日要娶她為妻。”

  花好好正被曲雲衣七手八腳地套著嫁衣,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聽到岳權石破天驚的宣言。

  娶她?怎麼不是要娶曲姑娘哦?

  岳大娘老神在在地說:“兒呀,婚姻大事不可兒戲,你可是真心要娶花姑娘?”

  為娘的總是盼著孩子的未來能夠幸福,岳權從小便是個懂事的孩子,她不過是隨口問問,若他已經決定了,她會無條件地接受他的媳婦。

  這花好好雖是初見,但深得她的緣,更無拒絕的想法。

  岳權眸子一凜,“花姑娘的清白已給了兒子,而且,花姑娘的弟妹,現在正在海蠍子方元的手上!”

  一聽到弟妹的消息,花好好什麼都顧不得,淚眼蒙朧地說:“岳大爺,好好求你,快帶我去找他們……”語氣的淒切,讓聽者聞之心酸。  

  眾人暗藏埋怨的目光,轉向龍族少王龍海兒身上。

  龍海兒應君所請,緩啟櫻唇小口,吟吟笑語,“好好,你可知道龍家令大如君令?”

  花好好紅著眼點頭,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她知道雷龍隊紀律十分嚴明,但她不知道這和她的弟妹有何關係。

  “好好當然知道。”

  好一句當然知道!龍海兒抽出赤炎驍刀,架在岳權的頸子上。

  龍家少主散發著濃濃殺氣,兇狠的氣勢讓花好好不知該如何反應,因為恐懼而失去行動能力的雙腳,像生了根一樣定在地上。

  岳權沒有移動,他的內心有著掙扎。

  “龍家世代為海上霸王,不能輕易興戰,好好,你並非我龍家的人。為了一個外人而出動龍家戰隊,會引來世人恥笑,讓龍家的威望掃地;這海蠍子方元,以心狠手辣在海上聞名,知道龍家在尋你的弟妹,先一步抓了人,此刻生死不明,嶽首舵為了救你的弟妹,所以今日要娶你為妻,如此方能出兵。”龍海兒笑著解釋道。

  她在江蘇便得了訊,耐著性子等到回港,只是為了不讓岳權有機會先斬後奏,龍家令不行,船隊便無法出動,這是個陷阱。

  是的,她的確是設了個陷阱,逼岳權跳下去。

  岳權若是娶了花好好,花好好的弟妹便視同龍家人,龍家人被方元虐待,便師出有名,也是唯一能出兵的方法。

  可是,龍族之人要婚嫁,先要經過族裏人試驗,可以文試也可以武鬥,想當然耳,岳權一定會選擇比武,而任何人都有權利和新人比試,當然也包括她在內,若不打倒她,這樁婚事便告吹。

  岳權今天沒有藉口,也沒有任何退路了!

  花好好拼命搖著頭,哀哀說道:“龍大小姐,您明知道岳大爺不會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的……”她恨透自己的弱小,陷岳大爺于此下義之地。

  倭寇海賊的可怕她是知道的,落在他們手裏,輕者為仆為奴,重者為娼作寇,可憐的弟妹年紀尚小,只怕派不上用場,會被丟進海裏喂魚。

  花好好忍住眼淚的模樣,烙在岳權的眼裏。他在船上辱了她的清白在先,承諾要尋回她的弟妹在後,雖是下下策,但娶她為妻是眼前唯一可行的手段。

  待得事成,他便會解除婚約,放她自由。  

  龍海兒靜靜地觀察眼前男人慢慢的轉變,她的笑容愈來愈豔,全身的細胞都興奮地顫抖著。

  “錚!”地一聲,岳權的墨玄刀震開龍海兒的赤炎驍刀,少女向後翻出的同時拔出短劍,輕盈落地便向前猛撲,一抹紅色如閃電一樣攻擊男人;男人也不是省油的燈,反手化開合一的刀劍,抵禦著毫不留情的美豔少女。

  “不要!”一身大紅嫁衣的花好好,蒼白淒厲地尖叫著。

  龍族之人鼓噪得聲嘶力竭,這可是場難得一見的比試!

  岳權和龍海兒的武功均屬上乘,同樣師承族長龍巽風,只是兩人個性不同,就算是同樣的招式,使出來分別是一剮一柔。

  岳權的狠、快、重,無人能擋,而龍海兒的靈、巧、活,也沒有人能逃過,但他們卻從未比試過,這一開打,看得眾人自然是熱血沸騰。

  龍海兒肆無忌憚,招招取人性命;岳權扎實穩重,閃避無情刀劍。

  “別再打了!”花好好搖著曲雲衣,但曲雲衣知道族裏規矩,不為所動,連岳大娘也是一樣,讓她的心又驚又怕,像要碎了一樣。

  “好好,這是每對新人的必經之路。”岳大娘冷靜地安慰著花好好。

  一來是龍海兒雖猛,可就算她贏了,也不至於取岳權的性命:二來若是岳權肯攻擊,勝負便未有定論。

  但花好好怎麼會知曉接下來的發展?她光看到岳權身處險境,而龍海兒下手便是殺招,岳權使刀擊劍聲震,她的頭皮就一陣發麻,血液像要凍結一般。

  不要!不要為了好好做到這個地步!想起之前岳權差點送命,她的眼淚掉了下來。

  岳權看著花好好掉下悽楚的淚水,一時分了神,龍海兒乘機交叉刀劍往他頸項刺去,花好好又是一聲驚叫!

  “危險!”

  岳權一驚,豎刀作避,龍海兒狂笑著刷開雙刀,男人兩條手臂上立刻見紅,鮮血向兩側飛濺噴出。

  “嶽首舵,你只守不攻,是勝不了我的!攻擊我!今天非要比個你死我活不可!”龍海兒一躍而起刀劍齊攻,憤然怒道。

  岳權忍著劇痛,一招抬天鼎空逼得對手向一旁飛去,但仍是採取守勢。

  他不能向主子揮刀,可他也不能輸了這場,若輸了,好好會哭死的,好好的弟妹也會落在方元手上。

  他雖不能攻擊,可他能和她就這麼一進一退地打下去,比體力,他仍有贏面……  

  龍海兒冷笑了聲,本來就以速度取勝的她,又加快了攻擊。“你不要以為我不知你心想什麼;你剛和七個人交手過,體力已經耗費不少,不要再浪費時間了!”

  如龍海兒所說,岳權不還手,僅是閃躲和防守,便漸漸居於下風。

  花好好不知該如何是好,眼前的人在搏命,沒人願意停手,她什麼忙都幫不上。她是禍害,若不是為了她,岳大爺不會如此難堪

  其餘的人全神貫注,花好好慢慢向後退,她剛才就發現,後面有很多鋒利的武器……

  她的眼睛凝視著場中比試的兩人,慢慢爬上後方的高臺,一個高頭大馬的漢子掩蓋了她的行跡,她放下拐杖,在臺上站直身子。

  花好好穿著大紅嫁衣,站在高高的臺上,纖纖素手擎著鋒利無比的兵器,她使勁舉起,睜開一對圓圓大大的眼睛,用足了力氣----

  咻!咻!咻!

  三枚鋼制的箭頭閃爍著日光,從岳權背後射向龍海兒,箭來得煞急,如流星電光。

  身經百戰的龍海兒居然會來不及躲開,那三箭分別射穿她側頸、右腕、左踝的衣物,力道之大,深深貫入地面。

  龍海兒退了兩步方站穩身子,用力扯裂衣裳,怒瞪雙眸,往放冷箭之處望去。同時間,岳權也回頭一望。

  在他們的眼裏,無助的花好好抽搐哭泣著,搭著弓的手,還撚著三隻箭,眼光不敢稍離,緊緊瞄準著龍海兒。

  “龍大小姐,請您不要為難岳大爺了!好好自個兒去救弟弟妹妹,對不起,好好恩將仇報,但好好絕不是故意射您的……”花好好邊哭邊道歉,只怕龍海兒盛怒之下會要了岳權的性命。

  全場眾人都為突來的情勢變化嚇呆了。

  任誰也沒料到,那小小巧巧、暖風吹了就化的雪人兒,能有如此出奇的箭法,更別說那弩弓之強,若一個不小心,便會傷了力、毀了筋骨。

  花好好哭得梨花帶雨,連珠而出的三箭,精准地鎖死龍海兒的行動,但未傷到她一絲一毫。  

  “岳大爺,對不起……好好不該拿箭射龍大小姐……爹娘教好好獵過貂,好好的眼力很好,不會傷到龍大小姐的,對不起……”

  眾人處於震驚的狀態,只能聽著這小女人一面哭一面懺悔著。

  “哈哈哈!”龍海兒突然大笑出聲。

  她砍折了弩箭,當她突覺花好好不信任的箭還在追隨著她的移動時,她便收了刀劍人鞘。

  岳權聞聲向前幾個邁步上了高臺,慢慢扳開花好好緊張繃緊的手指,小心地將弓箭給拿開。

  “好好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好好真的很對不起,真的……”花好好含淚對著岳權說道。

  “噓……別再說了,我沒事了,別怕了。”岳權柔情似水地將有如驚弓之鳥的花好好擁在懷內。 

  龍海兒眸光四巡。“有人還要向岳大哥挑戰的嗎?”恢復平時的稱呼,龍海兒爽快地喊道。

  輸了!她輸了!

  願賭服輸,夫婦本是一體,龍族的比試原本就是新人聯手,合力打倒對手,這回她低估了花好好,是她誤判。

  遠方的高臺上,一對鴛鴦根本沒聽進她這個龍家少主的話,倒是靠近她的龍家人們紛紛微笑搖頭。

  “很好,龍海兒頓了頓,堂堂喝道:“我,龍海兒,以龍家少主的身分,宣佈岳權和花好好結為夫妻!”

  ×      ×      ×

  大紅花燭立在案上,新房裏張紅結彩,喜字高掛,喜氣洋洋。外頭不斷傳來陣陣樂音和鞭炮聲,摻雜著人聲鼎沸,歡欣快樂的情緒不停蔓延,晚風吹送著酒菜香,喜宴開了兩百來桌。

  攏港的人全都聚集在此,岳權能力出眾,雖然木訥少言,卻是許多姑娘芳心暗許的物件,今夜以後,少女們可得從此死了這條心,為了寬心,都喝得海派。

  而不少暗妒岳權占了心儀姑娘眼光的小夥子,從今兒個起,少了一個競爭對手,更是開心,喝得如同豁出去一般。

  再加上今天一場精采絕倫的競技,和明天一早雷龍隊要出發討伐方元那個不知死活的傢伙,上上下下不管祝賀也好、送行也好,都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全鬧成一團。

  可是新房床上,卻出現少女的哭音。

  “好好,我也要和岳老大打啦!你怎麼可以在我挨打時就嫁出去了呢?我不依、我不依啦!”殷小玄坐立難安,索性趴在床上,由下而上望著喜帕內花好好的臉。

  今兒個一回到家,便被按在案上狠打了一頓,屁股都快開花了,等到爹娘打得爽快了,她一出門,便聽到街坊鄰居在道喜,說岳權和花好好已在龍海兒的宣佈下結為夫妻,而比武試練也早已結束了。

  她不依啦!海主子能和岳老大打一架,可她卻未能恭逢其盛,更不要說之後從旁人口中聽到花好好那神乎奇技的箭法,這麼好玩的事兒,只有幹聽的份,她可嘔的咧!

  心裏不舒爽,屁股就更痛了。

  “岳大爺是為了幫我才娶我的……”花好好不見嬌羞,反倒愧疚地說道。  

  她不只佔用了曲雲衣的嫁衣,還占了她的夫婿,岳大爺這麼對她,她只覺得對不住曲雲衣,也更心系岳大爺,眷戀得心都疼了。

  “還岳大爺咧!改口叫權哥哥、權當家、權老鬼啦!”殷小玄怪叫起來。

  都嫁了還這麼客氣,洞房花燭夜難不成還兩個人對拜直至天明唷?

  花好好沒有說話,只是淺淺地搖了搖頭。

  殷小玄將一切看在眼裏,聰靈的她,思前慮後,大概也料到岳老大肯定是為了幫花好好,所以才斷然要娶她,而花好好卻覺得害苦了岳老大……  

  明明是兩個彼此有心的人兒,海主子為什麼偏偏設下這個圈套呀?  

  可若不使點詐,恐怕這兩個人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表明心跡呢!

  光就這一點,她就對龍海兒是又敬又怕,絕對會敬鬼神而遠之。  

  花好好端正坐在床上,看著殷小玄噘高的嘴和抬起的屁股,那副哀怨討疼的模樣,便笑了出來。

  “很疼嗎?”她輕輕問道。  

  “疼?喂!你怕不怕疼呀?”殷小玄一聽,再度古怪暖昧地笑問。  

  大夥兒暗地裏都在傳說,女孩兒初夜可疼了,岳老大威猛有餘,殊不知在房事上可不能這麼直著來、橫著去的,嘖嘖嘖!她只憑想像,就幫精巧的花好好害怕呢!

  “當然怕呀!哪有人不怕疼的呢?”單純的花好好反問道。

  看著花好好人事不知的樣子,殷小玄心裏一涼。一個粗魯的漢子,加上一個清純的姑娘,唉……

  “好好,你可知道洞房花燭夜,要怎麼和岳老大做夫妻?”殷小玄挑詞撿字地尷尬問道。

  花好好又搖搖頭,喜帕甩呀甩地,紅色流蘇散了開又落下,煞是好看。

  “岳大爺為我犧牲太多,待會我待找個機會出去,不能白白佔據了他的初夜……”

  花好好娘親早逝,無人教導她房事,但她電知道圓房後,便有夫妻之實,所以為了曲雲衣,她是絕不能和岳大爺圓房的。

  她不能虧欠岳大爺太多,那她會無法離開他的!

  “?!佔據?你不睡了他?”殷小玄吃了一驚,忘了該內斂一點。

  花好好因為殷小玄的露骨問話而紅了臉,只能拼命搖頭。

  “這……”殷小玄吟了聲。

  不成!這樣徒有夫妻之名,無夫妻之實,這對寶貝的悶葫蘆,非得借助外力才能成事,她非得幫這個忙不可!

  殷小玄努力挪動身子下了床,可她又疼又痛的屁股使她有如酩酊大醉一般,險些撲翻雕花桌上的酒菜,她扶著桌子,想好辦法後,便留下花好好出去了。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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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16:57:3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恭喜新郎官,賀喜新郎官,我敬你三大海,今天是你的大好日子,可不許你推呀!”

  已經喝了不少的岳權循聲抬頭,看見一臉哀怨,語帶諷刺的殷小玄,認真地端著翠玉大盞站在他的身旁。

  婚宴主桌上,除了臉紅如關公的新郎官、家裏辦喜事的岳大娘、龍族各方耆老之外,便是深諳內情的龍海兒。

  “連你也不放過我?喝!”雖然是件假婚事,可不知為什麼,岳權的心裏卻喜孜孜的。

  也許,是因為花好好是他的新娘,是光明正大屬於他的女人,所以他來者不拒,親友敬一杯他就爽快幹一杯,平時酒量甚好,但此時,他已有三分薄醉。

  殷小玄笑著看岳權喝了三大海,硬是搬了張椅子擠進主桌,在龍海兒身旁坐下,許是心裏有鬼,忘了自個兒身上有傷,唉了一聲彈跳起來,才又緩緩坐下。  

  “反正我認定今天是你的婚事,該怎麼“祝賀”你,我一件不少、一樣不差地“祝賀”羅!”殷小玄抖著聲說道。

  一旁的龍海兒偷瞄了殷小玄一眼,趁著眾人來敬新郎,岳權自顧不暇時,低聲問道:“小玄,你又在打什麼壞主意了?”

  殷小玄夾了塊雞,埋頭喂五臟廟,可眼神卻咕溜溜地轉呀轉的,只要瞭解她的人,都知道她心裏絕對有事。

  “沒有呀!我哪有什麼壞主意?海主子可別賴我……這雞是崔婆婆燒的吧?真香!”殷小玄顧左右而言他。

  龍海兒按著玉杯就口,可也不喝,就這麼直瞅著殷小玄。

  照理來說,一個狂野美人似笑非笑、眸凝淺醉地勾著她,殷小玄的魂早就飛了,傻呼呼的她鐵定會一字不漏全盤托出;可今天這麼瞧著她看的是龍海兒,她就像只被蛇盯住的青蛙……

  除了發抖,還是發抖。

  “我發誓,我什麼都沒做!”殷小玄小小聲地說。

  龍海兒一聽,甜笑了一下,仰頭喝光杯中珍釀,然後附耳在殷小玄耳邊輕聲細語了一陣。

  全身銀光閃閃的少女聽著聽著,露出一個靈巧的笑容,可那笑容如果嚴格說起來,倒不如說是抹好笑。

  “海主子早說嘛!害小玄心裏撲通撲通直跳,海主子壞死了!人家早就動了手腳羅!”殷小玄興奮地細聲說道,尾音忍不住上揚。

  龍海兒望著盡情的岳權,托著腮幫子,神情正邪難分。

  ×     ×     ×

  夜已深,花好好獨坐在喜床上,絞著衣擺。

  正當她無聊到快睡著時,一陣喧嘩由遠至近,然後門被用力推開,原本寧靜的新房瞬間吵得像市集一樣。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交叉使用的是她還不熟練的語言,而她面上又有喜帕,於是更加不敢動了。

  就算是這樣,她還是知道,此時此刻,岳權正站在她的前方,眾人是來鬧洞房的——她偷來的洞房。

  在眾人的起哄之下,岳權借著三分酒意,拿起喜秤揭開喜帕,抬起花好好的臉蛋。

  花好好薄施脂粉,更顯清麗絕倫,看得來鬧事的人們是一片驚歎,而岳權則是被她的美麗迷得如癡若醉。

  一身大紅喜服的岳權,高大英挺、神采飛揚、顧盼自如,男人如此俊朗,花好好不免看傻了眼。

  當事人互相凝望,說不出的深情款款,讓一旁供獻嫁衣的曲雲衣心頭是又愛又恨,拿起案上事先備好的酒壺,她斟了兩杯豔紅的女兒紅,擠進兩人身側。

  “新郎新娘喝交杯酒!”曲雲衣喊道。

  她一喊,其他人更是推波助瀾地?喊著。

  花好好紅著臉接過杯子,不知該不該喝這酒,內心暗潮洶湧,知道這事兒是錯的,可她卻克制不了心中的歡喜之情呀! 

  岳權的手臂毫不猶豫地挽著花好好,和她四目相對,在她又羞又喜的目光下,勾魂似地瞧著她,咽下杯中酒。 

  在男人雄性灼灼的目光下,花好好跟著喝光杯中辣酒。

  看著新郎新娘發乎情、止乎禮,年輕一輩怎肯放過?搶了曲雲衣手上的酒壺,又幫兩人斟滿,要看兩人的醉態。

  在眾人大聲催促之下,不得已,兩人只好又幹了一杯。

  只要開了頭,在這樣名正言順的場合裏便收不了尾,岳權和花好好不停喝下一杯又一杯各種名目的交杯酒。

  原本就不勝酒力的花好好,臉色像夕陽一樣嬌俏,而原本就已有三分酒意的岳權,則是飄飄然地昏沉了起來。

  眾人不肯甘休,洞房愈鬧愈烈,花好好仍是拿著官磁紅杯,可岳權喝到後來,已是被逼著拿著臉盆灌酒。

  就在岳權自知快要醉倒時,岳大娘在新房門口大聲咳了幾聲,眾人聞聲一致望往門口。

  “今兒個岳家喜事,大夥兒開心甚好,可老身已是半步向黃泉,想早日抱孫了心願,就看在老身薄面,放了他們一馬吧!”岳大娘抱著拳說道。

  龍族甚重倫理,見長輩出面說項,眾人也不好再玩,幸幸然地魚貫走出新房。

  待眾人去盡,花好好星眼迷蒙之際,看見岳大娘扶著龍海兒的手,好和善、好和善地看著她,仿佛在交付一件重要的寶貝一樣。

  快要醉倒的岳權坐在床沿,浮浮沉沉間,也看見龍海兒請了曲雲衣送他娘親回房去。

  新房裏杯盤狼籍,喜床上,一對男女都有醉意,飛紅敷面,應是無力反抗了吧!

  龍海兒心思一動,微微一笑,右手一舉,殷小玄不知從何處闖進新房,找到岳權的墨玄刀,搶了就跑。

  房門被殷小玄同時帶上,接著敲打聲大作,在岳權和花好好還沒反應過來時,所有門窗已被釘死封牢。

  岳權搖晃起身,拍著門喊道:“海主子,這是在做什麼?”

  酒力在發威,他如騰雲駕霧一般,口舌纏綿,但轉不過來的腦子裏,有隱約不祥的感覺。

  雕門之外,笑聲鈴鈴。“今兒個是岳大哥的洞房花燭夜,為免外人礙事,海兒做主封了這房,明兒個早上自會開啟,岳大哥不必多慮。”

  殷小玄抱著刀,笑得古靈精怪。“是呀、是呀!岳老大可別辜負了咱們的心意唷!”

  心意?什麼心意?岳權正在搖動不靈光的腦子思考,卻聽到一聲嬌喘,似喃似喚從身後傳來,他心往下沉,一回頭,花好好軟倒在大紅涼紗被上,目光迷離,高溫熱燒的身子像無依之柳伏在床上翻轉著。 

  不看還好,一看之下,一股剛烈的血氣翻騰從丹田處升起,傳送至四肢百骸,原始欲望被喚醒,莫名興奮地顫抖。

  “海主子,快開門!”

  這是怎麼回事?他不能一錯再錯呀!  

  岳權身體裏的雄性本能已被強制喚醒了,他更加使力地拍著門板,偏他愈是用力,藥性便發作得愈快。

  門外之人對望一眼,發現男人聲線中已藏不住的情動,愉悅不已。

  呵,終於上當了!

  “不開不開不能開,今夜要洞房,不開不開不能開,今夜要圓房!”殷小玄像個淘氣的小女孩唱了起來,笑了一陣,又接著說道.“我在酒裏下了“迷豔”,你受得了,好好可不見得能忍受唷!”

  岳權一聽,終於明白過來。“迷豔”是殷小玄族裏的秘藥,在過去單是用此進貢,就能保她一族平安兼以榮華富貴。

  而這珍貴的藥,主要是用在後宮佳麗身上,特別是要讓處子動情,享受漁水之歡……

  “你這天魔星!該死一萬次的禍水!”被欲火燒昏頭的岳權恨恨地罵道,“迷豔”使在男性身上雖較柔和,可也能夠讓人失去理智!

  若能出去,他定把她給挫骨揚灰,讓她永世不得超生!

  殷小玄仗著門窗封死,岳權雖怒氣衝天也奈何不了她,翹了個讓人想砍死她的蓮花指,放肆地開懷大笑。

  “等有了娃兒,我當定了乾媽!到時候,看你還會不會叫你心頭肉的乾娘我是禍水!”殷小玄一字一句地說道,生怕男人聽得不夠清楚。

  真是一對活生生的寶貝,連圓房都要她和主子的協助!唉,真是累苦了她這個純良的大好人一枚!

  岳權舉起梨木大椅往門口一砸,一陣搖撼後,被封死的門板文風不動,他卻趕忙停不動作,撫著心口,努力安撫著體內血氣再度上湧的衝動。

  媚藥作用下,他的內力盡失,墨玄刀又被奪走,耳邊迴響著花好好情不自禁的申吟聲,他只覺快要不能抗拒。

  沒聽見房裏動靜,殷小玄又是嘻嘻一陣笑。“岳老大想當君子,大可以咬牙忍耐,狠狠傷身,這些事小玄都管不著……可是那藥小玄已改良過了,這新貨用在姑娘身上,除了幻視和情動,若未和男子交歡,只怕還有些小小的後遺症呢——”拉了長音,她要岳權在此刻清楚聽見。

  岳權雖沒了武功,但天生指力驚人,為了忍耐,他抓裂了門板,但愈是不想放鬆,就愈是心神俱迷,欲念像遇上大潮的暴風雨,強烈疼痛和破壞全不濟事。

  “什麼……後遺症?給我說!”聲音啞到不能再啞,岳權沉語問道。

  釣足了男人的胃口,殷小玄望了主子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後,自以為受到鼓勵地說:“你要是不和她結合,呵呵呵,只怕她雖身為一個女人,卻再也懷不上娃羅!”

  這是謊話,這絕對是天大的謊話,血脈行速助陰怎麼可能會反致不孕?但是這個醫理上的謊話,卻是重要的臨門一腳,她相信,以後岳老大和小美人絕對會諒解她的!於是不知死活地信口開河。  

  果不其然,房裏傳起一陣腳步聲,兩個美麗的姑娘擊了掌,便帶著眾人退下,為了明天的遠航休息去了。

  ×     ×      ×

  花好好身子軟得像泉水似的,不停流動著,夜已深,眼前卻是一片晴光,金芒爍爍,身子骨裏亂烘烘的,她好昏好昏,可胸口開了襟露出的肌膚,只要一搓過涼紗被子,便舒服得讓她渾身麻癢。

  為了不讓那感覺消失,也不知能不能更舒服,在未知的情潮動盪下,她抓著自個兒的臂兒不斷蠕動著,被撩高的嫁衣水袖下、雪白的肌膚上,開了點點紅花,就像一片雪地上開了滿山遍野的殷紅玫瑰。  

  女孩兒身上的香氣彌漫在空氣中,帶著哽咽的嗓音像是牽魂魔音,魅惑著不遠處的強壯男人,勾起他的生理反應,特別是她激動無助的星淚水眸,粗暴地擾動了岳權的渴望。

  精美雅致的古董床上,發飾首飾散落各處,嫁衣也早已淩亂不堪,花好好的墨黑髮瀑,對比著白嫩的身子,純潔中帶了分嬌豔.讓人打心底想要佔據她,讓她嬌小的身子在自己底下因為欲望而扭動,更加妖邪地舞著。

  心底綺念幡然變化著,岳權以最後一絲理智支撐著自己,他雖走了幾步。卻不敢再接近,生怕再靠近就會無法忍耐,現在他需要好好思考該如何救她,而不是放任自己要了她。  

  可男人的忍耐早已逼近臨界點,更不要說不知情事的花好好,已被惹弄得快要瘋狂,她本能地知道,能夠讓她解脫的只有岳權!

  她只想要眼前這個男人!

  似真似幻,她不斷反覆回憶起幾幕情景,在船上洗浴的時候、她行動不便的時候、他幫她上藥的時候……

  他總是抱起她,而她透過布料感覺到他,哦!她多麼想要他再次碰碰她,弄疼她似地抱緊她!

  五官百覺都在呼喊著,她努力抬起手,抓住男人的衣,衣服底下有股熱源,是她本能反應需要的,她好想觸摸他的身子,重溫被他擁抱的感覺。

  “岳大爺,好好好奇怪……身體好熱……可以請你抱著好好嗎?”花好好柔媚地說。

  女人的乞求,落在男人眼裏,更是讓他失了心。

  花好好的鳳冠因為她的不安扭動而掉落床下,滾到岳權腳邊,他看著它,想起今兒個她努力保護他的模樣,是那麼地奮不顧身、義無反顧,是那麼地勇敢又讓人憐惜。

  就因為這樣的無懼,讓他在全族見證下,光明正大地娶了她。

  成了夫妻,行房本是天經地義之事.而且若不行那男女之事,花好好未來便不能再生兒育女……

  這樣的想法讓他現下方知,他早已對她存著私心,他想要看她懷娃娃,不是別的男人的娃娃,而是他的娃娃!

  放她自由,根本是他欺騙自己的誑言,他好想和她帶著他們的娃娃,並肩而立,共度晨昏華景,齊享生命悲歡。

  岳權心念大轉,原本潛藏的真正心願狂馳如電、威勢如雷,戰勝了他的最後理智。

  人生再無所求,唯她一人最重要!

  欲念一動便再也擋不了,岳權伸手撫摸花好好熾熱的臉龐,心神渙散的她因為他的溫度而磨蹭著他應和。

  沒有無謂的羞怯,花好好想被岳權給包圍,她主動拉了他的衣袖,他並未反抗地倒向她,兩人在床上貼合為一。

  “好好,咱們是夫妻了,記好,你已是我的!”岳權的熱氣吹拂著花好好的耳貝,對著她宣誓。

  忘了曲雲衣,忘了一切,花好好什麼都不記得了,因為他說她是他的,她就是他的,她露出最甜的笑。

  “我是你的妻子,我全部都是你的……”  

  還沒能說完,岳權便吻上一片柔軟如蜜的唇,舌頭霸道地侵入她,壞心眼地刷過她的舌根和貝齒,讓她的心幾乎從心口跳出來。

  被男人的味道給寵溺著,染上了他的氣息,她素白小手只能握著胸口,可男人卻拆開她的依靠,讓她轉擁他有力的頸背。“依賴我,好好,你聽到了嗎?” 

  也許是被欲念燒昏了,也許是不願再隱瞞下去,岳權狂亂地撫摸著花好好,再也不忍耐,他要她只看到他,他要她賴著他。

  他要成為她的必需品、她的空氣、她的食糧;最好沒有他,她就不能獨活,他便可以牢牢抓住她!

  “嗯……啊……” 

  花好好被吻、被愛撫得情動難耐,根本無法回答:可她不回答,便引來岳權更激狂的撫摸,在撕扯之間,花好好身上的衣物早已不能蔽體,而岳權也脫去自個兒的衣裳,在燭光下,陽剛黝黑的男身和雪白精細的女身赤裸裸地相擁著。 

  岳權吻足了花好好的唇,弄得她心猿意馬,便向頸子攻城掠地。為了讓她發出更美妙的申吟,他舐咬著她吹彈可破的肌膚,讓她身上開出更多的花朵,不自覺地舞動,清純的模樣更是妖豔異常。

  “呵……啊啊……”花好好不知身在何處,眼前像有彩光流動,一切都好美,像在仙境一樣。  

  花好好是他的花,他的小花,也只有他能讓她盛放芳華!岳權拉開身子,欣賞她全部的美麗,將之烙印在腦海裏。

  原本的刺激和溫度全都消失了,眼前一黑,花好好努力睜開眼,岳權熱切地望著她,有種下明的溫柔和兇悍,本就英俊的他,更是讓她昏得不能自已。

  花好好怯生生地伸出雙手,在岳權面前完全展露自己。“岳大爺,好好好難受……可以摸摸好好嗎?”

  雪白的小人偶,一對椒ru鼓漲,上頭小小的蕾兒硬挺挺的,等待著他讓它鮮豔飽滿,一對雪白腿間,已有點點晶亮的濕潤。

  “好好真的好熱……啊……”一聲聲申吟,催得春情高漲。

  岳權血脈僨脹,應她所請,俯身含住她的乳蕾吸吮,一手揉著她的胸,另一手向下探去,撫開芳草,在她身子泉源處尋找著,然後開始旋磨著。

  “呀!”花好好的腦子裏像有什麼東西爆炸了一樣,她不住地戰慄著腰,彈跳的身子過熱地打著擺子,“迷豔”的功效讓她小小高chao了一回。

  “好好,把眼睛張開,現在在愛你的人是我。”岳權喚道,手指仍不停搓揉著女人春草中的小核,然後探指往深處前去,指尖淺淺地在她的花朵外滑動著。

  岳權早已受不了,可花好好是處子,他真的希望她的第一次不是只有痛苦的回憶,就算疼痛本來就是在所難免的……

  粗長的手指慢慢潛入花好好的身體,她在興奮之中驚呼出聲。隨即,身軀每一寸都軟化成糊,偎在岳權的懷裏碎碎申吟。

  “岳大爺……啊……好好好奇怪,可是好舒服好舒服……”

  男人一聽,驟然停下動作,這一停,引來花好好長長的顫抖,她睜開水汪汪的眸子,不解地望著男人,希望他能繼續下去。

  她不明白為何天堂和地獄居然可以一瞬間轉換,身體內有風在吹動,可卻像在焚燒,從骨髓深處痛了起來。

  男人堅定地看著她,不顧她的驚呼和緊繃,慢慢將手指撤了出來,然後將他的男性勃發抵著她。

  花好好被弄得渾身錯落、饑渴難當,欲念像雨水沖著她的身子,她眼睜睜地掉下眼淚。

  “噓……別哭,好好好乖,喚我權。”男人情動地誘道。

  花好好想也沒想,順著耳貝酥麻的氣息,嬌喘細細、甜言軟語地喚道:

  “權哥哥……”  

  女人話一出,男人腰一沉,深深埋進她的身體裏,血脈在怒吼,她全身酥麻,高昂激動地隨之起舞,任他強悍地衝撞著她,麻痹著、狂喜著,一次次心神俱迷,失去自己,落在男人的懷抱裏。

  月很美,花很香,夜無盡……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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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6 16:57:4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好累好累、身子好酸,腿骨內側也有些疼,奇怪了,自個兒的腿傷明明不在那裏呀!而那羞於啟口之處,怎麼涼涼的?

  咦,怎麼還有斷斷續續的哭聲呢?

  花好好在一團謎霧中醒來,睜開沉重的眼皮,便被在床頭邊跪著、哭紅一雙桃眼的殷小玄給弄得完全清醒。

  殷小玄為了不同的目的,經常裝哭、不時假哭,但哭得如此淒淒慘慘、真真實實,還是她頭一遭見到!

  “殷姑娘,你怎麼哭了?”花好好善良地問。

  邊問邊打算起身的她,意外發現自個兒幾乎不能動彈,而身上涼滑的觸感極其古怪,猛地瞭解她沒有穿衣,只蓋著一床紗被!

  一想到裸身的原因,便想起昨夜種種的醉人旖旎,未施鉛華的冰雪肌膚刷過一片紅豔,如朵嬌媚無雙的天香花一般。

  看著床上的好友那副嬌羞不勝的模樣,殷小玄原已漸消的飲泣,又轉為大聲的號哭。

  這教她怎能接受?她太不甘心了!她好心被當成驢肝肺,早知道就不幫岳老大。讓他悶到死、恨到重傷,最好半死不活。

  她的一屋子寶貝啊……他、他、他居然燒了她養了三年的寶貝們!

  若不是海主子請求。和她承諾願下油鍋上刀山,只要他開口,她一定照辦,可能連其他屋子裏的都不能獲免。

  好人難為,為了岳老大和花好好,這好人真不是人幹的!恩將仇報,怎能不教她傷心、悲哀呀!

  殷小玄的哭聲,再度喚回了花好好的注意力。

  “殷姑娘有事好好說,別哭別哭……”她頓了下,小小聲地問道:“你可知岳大爺人呢?”

  殷小玄腫著眼,氣憤不平地抬起頭,隨即就滅了氣焰,像小媳婦似地站起來,委委屈屈、搖搖晃晃地捧來她剛煨好的桂圓蓮子湯,然後再度跪下,托著小茶盤奉上。

  “岳少奶奶,岳老大和海主子今兒一早,就帶了整個船隊去尋少奶奶的弟妹了。”殷小玄夾著哭音,慢慢說道。

  只怕舉案齊眉也沒如此恭敬,還邊哭邊說,真是讓人心疼不已。

  花好好怎麼禁得起殷小玄這麼對待,努力伸出酸軟小手,將她拉上床邊坐著。  

  殷小玄雖曾受過威嚇,但天生嬌貴的她,半推半就地也就坐上床。

  “殷姑娘,你別這樣,嚇到好好了。”花好好仍是躲在被中,軟甜說道。

  “岳老大要我在他出海這段時間,好好伺候岳少奶奶,為昨晚調皮搗蛋付出代價……哼,我是幫他耶!狼心狗肺……嗚……”

  一想起岳權怒氣衝衝地放火燒寶,殷小玄又是無限委屈,連段罵詞都說不好。

  她又出不去了,青春歲月就要被關在島上,還有她好不容易養護大的心血結日陽們,嗚……

  花好好看著傷心莫名的殷小玄。心思倒是飛到天外去了。

  岳大爺出海了……為了可憐她,他做的太多太多,多到她還不清,也算不明白了。

  自個兒嬌小的身子上,還有佔據他和曲姑娘初夜的痕跡,這教她怎麼還,又該怎麼辦?

  他為她如此拔刀相助,欠債還債,欠什麼就該還什麼,能還什麼就盡人事吧!花好好在心裏下了決心。“殷姑娘……”

  “岳少奶奶,你別再叫我殷姑娘,岳老大會再燒我的寶貝的,拜託,叫我小玄、小殷子或小玄子,什麼都好!”殷小玄誇張地拜請道。

  “那我叫你小玄,你叫我好好,別叫岳少奶奶……”花好好的聲音低了下去,“我禁不起,也不習慣。”  

  殷小玄點了點頭,再度露出古靈精怪的眼神。“好好,昨晚幾個武術師傅跑來找我,問我有關你的事兒,想知道你願不願意幫忙教族裏的少年射術,他們對你的表現可佩服了!”

  看到花好好的射法,江湖傳說中東北獵戶為了不傷到貂皮的價值,幾裏之外都能射穿一對貂眼之說,應是貨真價實、所言不差吧?  

  海民的重要長程兵器之一便是箭,族中箭術出色的人不少,可像好好能不仗蠻力光使巧勁,射術之奇便又在那些漢子之上了。

  花好好抱著被子點了點頭。“好好還沒出師,不過陪著練習是做得到的事……小玄,你可不可以先幫我一個忙?”

  “我殷小玄可是有應公,什麼忙?說咀!”老人家常說結婚了就是大人了,才一個晚上,花好好果然變了個樣兒了。

  “幫我找大紅綢緞和繡線!我得還曲姑娘人情,我要親手幫她做嫁衣。”

  花好好說道。

  “這麼一件蝦皮小事,包在我身上!”殷小玄拍著胸脯答應了。

  ×      ×      ×

  時序由夏初到夏末,轉眼將是中秋,從洞房花燭夜後,整整兩個半月,花好好都沒有再見到岳權。

  每一天,都在忙碌和想念中度過。

  白天,她忙著教少年射箭,研究弓箭的製作;空餘時間,便回岳家幫忙照料被託付給岳大娘和曲雲衣的孩子們。

  隴港的男女老少和悅親善不說,岳大娘更是非常慈愛地對待花好好。

  聽曲雲衣說岳大娘一直想要個女兒,可是岳權的爹死得早,她只有一個兒子,這下可好,她很投岳大娘的緣,岳大娘老說兒子帶了個好女兒回來。

  加上她懂得武術,攏港的人對她便又多了分敬重。

  身為岳權的妻子,在攏港的生活,讓無依無靠的花好好每一天都幸福快樂,無法想像地充實。

  而夜晚時,她便口裏念著祝福,手上忙著趕制嫁衣。

  今兒個是中秋,文武學堂都放了假,中午時分花好好才有空拿著針線細細縫著。這套精緻嫁衣,在她如此趕工的情況下,電快告完成。

  她如此拼命趕活,是因為今天下午岳大爺便要回港了,無論如何,她得在他回來之前將嫁衣交給曲雲衣。

  花好好曾聽曲雲衣說過,每次海翔號回港,她都在等待心愛的人向她求婚,等呀等的,也等了這麼多年,反正是從小青梅竹馬,彼此也早已認定對方了,所以她要花好好慢慢縫,不用這麼著急。

  曲雲衣曾說,就算沒有嫁衣,她也要嫁,所以根本無妨!只是當年她娘臨終前,剛好海翔號在西洋護船,愛人趕不及回攏港,於是她只得趕縫了套嫁衣,讓她娘在九泉之不安心。

  這讓花好好更是充滿誠心誠意地幫曲雲衣縫嫁衣了。

  小女人專心一意,沒注意到曲雲衣和殷小玄都來了。

  “好好,海翔號回來了!你別縫了,快點!咱們去迎接你當家的!”殷小玄興奮地叫道。

  但花好好一聽,更是加快縫了起來。”再等會兒,我只差這支羽毛,再一下子就繡好了。”

  曲雲衣看著花好好如此仔細考究,也曾在窗外聽見她口中喃喃自語著祝禱之語,真是不好意思極了!  

  外頭響起號角聲和鼓聲,船已經進港了。

  “唉唷!好好,不急在這一時,放著、放著!你不是急著見你弟妹嗎?”  

  曲雲衣也幫腔說道。

  她可很識相,年少夫妻分離了幾個月,為了她的嫁衣還耽誤了見面的時辰,可是罪過得很!

  偏偏花好好一固執起來,便是不動如山,這也是她們相處了一陣子之後,才發現她不只是個溫柔的女子:相反的,在她教導箭術之時,還是以嚴格出名的呢!  

  花好好低著頭,任思念之情滿溢,她小心不顯於外,還是一針一線細心縫著。

  曲雲衣和殷小玄聽著門外的通報聲愈來愈大,而船舶進港的號角聲也愈來愈近,真是第一次體會到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的心情。  

  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終於’,花好好繡完最後一針,端詳了會兒,默念了句,打了個結,針一落,她將精美無比的美麗嫁衣捧起,輕聲說道:“雲衣,這嫁衣你看合下合身?”  

  “別管合不合身了,快點定吧!”曲雲衣無力地喊道。

  “合!一定合!好好,你不知量了多少次身了,小玄擔保一定合!”殷小玄也跟著說道。

  花好好手上嫁衣才一放下,兩個女人便死催活催著她飛跑。

  還在港口遠方,便看到海翔號高大的船桅已經進了港。

  打了場勝仗,又順利救回花好好的弟妹,整個港口歡聲雷動,不少人擠到港口來看熱鬧。

  花好好才剛因完成嫁衣而松了口氣,一看見海翔號的旗幟.便紅了眼眶。

  弟弟妹妹、岳大爺……終於又能再度見面了!

  港口的人無不在等善良又討人喜歡的花好好,一看到她終於來了,便左右分道。  

  一看見港口出現久違的三張小臉,花好好拋下了曲雲衣和殷小玄,向前撲去!  

  “圓圓、寶寶、阿大!”花好好淚流滿面,抱著一個少女及一對男女娃娃呼喚著。  

  “大姐,我們以為見不到你了!”被抱住的三個人,不約而同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說。

  終於一家團圓,花好好急忙察看三個弟妹,意外發現他們不但沒有變瘦,反而長高變壯了,曬得更黑了一些,但是身上卻有些不明顯的傷痕。

  若不是從小親手照料、拉拔他們長大,很難發現那些被隱藏起來的痕跡,花好好拉起他們的衣袖,萬分心疼地摸著。

  “姐姐害你們受苦了……”花好好自責地說道。

  “大姐,我們都很好啦!被救了之後,岳大爺很照顧我們呢!”年紀次長的花圓圓,和姐姐花好好形容十分相似,又哭又笑地說道。

  “是呀!大姐,我們都吃得很好很多,香噴噴的雞湯大白麵天天都有,從沒吃得那麼飽過呢!”年紀最小的花寶寶,白白胖胖的手比劃了好大一圈,童真嬌憨地說道。

  而花家長子花大等妹妹說完。便接著說道:“大姐,海翔號上的叔叔伯伯有教我武功,他們都說等我長大以後可以上船賺錢給家裏。大姐,我可以上船工作嗎?”

  “可以,當然可以!”花好好想也不想就答應了。

  看到弟妹們平安無事,而且船上的海民都多所照顧,花好好感激莫名,更有無限的感動。

  萬里無雲,秋老虎發威的天氣,一片陰影遮去了天頂能燙起人一層油皮的毒辣陽光。

  花好好淚眼婆娑地抬頭一看,岳權正無比溫柔地凝視著她。

  好一陣子不見,他更是英挺不凡,又再一次讓她心動了!看到他,便覺得幸福漲滿了心,自己也覺得有力量、有信心為他做任何事。原來這就是娘說的感覺,愛上自個兒夫婿的感覺……

  “好好,在攏港還習慣嗎?近來可好?”在花好好單純的目光之下,岳權輕輕說道,原有的千言萬語全笨拙了起來,只剩這一句。

  只要她好,一切便好了!  

  花好好一個勁地點頭,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對她最重要的人都在身邊,世上最滿足的事不過如此,怎麼能不好?再貪,雷公爺會打的!

  岳權從懷裏拿出一個信封,交給花好好。

  “這是什麼?”花好好傻傻問著。  

  “是給你的東西,好好收著……”

  岳權還來不及說完,肩上坐著白鷹的龍海兒信步踱來。

  “好好,好久不見,不知岳大娘的身體可有起色,怎麼不見她的人?”龍海兒微笑問道。

  花好好拿著信封,站直了身,對龍家少主充滿萬分感謝。

  “岳大娘身子好多了,只是神仙大夫交代她午時這個時辰不得外出曬到陽光,所以她正在家裏休養。”花好好恭敬說道。

  “醫怪果然是醫怪!你的腳看來全好了,不用再撐拐杖了。”龍海兒笑道,從她迫不及待跑向岳權和弟妹看來,她的傷腿已經完全復原了。  

  花好好不自覺地望了岳權二_-眼,點了點頭,雪白小臉浮起紅痕。“我把拐杖好好收藏在房裏。”那是可是岳大爺給她做的東西……

  岳權將花好好多情的一瞥看在眼裏,笑了。

  “你可是回來了,這一趟怎麼跑了這麼久,岳權,你也花了太久的時間了!’’站在一旁被冷落許久的曲雲衣涼涼說道。

  一個半月前就收到打敗方元、救回花好好弟妹的信了。怎麼又花了一個半月才回到攏港?害得她心心念念海翔號的消息!

  岳權板著一張臉沒有回答,倒是龍海兒難得地笑得很邪門。

  龍海兒正要答話之時,殷小玄看著那張鐵青的臉龐掃向曲雲衣,眼看接下來就要瞄到她了。  

  想起心血付之一矩,茁疆公主怯生生地望了岳權一眼,就頭皮發麻地跳了起來!“岳老大……”她抖著腿兒、苦著張臉叫道。

  她沒叫還好,岳權一聽到她的聲音,臉色立刻由青轉黑。

  “小毒物……”岳權聲音又低又狠,聞者喪膽。

  他話還沒說完,本來就在後退的殷小玄,立刻轉身跑了起來。

  一個慌忙還胖了個倒,不死心地爬起來繼續跑,身上的銀飾邊跑邊掉在地上,亂撤之間,描出一條逃跑的路線。動作之大,引來注目。

  岳權苦笑了一下,而其他的人則是十足新奇地看著殷小玄倉皇逃命的腎影。

  “岳老大,我可有照顧好你的媳婦兒,別再燒我的寶貝,再燒我就得老死在攏港,再也不能出去了!”

  殷小玄驚恐不已的話語消失在西邊森林裏,留下洋溢整個港口的震天笑聲。  

  為了慶祝海翔號回港和難得的中秋夜,攏港笙歌達旦,熱鬧地過了個好節。

  花好好為了安頓弟妹和其他孩子,留在岳家和岳大娘、曲雲衣一起過節。

  而被各家請去吃酒盼岳權,則是坐立難安,酒過三巡,隨便找了個理由便退席,早早回家。

  回家見過休養生息的岳大娘後,他便往花好好房裏走去。

  洞房花燭夜後,他便丟下她一個人在攏港,孤伶伶了兩個半月,雖然在攏港衣食無憂、安全無慮,可他就是放不下心,整顆心好像忘了帶出港,還留在她身邊,帆一揚、風一吹,他的心便被拉扯得痛了。  

  他不再瀟灑自由來去,而是一心掛念著,不知道她怎麼了?醫怪可有持續幫她治傷?腿傷可有好些?殷小玄有沒有好好照顧她?和娘相處可否適應?這一切的一切都煩惱著他。

  有一夜,他突地怨起自己為何下帶著她上船,無時無刻相守在一起。

  可終於把事情處理完,待要回港,他卻又遲疑了起來。

  他畢竟是在她吃了藥的情況不要了她的,在這樣的前提下,他害怕她會恨他。

  就連她不喜歡他,都能讓他想死:若她恨他,他更不知該如何是好,天地之大,恐將無他容身之地。

  但今天看到她的時候,她不但沒有嫌惡的表情,反倒很歡喜,他能將這個反應解釋為她在乎他嗎?

  只要一點點就好,人生很長,他有很多時間來愛她、來呵護她,等她有一天慢慢地愛上他。

  這麼想著,他便腳步輕快,不自覺地在竹廊上跑了起來,穿過回廊和花梯,看見花好好房裏的燭火溫暖地亮著。

  門扇上響起兩聲指扣,花好好輕聲問道:“誰呀?”

  “好好,是我,岳權。”門外一聲溫柔的聲音鑽進了她的心。

  花好好起身開門,岳權高大的身軀就站在門口,火熱的眼神、男子氣概的笑容,讓她又再昏了一次。

  “進來吧!”花好好垂眸羞怯地說。

  雖說她已經以他妻子的身分生活了兩個多月,可是這段期間兩人天南地北,再度獨處,說一點都不在意,絕對是不可能的。

  更何況,她除了對他感恩以外,還明白那複雜的情感中有著深深的眷戀。那是母親口中的愛情模樣。

  岳權聞言合上門進房,房內並設有多少變化,而花好好也如記憶中相同,那麼地甜、那麼地美麗。

  在他的注目之下,她福了福身,而後便跪下拜倒。

  “這是在幹什麼?好好,你快起來!”岳權趕忙扶起花好好,一邊著急地說道。  

  花好好抬起的小臉有晶燦的淚光。“謝謝你救了好好的弟妹,好好一生無以回報,但有一事相求。

  她固執地不肯起身,而男人也不願使力強逼。“有多少事我都答應,你別跪著,不好說話。”

  眼前女人有著萬分的決心,而岳權卻心疼她跪在冷冷的地上,

  更在意的是她競用懇求的方法,她難道不知,只要她一一個微笑,要他水裏來、火裏去,他都在所不辭嗎?

  也許是不習慣夫妻之間的默契,但他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寵壞她。

  花好好不知她的舉動讓眼前無堅不摧的男人傷心,她的內心只有一個再單純也不過的念頭。

  “經過這一遭,好好心裏明白,弟弟妹妹是絕不能再回長白山了,叔叔一定會再賣了他們……不知能否讓他們留在攏港,什麼活兒都可以,他們都很能吃苦耐勞,圓圓針線活不差,阿大也長大了,能做點苦力,唯一不能做事的是最小的寶寶,但她很快就會長大了,好好求您,讓他們留下,好嗎?”花好好哀哀說道,這是她唯一未完成的心願。  

  岳權原本僵硬的臉放鬆,一個柔和的笑容又掛上臉龐。柔情似水,不過如此。

  “帶他們回來之前,我已經燒了他們的賣身契,他們早就是龍族之人,在攏港只要肯做事,他們一定有碗飯吃!你快點起來,不要再行如此大禮……一頓了頓,岳權低聲說道,“我看了難受。”

  花好好聞言含笑,才肯在岳權的挽扶下起身。

  這樣一個動作,正好讓兩人貼身靠近,幾乎能嗅到對方的氣息和強烈跳動的心跳聲。  

  那一夜,也是這樣,她在他的懷裏化成一灘水,他的一切,掩雲蓋日地包圍了她,讓她什麼也不能再想,只能一直一直地忘我人夢。 

  也許最純粹的喜悅,只是因為他陪在身邊而已。

  花好好在這段時間裏一直在思索,到底是何時戀上他、愛上他,又是什麼理由讓她這麼心動?  

  原來什麼理由都沒有,只是因為他是岳權,就讓她再也收不回心了……

  為了對方。再苦的事情也願意做,再困難電肯拼命,再害怕也會變得勇敢。娘呀,您就是這樣愛爹的吧?

  此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還有幾句交頭接耳的聲音。

  “是誰?”岳權先從兩人世界中回神,放聲問道。

  門外一個少女遲疑了會兒,扣了扣門,“大姐,寶寶說想和你睡……”

  花圓圓和花大一起看著大門,終於重逢,花寶寶的撒嬌病又出現了,已經哭了好一陣子了,他們不得已,只好來求姐姐。

  但岳大爺和姐姐好像已經是夫妻了,來打擾別人恩愛,會不會被馬踢死呀?人小鬼大的孩子,心思倒是轉得很快。

  花好好咳了一聲,看了岳權一眼,他放開手,眼裏有點無奈。她打開房門,又望了他一眼,便隨著弟妹走了。

  ×     ×     ×

  夜深人靜,雖是中秋,可長期在外奔波,加上今夜飲酒作樂,大多數的人在月漸西落的此刻,已是不知身在夢鄉何處了。

  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在港口,原本盯哨的守衛一發現來人,便將她團團圍住,喝聲喊道:“來者是誰!咦?怎麼是花姑娘?這麼晚了,你要上哪兒去?”

  花好好沐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下,搭著衣包,低頭不語。

  “收聲,別嚷。”另一個耳熟的聲音自另一頭響起。

  衛兵們收了兵器,拱手說道:“見過海主子。”

  龍海兒出來散步醒酒兼之巡察四處,沒料到會見到花好好,揮揮手讓眾人退下,獨留她和花好好兩人。

  “花姑娘,怎麼,要遠行?”龍海兒輕聲問道。

  花好好見有守兵,知道不可能人不知、鬼不覺地離去,便點了點頭。

  “好好已經幫曲姑娘縫好嫁衣,也已安頓好弟妹,不能再耽誤岳大爺和曲姑娘的婚事。如果我繼續留在攏港,曲姑娘的幸福便會毀在我手上……”

  龍海兒劍眉一斂。她怎麼不知岳權何時勾搭上曲雲衣的?

  “你不想留在岳大哥身邊?”龍海兒展眉笑問。

  花好好又是點頭又是搖頭,她只是一個責任、一個負擔。

  “就是想,所以我得在自個兒陷下去之前離開這兒,現在還來得及……”

  花好好非常哀傷,抱著衣包,若有所思地說。

  趁現在還來得及,她得把岳大爺還給曲姑娘,讓他能娶真心所愛之人。

  龍海兒看著花好好,心裏盤算著岳權的反應。

  “花姑娘既然決心如此,不如讓海兒好人做到底,幫你最後一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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