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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翔風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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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隨波逐流]一代軍師第三部-奪嫡風雲[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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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青滿面木然的坐在房內,方纔他被李寒幽送到曉霜殿之後,父親一解開他的穴道,就是一記耳光,秦青卻是什麼也說不出口,他能夠說什麼呢,父親多次告誡自己不可讓李寒幽接觸禁軍,可是自己卻沒有做到,還輕而易舉的讓人奪去了兵權,如果沒有他手下的禁軍,那麼,鳳儀門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發動政變的,秦彝見他面如死灰,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惡狠狠的痛加責打,幸好魏國公阻止了父親,他還記得魏國公勸慰父親的的話。

  「老秦,你也不要再發火,賢侄畢竟是年輕無知,那李寒幽又是公主,賢侄不免沒有戒心,這也要怪你,平日不好好教導,再說,指婚的是皇上,你如此痛責,若是皇上知道不免難堪。」

  就這樣,父親將自己關在這廂房之中便不再過問,可是秦青心中之痛卻是越來越劇烈,他仔仔細細的想著和李寒幽一起度過的時光,一點點一滴滴,那是說不盡的柔情萬種,那個美麗耀眼的女子,讓自己完全沉醉,他忘記了沙場血戰的艱辛,忘記了袍澤手足的深情厚誼,只要李寒幽一個幽怨的眼神,他就忍不住去做任何事情。可是李寒幽呢,她從來對自己都是一片虛情假意,若非如此,為什麼她甚至沒有問過自己是否願意和她一起謀反,她根本就不想策動自己造反,或許是因為她認為自己是絕不可能背叛家族的,不是麼,很早之前,她不就抱怨過這一點麼。秦青不知道,如果李寒幽真的問自己是否願意和她一起謀反,他是否會答應,可是她從來都沒有問過,就像方才將自己送回給父親時候一樣,她的眼神中滿是冷淡,彷彿自己是沒有生命的物體一般。難以遏制的怨恨從心中湧起,秦青低低的咆哮一聲,握緊了拳頭。緊咬的牙關滲出鮮血來。

  含香苑中我卻是陷入了困境。這裡已經被所有人遺忘,除了禁軍偶爾會過來巡視,但是他們並不細心,甚至有些草率,看來鳳儀門的控制力並不強,而且公主殿下事先準備了一些食物,足夠我和董缺食用,所以原本我可以安然待在含香苑等待結局。可是我卻發病了,想一想這也沒有什麼奇怪,本來我到獵宮之時就已經是在病中,昨夜和今日又是這樣折騰,換了別人自然沒有關係,可是我卻是支撐不住了,大概是覺得自己已經做了一切可以做的事情了,精神鬆懈下來之後,我便一病不起。

  可是昨夜匆忙來到含香苑,雖然可以避開禁軍控制的宮門,卻是沒有辦法帶上一大堆藥物的,名醫也沒有法子不用藥物治病的,所以我只能服了幾粒自己配製的藥丸然後就昏睡過去。等我醒來之時,看見董缺坐在一邊,神色不安,我低聲道:「董缺,夏侯沅峰已經出發了麼?」

  董缺鎮靜地道:「是的,我師兄隨行護衛,一直沒有人到含香苑來抓我們,所以公子的計策已經成功了。」

  我歎息道:「我不是讓你躲到別處去麼?」

  董缺淡淡道:「我若任你被人捉了,只怕將來李爺第一個找我算帳。」

  我苦笑道:「小順子不是這麼不講理的人吧?」

  董缺笑道:「若是你們再次見面,公子還是擔心怎麼解釋吧,您讓他去救裴將軍,又沒有告訴他你會留下,我想李爺知道之後一定會氣死的。」

  我心裡一抖,小順子生氣的模樣不想也罷,不過,不知道現在他在做什麼,但是急急衝回來不是他會做的事情,畢竟若是雍王失敗,那我可真的是天下雖大,無處可逃了。

  董缺猶豫了一下道:「公子,現在你病情沉重,就是秦勇能夠趕來救駕,也至少還需要將近一天的時間,而且沒有數日時間,恐怕無法平亂,你的病若是拖下去,恐怕——」

  我知道他的擔心,可是現在又有什麼辦法,現在不是在雍王府,我現在可是在保命啊。覺得一陣頭暈目眩,我又向床榻上軟倒下去。董缺擔憂地道:「公子,這樣是不行的,若是再拖幾天,只怕你的性命就不保了。」

  我無奈的笑了一下,再也沒有精力說話,就這麼昏迷了過去。

  日正中天,秦勇走出大帳,舒展了一下筋骨,這次大將軍將軍權交付給自己,自己可不能有絲毫懈怠,也不知這次秋狩情況如何,雍王殿下和太子殿下之間已經是勢同水火,如果不是這個緣故,皇上也不會下旨讓伯父在獵宮百里之外駐紮軍隊了。

  秦勇看看天色,正要回去大帳,突然有軍士來報,有一個叫李順的人前來求見。秦勇一驚,李順他可是知道的,可是雍王司馬的親信為何會來求見自己,要知道自己這支軍隊是只能聽從皇上的命令的。猶豫了一下,他道:「請他到大帳相見。」秦勇心想,自己只要召集所有近衛,就是那人前來是想行刺,自己應該也能夠逃得性命,只要自己準備下弓箭手,就是殺了他也是可能的。

  當李順走進大帳的時候,秦勇便是心中一寒,只見這個平日衣著雅潔的青年此刻身上全是乾涸的血跡,面沉如水,雙目開闔之間,閃出殘忍冷酷的光芒。秦勇強顏笑道:「李爺請坐,不知道李爺不在獵宮服侍江大人,為何到我營中求見,還是這番狼狽模樣。」

  小順子冷冷看了看兩旁的近衛,道:「我今日不是為了刺殺而來,如果秦將軍肯和在下私下談談,那麼最好不過,否則,只怕我會多有得罪。」

  兩旁的近衛大怒,一起拔出刀劍,只待秦勇將令,秦勇卻是知道李順的厲害,若是惹惱了他,只怕他立刻出手殺了自己也是可能的,就是自己逃了性命,自己這些近衛也會死傷慘重,更何況,這人的身後還有雍王司馬江哲,還有雍王,自己是萬萬得罪不起的,更何況只見他形容如此狼狽,就知道發生了大事情。因此秦勇揮手道:「你們退下。」

  那些近衛迅速的退了下去,秦勇站起身來,走到李順身前,問道:「請李爺實言相告,獵宮發生了什麼事情?」

  小順子看了他一眼,道:「太子謀反,雍王已經突圍,特遣我來請將軍前去救駕。」

  秦勇深吸了一口氣,道:「這怎麼可能,禁軍都在伯父控制之下。」

  李順將經過情形講了一遍,他雖然有很多事情都是猜測的,可是根據那情形,秦勇已經知道事態緊急。他跌坐在椅子上,禁軍出了事情,又是鳳儀門主導的叛亂,想也知道秦青一定出了問題,可是這是真的麼,自己不能憑著一面之詞就調兵前往,若是想要謀反的是雍王,那麼這一調兵可能就會落入圈套。

  他的猶豫李順看在眼裡,他眼中閃過一絲冰寒,冷冷道:「秦將軍還在考慮什麼,雍王殿下只要你前去救駕,又沒有要你去救他,現在殿下雖然危急,可是你若是救了聖駕,雍王殿下也就可以脫險。而且秦大將軍和秦青將軍都在獵宮之中,恐怕他們也是危在旦夕。」

  秦勇猶豫了一下道:「沒有皇上的旨意和大將軍的兵符,末將若是私自調兵,是要犯死罪的。」

  小順子嗤笑道:「死罪?現在皇上和大將軍都落在敵手,若是秦將軍還要抱殘守缺,只怕後悔莫及。」

  秦勇堅定地道:「我會派人前去查探,請恕末將不能立刻發兵。」

  小順子低下頭,眼中閃過一線殺機,可是他深知若是用強,引起了秦勇的反感,更是不能及時救援獵宮,可是現在每過一刻,公子便多一分危險。良久,小順子從懷中掏出一個錦囊,遞給秦勇,歎息道:「秦將軍請看看裡面的東西。」

  秦勇接過錦囊,打開一看,臉色突然變得蒼白,裡面是一根銀質髮簪和一塊普普通通的翠玉珮。他顫抖著問道:「你,你怎會有這兩樣東西,這是家母的髮簪和家母送給義弟劉華的佩玉。你是要威脅本將軍麼?」

  小順子有些疲倦地道:「這種手段我們是從來不喜歡用的,可是如今卻是不得不用,劉華真名叫驊騮,乃是我家公子的屬下。」

  秦勇身軀一震,惡狠狠地道:「劉華,他是你們的細作,想不到雍王竟會關心我這樣一個小人物。」

  小順子淡淡道:「秦將軍過謙了,大將軍對你的重視尤在秦青之上,秦青傾向太子,和鳳儀門過從甚密,我家公子擔心大將軍拋棄一貫中立的立場,所以才安排了人在將軍身邊,將軍乃是大將軍親信,若是秦家有什麼動向,將軍為了不讓令堂擔心,不免漏些口風,公子不想驚動大將軍,所以在您的身邊安插了人,而且公子很看好你,他說你的才幹勝過秦青,這也是他讓驊騮到你那裡去的原因,驊騮乃是公子身邊八駿之一,若非緊要的人,公子是不會讓他去監視的。

  秦勇眼中多了幾分陰鬱,他冷冷道:「你是在說,我和家母那樣愛護的少年,卻是一個騙子和細作。」

  小順子歎了口氣道:「並非如此,事實上,這次臨行之前,我去見驊騮,他求我無論如何不要傷害令堂,他說,你的事情,他自知無能為力,可是令堂待他如同親生,他情願接受任何懲罰,換取我們不對令堂為難。所以他拿來這兩樣東西,只是為了讓我們不去驚動令堂。」

  秦勇心中有些輕鬆,雖然李順所說沒有什麼證據,可是他就是覺得這人根本就不屑於說謊。有些放心的將錦囊收好,他不會認為李順這樣說就代表自己的母親不會受到威脅,可是至少他可以確信,李順不是隨便殺人的人,而李順的主人江哲和雍王也不是這樣的人。可是若是自己拒絕出兵呢?

  小順子看到了秦勇憂心忡忡的神色,他冷冷道:「我知道讓你出兵有些為難,可是至少如果獵宮有人前來傳旨要你做什麼,你不可遵命。」

  秦勇皺了一下眉道:「若是皇上的聖旨和大將軍的兵符,你也要我拒絕麼。」

  李順冷冷道:「若是這一點你都不肯,那麼我也沒有什麼好說了。」

  秦勇抬頭,看見李順眼中清晰的殺機,無奈地道:「我會先派人去向伯父請安,如果一切正常,就是你如何逼迫,我也不會出兵。」

  李順神情變得十分冷淡,他早就知道秦勇不是可以輕易威脅的人,如今只能盡量得到最好的結果了,能夠讓秦勇不會輕易遵從獵宮傳來的命令,那麼他的目的就已經基本達到了,而且若是秦勇派人去了獵宮,那麼很快就會發現情況的異常,這樣雖然晚了一日,還是有機會救出公子的,現在只希望公子和雍王都能夠平平安安的活著了。

  他看看天色,淡淡道:「若是明日此時,你還不出兵,我也只能得罪了。」

  秦勇冷冷道:「我知道閣下武功高強,可是謀逆之事我是絕不會做的,若是我的人沒有發現異常,就是閣下動用武力,我也不會就範,我這裡大軍數萬,若是閣下發難,就是秦某不免身死,閣下也要陪葬的。」

  小順子冷冷一笑道:「給我準備住處和食物,我已經很累了。」

  秦勇無奈的高聲道:「來人。」幾個親衛進了大帳。秦勇厲聲道:「給他準備一個單人的營帳,按照他的吩咐行事,記著,若無本將軍許可,不許他走出營帳一步。」

  小順子淡淡一笑,站起身向外走去,一邊走一邊道:「只有一天一夜的時間,秦將軍還是快些派人吧。」

  秦勇歎了口氣道:「我會立刻派人去獵宮向大將軍問安的。」

  九月二十一日黃昏時分,如今獵宮已經被鳳儀門全部控制,雖然曉霜殿仍然在皇帝控制之下,可是人人都知道,只要鳳儀門發起攻擊,皇帝也不能倖免。可是鳳儀門也有自己的難處,若是皇帝身死,雍王就可以以大義名份勤王討逆,所以必須保住李援的性命,好完成禪讓的大禮,因此鳳儀門不敢過於強逼。而李援卻陷於空前的弱勢之中,他這次來獵宮,所帶的侍衛雖然不少,可是和鳳儀門比起來並不佔優勢。在鳳儀門苦心經營的禁軍控制下,李援等人和外界的聯繫全部斷絕,而那些仍然忠於皇帝的禁軍,他們的將領已經被韋膺矯詔召集到一起,全部軟禁起來,沒有將領指揮的禁軍不敢擅自作為,因此明明手握大雍無上皇權的李援,卻沒有辦法將自己的意旨傳遞出宮牆。李援縱然可以派侍衛強行出去傳令,可是鳳儀門強攻之下,就算李援保住性命,那麼長孫貴妃和顏貴妃以及長樂公主也不能逃生,這樣一來,在曉霜殿形成了雙方力量的平衡,在外界情形沒有變化之前,曉霜殿這裡是無論如何不會有動靜的了。

  宣華苑中,齊王躺在軟榻之上,神色淡淡,秦錚走進來,揮手讓自己的兩個親信侍女退下,為了李顯的安全,她沒有同意讓鳳儀門弟子來監視李顯,而是讓兩個自己一手調教出來的侍女照顧監視李顯。她解下佩劍,坐在椅子上,眼神中充滿迷惑,良久,她見李顯不肯開口想問,只得苦笑道:「王爺不想知道母妃娘娘的情況麼?」

  李顯眼中閃過一絲寒光,道:「母妃恪守婦道,絕不會背叛父皇的。」

  秦錚微微苦笑道:「正如王爺所說,母妃絲毫沒有猶豫便選擇了皇上,妾身不明白,對一個母親來說,兒子不是最重要的麼?難道你的生死榮辱,母妃都不會放在心上。」

  李顯淡淡一笑道:「對於一個妻子來說,難道還有比忠於丈夫更重要的事情麼?父皇是母妃的丈夫,也是大雍的君主,母妃怎會背叛他呢?」

  秦錚反駁道:「可是皇后娘娘不是背叛了皇上麼,還有,為什麼女子一定要忠於丈夫,男子卻可以三妻四妾,風流快活。」

  李顯看向秦錚控訴的眼光,不由一笑,想起從前初見之時,這個女子也是這樣喜歡爭辯,但是那一縷柔情立刻消失了,他也不願爭辯這些事情,岔開話道:「太子殿下心情如何,現在二哥突出重圍,恐怕太子已經十分苦惱了吧?」

  秦錚神色一整,道:「聞師姐帶著幾千人追殺雍王,他們就是本事再大,也逃不出去,倒是你可怎麼辦呢,等到太子登基之後,若是想起今日你不肯出力之事,只怕你這個親王位子也坐不穩了。」

  李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可是李寒幽他們讓你來作說客的,你不是拿了我的兵符,怎麼調不動軍隊麼?」

  秦錚神色有些尷尬,半晌才道:「你的幾個親信愛將都說除非你親自到了軍中,他們才肯圍殲雍王的軍隊,你知道雍王正在想法子和他的軍隊會合,若是你肯親筆寫一封書信,若是雍王真的和他的部下會合,如果沒有你的相助,那麼勝負還在兩可之間。王爺,如今你已經和我們在一條船上了,難道你還是不肯順從麼?」

  李顯神色一動,片刻才道:「讓我見見太子,如果我們談的妥當,這封手諭我就寫給你,你應該清楚,我和那些屬下之間都有暗語,你們是仿造不了我的書信的。」

  秦錚露出一絲喜色道:「若是王爺肯順應天命,妾身無有不從。」李顯淡淡一笑,神色間更是多了幾分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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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乘軟轎抬著齊王向太子居住玉麟殿緩緩行去,李顯如今身上被藥物所困,雖然勉強可以行動,可是根本無法走動這麼遠,玉麟殿在獵宮東側,齊王所居住的宣華苑卻在西側,兩者之間有數里之遙,自然只能乘轎前往,抬轎的四個武士乃是齊王親信的侍衛,就是齊王妃也不能隨便使喚他們,秦錚帶著兩個侍女前面引路。

  一行人到了玉麟殿,這裡防守很是嚴密,蕭蘭聞聽齊王到了,親自出來迎接,她也是一身勁裝,見到被秦錚扶下轎來的李顯,她上前施禮道:「六叔此來,殿下一定萬分欣喜。」

  李顯冷淡地道:「李顯如今不過是貴門階下之囚,哪敢當你的大禮。」

  蕭蘭面上露出一絲尷尬,卻立刻笑道:「六叔,這事是我們不對,還請六叔見諒,殿下在裡面等著呢。」

  李顯走進殿內,只見李安正在殿中負手而立,太子少傅魯敬忠侍立一旁,一見到李顯,李安便親切的上前握著李顯的手道:「六弟,你可來了,這次你可定要幫幫為兄,你是知道的,現在為兄已經是船到江心,不能回頭了,不是登基為帝,就是圈禁賜死。弟妹可也是叛逆了,你若不肯盡心,到時候若是為兄不幸失敗,你也脫不了干係。」

  李顯神色從容道:「小弟知道如今局勢,可是太子不是已經矯詔去招秦家軍了麼?」

  李安微微一愣,赧然道:「秦家軍畢竟不是我的嫡系,若是發生了什麼意外,實在難以控制。若是六弟你的軍隊來了,為兄的帝位才能穩如泰山。」

  李顯似笑非笑的道:「既然如此,就請太子解了我身上之毒,讓我去軍中坐鎮如何。」

  這句話一出口,李安立刻說不出話來,他看向蕭蘭,神色有些為難,這時候魯敬忠道:「齊王殿下千金之軀,現在雍王還在逃,殿下若是輕身涉險,若有個三長兩短豈不讓太子擔憂,還是在這裡好一些,只要殿下一紙書信,讓殿下的軍隊急行軍趕來行宮即可,不知殿下可肯替太子效力。」

  李顯冷冷道:「誰不知道雍王的軍隊虎視眈眈,若是我的軍隊調動,只怕會驚動他們,少傅不擔心弄巧成拙麼?」

  魯敬忠笑道:「雍王近衛軍冥頑不靈,雖然太子已經派人追殺雍王,秦家軍也很快就會前去圍剿,可是若是不幸讓雍王和自己的軍隊會合,不免讓戰況更加複雜,所以太子才會希望殿下派軍隊將雍王所部殲滅。殿下所部和雍王軍隊兵力相近,精銳程度也不相上下,相信殿下定能旗開得勝。就是殿下暫時不能取勝,太子已經命令秦軍擒殺雍王之後,帶著雍王首級前去助殿下所部平叛。到時候,殿下就是勤王的最大功臣,太子必定重重賞賜。」

  李顯深深的看了魯敬忠一眼,心道這人真是狠毒,竟是讓自己去殲滅雍王的近衛軍,到時候自己就是僥倖成功也是傷亡慘重,而雍王和自己的軍隊大部分都在邊關,鎮守京畿的秦軍只忠於皇室,只要掌握父皇,就可以保證李安登上帝位。可是李顯沒有說破這人的狠毒心機,只是冷冷道:「好吧,本王可要寫書調動軍隊,可是太子殿下卻要答應臣弟幾個條件。」

  李安大喜道:「六弟儘管講來。」

  李顯神色冷冷道:「第一,不論我們如何爭奪皇位,可是禍不及妻兒,二哥的生死我不管,可是二嫂和侄兒不許你下毒手。」

  李安微微皺眉道:「斬草不除根,六弟也太心軟了,若是老二勝了,我們的妻兒也只有死路一條。」

  李顯默然不語,魯敬忠使了一個眼色,李安只得勉強道:「就依你。」

  李顯微微一笑道:「第二個條件,皇兄你若是繼位,不能因為鳳儀門的功勞廢黜皇嫂和世子。」

  李安爽快地道:「這個沒有問題,孤也是這樣想的。」

  李顯淡淡道:「第三個條件,我知道從前太子殿下對臣弟頗有不滿之處,還請殿下不要秋後算帳。」

  李安尷尬地道:「怎會呢,六弟你襄助孤取得皇位,孤定然不會恩將仇報。」

  李顯點頭道:「還有一個小條件,現在我被藥物所困,就連下床也是艱難,先解了我的毒再說。」

  李安看了一眼蕭蘭,蕭蘭猶豫片刻道:「臣妾只有可以暫時讓王爺行動自如的解藥,若想恢復武功,恐怕得等到師尊到了之後才行。」

  李安看向齊王,擔心他因此反目,誰知李顯只是淡淡道:「本王不過是躺在床上悶了,原也不急著恢復武功。」

  蕭蘭神色一鬆,取出一顆藥丸遞給了李顯,李顯接過藥丸服下,過了片刻,覺得體力漸漸恢復,便走到書案前,一揮而就,寫了一封書信,便轉身離去了。

  走在御道之上,李顯神情輕鬆自在,好像再沒有什麼心事,他也不再坐轎,只是安步當車向宣華苑走去。秦錚見他高興,心中也很愉快,便陪著他慢慢走去。

  因而無人注意到抬著軟轎的幾個武士放慢了速度,而且改道接近了含香苑,這裡已經是十分冷落,看守的禁衛也不多,四人選了一個隱秘之處,將轎子藏了起來,便縱身進了含香苑。進去之後,一人在外面放哨,三人進了含香苑,輕輕的四處探察了一下,最後探察公主寢宮的那人打了一個手勢,另外兩人立刻飛身過去,其中一人輕輕推開殿門,然後立刻閃開。

  殿內董缺聽到聲響,渾身一震,回頭一看,殿中已經閃進兩個武士。董缺心道糟糕,難道夏侯沅峰還是告密了麼,但是若是如此,又怎會只來了兩個武士。他不敢出聲,也顧不上昏迷不醒的江哲,拔劍向兩個武士撲去。

  那兩個武士都是一流高手,同時拔刀還擊,雙方都是默不作聲,交手數招,董缺方才受的傷漸漸滲出血來,漸漸不支,而另一個武士也閃身進來,避開三人交戰之處,到了床邊,低頭查看江哲的相貌,過了片刻,他抬頭做了一個手勢。那兩個武士都是神色一振,刀法更加凌厲。另一個武士低聲道:「我們是齊王屬下,不論你在雍王府何等身份,應該知道齊王殿下對江大人從無惡意,現在你們身在險地,不如暫時托庇殿下如何?」

  董缺神色一動,劍法更加散亂,那兩個武士見狀停手不攻,只是提防董缺出手。董缺也住了手,看向床邊,那個武士雖然說的和氣,可是只見他手按刀柄站在江哲身邊,董缺就知道沒有反抗的餘地了,可是他深知自己的身份是見不得光的,和齊王見面有害無益,想了片刻,他突然轉身衝出寢殿,那幾個武士都是一愣,料不到他棄主逃走。兩個武士追出門的時候,輕功高明的董缺早已無影無蹤。三人一商量,無論董缺怎樣,也不會去告密的,反正江哲已經到手,還是快些回去的好。

  他們將昏迷不醒的江哲挾持到外面,將他藏到轎子裡,然後若無其事的抬著轎子返回宣華苑,一路上都無人留意他們的行動。

  回到宣華苑,他們按照齊王的吩咐將江哲藏到偏殿當中,然後一個武士前去向齊王回稟。秦錚早已經回去曉霜殿了,所以房內只有齊王妃的兩個侍女,也因為齊王的合作態度而不敢違命,被齊王趕到了外間。

  這個武士低聲稟報之後,李顯微微皺眉,他雖然被困住,可是消息卻還是很靈通的,不僅秦錚不是的告訴他一些消息,他在禁軍中也有幾個親信,自然知道雍王突圍、長樂公主斡旋和韋膺搜查含香苑的事情。所以在他的判斷中,江哲很可能藏在含香苑,所以他才會藉著去見太子的機會讓手下去含香苑搜查。可是現在情況太詭異了,江哲的護衛怎會逃走,於情於理都有問題。

  他正在思索,那麼武士低聲道:「王爺,江大人氣息奄奄,若是不救治,只怕會有生命危險。」

  李顯一震,道:「讓太醫去給江哲診治,記著,小心行事,別走漏了風聲讓王妃知道。」

  李顯這次名義上是臥病前來,所以特意帶了一個太醫來,現在就在偏殿,正好用上了。那個太醫此刻心中十分苦惱,他並不是太子一黨,如今深陷這樣的困境,如果情況一變,自己可能就會成了叛黨,但是他可不敢違背齊王的命令。進到偏殿之後,看到江哲他就是身軀一震,當年江哲遇刺,他也是前去診治的御醫之一,自然認得雍王的親信幕僚。眼前的情景讓他糊塗起來,齊王明明是太子一黨,怎會私藏雍王的幕僚。但是他知道這種事情自己還是裝聾作啞的好。上前一診脈,他的眉頭就緊鎖起來,道:「這位大人原本就在病中,有沒有好好修養,如今心脈衰弱至極,若是不好好救治,只怕熬不過今夜,我開一個方子,用參汁下藥,好好修養,還是可以治的。」那幾個武士大喜,道:「喬太醫,你要好好醫治,若是此人有了三長兩短,王爺絕對不會放過你的。」喬太醫連連答應,他這次帶著的藥物十分齊全,果然連著幾服藥下去,江哲的面色漸漸紅潤,氣息也漸漸粗壯,神色也十分安寧。喬太醫這才擦著汗道:「總算沒事了,不過大人的身子太弱了,需要好好調養才是。」兩個武士面面相覷,他們也聽說過雍王的這個親信幕僚身子極弱,而且自己的主子對他也是推崇備至,想不到竟是這樣一個好像隨時隨刻都會死亡的文弱書生。

  一夜無事,將近天明的時候,江哲終於睜開了眼睛。他們連忙去稟報齊王李顯。

  感覺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我艱難地睜開眼睛,事實上,上次暈倒的時候,我都很懷疑是否還能醒來,此刻雖然渾身無力,但是我還是感謝了老天爺一番,低聲喊道:「董缺,董缺。」

  耳邊傳來聲音道:「隨雲,你醒了。」

  我心中一震,這個聲音很熟悉,可是絕對不是董缺,偏頭看去,卻看見齊王匆匆走了進來,我下意識的看了一下四周,苦笑道:「原來哲已成階下之囚,卻不知怎會在王爺這裡?」

  李顯苦笑了一聲,坐到床前的椅子上,道:「今日一見,恍如隔世,想來隨雲已經運籌帷幄,二哥已經穩操勝券了。」

  我艱難地想坐起來,只是四肢無力,無法如願,齊王連忙上前攙扶,我才坐了起來,問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李顯淡淡道:「今日已經是九月二十二日,馬上就到辰時了。」

  我鬆了一口氣,看來勤王之兵很快就會到來了,希望雍王還是平安無事,神色從容地道:「不知我怎會在此,我身邊的侍衛呢?」

  李顯笑道:「昨日我派人去含香苑,果然找到了你,現在除了本王和幾個心腹之外無人知道你在這裡,你的那個護衛倒也奇怪,見你落入我的屬下手中,竟然逃走了。」

  我鬆了一口氣,董缺若是和齊王見了面,憑著齊王過人的直覺,只怕會有身份洩露的危險。

  李顯有些痛惜地道:「隨雲,你為了二哥嘔心瀝血,若非本王的人即時將你接來,你恐怕已經喪命,真是何苦來呢?你當日若是跟了本王,何至於此。」

  我淡淡一笑,道:「哲受雍王殿下大恩,此時若不盡力,豈不辜負了雍王大恩。」

  李顯面上露出不豫之色道:「本王自信若是你肯歸順於我,本王待你絕不遜於二哥。」

  我不由想起當日我步步緊逼,雍王卻終於手下留情,放我生路的情景,猶如還在昨日一般,片刻,我道:「殿下秉性直爽,天資過人,哲也是十分傾慕,可惜殿下當初一步走錯,以至今日進退兩難,不過從前之事,說也無益,不知道殿下此次可有行止差錯麼?」

  李顯苦笑道:「昨夜我答應她們的要求,寫了一封手令給我的部下。」

  我微微一愣道:「殿下應該知道,如今殿下所部已經用不上什麼力氣了?」

  李顯歎了一口氣道:「我實際上的命令是讓他們按兵不動,他們什麼也不會做,至於大哥和二哥誰能取勝,就看他們自己了。」

  我恭敬地道:「殿下懸崖勒馬,臣十分佩服。」

  李顯有些惆悵地道:「事後不管是誰取勝,本王的命運恐怕都沒有什麼不同了,若是二哥取勝,本王想求大人一件事情。」

  我神色凝重地道:「殿下救臣性命,若是小臣能夠做到的,就是肝腦塗地,也在所不辭,請殿下示下。」

  李顯歎了一口氣道:「我知道勝者為王,若是太子獲勝,二哥一家定然也會遭殃,雖然昨日太子答應了會放過雍王府的眷屬,可是我是明白他這個人的,就算一時礙著我的面子放了,也會另想辦法斬盡殺絕。同樣的,若是二哥勝了,大哥的家人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可是都是骨肉至親,我實在不能撒手不管,希望隨雲向二哥進言,放過太子妃和世子,將他們廢為庶人就好,二哥一向寬宏大量,或許還可答應。若是二哥肯答應這個條件,我願將手上兵權拱手讓出。」

  我沉默了半天,道:「殿下就不為自己和王妃、世子著想麼?」

  李顯的面色大變,很久沒有說話,半晌才道:「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錚兒參與了叛變,若是二哥取勝,不論是國法還是家法,錚兒都不能倖免,就是我和錚兒的兒子也會受到牽連,或者父皇會顧念我沒有參與叛變饒了我的性命,可是妻兒皆死,我還有什麼面目安享富貴呢?」

  我看了李顯一眼,知道他說得不錯,齊王妃和齊王世子都不能脫罪的。可是不便這樣說,只得道:「現在勝負還未可期,殿下不必過慮。」

  李顯苦笑道:「本王可不敢奢望,只見隨雲你如此氣定神閒,就知道太子的勝算不大。」

  送走了齊王,我心中思慮萬千,今日之前,我心心唸唸都是怎樣增加雍王的籌碼,別的什麼都顧不上了,現在局勢如何發展已經與我無關,若是雍王敗亡,那麼我自然沒有什麼好說,只有以身相殉,可是若是雍王取勝,後事又該如何處理呢,到時候雍王肯定是要問我意見的,我的一念之間,就會涉及到千萬人生死,不可不慎。

  在我本心,太子自然是該死,鳳儀門更是絕不能繼續存在,而韋膺險些壞了雍王大業,不論韋膺之事韋觀是否知道,都是要受到株連的,可是韋觀卻是丞相之尊,門生無數,如何處理才妥當,不傷害國本。還有最關鍵的,就是齊王。雖然多年來,因為齊王的緣故,使得太子氣焰囂張,雍王上下對齊王可能怨恨極深。可是不容置疑的,齊王性情光明磊落,重情重義,又是難得的帥才,若是將其處死或者貶斥,都是大雍的損失。可是齊王個性激烈,又是心狠手辣的人物,齊王妃會成為他和雍王的死結,若是輕易放過齊王,那麼日後可能後患無窮,真是進退兩難了。想了一會兒,我突然笑了,這些事情雍王和石彧自會處理的妥妥當當,我何必費心呢?想到這裡,我漸漸放鬆下來,昏昏睡去,一切今明兩天應該就會有一個結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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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困馬乏,已經連續轉戰一晝夜,三千餘人只剩下半數存活,還是個個帶傷,李贄苦笑著搖頭,想不到自己在擁有了千軍萬馬之後還會嘗到這樣的苦頭。聞紫煙率領的兩千禁軍和裴雲率領的三千禁軍乃是大雍最精銳的部隊之一,個個驍勇善戰。按理說雍王應該佔據優勢才對,可是鳳儀門此番準備充足,聞紫煙的麾下除了兩千禁軍之外還有幾十名鳳儀門女劍手,這些女劍手都是武功高強悍不畏死的死士。兩千和三千差距不大,但是每當聞紫煙追上來之後,就帶著那些鳳儀門女劍手大肆殘殺裴雲的部下將士,而李贄的手下或者是只擅長沙場廝殺,或者是只擅長武林技擊,比起這些在戰場上神出鬼沒的女劍手就遜色多了。更令李贄歎服的是,這些女劍手本來就人手一柄寶劍,可以輕易刺穿大雍將士的甲冑,而且她們個個騎術精良,人馬渾然一體,更令李贄頭疼的是,這些女劍手每人都帶了一張短弓和幾袋利箭,遠處用弓箭,近處用寶劍,配合那些負責正面進攻的禁軍,她們收割了大部分人命。

  李贄回頭看看遠處的煙塵,再次歎息,鳳儀門主可真是非同反響,她訓練出來的這支女子軍隊真是絕世無雙,自己一向自負擅長練兵,可是卻沒有想過訓練這樣一支輕騎兵。當然,這樣訓練的代價太高,但是卻絕對可以成為一支神鬼俱驚的鐵騎。而聞紫煙,這個讓李贄最頭疼的女羅剎,更是讓李贄讚歎不已,雖然在阻截雍王突圍的時候,聞紫煙表現的差強人意。可能是因為聞紫煙雖然負責訓練這些女劍手,但是將這些女劍手訓練成軍的卻不是聞紫煙吧。不過李贄不得不佩服聞紫煙的能力,從最開始的手忙腳亂到現在的指揮若定,如果聞紫煙早些領軍作戰,可能會成為有數的名將吧。

  李贄不由想到,鳳儀門主真的選錯了道路,如果當初她不是致力於掌握朝政和後宮,那麼憑著聞紫煙和這些女劍手,大雍可能會有一支震驚天下的娘子軍吧。雖然那樣的道路必然坎坷曲折,卻會是一條更加光明的道路。

  和部下分吃了剩下不多的乾糧,李贄再次上馬,高聲道:「再趕一程,如果能夠越過苦雲嶺,那麼我們就可以阻截叛軍的追擊,我們就可以和援軍會合。雖然是這樣說著,李贄心中卻很擔憂,聞紫煙率軍迂迴阻截,迫使李贄不能向自己的親衛軍方向轉移。如果再這樣下去,李贄心想,自己的人頭可能就會成為獻給太子的禮物了。在他身邊的裴雲眼中閃過憤恨的神色,精心練出來的軍隊卻被鳳儀門的女劍手殺得人仰馬翻,真是讓他丟盡了面子。

  眾人奔馳了一段時間,前面已經看見了一個險峻的小山嶺,眾人都提高了警惕,昨日他們曾經到了這裡,可惜卻被聞紫煙攔住,最後不得已折轉突圍,這一次他們用盡了各種方法掩蓋形跡,分兵誘敵,這才重新到了這裡,只要過了這裡,那麼接下來的七十里路都是丘陵古道,只要留下死士埋伏斷後,那麼就可以保證雍王回到親衛軍的保護之下。那些追兵再厲害也不能在數萬大軍中加害雍王。

  看向前面山嶺,李贄一揮手,兩個輕身功夫最好的高手下馬,如同猿猴一般飛身上了山嶺,他們的身形剛剛從眾人眼中消失,一聲大叫傳來,李贄等人立刻握緊了兵器,山嶺之上出現了一個騎著駿馬的青衣女子,雖然相貌平平,可是那種傲視天下的氣魄卻讓這個女子在眾人眼中形象鮮明起來。鳳儀門主首徒果然不是凡品。

  聞紫煙提馬上前,在她身後二十多名白衣女子策馬上前停在她左右兩翼。聞紫煙高聲道:「李贄,本座早就料到你會回來這裡,所以不論你如何分兵相誘,本座仍然提前趕到這裡,如今你已至必死之境,還不下馬受縛,或者太子殿下仁德,還會饒你性命。」

  李贄長歎一聲道:「聞姑娘不去領兵作戰,真是萬分可惜,本王佩服,可是想要本王性命,還要憑你的本事,李安叛上作亂,無父無君,你們鳳儀門唆使太子叛變,也是不赦之罪,想要本王人頭,你自己來取吧。」

  聞紫煙放聲長笑,一揮手,從她兩側湧出無數的騎士,居高臨下,直衝而下,李贄心知地利為李寒幽所佔,若是自己現在急於逃走,只能是被聞紫煙銜尾追擊,若是自己死命抵擋,更會損失慘重,可是卻有一線生機,若是能夠擋住一波攻擊,那麼還可以尋機會脫身。

  因此李贄拔出佩劍前指,高聲道:「寧死不退,殺!」喊罷,一馬當先,向前衝去,左右近衛見狀都是心中一熱,搶著上前掩護雍王。兩支勁旅撞擊在一起,狹路相逢,血肉橫飛。雍王憑著高超的指揮,終於艱難的擋住了第一波攻擊。這時,裴雲已經發覺山嶺上的聞紫煙帶著鳳儀門女劍手,從右側較為險峻處衝下,顯然是要攻擊雍王側翼。裴雲心一橫,高聲道:「兄弟們,隨我斷後,殿下快走。」

  在裴雲的一聲令下,千餘禁軍中有三百多名事先已經得到過裴雲指示的禁軍同時爆發出強大的戰力,死死的擋住了叛軍,李贄微微一愣,就看到裴雲一馬當先衝向了聞紫煙。他痛惜地喊道:「走!」雖然事先沒有計劃過,可是雍王久經沙場,自然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當即烈士斷腕,離開了戰場。人人都知道,若是雍王不能活著和親衛軍相見,那麼大家都是死路一條,所以剩下的禁軍和雍王一些侍衛也不遲疑,護著雍王撤離。

  聞紫煙和裴雲交戰數合,裴雲乃是少林高手,又是沙場驍將,此刻他又是悍不畏死,所以竟然阻住了聞紫煙的攻勢,而他身邊的親衛和各大門派送到雍王身邊的一些武林高手也留下了,他們雖然不擅長沙場征戰,可是憑著血氣之勇居然擋住了鳳儀門女劍手的利劍和鐵蹄。

  聞紫煙劍光如虹,那如雪的劍刃終於尋機刺入了裴雲的身軀,裴雲見身邊親衛高手已經接近潰散,也就不再閃避,而是反手一刀劈向聞紫煙,少林青年高手的拚死反擊豈是易與,聞紫煙躲避不及,雖然她青衣之內穿著軟甲,仍然是被這一刀砍傷了右臂。但是裴雲也被圍過來的鳳儀門女劍手刺了幾劍,墜落馬下。聞紫煙雖然看見裴雲還沒死去,但是為了追殺雍王也顧不上了,一聲長嘯,帶著軍隊向雍王的殘部殺去。

  這番追殺不同尋常,聞紫煙不顧一切策馬狂奔,雍王無論如何也無法擺脫追兵,跑了二十多里,馬匹的速度漸漸放慢,李贄心一橫,舉起佩劍就要向馬臀刺下。這時前面煙塵滾滾,似有大隊人馬殺來,李贄不由心灰意冷,一時之間竟然不知所措,可是他畢竟一代人傑,眼看著前後兩方可能會同時趕到,索性住了戰馬。想起這兩天的廝殺奔波,自己已經是狼狽不堪,大雍的軍神豈能死得如此狼狽。便將佩劍的平面當成鏡子,整理儀容,整理衣甲。而左右禁軍和護衛也是一片灰心,都是握緊兵刃,準備迎接最後一刻的到來。

  後面聞紫煙的追兵漸漸接近,這時候,李贄也看清前面來的軍隊為首之人俊美無雙,正是夏侯沅峰,而他身邊的軍士看衣甲似乎是秦彝的部下。李贄心想,莫非江哲的計劃失敗,太子已經控制了秦彝的軍隊麼,此刻死亡在即,李贄反而心如止水,笑道:「大丈夫生於亂世,當帶三尺劍立不世之功;今所志未遂,奈何死乎!只可惜連累了諸位。」眾人泣道:「能隨殿下一死,雖死猶榮。」

  這時,夏侯沅峰所帶的軍隊突然向兩側延伸,形成了一個懷抱的軍陣,李贄等人一愣,這個樣子,不像是要衝散自己的殘軍,倒像是要將自己等人包圍起來,莫非他們是想生擒麼。還沒有等到李贄想清楚,夏侯沅峰的軍隊已經從中間一分為二,從李贄殘軍兩翼越過,迎向聞紫煙的追兵。一方是兵強馬壯,一方是強弩之末,一觸之下,高下立見,聞紫煙的軍隊被夏侯沅峰率領的五千多人包圍起來。

  「夏侯沅峰!」從重重包圍之中,傳來聞紫煙尖利而憤怒的喊聲。

  李贄神色一振,雖然不明白怎會發生這種情況,但是他立刻明白,這一刻,他已經穩操勝券。

  這時,那些趕來的援軍留下來的一些將士來到雍王馬前,一個豪勇的將領在馬上行了軍禮,高聲道:「秦將軍奉了陛下密旨,派出大軍四處尋找救援殿下,末將張雄,隨夏侯統領一路,幸遇殿下,救援來遲,還請殿下恕罪。」

  李贄喜道:「將軍不用多禮,這是怎麼回事,你慢慢講來。」

  那個將軍恭謹地道:「昨天夜裡,夏侯統領到了我軍大營,傳達陛下密旨和大將軍軍令,言道太子謀反,雍王殿下被叛軍追擊,秦勇將軍代傳軍令,大軍分為八路,尋找殿下行蹤。請殿下准許末將發出信號,通知各路人馬,殿下所在位置。」

  李贄想了一想,道:「你們用軍中傳信方式,通知各路將士,到平遠鎮會合即可。」

  平遠鎮距離獵宮十五里,正適合設立勤王軍的大帳,那個將領眼中閃過敬佩之色,自去派遣信使,使用煙花烽火等方式將雍王軍令傳下。

  李贄舉目望去,只見聞紫煙雖然被困,可是更加悍勇,圍攻的將士死傷無數,不由心中痛惜萬分。便對那個將領道:「附近可有友軍?」

  那個將領也有些憂慮的看著戰場,聞聲道:「殿下,秦將軍所率領的中軍應該就在二十里外。」

  李贄大喜道:「速招秦將軍前來,殲滅叛軍之後,合兵共赴平遠鎮。」那個將領連忙傳下令去。另外一組煙花信號升上天空。

  過了小半個時辰,聞紫煙率軍突圍數次,都被將士捨生忘死地擋住,夏侯沅峰在雍王麾下高手和軍中勇士地協助下,十分艱難的擋住了鳳儀門的鋒芒。此刻他們才真的領略到了鳳儀門的厲害,從前他們雖然對鳳儀門的淫威十分忌憚,可是實際上卻對這些女子心存輕視。可是聞紫煙那絢麗萬方而憂狠辣絕情的劍法讓他們時刻都在生死邊緣徘徊。

  李贄心中雖然憂慮,可是另外一件事卻讓他心中十分喜悅,他派去救助斷後將士的屬下發現裴雲仍然活著,雖然傷勢很重,可是少林心法確是十分神妙,居然保住了他的性命。

  又過了一陣子,眼看鳳儀門雖然也是死傷慘重,可是聞紫煙卻是即將突圍成功的時候,遠處煙塵滾滾,秦勇親自率領的援軍到了。這時候聞紫煙終於一馬當先衝出了重圍。

  夏侯沅峰無奈地搖搖頭,在苦苦的交戰了半天之後,他終於是無力支撐了,為了不死在聞紫煙劍下,他還是退讓了,這個實在是出乎他的意料。夏侯沅峰雖然喜歡兩面討好,但是他更加擅長明辨形勢,從雍王突圍之際,他就知道局勢的變化已經不受鳳儀門的控制,所以在江哲的威逼下,他很快就決定投靠雍王。他自嘲地想,雖然雍王比較難伺候,必須用實際的功勞換取官職和信任,可是至少比仰人鼻息好一些。既然想要投靠雍王,那麼如何盡快立下大功就是當前要務。而且,老天爺保佑的是,居然是他第一個找到了雍王,功高莫過救駕,夏侯沅峰自然是喜出望外,而殲滅聞紫煙本來似乎是老天爺賞賜的功勞,可是聞紫煙和鳳儀門女劍手的強悍卻讓他碰了一個大釘子。

  而此時,夏侯沅峰終於也留意到了遠處的援軍,可是在他來說,讓這些援軍去圍剿聞紫煙,雖然功勞被別人搶走,可是自己消耗了鳳儀門的實力的功勞雍王已經看在眼裡,所以他也就不計較了,只是在鳳儀門衝破重圍的時候下令合圍,畢竟將剩下的禁軍一網打盡也算是不小的功勞。

  從那些援軍中,一匹黑色的烏騅馬脫離軍陣,迎向聞紫煙,沖天的殺氣從馬上的戎裝青年身上湧出。聞紫煙看到那支援軍,收住了戰馬,她閉上了眼睛,片刻再度睜開,原本那已經從希望中墜落到絕望深淵的眼神已經變得平淡無波。那些白衣早已經被鮮血染紅的鳳儀門女劍手一個個默無聲息的整理兵器。她們的弓箭早已經損失殆盡,外面所穿著勁裝已經破碎襤褸,露出裡面所穿的黑色軟甲,可以切金斷玉的寶劍也已經刃鈍鋒黯。可是她們面上卻是沒有絲毫驚懼軟弱。

  聞紫煙揮手讓那些女劍手莫要擅動,自己提馬上前,迎上那人。就在著片刻之前,那些反叛的禁軍已經全無鬥志,夏侯沅峰策馬到了雍王身邊,正要報告,只見李贄的目光凝視著前方。在那裡,百步之內沒有一兵一卒,只有聞紫煙和李順正在對峙。夏侯沅峰微微一笑,沒有說話,也不把那些雍王親衛戒備的目光放在心上。此刻,戰場上除了那些將死的禁軍的呻吟聲和失去主人的戰馬地嘶鳴聲,再沒有別的聲息,幾乎所有的人都靜止不動,注視著那對同樣有著可怕名頭的絕世高手。邪影李順和血手羅剎聞紫煙。

  所有的人心中都有同樣的想法,對於這樣一個值得敬佩的敵人,就讓她死於和旗鼓相當的對手的決鬥中吧。人人都知道,若是聞紫煙落敗,那麼這些鳳儀門女劍手也就沒有了反抗力量,可是若是李順落敗,若是雍王一方無人能夠挽回面子,只怕就是聞紫煙身死,也會重重打擊雍王一方的士氣。

  這時,聞紫煙微微一笑,翻身下馬,她愛憐的拍拍馬頸,將它驅走,看向李順。李順的衣衫早就在突圍之時破碎不堪,所以身上穿的是一身戎裝,只是沒有披甲。他的目光落到聞紫煙身上,露出一絲敬佩和更深的怨恨。看到聞紫煙的行動,他也飄身下馬,驅走坐騎,兩人就在瑟瑟秋風中對立而望,激盪的殺氣沖天而起。

  就在眾人被兩人的殺氣所震撼的時候,兩人已經由靜化動,身影糾纏在一起,雪亮的劍光縱橫飛舞,而李順手指捻著一根玉簪,隨著他變化萬千的招式,發出刺耳的破空之聲。兩人越戰越勇,旁觀之人已經看不清他們的身影,這一場驚人的廝殺沒有持續多長時間,聞紫煙早已是筋疲力盡的人,所以她毫不顧惜內力和體力,要在最短的時間取得戰果,而李順本是心性高傲,再說通過和聞紫煙的交手,也可以對他將來可能會對上的鳳儀門其他高手有所評估,所以他沒有採用避敵鋒芒的戰術。兩人全力交手之下,不過就是數十回合就已經分出勝負。聞紫煙的嬌軀如同斷線風箏一般墜落,雖然身上有一些小傷痕,李順卻是神采飛揚,通過和聞紫煙的全力交手,他有自信可以應付鳳儀門主以外的任何鳳儀門高手。

  這時,聞紫煙緩緩坐了起來,鮮血從她身下流淌,她卻是彷彿不知不覺,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她的目光緩緩環視了一周,最後落到李順身上,低聲說了一句什麼,然後舉劍高聲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李順,我在九泉之下等著你。」說罷便橫劍自絕,一代不讓鬚眉的巾幗女劍客,就此黃土深埋。

  這時,秦勇一揮手,千餘弓箭手引弓待發,指向剩下的女劍手,秦勇遙遙向雍王施禮,等待他的命令。

  那些女劍手面面相覷,雖然她們因為艱苦的訓練和有問題的心法變得幾乎沒有正常人的情緒,可是如此情形,還是讓她們心中明白絕無生還指望,死亡的陰影清晰地籠罩在她們身上。所以她們尊重和服從的聞紫煙就成了她們效仿的對象,她們互望一眼,同時舉劍自盡,隨著這些女子的身軀墜落馬下,鳳儀門的崩潰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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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二十二日傍晚,離獵宮十五里的平遠鎮已經成了勤王軍的大營了,現在獵宮對外的道路已經全部切斷,雍王坐在臨時的帥帳中感慨萬分,他萬萬想不到會這樣子擺脫困境,在來這裡的路上他已經問過了秦勇、夏侯沅峰等人前後原委,雖然有些事情他們也不清楚,可是李贄還是明白了大部分經過。

  當初留下江哲,李贄其實並沒有抱太大希望,想不到竟然真的被江哲力挽狂瀾,當聽到夏侯沅峰帶著矯詔和父皇的密旨去秦勇大營傳旨的時候,李贄已經覺得不可思議,更令他震驚的是,當秦勇對著矯詔兵符和密旨還有些遲疑的時候,護送監視夏侯沅峰的太子侍衛總管張錦雄居然拿出了秦大將軍的信物。為了調動秦勇的兵馬,江哲居然用了三重保險,而且調動的人竟然包括太子心腹之人,這件事情不僅讓秦勇和夏侯沅峰越想越是心寒,就連李贄也覺得江哲確有神鬼莫測之機。

  尤其是單獨召見夏侯沅峰的時候,夏侯沅峰絲毫沒有隱瞞,將自己如何猜測江哲藏身含香苑,如何因為私心獨自去捉拿江哲,如何被江哲冒死所制,聽得李贄不禁欽佩驚歎,同時他對夏侯沅峰也多了幾分好感,此人雖然有些陰險和搖擺不定,但是目光倒也深遠,若是用得好,倒是一個臂助。所以他對夏侯沅峰頗加撫慰。

  對張錦雄,李贄也嘉獎了他的功績,並且明言不再追究崆峒從前的過錯,不過張錦雄倒是沒有留下來,他聲稱背叛太子只是因為看不過去太子和鳳儀門的行徑,卻不願參與對故主的攻擊,所以自請離去。李贄對他這種忠義性格頗為讚賞,親筆寫了一道手令給張錦雄,允許他自由離去。

  秦勇也親來謝罪,說因為自己遲疑猶豫,以至於救援來遲,請雍王治罪,可是李贄倒沒有怪罪秦勇。在雍王心目中,秦彝麾下軍隊既然只忠於朝廷,若是秦勇輕而易舉地傾向自己,沒有得到上命就來救援,雖然此刻他會覺得感激,但是卻會擔心將來遇到類似情況的時候,秦勇會因為判斷錯誤而鑄成大錯。這樣看來,秦勇雖然過於謹慎小心,卻是拱衛京畿的好人選,所以李贄不僅溫言勸慰,還親解佩劍賞賜給秦勇,讓秦勇感激涕零。

  經過緊張的軍議之後,李贄下令夏侯沅峰帶著一些高手先潛入獵宮,增援曉霜殿,然後大軍犁庭掃穴,裡應外合,一舉蕩平叛逆。而跟著夏侯沅峰潛入獵宮的就有小順子,這可是讓夏侯沅峰傷透了腦筋。當初夏侯沅峰到秦營傳旨的時候,為了防止消息外露,他是先當著眾將官之面傳了矯詔之後,又私下向秦勇出示了密旨的。所以差點被聞訊趕來的小順子一掌打死。這還罷了,當小順子逼問出含香苑之事之後,聽說他打了江哲一掌,就一直冷著臉,看向他的目光總是充滿殺機。如此種種,怎不讓夏侯沅峰抹一把冷汗,此刻他實在是不敢相信自己從前居然動過想把小順子收到麾下的念頭。

  夜色剛黑,夏侯沅峰帶著十幾個武功高強的夜行人接近了獵宮一角,這裡十分接近太子居住的玉麟殿,負。守衛這裡的乃是夏侯沅峰所控制的侍衛和禁軍,所以在夏侯沅峰顯身之後,這些人很容易的進了獵宮,然後夏侯沅峰命令他們拿來了一些禁軍服飾,眾人換上之後,隨著夏侯沅峰向曉霜殿掩去。可是路過含香苑之時,果然不出夏侯沅峰所料,小順子堅持要先去見江哲。夏侯沅峰早有準備,他覺得含香苑離曉霜殿很近,而且現在就去曉霜殿很容易驚動鳳儀門,不如等到李贄大軍到後再行動。所以他表示贊同。

  眾人進了含香苑,其他人先到偏殿休息,而小順子和夏侯沅峰則去了公主寢宮。小順子自然是第一個闖進了公主寢宮,可是當夏侯沅峰跟進去的時候,卻看見小順子怒沖沖地看向自己,夏侯沅峰四下一看,卻看不見江哲主僕,不由嚇了一跳,但他轉念一想,笑道:「或許江大人避到別處去了,李爺不要過於憂心。」

  小順子覺的他說得有道理,神情漸漸平緩下來,可是這時他卻聽到有人輕輕向這邊接近,他心中一動,過了片刻,有人輕輕推開了門。小順子看到了董缺,心中不由一喜,問道:「公子何在,他可安好麼?」

  董缺有些心虛的低下頭不敢說話。這下小順子和夏侯沅峰心中都是一顫,夏侯沅峰可是清楚,若是得不到解藥,什麼榮華富貴也沒有用處,連忙搶著問道:「江大人發生了什麼事情?」

  董缺無奈地道:「公子被齊王殿下的人劫走了。」這個消息如同晴天霹靂一般震撼了兩人,小順子和夏侯沅峰都是心思敏捷,同時問道:「沒有落到太子和鳳儀門手中吧?」董缺連忙答道:「沒有,我監視了很長時間,公子還在齊王那裡,太子那邊肯定不知道。」兩人的心安定下來。夏侯沅峰懷疑的看了董缺一眼,心想他為什麼不隨侍在側,小順子卻是知道原因的,他冷冷道:「我想先去宣華苑一趟。」

  夏侯沅峰阻攔道:「齊王殿下和太子殿下不是一條心,如果雍王大軍到了,那麼齊王絕對不敢傷害江大人,若是李爺現在去了,反而可能會讓齊王用江大人要挾李爺。」

  小順子也知道這一點,可是江哲在齊王手中,他很擔心最後齊王用江哲做人質要挾雍王,所以他沒有說話,可是堅定的目光卻顯示出不肯妥協的心意。

  夏侯沅峰一陣頭疼,這時董缺低聲道:「公子在夏侯大人走後病情加重,屬下無能為力,齊王定會為公子醫治,若是李爺現在趕去,若是一個不好,還會害了公子,還是等到雍王到了之後,大局已定,我想齊王不會不識趣的。」

  小順子神色漸漸冷靜下來,可是看向夏侯沅峰的目光卻越發冰寒,夏侯沅峰哪裡不明白他的想法,他是在怪罪自己加重了江哲的病情,可是這個他就只能苦笑了。倒是過了一會兒,小順子自己歎了一口氣,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江哲的病情沉重,並不是因為夏侯沅峰的一掌啊。想通了之後,他默默看向窗外,等待發動的時機。公子,希望你能夠安然無恙。

  在黎明時分,按照預定的計劃,夏侯沅峰等人悄然掩向曉霜殿,這裡是獵宮防守最嚴密的地方,在接近曉霜殿的時候,夏侯沅峰讓其他人躲藏好,自己一馬當先走向宮門,守門的禁衛軍同時提高了警惕,幾個手勢之後,夏侯沅峰已經隱約看見了鳳儀門女劍手的白衣。他故意趾高氣昂地道:「我乃大內副總管夏侯沅峰,奉太子之命,前來求見陛下,還不速速通傳。」幾個禁軍不敢怠慢,他們知道夏侯沅峰乃是太子一黨,無論如何,太子總是將來的皇帝,他們自然不敢得罪。沒有多久,李寒幽從裡面走了出來,她的神色有些煩惱,這麼長時間還是沒有雍王落網的消息,她自然十分不安。見到夏侯沅峰,她冷冷道:「夏侯大人,你不是去傳旨了麼,怎麼深夜到此,有什麼事情?」

  夏侯沅峰神秘地一笑道:「這就要問你們了,聞姑娘雖然武功不錯,可是卻還是沒有捉到雍王,反而是我運氣好,如今雍王的人頭已經給太子驗過了,太子讓我前來跟陛下稟報此事。」

  李寒幽疑惑地道:「你說得若是真的,為什麼太子沒有親自前來稟報皇上,反而讓你前來,人頭在哪裡,我可還沒有看到?」

  夏侯沅峰左右看了一下,低聲道:「公主,這你就糊塗了,這件事情是怎麼回事,咱們都是心知肚明。如果太子現在拿著雍王的人頭來見陛下,陛下一怒之下有些不妥當的舉動,這傳出去不好。下官雖然職位卑微,可是常年伴駕,皇上的性情倒還熟悉。少傅大人讓我前來先跟陛下透個底,等到陛下生氣過了,冷靜下來,太子再親自來覲見。公主不要聲張,現在這件事情還沒有外人知道呢,就連擒殺雍王的軍隊我都沒有讓他們過來,要等到陛下同意禪讓之後,才會向天下宣佈雍王的死訊。」

  李寒幽聽得鳳目閃亮,雖然很討厭魯敬忠,但是不得不說,這是一個十分穩妥的辦法,可是看看夏侯沅峰身後兩個低著頭恭恭敬敬地站著的侍衛,李寒幽道:「你可以進去,這兩個侍衛不行。」

  夏侯沅峰臉色一變道:「這不行,說句不客氣的話,現在雍王死了,我們都在太子的船上,可是誰知道你們準備什麼時候卸磨殺驢,我這兩個侍衛乃是心腹親衛,武功不在下官之下,若沒有他們保護,我可不敢進曉霜殿。」

  李寒幽誤以為那兩個侍衛乃是月宗的死士,所以才會藏頭露尾,當然這也是夏侯沅峰故意誤導她的結果,因此諷刺地道:「你倒是謹慎,罷了,本宮不過是小心一些,難道還會作出什麼負義之事麼?你進去吧,話可要說在前頭,你要是想搞鬼,我可不會放過你,現在我燕師姐、謝師姐都在裡面,你們三個人翻不出什麼大浪。對了,韋膺呢,他還在巡視麼?」

  夏侯沅峰笑道:「管他做什麼,堂堂的丞相之子,非要和我們這些人爭奪功勞,平日裡道貌岸然,我可是瞧他不上。」

  李寒幽皺眉道:「你也太心胸狹窄了,不就是韋膺瞞過了你的眼睛麼,你們今後都要同朝為官,最好不要鬧翻了。」

  夏侯沅峰冷冷一笑,隨口道:「遵命。」,李寒幽見他皮笑肉不笑,那張俊美絕倫的臉上帶著譏誚的神色,只當他是嫉妒了,也不再多話,道:「好了,你進去吧,皇上他們都在曉霜殿的正殿裡面的暖閣中休息,正殿是不許我們進入的,你自己去請見吧。」

  進了曉霜殿,夏侯沅峰這才鬆了口氣,他的目光環繞了一圈,守衛十分森嚴,西偏殿的門口,一個艷冠群芳的絕色女子手按佩劍,正在那裡向自己望來,夏侯沅峰知道那個女子就是燕無雙,因為不擅長騎術,因為沒有隨聞紫煙去追殺雍王,而是來了這裡幫助李寒幽。他微微一笑,向那燕無雙頷首示意。燕無雙微微蹙眉,返回了偏殿。夏侯沅峰這才走到正殿門口,叩門道:「臣夏侯沅峰,求見陛下。」

  曉霜殿的正殿除了前面的金殿之外,後面還有六座暖閣,如今雍帝李援等人都在裡面休息,只有那些侍衛和秦彝、程殊輪流在金殿守衛,這是為了防止叛逆進攻。聽到夏侯沅峰的聲音,負責守夜的程殊皺皺眉,若是秦彝,可能會板著臉讓夏侯沅峰天亮以後再來。可是程殊性子最是機變,現在無端得罪夏侯沅峰也沒有什麼意義,便走到殿門口,讓守門的侍衛開門。

  門一開,程殊就看到夏侯沅峰和他身後兩個低著頭的侍衛,他正要說只讓夏侯沅峰一人進來,一個侍衛輕輕抬起頭來,程殊一愣,立刻醒悟過來,冷冷道:「進來吧,你若是想憑著兩個手下搞鬼,我老程可不會輕饒你這辜負皇恩的逆臣。」

  夏侯沅峰三人進去正殿,殿門再度關上。程殊想要說話,可是他畢竟久經風雨,便道:「皇上還在休息,現在也沒有什麼君臣禮可講,你們跟我進去吧。」說罷,領著夏侯沅峰三人向後面走去,那些侍衛雖然有些奇怪,卻也沒有多問。

  皇上所休息的暖閣外面戒備森嚴,長孫貴妃、顏貴妃和長樂公主歇在另外一處暖閣,程殊帶著夏侯沅峰三人一走到暖閣門前,那些侍衛都是用警惕的目光看著夏侯沅峰,他們都知道夏侯沅峰乃是太子一系的人。這時,暖閣門開了,冷川走了出來,目光中帶著敵意,他冷冷道:「皇上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站在夏侯沅峰後面右側的那個侍衛抬起頭,摘下帽子,道:「雍王府李順奉殿下之命,前來向陛下問安。」

  冷川眼睛一亮,道:「你就是邪影李順?」這個相貌清秀的青年眼神寒若冰雪,而且聲音陰柔,正符合邪影李順的形象,不過他還是用疑問的目光望向程殊以及從旁邊暖閣趕來的秦彝。兩人的目光打量了李順片刻,都是肯定的點頭。

  冷川進去片刻之後,出來道:「陛下召見李順、夏侯沅峰,大將軍和魏國公也請進去。」

  李順和夏侯沅峰走了進去,雍帝李援這兩天來心中焦慮,更加顯得蒼老,為了防止意外,他乃是和衣而睡,此刻他坐在龍床上,目光希翼地道:「贄兒如今情形怎樣。」

  李順在南楚宮中多年,自然知道禮節,上前跪下道:「奴才李順,奉雍王殿下之命,前來問安,如今雍王殿下已經和秦勇將軍會合,追殺殿下的叛軍已經全部伏誅。殿下大營設在平安鎮,今日就會兵發獵宮,只是殿下擔心陛下安危,特遣奴才前來稟報。」

  李援龍顏大喜,滿天烏雲終於開始散去,不由跳下床來,在地上轉了幾圈,道:「夏侯,你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帶著雍王的信使過來。」

  夏侯沅峰可不會笨得說實話,道:「陛下,臣和太子交好,只是因為太子乃是儲君,絕沒有背叛的意思,所以太子派臣帶著偽詔去調動秦勇將軍麾下的兵馬的時候,臣隨身也帶著雍王司馬江哲江大人所給的陛下密旨,秦勇將軍忠心不二,立刻發兵救援雍王殿下。見到殿下之後,臣又奉命潛回獵宮作內應。」他這番話雖然不盡不實,可是他既然立下大功,自然也無人揭穿他。

  李援笑著點點頭,一直以來他都在煩惱政變之事,此刻大事已定,他不由想到雍王司馬江哲怎會通過長樂向自己索取印信,莫非從前宮中流傳長樂和那人有情是真的不成,可是不說那人乃是南楚降臣,和長樂身份有礙,而且聽說此人身體極弱。雖然江哲這次立下大功,賜婚也無不可,可是此人體弱多病,如何能給長樂帶來幸福,罷了,還是用別的法子嘉獎於他,諒他也不敢違背禮法,向朕求娶公主為妻。

  心中計議已定,李援吩咐去喚醒眾人,都到大殿靜候雍王的軍隊,夏侯沅峰更是和冷川商議之後,找到了一個可以讓外面的幾個高手潛進來的薄弱之處,小順子和冷川兩人一起出手,制住了十幾個禁軍,接引進了和他們一起進來的援軍。雖然這樣很冒險,可是雍王即將發動,就顧不得這些了。將這些人暫時藏到殿後,夏侯沅峰連忙去應付已經起了疑心的鳳儀門中人。

  紀貴妃面色如霜,站在殿門之前堅持要進去,她在深宮多年,早就習慣了勾心鬥角,一聽到燕無雙說起此事,她雖然也覺得合情合理,可是她很懷疑聞紫煙會讓夏侯沅峰揀著便宜,抱著寧可殺錯,不可放過的心態,她便來到正殿察看。秦彝和程殊擋在殿門之前,不許她進去,雖然兩人說是皇上不想見她,可是紀霞卻是鐵了心要見到李援和夏侯沅峰。對她來說,如果夏侯沅峰說得是實情,那麼自己這樣做最多是得罪了夏侯沅峰,而魔宗的人她還不放在眼裡,若是有詐,那麼自己可能就會挽回大局。所以她的言詞越來越激烈,李寒幽、燕無雙、謝曉彤也都被她召來。雖然三人未必贊同紀霞的看法,可是同仇敵愾之心,讓她們至少不反對紀霞的決定。

  就在這時,獵宮之外號角長鳴,雍王的軍隊到了,一個時辰之間,藉著夜色,大軍偃旗息鼓,悄無聲息的潛往獵宮,因為獵宮之中死忠於鳳儀門的人不多,所以鳳儀門不得已放棄了外圍的巡邏,而雍王又讓所有軍隊,人銜枚,馬摘鈴,馬蹄用厚布包裹,就在黎明時分到了獵宮之外。宮內還無人發覺。雍王等到第一線陽光射出雲層之時,才下令響起號角,大舉進攻。獵宮之中的禁軍本就疑慮重重,毫無鬥志,雍王帶來的軍隊卻是目的明確,頃刻之間就攻入了獵宮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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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變發生,鳳儀門如今的弟子多半都是鳳儀門主在這十多年調教出來的,當年隨著鳳儀門主出生入死的那些弟子大半都已經死在戰場上,或者仍在門中隱修,這次政變因為鳳儀門主的決定,她們並沒有參加。李寒幽這些人,武功才智雖然都不錯,卻是沒有受過太多的挫折,一時之間都是手足無措。眼睜睜的看著獵宮的防線被撕破。可是紀霞卻不同,她曾經跟著李援轉戰天下,立刻就明白了現在的處境,也不和李寒幽等人商量,就一聲長嘯,如同鳳鳴九天,這是鳳儀門召集弟子的信號。李寒幽也立刻明白了紀貴妃的意思,如今勤王兵到,到麼鳳儀門所發動的政變已經到達,那麼唯一的生路就是挾持皇上突圍。所以她高聲道:「攻進去,一定要抓住皇上。」

  聽到她的喊聲,秦彝和程殊同時退後一步,李寒幽正要闖進殿中,但是一縷陰柔的掌風迎面而來,李寒幽正要抵擋,心中一動,翻身退出,那人隨後走出殿門,雖然穿著侍衛服飾,可是相貌清秀,一雙眼睛寒如冰雪,正是已經突圍離去的邪影李順。

  李寒幽心中一震,不由後退了幾步,看見了一些穿著夜行衣的人跟在李順後面走了出來,個個神完氣足,步履矯健。李寒幽心一橫,現在什麼都顧不上了,她高聲道:「兩位師姐,眾位姐妹,我們一起上。」燕無雙和謝曉彤同時按劍上前,那些鳳儀門女劍手也齊齊拔劍逼上,眼看大戰就要開始。小順子冷冷道:「你們也想和聞紫煙泉下相會麼?」這一句話充滿了殺氣,如同三九寒冬一般肅殺,說話的時間也恰到好處,李寒幽等人雖然也隱隱猜到聞紫煙可能不幸,可是這個消息還是讓她們心中一驚,不由手上一緩。就在這瞬間,那些黑衣人已經穩穩守住了殿門。李寒幽目光一閃,心中懊惱,現在已經沒有了速戰速決的機會,只得提劍上前,殺向殿門。這時,曉霜殿宮牆外已經聽到了廝殺的聲音,而曉霜殿殿門前已經打得如火如荼。雖然鳳儀門女劍手的戰力強大,可是殿門狹小,劍陣施展不開,更何況對面還有李順這樣一個高手,一時之間雖然佔據了上風,卻是不能攻進殿門。這時候另外一處偏殿的殿門推開,秦錚攙扶著面色驚慌的竇皇后走了出來。

  秦錚聽到外面的喊殺聲,只覺的如墜冰窟,她想起了毫無自保之力的齊王還在宣華苑,想起了政變失敗之後的下場,一時之間忘記了如何動作。

  這時,外面傳來清嘯聲,紀霞一皺眉道:「秦錚,還不去接應她們。」秦錚這才如夢初醒,帶著一些女劍手衝向宮門。

  就在雍王開始攻擊獵宮的時候,玉麟殿也是一片混亂,李安魂飛魄散,抓著蕭蘭問道:「愛妃,快救孤一命。」蕭蘭心中也很慌亂,這時候他們聽見了紀霞的嘯聲。蕭蘭無計可施之下,便拽住李安向曉霜殿衝去,這時候,雍王的軍隊還沒有衝進來。但是等到他們到了曉霜殿的時候,秦勇親自指揮的一支鐵騎已經和守衛這裡的禁軍廝殺起來。蕭蘭心中一慌,便要衝進曉霜殿。可是秦勇深知裡面的內應壓力已經很大,若是讓蕭蘭進去只有壞處,所以下令用弓箭和人牆將他們死死擋住。李安只見前面血肉橫飛,身邊羽箭紛飛,嚇得魂不附體,大喊道:「我投降,我投降。」這時候他已經顧不上什麼身份了,就差沒有跪倒求饒了。跟著蕭蘭她們一起過來的還有太子身邊的侍衛,他們或者貪生怕死,或者早就對太子不滿,此刻一見太子如此窩囊,都再無絲毫戰意。有的高喊著投降退到一邊,有的拋下一切向外溜走。沒過多久,太子身邊就只剩下鳳儀門的人了。而秦錚雖然已經出了宮門,卻被擋住,無法接應蕭蘭等人進去。

  這時候,四周開始漸漸沉寂下來,進入獵宮的大軍奉了雍王命令,因為宮中有很多被軟禁的朝中官員,各處若是沒有反抗,就牢牢圍住,此刻除了曉霜殿之外已經沒有強力的抵抗了。

  蕭蘭扯著太子奮力拚殺,可是周圍的禁軍卻越來越多,那些女劍手雖然厲害,可是她們都只帶了一柄長劍,那些擅長沙場廝殺的大雍將士,用長槊遠遠攻擊,她們陷身軍陣當中,只能自保罷了。此刻蕭蘭從沒有這樣後悔,若是不帶著李安,她早已經闖進了曉霜殿了。

  當獵宮初步平定之後,得到戰報的雍王趕到曉霜殿的時候,正看見蕭蘭和鳳非非一左一右護著太子,她們身邊都是大雍將士和鳳儀門女劍手的屍體,兩人已經是花容慘淡,眼看就要喪命。李贄看到李安蜷縮在地上,全無一絲皇家儀態,便是一皺眉,幸好那些將士都沒有向李安下手,看起來除了身上沾染的鮮血之外,倒是沒有什麼傷口。李贄高聲道:「鳳儀門叛逆聽了,若是束手就縛,還可有一線生機,若要頑抗,別怪本王無情。」

  鳳非非抬頭看去,屬於自己一方的禁軍已經馬上就要支撐不住,而這時,在宮門處苦戰等著接應自己的師姐妹也已經支持不住,若是不趁現在衝進曉霜殿,那些如狼似虎的軍士已經開始衝進曉霜殿去了,心中一狠,提起李安將他當成兵器在前面揮舞,她心想既然那些軍士不敢攻擊李安,那麼自己不如用他阻上一阻。果然,她這一手讓那些將士不敢向她攻擊,不得不被她逼開,轉瞬之間曉霜殿外鳳儀門僅剩的兩個女子就衝到了宮門前。

  事關太子性命,秦勇可不敢作主,雖然太子叛亂,可是要殺要剮也是皇家之事,還輪不到秦勇作主,所以他的目光看向雍王,等他下令。

  李贄心中怒火熊熊,鳳非非的作為讓他恨得咬牙切齒,雖然對太子,他也是十分痛恨和鄙視,可是無論如何,那是他的兄長,本來想下令將三人亂箭射死的他終於改了主意,這三個人就是進了曉霜殿也起不到什麼作用,怎麼也不能讓自己的兄長在這種情況下死去,皇子自該有皇子的死法。所以他沒有作聲,任憑那三個人衝進了曉霜殿宮門。

  蕭蘭三人雖然進了曉霜殿,可是隨著她們身後,秦勇也已經指揮著麾下將士衝進了曉霜殿,這時,在紀霞、謝曉彤、李寒幽三人和二十多個鳳儀門女劍手的攻擊之一,雖然有小順子等高手死命攔阻,可還是被迫退入了正殿之中。

  李援在秦彝、冷川等人保護下坐在龍椅上,長孫貴妃、顏貴妃和長樂公主都避在寶座之後,被侍衛護著,當鳳儀門眾人衝進正殿之後,小順子等人都不再戀戰,迅速退到寶座之前,擺開了堅守的陣勢。而在李寒幽等人身後,那原本已經被雙方爭鬥破壞的稀爛的幾扇殿門也被衝進曉霜殿的將士徹底撞碎。李寒幽等人圍住了李援等人,而她們外面則是投鼠忌器的雍軍將士,若是引起混戰,雖然鳳儀門眾人必定被擒殺,可是若是李援、兩位貴妃和公主不小心受到一點兒損傷,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吃罪不起。一時之間,大殿之內一片寂靜,每一個人都不敢大聲喘氣,殿內氣氛十分沉悶。

  這時雍王排眾而入,他冰冷的目光在鳳儀門和李安身上掠過,對著李援施禮道:「父皇,兒臣救駕來遲,往父皇恕罪。」

  李援欣慰地道:「贄兒你安然無恙,秦將軍,你尊奉朕的密旨前來勤王,朕心甚慰。好了,你們不用管朕,給朕將這些叛逆全部殺了。」

  李贄苦笑,李援這樣說,他可不能這麼幹,連忙道:「父皇不用擔心,現在這些叛逆已經陷入羅網,請父皇保重身體,等到兒臣將她們擒拿之後,交給父皇處置。」

  李寒幽冷冷道:「雍王殿下也不要太得意,雖然我們落敗,可是皇上和太子還在這裡,若是殿下想趁機弒父殺兄,那自然是可以下令進攻,到時候正好剷除了障礙,順理成章的繼承皇位,若是不然,還是和我們好好談談吧,也好保住你的父兄。」

  李贄也知道需得如此,可是他很厭煩李寒幽的作為,目光在鳳儀門眾人身上轉了一圈,最後還是落到紀貴妃身上。他微微一笑道:「不知道貴妃娘娘有什麼意見,若是太過苛刻,只怕就是父皇和本王答應,這些將士也不會答應,叛上逆倫大罪可是誅滅九族之罪,若是本王太過放縱,引起朝野清議,只怕會貽笑天下。」

  紀貴妃眼神從迷濛變得陰森,她冷冷道:「若是要誅九族,皇上和雍王你不也是罪責難逃,現在說什麼清議都是廢話,只要殿下放開一條生路,我們自然不會傷害皇上。」

  雍王目光一閃道:「本王若是現在讓開一條出路,你們真的肯就這樣走麼?」

  紀貴妃一滯,若是這樣出去,若是雍王反悔,自己這些人豈不是自陷死地,什麼千金一諾,她可是絲毫不信雍王不會落井下石。這時候李寒幽突然冷冷道:「這有何難,若是殿下放開大路,再讓長樂公主做人質,不就是兩全其美了麼?」說罷,充滿殺機的目光看向長樂公主,她也是冰雪聰明,李援所說的密詔和夏侯沅峰的背叛自然是秦勇率軍前來平叛的原因,可是這密詔是如何落到夏侯沅峰的手上的呢?想來想去,只有長樂公主派人出過曉霜殿,眼看榮華富貴成了泡影,李寒幽已經將長樂公主恨透了。更何況,雖然李寒幽也有公主的身份,可是和真正金枝玉葉的長樂公主比較起來,雖然她自負才貌雙全,可是心中卻總是有些忌憚和嫉妒,所以她才會提出以長樂公主為質。她雖然是私心自用,可是鳳儀門眾人聽了卻都覺得是個好主意,李援對長樂公主的寵愛人所共知,果然是最好的人質人選。

  李援和李贄卻都大怒,他們都因為南楚和親之事對長樂心存愧疚,怎忍心讓她做人質,所以異口同聲地道:「不行。」這句話以說出口,殿中局勢陡然緊張起來,可是李援和李贄父子四目相對,卻都覺得父子兩人的心從未像這一刻這樣接近。可是李贄看著那些鳳儀門弟子面上露出的不肯妥協的神色卻是頭疼起來,不由心道,我讓人去找江哲,怎麼還沒有找到,若是隨雲在此,或者會有什麼好法子解決現在的事情吧?

  雍王在入宮之前就已經安排心腹去尋找江哲,江哲不畏生死,留在險地,運籌帷幄,逆轉了大勢,此刻李贄對江哲的感激已經到了極至,所以下令若是找到江哲立刻要來稟報,可是直到現在卻沒有消息,雍王早已在擔心江哲的安危了。

  從雍王攻入獵宮的一刻起,我就被四個大漢死死的盯著,這幾個齊王身邊最親信的侍衛都很擔心雍王會趁亂派人來傷害齊王,所以早就勸齊王暫避一下,可是卻被齊王輕描淡寫的拒絕了,他們無奈之下只有死死盯著我。

  這四個侍衛可是知道江哲在雍王心目中的份量的,心想萬不得已就用此人做人質,只要等到齊王殿下見到皇上之後,殿下沒有參與叛亂,到時候皇上就是再怎麼責罰殿下,也不會傷害殿下的性命的。

  過了一陣子,外面的喧囂聲漸漸沉寂下來,又過了片刻,有人重重的敲門,一個在宣華苑伺候的太監戰戰兢兢地前去開門。門一開,一隊軍士將這個太監推到一邊,迅速將宣華苑上上下下全部控制起來。一個青年將領大踏步走向正殿。齊王正負手而立,站在窗前,向外望去,那邊正是曉霜殿的方向。

  這個青年將領行了一個軍禮,雖然齊王也有叛逆的嫌疑,可是和太子不同,齊王在軍中的威望也是很高,他的勇猛和直爽很得人心,而他雖然風流好色,又有喜新厭舊的惡名,但卻沒有搶奪人妻妾的行徑,而且他府中姬妾雖多,可是卻從來不會用嚴刑家法約束,凡是姬妾侍婢只要自己願意,都可以要求出府嫁人,齊王不僅不會為難,反而會送上一份豐厚的嫁妝。

  齊王定下這個規矩的起因也是一段佳話,當初齊王府上有一個別人送來的舞姬,相貌十分秀麗,不過齊王寵幸了幾次之後就沒了興趣,偏巧這個舞姬青梅竹馬的戀人進了齊王府做侍衛,兩人舊情重燃有了私情,卻被另一個侍衛發現,這個侍衛原想逼迫這個舞姬和他私通,不料這個舞姬堅持不肯,因此一怒之下向齊王密告。齊王果然召來兩人問罪,問明實情之後,下令將那個侍衛拖下去打了幾十杖,當時人人都道齊王會將這一對戀人杖殺,卻沒料到齊王將那侍衛責打了一頓之後就將那個舞姬嫁給他為妻,然後又將這個侍衛推薦到下面做武官,反而是那個告密的侍衛被齊王趕出了王府,然後齊王就訂下了這個規矩。有幕僚勸諫他說,這樣未免有失尊嚴,誰知齊王笑道:「本王喜新厭舊誰人不知,這些女子在我王府之中獨守空閨豈不可憐,不如將她們嫁了出去,也免得耗費本王的錢糧。」

  雖然很多持重的文臣因此對齊王多有詬病,可是軍中勇士倒是因此對齊王更加愛戴,因為齊王常常召集軍中勇士參加宴飲,宴中總是讓身邊的姬妾舞姬前來歌舞行酒,不乏有被那些美女看中下嫁的例子。

  所以這個將領雖然奉命來收押雍王,但是倒沒有什麼太深的敵意。他高聲道:「末將田隆奉雍王殿下之命,前來保護齊王殿下,雍王殿下有命,請殿下不要外出,以免為亂軍所乘。」

  齊王轉過身來,他的面色蒼白,可是神色卻很安然,他淡淡道:「曉霜殿情況如何?」

  那個將領一愣道:「末將不知。」這時他的副手走進來在他身邊低聲道:「在偏殿之中有幾個齊王的侍衛不肯繳械。」

  田隆看了齊王一眼,低聲道:「這個還要我來教你怎麼做麼?」

  副將為難地道:「他們挾持了一個人,說是雍王司馬江哲江大人。」

  田隆一驚,他能夠被派來監押齊王,自然也是很得信任,所以他自然知道江哲的重要,雍王還特意吩咐眾將,若是發現江哲,一定要好好保護。警惕的看了一眼齊王,田隆道:「殿下,能否請殿下下令讓屬下不得抵抗。」

  李顯微微一笑道:「本王想去曉霜殿,不知道將軍能否作主?」

  田隆一臉為難,他可沒有這個權力允許齊王去曉霜殿,可是江哲又被齊王屬下挾持,這可怎麼辦呢?這時外面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道:「殿下,何必如此呢?」雖然明顯中氣不足,可是聲音十分堅定。田隆和副將向外望去,只見一個青衣書生在兩個齊王侍衛攙扶下緩緩走來,另外兩個侍衛執刀相護,那書生手中拿著一塊金牌,卻是「如朕親臨」的金牌,本來現在這塊金牌未必有用,可是金牌右下腳卻有一行小字,寫著「欽賜雍王李」,說明這塊金牌乃是皇上賜給雍王的,所以無人敢阻攔。

  田隆立刻知道這個書生果然是雍王司馬江哲,連忙上前見禮。

  我揮手讓那兩位將領退到一邊,道:「殿下,如今大局已定,不可挽回,您又何必去曉霜殿呢?」

  李顯淡淡道:「就是因為大局已定,我才要去看看,你應該明白,我的王妃在那裡。」

  我搖搖頭,有的時候齊王真的很是固執,想了一想,終於道:「下官要去曉霜殿,如果殿下不嫌棄,就和下官一起去吧。」

  李顯面色一變道:「你的身體什麼狀況,難道自己不清楚麼,這個時候去逞什麼能?」

  我微微一笑,道:「今日是我日思夜想,想要見到的一天,怎能在這裡苦苦忍耐,請殿下將轎子借給我一用。」

  李顯神色變了又變,道:「好吧,本王答應你。」

  田隆兩人驚叫道:「殿下、大人,這個?」

  我舉起金牌道:「雍王面前,自有下官承擔罪責,與你們無關。」兩人這才默然不語。

  就在這時,遠處的曠野之上,一個白色的淡淡身影彷彿流星一般迅捷,那方向直指獵宮,秋風吹過,一方白色的絲絹滑落在地,露出絹帕上面殷紅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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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曉霜殿之中,談判正陷入僵持之時,站在龍椅一側保護雍帝的小順子略一皺眉,毫無徵兆地飛身而起,鳳儀門眾人只道他要偷襲,幾乎是同時上前一步,就要發起進攻,而保護雍帝的侍衛和武林高手都在心中抱怨小順子魯莽急躁,只得略略後退,縮小了保護圈,眼看混戰就要爆發,誰知小順子卻向龍椅之後那扇上面繪著山河地理圖的錦繡屏風撲去,屏風後面是通向暖閣的宮門,秦彝早就令人將那扇宮門鎖上,再加上大軍早已經將曉霜殿重重包圍,所以也無人留心那裡的動靜。可是就在小順子向那裡撲去的時候,一道耀眼的劍光閃過,錦繡屏風被劍氣撕裂,一個青色身影電射而來,正被小順子截住,兩人凌空交手,彷彿蒼鷹夜隼,盤旋往復,那青衣人不過數招就已經身形遲緩,被小順子一掌擊中,只聽那人一聲悶哼,從半空中墜落,這時,紀貴妃目光一閃,纖足飛踢,一柄落在地上的單刀被她踢到了那人身下,那人在空中一個翻身,右足點在單刀之上,借力飛起,輕飄飄的落在鳳儀門劍陣之側,青衣人目光陰冷的看向小順子,冷冷道:「想不到我韋膺一番苦心,竟被你這閹奴破壞。」

  卻原來韋膺發覺雍王進攻獵宮的時候,絲毫沒有猶豫就直接趕來曉霜殿,可是到了之後,他發現李寒幽等人正在強攻正殿。韋膺心思靈敏,知道自己就是加入也沒有什麼用處,於是繞到正殿後面。原本為了防止有人從後面刺殺,正殿後面的處處都有機關,將出入口全部封閉起來。若是旁人絕沒有辦法在一時半刻之間進去。可是韋膺出身丞相之家,自己又是高官,他曾經在工部任職,曾經私下偷閱過皇家各處宮殿的建築圖,而且他對宮室營造本就頗有經驗。所以不過花了兩拄香時間就進入了宮中。等他用身上削鐵如泥的寶劍輕輕破壞了宮門,躲在屏風後面最接近李援龍椅的位置的時候,卻又苦惱地發現,鳳儀門還沒有衝進正殿,李援身邊有冷川和幾個武功不錯的侍衛保護,他若是出手,絕對沒有辦法一舉成功,只得暫時隱忍下來。直到方才因為雍王等人到來,而鳳儀門幾乎所有倖存的人都被困在殿中,因此冷川等人全神貫注地提防著這些鳳儀門弟子鋌而走險的時候,他才覺得找到了好機會,準備一舉擒下雍帝。誰知他殺機才動,就被小順子發現,而且搶先出手,將他逼了出來。

  韋膺受業於鳳儀門主,對於刺殺本是頗為擅長,當初他就曾經在朱雀門前刺殺過侍中鄭瑕,可是他畢竟不是身經百戰的絕頂刺客,行動之際不免露了一絲微弱的殺氣,被武功高強,感覺靈敏的小順子察覺。此刻,他秀雅的臉龐上滿是猙獰之色,若是挾持了李援,無論他提出什麼條件,李贄也不得不屈從,他們就可以安然脫身了,想不到大好的機會卻被小順子破壞無遺。

  見此情景,雍王等人都是又驚又喜,若是李援被挾持,那麼只要鳳儀門提出的要求不是太過分,他們都不得不接受,否則雍王難免給人留下借刀殺人的話柄,這一點在如今,雍王擁有大義名份之後,是絕對不能容忍的,因此看向小順子的目光都是感激的神色。

  小順子卻對眾人感激的目光視若不見,心中只在想著獵宮已經平定,那麼公子怎麼還沒有消息。正在盤算的時候,外面傳來嘈雜的聲音。一個將領匆匆跑了進來稟道:「啟奏陛下、雍王殿下,齊王殿下和天策帥府司馬江哲江大人求見。」

  李贄和小順子都是大喜,李贄也顧不上齊王怎會出現,道:「快宣他們進來。」話音一落,才想起父皇也在,連忙向上面一揖,表示謝罪。此刻李援卻也十分歡喜,雖然他對江哲和長樂公主之事不表贊同,可是正是江哲的計策,才召來了勤王之軍,剛才他又被小順子所救,所以他也沒有不滿雍王的行為,反而高興地道:「正是,快宣他們進來。」

  沒有多久,齊王腳步沉重的走了進來,兩個侍衛攙著江哲跟在他身後。雖然直到曉霜殿前才下轎,總共走了不到百步路程,江哲的面色已經是蒼白如紙。雍王一見心中大痛,不過兩三日不見,江哲卻已經是病骨支離,兩鬢竟然星霜斑斑。李贄連忙上前伸手相攙,眼中含淚道:「隨雲,都是本王害你如此,你,你——」語不成聲,竟然再也說不下去。

  我自然知道雍王為何這樣傷情,事實上昨日我在銅鏡之中看見自己的容貌,也是大吃一驚,現在我可是相信了一夜白頭之說了,不過幸好,我不過是添了幾縷白髮罷了。倒是小順子一見我如此憔悴,立刻面色鐵青,再也顧不得什麼皇上和鳳儀門,飛身撲到我身邊替我診脈。這一年多來,他已經開始學習醫術,雖然還不能獨自開方,可是診脈和針灸倒是已經有了幾分火候,這可能和他內力高強、心思細密有關。我可不敢看他越來越皺緊的眉頭,向前望去,只見長樂公主面上露出驚駭之色,望著我的目光滿是痛惜關切,若非是她生性端莊貞靜,再加上長孫貴妃輕輕扯住了她的衣袖,只怕已經是忍不住要走下御階了。我露出溫和的笑容,勸慰的看了長樂公主一眼。向上施禮道:「臣江哲叩見陛下。」

  這時神色有些茫然的齊王才在身邊侍衛的提醒下上前施了一禮道:「兒臣叩見父皇。」

  李援看了齊王一眼,目光落到秦錚身上,微微皺眉,這時顏貴妃神色驚惶地看向李援,李援歎了一口氣道:「顯兒,今日之事真相未明,你先退到一旁,若是你沒有謀逆之舉,想必你二哥也不會責怪你。」

  李贄看了李顯一眼,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道:「六弟先到一旁休息,待我平亂之後再和你慢慢敘談。」一邊說著話,李贄一邊做了一個手勢,一個伶俐的侍衛連忙去搬了一把椅子過來,放到我身邊,我用請示的目光向上望去,雍帝點點頭,示意我儘管坐下。我又施了一禮,這才坐下,擦擦頭上的冷汗,笑道:「臣體弱多病,讓皇上見笑了,殿下也不用擔心,臣幸得齊王殿下延醫救治,性命已經無礙。」

  李贄心中一動,看向李顯的目光多了幾分柔和,李顯卻是目光呆愣,只是看向秦錚,秦錚卻是低著頭,看不清神色如何,只是不時有幾滴晶瑩的水珠墜落地上。

  李贄神色雍容地道:「父皇,這些事情我們慢慢再說,還是先將這些叛逆擒住才是,韋膺,李寒幽,你們犯上作亂,罪在不赦,若是束手就擒,父皇念在你們年輕無知的份上,或者還可法外施恩,否則你們都有親朋好友,難道不怕族誅之禍麼?」

  聽了雍王的喊話,我微微一笑,目光一轉,看到了站在雍帝身邊,一臉忠心耿耿的夏侯沅峰和站在長樂公主之側,雖然手拿佩劍,卻是神色木然的秦青,不由想起我初入大雍朝廷參加的那場盛宴,這三人被並稱青年俊傑,可是歷經大浪淘沙,卻成了今日情狀。

  韋膺在江哲一進來就心中煩惱,他比鳳儀門那些眼高於頂的女子更加看重江哲的才智,所以在寧願得罪長樂公主也要搜查含香苑,不知怎麼這人一進來,他心中就生出不祥的預感,為了擺脫這種感覺,他冷冷道:「雍王殿下何必說的冠冕堂皇,殿下想奪取皇位已非止一日,誰不知道這位江司馬就是殿下的智囊軍師,太子殿下本是儲君之尊,如果不是雍王你咄咄逼人,太子何必行此不得已之事。昔日漢武帝一代明主,只因存了廢立之心,以至太子在忠臣輔佐下不得不謀反,雖然太子最後身死,可是武帝卻作思子宮與歸來望思之台以懷念太子。今日我等雖然落敗,可是殿下難道不是也想趁機奪取皇權麼,只怕今日之後,皇上就會被你軟禁宮中,若不殺了我們,恐怕殿下會擔心難以堵塞天下悠悠眾口吧?」

  我見韋膺言辭犀利,雍帝和其中眾人面上都帶了猶疑之色,便揚聲道:「韋大人此言真是顛倒黑白,太子殿下雖然是儲君之尊,卻是失德敗行,朝野誰不知曉,雍王殿下功高蓋世,雖然因為長幼有序,不能繼承大統,可是殿下從無嫉恨之心,反而是殫精竭慮,為大雍社稷嘔心瀝血,原指望太子殿下寬厚仁德,善待功臣手足,我家殿下也就情願屈身為臣。可是太子殿下只知妒賢忌能,屢屢加害雍王殿下,更是貪淫酒色,為所欲為,君子恥以為伍,小人逢迎鼻息,如今更是犯上作亂,全無君臣父子情分,更是矯詔相召,意圖加害我家殿下。若非殿下仁德感天,眾位將軍俠士捨生忘死,早已經身死獵宮。如今殿下奉陛下密旨,率大軍前來勤王,此是順天應人之事,爾等叛臣,不思悔改,反而意圖離間陛下父子,真是萬死難贖其罪。」

  韋膺怒道:「江司馬,你雖然是雍王寵臣,可是官職卑微,這大殿之上哪有你說話的地方,想當初,你是南楚狀元,翰林學士,南楚兩代國主以及德親王趙玨待你皆有深恩,可是你枉讀聖賢之書,為了苟全性命,投降奸王,為他出謀劃策,設下無數詭謀,太子性情忠厚,誤入你彀中,以至今日身敗名裂,像你這種不忠不義的貳臣賊子,還敢人前出言,我等舉義旗,清君側,雖然落敗,卻也不是你這種小人可以誣蔑凌辱的。」

  我面上露出譏誚之色,揮手阻止了雍王想要出口的怒喝,道:「韋大人,當初江某受南楚君恩,卻投降大雍,這貳臣之稱我認了。可是自古道,君不正,臣投外國,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良臣擇主而侍,江某在南楚也有微薄功勞,也曾上書直諫,可惜主上不納忠言,將我貶斥為民,在我歸附大雍之後,南楚又遣刺客來襲,說起來,是南楚棄我在先。雍王殿下不嫌棄江哲無能之人,解衣推食,哲縱是鐵石心腸,又怎能棄之不顧。哲入殿下幕中,常年臥病,不能為殿下分憂解勞,可是殿下卻從無嫌棄之心。雍王殿下有伯樂心腸,禮待天下賢士,江某不過是馬骨一般,王仍以重禮優待,所以江某甘心這貳臣之名,死而不悔。可是這賊子二字,江某卻是愧不敢當。韋大人,令尊身為丞相,領袖群倫,韋大人你少年中舉,一日三遷,今生之速,天下罕見,未至而立之年,已經身在中樞,相閣之位遲早是大人囊中之物,可是殿下不念君恩深重,勾結叛逆,挑唆太子不顧君臣之別,父子之情,犯上作亂,這賊子二字,除了韋大人你,還有何人可以承當。」

  我的聲音剛落,殿中響起喝彩之聲,魏國公程殊高聲道:「江大人,你說得真是痛快,老程是個粗人,早就想痛罵這小賊一頓,只是俚語粗俗,不敢君前失儀罷了,韋膺,你這賊子背棄皇恩,早該千刀萬剮,才是不配在這大殿之上說話呢。」

  韋膺面色一時鐵青,一時潮紅,他心中後悔不該忘記江哲此人言辭如刀,當年此人在蜀中一曲新詞,迫使蜀王自裁,在大雍新春華宴之上,更是將秦青的攻訐化為烏有,自己怎會如此糊塗,和他在口舌上爭起高低來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正想繞過這個話頭繼續談判,突然謝曉彤的嬌軀開始搖晃,然後是秦錚、李寒幽等人,一個個鳳儀門弟子開始搖晃、軟倒,只有蕭蘭和風非非雖然神色驚慌,卻沒有軟倒,韋膺大驚,他知道若是鳳儀門這些幫手出了問題,那麼自己絕對沒有挾持皇上的能力,沒有了投鼠忌器的顧慮,自己這些人馬上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雖然殿上之人除了大雍君臣就是軍令森嚴的將士和功力精深的武林高手,因此無人慌亂驚叫,可是眼中都流露出莫名其妙的神色,一些不夠深沉的人臉上也露出驚容,面面相覷。我卻疲憊地道:「殿下,大事已成,可以動手了。」

  雍王看了我一眼,眼中滿是震驚,可是也顧不上問我,揮手就要下令將所有叛逆全部擒拿。

  李顯自從站到一邊之後,他的目光就一直盯著秦錚,秦錚卻是始終不肯抬頭,兩人渾然忘了周圍的一切,直到秦錚也軟倒在地,李顯才驚叫一聲,就要舉步上前,卻被身邊的心腹侍衛拉住了,那個侍衛低聲道:「殿下不可授人以柄。」李顯不得已收住了腳步。

  就在雍王揮手下令,在冷川率領下,十幾個侍衛向韋膺三人撲去的時候,突然間一聲巨響,泥沙碎木和金色綠色的琉璃瓦片紛紛而下,大殿頂上已經穿了一個大洞,白影閃動,直墮而下,伴隨著一聲如同鳳鳴九天一般的輕嘯,直向雍帝李援撲去。眾人大多都被那嘯聲震得心旌動搖,只覺得週身無力,全無阻止之力。只有冷川和小順子同時一聲怒叱,飛身攔截,兩人都是身影如電,全力出擊,誰知那白衣人衣袖一拂,冷川和小順子都被那激盪的勁風震得踉蹌後退。不過冷川和小順子都是躋身絕頂高手的人物,那人雖然一舉將兩人逼退,卻仍然是速度緩了一緩,就在這瞬息之間,雍帝身邊的侍衛和武林高手都各自施展絕技攔阻,可是一聲龍吟,那人手中多了一柄長劍,只聽見十幾聲脆響,那些護衛雍帝的高手都被那人刺中,更有一人被那白衣人一劍斬去了首級,鮮血四濺,九級御階,成了血腥屠場。那人瞬息之間,已經到了雍王面前。長孫貴妃和顏貴妃早就嚇得不能動彈,可是就在那人出劍斬殺侍衛的時候,兩人不知哪裡來得勇氣,一起向李援撲去,長孫貴妃離得近些,撲到李援身上,將他要害擋住,顏貴妃雖然慢了一些,可是她張開雙手,擋在李援和長孫貴妃之前,那人似是微微一愣,長劍指在顏貴妃胸口,卻沒有刺下去。這時,長樂公主和李顯同時驚叫道:「父皇、母妃!」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向那人望去,那人身形婀娜,一身雪衣,青絲如墨,一條雪白的絲巾掩住了大半面龐,那人長劍雖然只是指著顏貴妃,可是眾人卻都覺得只要她一劍刺下,皇上和兩位貴妃都別想保全性命,都是一口大氣都不敢喘。

  就在這時,殿內突然響起了劇烈的咳嗽聲,那雪衣人雖然威勢如舊,可是不知怎麼人人都覺得她的殺機似乎少了幾分,不由心中一寬,應聲望去,想看看是誰想出這個法子擺脫剛才的僵局,一看之人,不由都是一聲驚呼。只見江哲用一塊雪白的絹帕摀住嘴,咳嗽不止,轉瞬間,那塊絹帕已經滲出了殷紅的血跡。卻是江哲被那刺客嘯聲中蘊含的內力所傷,正在咳血不止。

  小順子目中閃過冷電一般的寒芒,面上的嚴霜更加凝重,他飛身回到江哲身邊,取出一粒黃色蠟丸,剝去臘衣,露出雪白的龍眼一般大的藥丸,頓時滿殿都洋溢著沁人心脾的藥香。小順子將藥丸塞到江哲口中,過了片刻,江哲神色漸漸平和,也不再咳血,他用絲帕想擦去唇邊的鮮血,可是那塊絹帕已經是被鮮血浸透,竟然無法再用。

  這時,站在御階之上的長樂公主緩緩向下走來,她若想走下御階,必然要經過那雪衣女子的身旁,所以李援和長孫貴妃同時驚叫道:「貞兒,不要胡來。」

  可是長樂公主卻是彷彿沒有聽到一樣,緩緩的走過那雪衣女子身邊,兩日來的憂慮和難以入眠,讓長樂公主的花容帶了幾分憔悴,可是此刻她那失魂落魄的神情卻是那樣惹人愛憐。她慢慢走到江哲身邊,單膝跪下,拿起手中絲帕就要替江哲擦拭血跡,可是一拿起來,才發覺那塊絲帕已經被她在焦急中扯壞了。她眼睛微眨,晶瑩的淚珠墜落在月白的鳳裙上,她眼中一亮,用力撕扯裙袂,裂帛之聲在殿中清晰可聞。終於,她撕裂一塊月白的錦緞,然後輕輕的替江哲擦去面上的血跡。然後,長樂公主低下螓首,伏在江哲膝上,輕聲哭泣起來,一時之間,大殿之內鴉雀無聲,只聽見長樂公主強自壓抑的啜泣之聲。

  我服下那粒桑先生千叮嚀萬囑咐托付給小順子的「九轉護心丹」,知道自己的小命終於再次保住了,可是長樂公主的舉動卻讓我完全的呆愣住了,一直以來,我對長樂公主都是憐惜多於愛慕,可是這一刻,我真真切切的感覺到長樂公主對我的一片癡心,不由心中生出萬縷柔情。我也顧不得什麼君臣禮法,男女之別,伸出手去輕輕撫摸她的秀髮,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我清楚的知道,這個女子,已經佔據了我心中一個重要的位置。

  殿中眾人都是深吸了一口冷氣,長樂公主拒絕了雍帝所選駙馬之後,不是沒有人猜測過她可能有了意中之人,鳳儀門和太子也曾經散佈流言,不是沒有人聽說過江哲和長樂公主彼此情鐘的流言。可是這兩人,一個深居簡出,一個貞靜自守,幾乎是沒有任何見面,所以眾人大多只當作傳言罷了。可是眼前的情景卻讓他們第一次相信了那個傳言,可是奇異的,人人都沒有覺得這兩人違背了禮法,反而心中生出強烈的同情和憐惜。

  這時,那個雪衣女子收起長劍,緩緩轉過身來,白色的面紗之上,那一雙璀璨如寒星的眼睛輕輕一轉,殿中人人都覺得那女子正望著自己,那冰寒刺骨的目光彷彿一記重錘敲擊在心上,都不由後退了幾步。

  李贄深吸了一口氣,道:「鳳儀門主芳駕至此,本王不勝榮幸,但不知門主有何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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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鳳儀門主的目光落到了江哲身上,眼中閃過一絲莫名的神采,她用清冷的聲音道:「雍王殿下,事已至此,不論我鳳儀門本意何為,對於大雍來說,已經是叛逆仇敵,殿下就是想將鳳儀門斬盡殺絕,也無人可以阻攔,本座至此,只是想提醒殿下一件事情,雖然殿下如今依然佔據優勢,可是只要有本座在此,那麼殿下就要顧慮一下自身的安危。

  皇上和本座乃是患難之交,所以本座可以不對他下毒手,可是兩位貴妃、長樂公主、雍王你、齊王李顯,還有這些忠臣勇將,若是本座願意,你們一個也別想逃出曉霜殿去。雖然本座這些弟子也會因此喪身獵宮,可是我鳳儀門還有一些隱藏的力量,不會因此一蹶不振。說起來這原本是本座的一點私心,我那些師妹和侍女都是身經百戰、劫後餘生之人,我不願她們再涉險境。另外,本座也有些看輕了雍王殿下,以為憑著韋膺、寒幽等人就可以順利奪宮,留下這份力量也可以應對魔門可能的挑釁。

  殿下,你應該清楚的很,不論你我雙方誰勝誰負,北漢魔門都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否則殿下和齊王也不會都事先傳下密令,令大軍嚴守關隘,防止北漢的突襲。現在若是殿下不肯網開一面,那麼本座也只能大開殺戒,不過本座一定會放過殿下的性命,然後回去率領本門殘餘,在大雍境內掀起動亂,到時候,內部不穩,北漢軍趁機入寇,大雍社稷內憂外患之際,殿下雖然活著,卻恐怕會後悔莫及,只恨未死吧。」

  她的聲音雖然平淡清冷,可是殿中眾人聽了卻都是心中冰寒。李援這時候已經扶起長孫貴妃,緩緩站起道:「梵門主,不要意氣用事,門主和大雍乃是休戚相關,若是大雍社稷危亡,門主也有不測之禍,雖然這次貴門弟子犯下大錯,但是凡事都可商量,還請門主息怒。」

  他這樣一說,殿上眾人都是嘩然,不論鳳儀門主武功如何高強,始終都是叛逆,李援身為君王,怎能如此軟弱。李贄一皺眉,看了父皇一眼,道:「父皇所說也是本王所想,門主為人光風霽月,這叛逆之事或者不是門主主使,只要門主痛下決心,將這些叛逆交給本王處置,然後門主若是願意,大雍皇室願意為門主修建宮室,以供門主清修。」

  李贄雖然說是贊同李援的決定,可是人人都聽得出來,李贄是要鳳儀門主親手殺了參與謀逆之人,然後自願被軟禁起來,到時候鳳儀門被清洗之後,就只能成為皇室的附庸,而鳳儀門主雖然參與謀反,可是若是能夠將她控制起來,憑著她宗師的身份,倒也可以震懾北漢的魔宗。這也是李贄無可奈何之舉,負責牽制鳳儀門主的慈真長老影蹤不見,而鳳儀門主卻來到獵宮,聯想到鳳儀門主三大宗師之首的身份,那麼慈真長老恐怕已經遭遇不幸,這樣一來,鳳儀門主若是再背離大雍,那麼大雍就失去了可以和北漢魔宗抗衡的人選,所以李贄雖然對鳳儀門深惡痛絕,卻也不得不提出妥協。

  梵惠瑤眼中閃過一絲得意的神色,正要開口說話,卻只聽見一聲脆響,舉目望去,卻見江哲神色清冷,長樂公主已經站起,站在他身側,秀眉微蹙,望向江哲的眼中充滿擔憂,而在江哲腳下,一塊晶瑩透明的玉玦四分五裂,顯然是江哲將身上所佩玉玦擲碎在大殿之上。

  李贄神色一驚,這兩年來,他若是見到一些竹扇、硯墨及風雅玩好之物必然令人收買,送給江哲賞玩,這塊玉玦就是年前送給江哲的,若論起材質,雖然珍貴,卻也平常,難得的是刀工精美,背面更刻了一幅鴻門宴的圖畫,雖然只有寥寥幾筆,卻是氣韻生動,形神兼備。江哲對這塊玉玦十分心愛,所以一直戴在身上。今日卻將玉玦擲碎,看來是憤怒非常。

  可是還沒等李贄作出反應,江哲已經微笑道:「門主今日身履險地,哲竊為門主不值,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門主何必為這些叛逆張目,慈真大師乃是宗師身份,雖然可能比門主稍遜一籌,可是門主想要輕易脫身,也是不可能之事。江某略通醫理,雖然門主用藥物維繫一線生機,可是若是想保住性命,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為好。否則哲之微命可以雙手奉上,但是門主卻也別想活著離開獵宮。小順子,如今這殿上,皇上乃是九五之尊,雍王殿下、齊王殿下都是大雍社稷重臣,如果我要你不必顧忌我的生死,你有沒有把握保住至少一個人呢?」

  小順子冷冷道:「公子放心,奴才雖然無能,也絕不會讓鳳儀門主為所欲為。」

  我的笑容更是歡暢,繼續道:「門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無論如何,鳳儀門還在大雍境內,乃是大雍子民,今日皇上和兩位殿下只要有一人生還,鳳儀門和貴門的盟友也別想留下一個餘孽。到時候不止門主一世聲名毀於此地,就是大雍朝廷也必然損失慘重。無論如何,大雍立國,門主有大功於焉,若是大雍社稷危亡,鳳儀門犯上謀逆,危及國家神器,只能留下千古罵名,為後世所不齒,就是門主又有何顏面對天下人呢?」

  鳳儀門主面沉如水,似乎對江哲所言絲毫沒有動心,可是李贄的眼睛卻是一亮,若是鳳儀門主已經身負重傷,那麼自然是斬盡殺絕的好,想來江哲投玦於地,是在催促自己不可猶豫遲疑,促使自己下定決心吧。他的目光一閃,已經暗中打了幾個手勢,殿中眾人迅速組成三個軍陣,將雍帝李援、雍王李贄、齊王李顯護在當中。雖然眾人為了顧慮激怒鳳儀門主,沒有輕舉妄動,可是人人都下定決心,一定要在鳳儀門主發動之時,保護好這三人。就是保護齊王李顯的侍衛和將士也都下了狠心,寧願用生命換取李顯存活的可能,誰人不知,現在除了雍王之外,李顯也是有能力接掌皇位的人選。

  鳳儀門主心中一歎,看向江哲的目光更是帶了幾分殺氣,這時,小順子和冷川同時向鳳儀門主跨進一步,若是鳳儀門主發動,那麼這兩人就是阻擋鳳儀門主的主力。

  這時候,我見壓住鳳儀門主的氣勢的目的已經達到,若是再強迫下去,讓鳳儀門主鋌而走險,那麼結果就未免有些淒慘,便道:「門主,如今雖然我方可以斬盡殺絕,可是顧念門主的功勞,雍王殿下還是希望能夠和門主達成協議,現在貴門弟子大多身中迷毒,若是混戰一起,她們必然首先死在刀劍之下,若是門主肯退讓一步,那麼化干戈為玉帛也不是不可行的,就是這些涉入謀逆的貴門弟子,江某也可以作主放過她們。」

  鳳儀門主冷冷一笑道:「江司馬果然好算計,不知雍王殿下也是這樣的意思麼?」

  李贄高聲道:「江司馬所言就是本王的決定。」他心中有些疑惑,江哲所言含糊不清,可是似乎並不想鳳儀門主交出參與叛逆的弟子,這個條件豈不是更優厚,但是他素來相信江哲,所以沒有阻止。

  鳳儀門主輕輕一歎,她卻是明白,江哲的用意不在於那些鳳儀門弟子,而是在於自己,若是自己果然留下這些親信弟子,那麼日後還如何統領鳳儀門,必然是眾叛親離。再加上江哲點出了自己身負重傷的事實,那麼雍王就會不惜代價圍殺自己,到時候鳳儀門自然是損失慘重,自己也別想生離此地。可是若是如此,江哲大概心痛圍殺自己所要付出的代價,所以才會先挑明自己無法盡殺重要的人物,然後又點出自己身負重傷的事實,再暗示自己,有小順子這樣的高手存在,自己是絕對沒有可能生離獵宮的,這樣一來,所謂的退讓一步,既然答應放過鳳儀門剩下的這些弟子,就只有是自己自盡以謝天下了。

  鳳儀門主心中思慮萬千,若是她身上無傷,自然是來去自如,那麼江哲的這個目的就只是笑話了。可是慈真大師佛門神功天下無雙,她是拼著重傷才將慈真大師擊敗的,雖然老和尚已經迫於承諾,回去養傷,短時間內不會來阻礙自己,可是為了趕到獵宮挽回大局,她的內傷已經十分沉重,如果不是服下那粒救命的丹藥,此刻鳳儀門主恐怕已經不能出手了。可是即使有藥力相助,若是再經一番苦戰,自己只有一個結果,就是氣散功消,心脈盡斷。而有了小順子這樣的高手存在,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同時殺了雍帝父子三人,到頭來,不僅自己命喪九泉,就是自己的這些弟子也是一個都不能逃生。

  微微苦笑,鳳儀門主心想,想不到自己一世英雄,卻被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逼殺於此。本以為倚仗宗師的聲威,可以迫使雍王屈服,想不到江哲竟然看穿她的傷勢,是啊,自己怎會忘記,這個江哲的醫道師承何人呢?方才邪影李順給江哲服下的九轉護心丹不就是明證麼?而且,自己若不是服下了二十年前那人親手所贈的九轉護心丹,只怕現在也沒有法子站在這裡了。

  雖然面覆白紗的鳳儀門主神色如何,旁人看不出來,可是只見她沉默不語,就知道江哲所言非是虛假,有些心思靈敏的人也想到江哲用意,可是逼殺鳳儀門主,這可能麼,所有的人都自動摒棄了這個想法,所以仍然在猜測江哲的用意所在。

  良久,鳳儀門主輕輕歎息了一聲道:「退讓一步,也不是不可,若是雍王殿下現在肯答應放走我這些門人,並且七日之內不下令追殺,那麼本座就可以答應這個條件。」

  我看了李贄一眼,他神色有些迷惑,卻是仍然輕輕點頭,而李援原本就不想激怒鳳儀門主,自然也是沒有出言拒絕,我目光一閃道:「這個條件雍王殿下並無異議,不過太子李安還有韋膺都不是貴門弟子,可不能算在其中。」

  鳳儀門主淡淡道:「李安乃是皇家之人,本座不會去管,韋膺乃是本座記名弟子,必須離開。」

  我只要留下李安已經心滿意足,便道:「既然如此,我們也無話可說,不過這裡不適合休息,門主還要在此監督皇上和殿下七日,總不能這樣耗著,若是門主允許,我們為門主準備清靜之地,供門主休息如何。」

  鳳儀門主忽然心中一動,道:「這也無妨,不過本座需得留下人質在旁,否則若是你們背信,本座豈不是找不到人來殺了。」

  我早有準備,坦然道:「皇上乃是九五之尊,雍王殿下還要掌控大局,兩位貴妃娘娘和公主殿下都是飽受驚嚇,怎忍讓她們繼續擔驚受怕,諸位將軍還要約束兵馬,朝中大臣就是願意為質,只怕門主也是信不過的。如果門主不嫌棄,齊王殿下和江某都可以作為人質,如果皇上和雍王殿下有背信之行,門主可以取我二人性命為償。」

  鳳儀門主淡淡一笑道:「江司馬倒是會選人,也好,本座同意就是,不過我也要說個清楚,如果皇上和雍王殿下在七日之內想要離開獵宮,可別怪本座不顧承諾。」

  李贄看了李援一眼,出聲道:「門主既然這樣說,本王和父皇七日之內也不會離開獵宮,以示誠信。」

  這時人人都覺得江哲果然才智過人,雖然不知道他和鳳儀門主到底達成了什麼協議,可是至少可以暫時穩住鳳儀門主,七日之內,足夠眾人做好妥善安排,到時候鳳儀門主就是再度發難,也未必會比現在損失更大,而且若能妥善解決,倒也不失上策,畢竟現在人人都擔心鳳儀門主大開殺戒,至於那些叛逆,總可以慢慢處置的。

  而且江哲所選的兩個人質也是十分巧妙,他自己願意做人質,自是心存忠義,而齊王做人質也是將功贖罪的機會,想來也不會拒絕。而雍王絕不會忍心犧牲江哲,李援也絕不會忍心犧牲齊王,這樣一來,既可以讓鳳儀門主安心,也不會引起擔當人質之人的不滿。所以即使最後不能將那些叛逆治罪,對於已經可以將鳳儀門的勢力全部清除的大雍朝廷,已經是所得勝過所失了。

  就在人人鬆了一口氣的時候,李寒幽突然高聲道:「師尊,師尊,就是李貞、江哲和夏侯沅峰壞了我們的大事,師尊可不能放過他們。」

  鳳儀門主瞧了一眼李寒幽,眼中閃過一絲失望,道:「寒幽,不要說了,江司馬,想來我這些弟子中毒都是你的傑作,卻不知你是如何下毒,解藥何在?」

  我早有準備坦然道:「晚生早就擔憂,如果雍王殿下帶兵前來勤王,若是貴門挾持陛下等人,我們投鼠忌器,不敢進攻,該如何是好。為了順利救出皇上,所以晚生請長樂公主派遣心腹從前日開始,將曉霜殿的香爐中燃燒的香料換成了南疆出產的逍遙香,這種香料氣味沁人心脾,人若聞了神清氣爽,說起來也是僥倖,鳳儀門弟子大半是常年生活在富貴豪門,對於燃香這等雅事是不會阻止的。可是這種逍遙香若是連續聞上十二個時辰,再吸入另外一種南疆特產的烏頭草,就會令人四肢酥軟。晚生不顧病體堅持趕來曉霜殿,就是為了帶來烏頭草粉末精製的藥膏,再讓小順子用內力催發烏頭草藥物。由於諸位被江某身上的藥香混淆,所以沒有留意到烏頭草的氣味,而且公主也早就將解藥混入酒中給皇上和諸位大人服下,所以才會只有貴門弟子中毒。」

  鳳儀門主淡淡一笑道:「江司馬不愧是醫聖弟子,精於混毒之術,本座佩服。」然後她就看到江哲眼中一閃而過的得意,她心中泛起欣慰之色,看來江哲也是一個人,不免會有驕傲的情緒,那麼對於她接下來的舉措是很有好處的。於是,她越發和氣的道:「既然如此,還請江司馬送上解藥,讓我這些弟子早早離去。」

  我看了一眼雍王,用目請示,李贄點頭道:「隨雲,將解藥交給門主,不過門主還請貴門弟子暫時交出武器,否則本王可是不敢放心的。」

  鳳儀門主眼中閃過一絲寒芒,道:「這是當然,若是雍王殿下不放心,可以先請皇上暫時避開。」

  李贄大喜,道:「既然門主如此大量,那麼本王就承情了。長樂,快和兩位娘娘陪父皇到偏殿休息。」

  長樂公主略一躊躇,看了江哲一眼,道:「長樂遵命。」說罷,向御階之上走去,她是要去攙扶李援。誰知剛剛走了一半路程,突然一道寒光電射而起,一聲嬌叱傳來道:「李貞,受死。」本來癱倒在地的李寒幽竟然飛身而起,一劍刺向長樂公主的胸口,這一下卻是出人意料,誰會想到中毒到地的李寒幽竟然會暴騎發難。眾人的注意力原本都在鳳儀門主身上,誰會留心一個中毒的女子,更何況也無人想到李寒幽會在鳳儀門主同意妥協的情況下出手。這時,冷川和小順子都在數丈之外,雖然兩人同時驚喝一聲猛撲上前,可是卻根本來不及阻止。其他護衛雍帝的高手死的死,傷的傷,就是沒有受傷的人也沒有留心到李寒幽,竟然沒有一個來得及救援。而鳳儀門方面,韋膺和蕭蘭、風非非在鳳儀門主出現之後就退回去護著鳳儀門眾人,更是無法阻止,而且長樂公主是讓他們熱望成灰的罪魁禍首之一,他們更是不會想到救援長樂公主。唯一有能力救援長樂公主的只有鳳儀門主,可是鳳儀門主剛要出手,只覺得胸中一陣氣血翻湧,為了不露出破綻,無奈之下只得作出一片淡然的神色,冷眼相看,此刻她心中在盤算如何不讓長樂公主的死亡影響了雙方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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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長樂公主就要香消玉隕,這時一個身影竟然奇跡般地擋在了長樂公主身前,霎時間利劍入胸,鮮血四濺。那人撕心裂肺的慘叫一聲道:「李寒幽!」

  李寒幽在利劍刺入那人胸口之時,原本十分欣喜,可是看清楚那人面容之後,不由目瞪口呆,再聽到那人飽含怨毒的叫聲,李寒幽慌亂地搖搖頭,手中的劍柄彷彿如同燙手的烙鐵一樣,她鬆了手就要退去,可是在那雙血紅的眼睛注視下,她竟然覺得雙腿酥軟無力,就在這時,那人已經拔出了身上的佩劍,揮劍斬來。若是從前,這人武功劍法不如李寒幽甚遠,李寒幽自可以輕鬆的避開。可是如今李寒幽正是心慌意亂的時候,無論如何,這個人她是萬萬不能親手殺死的,所以就在李寒幽神智恍惚的時候,那鋒銳的劍芒劃過了李寒幽面頰,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猙獰傷口。李寒幽這才清醒過來,迅速退後幾步,免去了頭顱被人斬開的命運,可是面上的劇痛和容貌被毀的擔憂讓她慘叫一聲,摀住了面孔坐倒在地。

  這個變化讓所有人包括鳳儀門主都震驚了,突然一人高叫道:「青兒。」正是撫遠大將軍秦彝,他只覺得腦子轟的一聲,一片混亂,眼中只有胸口中劍的愛子。他大步上前就要攙扶秦青,可是有人動作更快,長樂公主悲叫一聲道:「青哥哥,你不能死!」已經扶住了秦青,可是她力弱手軟,雖然勉強攙扶住了秦青,可是卻幾乎自己也被帶倒,幸虧這時候秦彝已經過來抱住了秦青。兩人扶著秦青,讓他緩緩躺倒御階之上。

  原來擋住李寒幽那一劍的人正是秦青。秦青和他人不同,自始至終他的目光就停留在李寒幽身上,一時痛恨,一時卻又想起從前恩愛之情,所以李寒幽的異常舉動只有他留意到了。他早就心存死志,而且他知道李寒幽劍術在自己之上,若是用兵器阻攔恐怕難以成功,所以心一橫就用身軀擋在長樂公主前面,憑著一腔死志,他竟然超越了人體的極限速度,成功的用血肉之軀擋住了這死亡之劍。

  利劍入胸,秦青鬱結在心的仇恨怒火,終於完全爆發出來,所以也顧不上兩人武功的差距,就是一劍斬去,這一劍他本沒有得手的奢望,可是卻成功的毀去了李寒幽的容貌。

  李寒幽本是貧家出身,素來不喜歡那些熏人的香料,雖然為了維護皇室郡主的儀態,從來沒有表現出來,可是總是盡量離香爐遠一些,而這種逍遙香雖然香氣清幽,不知怎麼李寒幽就是不喜歡這種氣味,可是若是不許燃香,李寒幽又擔心被人知道丟了面子,所以她就刻意到外邊巡視或者作些什麼別的,所以雖然她也中了毒,可是毒性卻是最輕。暗中服下一些不是很對症的解除迷香之毒解藥之後,居然很快就恢復了功力,可是這時候鳳儀門主已經到了,正和李贄談判。她擔心鳳儀門主拋下了她們,為了有反抗的能力,所以她沒有起身。

  可是越聽,李寒幽心中越是氣惱,長樂公主傳遞密旨在前,下毒在後,害得她心心唸唸的榮華富貴付諸東流,若是不殺長樂公主,她此恨難消。可是她出言提醒鳳儀門主之後,卻被鳳儀門主置若罔聞,她本是心高氣傲的人,一時之間,怒火沖昏了頭腦,竟然趁著長樂公主經過之時,出手刺殺,這一劍她是志在必得的,可是卻被秦青擋了這一劍。

  無論她如何心如鐵石,秦青都是她的丈夫,縱然她心中對秦青並無一絲真情,可是名份攸關,親手殺夫的罪名她是絕對不想承擔的,事實上,她原本想等到大事成後,用權勢脅迫秦青重新接納自己,畢竟秦青也算是一個駙馬的好人選。就是秦青不識抬舉,要殺秦青,也不會是她親自出手,自然有人動手的。

  殺夫的罪惡感和震驚加上混亂的神智,李寒幽居然忘記了躲閃,這才被秦青斬傷了。

  這一番變故,使得氣氛更加緊張,所有的人都握緊了兵器,混戰眼看就要爆發。

  鳳儀門主這時覺得氣血已經平復,冷冷道:「李贄,你是想本座大開殺戒麼?」

  李贄身子一抖,一字一句,咬牙切齒地道:「誰都不許妄動。」在李贄的命令下,即將爆發的血腥廝殺才被強行壓制下來。可是大殿內氣氛已經是令人一口大氣也不敢喘了。

  我怔怔地看著秦青,張開右手,右手已經是一片鮮血淋漓,方才長樂公主遇刺之時,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渾然忘記了一切,清醒過來,才發覺右手的指甲已經將手心刺破了。我奮力站起來,急促地道:「小順子,扶我過去。」

  小順子面色鐵青的走了過來,將我扶到秦青身邊,這時候秦青已經昏迷過去,我跪坐在地,伸手放到了秦青的腕脈上,半晌,我抬起頭,看見淚水盈盈的長樂公主的眼睛,以及秦彝滿懷期望的目光,無奈的輕輕搖頭道:「秦將軍被這一劍刺傷了心肺,已經無力回天,若是大將軍許可,下官可以用金針刺穴之術,讓秦將軍可以清醒一段時間。」

  秦彝只覺得生命彷彿離自己而去,他愣了片刻,道:「拜託大人施針。」

  我歎了一口氣,接過小順子遞過來的那根玄鐵之英的髮簪,下了幾針,過了一會兒,秦青咳嗽了幾聲,睜開了眼睛。秦彝顫抖的手撫摸著秦青的臉龐,老淚縱橫道:「青兒,都是為父不好,從前忙著征戰,沒有好好教導你,讓你被人欺騙玩弄,如今又——又——」他已經無法再說下去了。

  秦青的眼中沒有了怨恨,而是一片清明,他平靜地道:「父親,都是孩兒貪戀美色,以至害得皇上和父親幾乎陷入絕境,如今孩兒已知昨日之非,今日以死贖罪,請父親不要為孩兒難過。」他說話十分清晰,面上更是一片潮紅,人人都知道他此刻已是迴光返照。秦彝更是悲痛難忍,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秦青的目光落到長樂公主身上,笑道:「殿下,秦青與殿下本是青梅竹馬,可是秦青駑鈍,不能夠理會公主為國為民犧牲的苦心,反而出言苛責,也怪不得公主對秦青失望。」

  長樂公主柔聲道:「青哥哥,過去的事情不用說了,你還是本宮從前的青哥哥,長樂雖然怨過你,可是你不念舊恨,救我性命,長樂不知道該如何謝你才是,青哥哥,若有什麼未了之事,儘管告訴長樂就是。」

  秦青目光有些黯淡,他說道:「殿下,秦青無能失職,貽禍家門,求公主念在家父從來一片忠心的份上,求皇上和雍王殿下不要因為秦青怪罪秦家。」

  長樂公主掩面道:「青哥哥放心,本宮一定會向父皇和皇兄求情。」

  這時候李援答言道:「秦青,你救了朕的愛女,而且若非你秦家勤王有功,也不能這樣快就平定了叛亂,朕對秦家只有獎賞,怎會怪罪,你不用擔心。」

  秦青的目光又落到雍王李贄身上,李贄正容道:「秦將軍,本王在此立誓,絕不會無故加罪於秦家,秦勇將軍救了本王性命,老將軍一片赤膽忠心,你又救了皇妹,本王心中萬分感激,絕不會恩將仇報。」

  秦青這才放心下來,伸手握住江哲的手,輕聲道:「江兄,我秦青從前瞧你不起,可是今日對你已是心服口服,公主殿下際遇堪憐,你不可負她,不要因為名份禮法躊躇不前。」說到後來,已經是十分低微,除了我,恐怕沒有幾人能夠聽到。」

  我心中一酸,雖然從來都知道李寒幽的真面目,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提醒秦青,我是眼看著秦青一步步越陷越深的,歉疚地道:「秦將軍,你放心,我對公主一片真心,絕不會辜負她,只要江哲在生一日,就不會讓秦家遭遇劫難。」

  秦青聽了我低聲的許諾,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又看了一眼父親,道:「父親,孩兒拜別了。」話音剛落,秦青就已經合上了眼睛,氣息漸弱,轉瞬之間,已經身赴黃泉。

  秦彝悲叫道:「青兒!」那悲痛的叫聲混合著李寒幽淒慘的叫聲,傳得很遠很遠。

  眼中怒火熊熊,李贄冷冷道:「門主,李寒幽在這時殺人,若是放過她,也未免太說不過去了。請門主將李寒幽交給本王處置。」

  鳳儀門主沉默了一會兒,道:「她殺的是秦青,長樂公主既然無恙,你就不能留難她,不過日後如何追殺,是你們的事情。」

  李贄有些猶豫,若是如此放過了李寒幽,也太對不起秦家了,這次秦青雖然犯錯在前,可是救駕的也是秦家。這時候,抱著兒子屍體的秦彝突然沉聲道:「殿下,不用顧及老臣,陛下安危要緊,先放了李寒幽吧,日後報仇,來日方長。」他的語聲充滿了沉痛和悲涼。

  李贄猶豫的看了一眼江哲,江哲眼中閃過冰冷的寒芒,沉聲道:「殿下,請不要辜負大將軍的心意。」李贄歎息了一聲,不再說話。

  鳳儀門主遙遙一指點出,李寒幽撲倒在地,已然暈了過去,蕭蘭過來從小順子手中接過解藥,給鳳儀門中人一一服下。不多時,這些人便都可以行動了,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他們的兵器都被收去。鳳儀門主冷冷道:「你們先到本座事先安排的地點會合,那裡本座已經留下了手令,你們照著行事就是了,若是本座不能再執掌鳳儀門,由凌羽出任門主之職,韋膺擔任門中客卿,紀霞出任執法長老,紀師妹,轉告凌羽,你們三人要同心協力,不可互相爭權奪勢。」

  鳳儀門眾人都肅然行禮道:「謹遵門主諭令。」然後紀霞首先向外走去。

  韋膺、鳳非非跟在紀霞身後,兩個鳳儀門女劍手挾著李寒幽跟了上去。蕭蘭正要跟上,一直癱倒在地上的李安突然連滾帶爬的一把扯住蕭蘭道:「愛妃,帶孤一起走吧。」

  蕭蘭略一猶豫,抬頭看向鳳儀門主,鳳儀門主冷冷搖頭,蕭蘭低下頭看向李安,如今的李安更加是全無一絲皇室氣度,蕭蘭心中生出厭惡,足上用力,一腳把李安踢飛,輕輕鬆鬆的脫身出來,向殿外走去。李安則頓時痛得鼻涕眼淚一起流下。

  李贄一皺眉,一揮手,幾個侍衛上前將李安拖到一邊,免得他再丟人現眼。

  這時秦錚已經低頭向殿門走去,她不能不走,身為叛逆,她若是不走,只有死路一條,可是她心中卻是顧慮重重,因為沒有齊王的手令,不可能調動齊王大軍發起對雍王大軍的攻擊,所以她配合同門迫使齊王寫了親筆手令,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最後去送手令的乃是她的父親秦無期。可是現在很顯然齊王並非真心相從,否則江哲不會躲在齊王那裡,那麼那封手令一定是有問題的,恐怕自己的父親也已經被齊王的手下軟禁了,如果自己現在趕到齊王軍中,雖然不可能指揮他們挽回大局,可是救出自己的父親還是很有希望的。夫妻恩情已經薄如白紙,愛子在京城也不可能救出,那麼自己便只能指望救出父親了,這樣的時刻,秦錚更不願意失去這世上僅存的親人了。

  走了幾步,秦錚下意識的轉頭望去,看見那重重刀劍之後,齊王李顯負手而立,他神色平和,定定的望著秦錚,他的眼睛裡面充滿了欣慰和歡欣。秦錚心中一震,知道李顯是在高興她能逃生,想到因為自己的作為,害得齊王今後前途渺茫,再想到在長安齊王府中的嬌兒,她停住了腳步。齊王見狀,突然側過臉去,不再看向秦錚,可是秦錚卻看見他的身軀在顫抖,他分明是不想自己因為擔心丈夫而留下。

  秦錚心中一片茫然,想起自幼讀過的女則,裡面說過出嫁從夫,這原本是她十分不屑的一句話,可是如今她才真的明白這句話的真諦,夫妻之間如果不能同心同德,那麼便只有痛苦紛爭,想到皇后娘娘和紀貴妃如今的淒惶,想到長孫貴妃和顏貴妃不顧生死擋在李援身前,想到那死於李寒幽劍下的秦青。秦錚終於停住了腳步,她的目光癡癡的落到李顯身上,雖然這人帶給自己很多苦楚,可是若非自己始終不肯和師門斷絕往來,怎會如此,即使在自己給他帶來這樣的苦難之後,這人也沒有和自己劃清界限,得夫如此,夫復何憾,這一刻,秦錚真的後悔沒有一心一意的侍奉丈夫。

  這時,謝曉彤回頭叫她道:「師姐,快一些。」鳳儀門主也一皺眉,道:「錚兒,你還在猶豫什麼?」

  秦錚心中拿定了主意,她回身拜倒在地道:「師尊,請恕弟子不能聽從你的命令了。」鳳儀門主冷冷道:「錚兒,你一向糊塗,為師都不怪你,如今難道你還心存奢望,指望齊王殿下救你性命麼?」

  秦錚也不理會鳳儀門主,高聲道:「秦錚身為大雍王妃,不知道忠心為國,反而犯上謀逆;秦錚身為人子,不能勸諫父親忠義之道,害得父親為了我這個女兒作出不當之舉;秦錚身為人妻,不知恪守婦道,相夫教子,有悖人倫;秦錚身為人母,不知以身作則,善養嬌兒,致令孩兒受我連累。父皇,二皇兄,王爺素來忠於朝廷,雖然太子和罪婦百般威逼脅迫,也沒能調動王爺一兵一卒,請父皇、二皇兄和諸位將軍明鑒。秦錚做下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事,有何面目苟活人世,請父皇饒恕了王爺吧。」

  李顯聽到這裡,大叫道:「錚兒,你不可做傻事。」就要上來攔阻,可是兩人之間隔著很多軍士侍衛,李顯內力又沒有恢復,他只來得及走出幾步,只見秦錚舉劍就喉,嫣然一笑,那笑容是如此燦爛,那是嫁給李顯之後,再也沒有過的美麗笑顏,然後劍光一閃,鮮血迸流,秦錚已經橫劍自刎。李顯只來得及衝過去將秦錚的嬌軀抱在懷裡,他慌張地用手去擋住流淌出來的鮮血,可是血如泉湧,卻哪裡攔得住。他悲聲呼道:「錚兒,錚兒,你不能死,都是我對你不起,我不該任由她們主宰你的人生。」可是秦錚卻是再也沒有氣息。李顯的目光落到鳳儀門主身上,充滿了無限的悔恨和憤怒。旁邊有人在對他說什麼,可是他卻聽不見,抱起了妻子,再也不看任何人,他踉踉蹌蹌地向外走去,想要去攔阻的人見到他衣襟上的鮮血和那雙充滿絕望悲憤的眼睛,都默默退後了。雍王李贄輕輕一歎,一揮手,幾個親信跟了上去。

  當齊王的背影消失之後,李贄淡淡地道:「鳳儀門主,你是否滿意了,我父子兄弟之間被你挑撥離間,以至於此,如今貴門弟子已經離開,請門主暫時到挽秋居暫住,七日之內,本王絕不會派人去追殺貴門弟子,可是門主也要恪守信諾,不得離開秋挽居一步。」

  鳳儀門主淡淡道:「就是沒有本門參與,難道雍王能夠放棄皇位麼,如今皇位你已是唾手可得,太子謀逆,再無登基為皇的資格,齊王也有嫌疑,從今之後你可以任意將他殺死或者軟禁,至於你的父皇,不知道你是否要逼他退位。」

  李贄冷冷道:「門主也不用多費心了,這是我皇家之事,若是門主還不放心,最多本王去做門主的人質。」

  鳳儀門主看了一眼滿殿怨恨的目光,心中一陣悵然,慢慢道:「本座有承諾在先,江司馬和齊王殿下做人質就可以了,不過我也要說清楚,如果殿下派人追殺我的弟子,那是絕對瞞不過本座的,七日之內,若有一人離開獵宮,本座都不會善罷甘休。」

  李贄沒有反駁,他的目光落到江哲身上,江哲的目光是那樣的冰寒和堅決,那是充滿了仇恨和死亡的目光,他堅定的點點頭,李贄心中一動,莫非江哲已經有了辦法可以達成將鳳儀門全部摧毀的目標,因此他淡然道:「本王答應這個條件,門主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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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級版主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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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04:10:12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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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皺著眉頭放下一粒黑子,一邊拿起那一碗氣味撲鼻的黑色湯藥,一口氣灌了下去,放下藥碗,我對鳳儀門主笑道:「門主若是不介意,在下頗通醫術,願意為門主診治一下。」

  鳳儀門主面紗之上那雙清澈明晰的眼睛透出一絲寒光,淡淡道:「不敢有勞,不過是區區七日,本座還能支撐。」一邊說,一邊放下一顆白子。

  我無奈的一笑,想來鳳儀門主是不信任我吧,擔心我在藥物中下毒,若是平常,鳳儀門主無傷之時,區區毒藥自然傷不了她,可是現在就難說了,鳳儀門主當真是小心謹慎。

  看了一眼棋盤,我的一條大龍已經被鳳儀門主殺得七零八落,真是丟人啊,如果不是我另有目的,我又何必纏著鳳儀門主下棋呢,不過鳳儀門主大概也是不想我們懷疑她會一走了之,這才答應我的要求,一起在花廳下棋吧,否則不論是養傷,還是練功,都比對著我這個讓她大業成空的仇人強得多吧?

  又看了一眼棋盤,棄子認輸之後,我拿起放在一邊的筆,斟酌一番,又重新寫了一個藥方,遞給董缺道:「這個方子我又加了兩味藥,兩個時辰以後送過來,還有,你去看看小順子是否已經出關,如果出關了就讓他過來見我。」如果小順子過來下棋,可比我強多了。誰讓齊王一直悶在房間裡面呢,否則何必我抱病陪著鳳儀門主呢?

  董缺接過藥方,恭敬地退了下去。鳳儀門主默默的看向珠簾之外,也沒有什麼興趣拾揀棋子。中庭梧桐葉黃,西風漸冷,這一個秋季真是蕭瑟啊。過了片刻,鳳儀門主柳眉輕蹙,她聽到了一個人正在緩緩走來,那人的步伐輕緩中帶著奇特的韻律,彷彿和周圍的環境融於一體,似落葉無聲,似水過無痕,這個人的武功已經進入了先天境界,梵惠瑤一聲輕歎,記得自己有這樣的成就是在三十五歲的時候吧。

  過了片刻,小順子跳起門簾走了進來,三日不見,他的氣質又有了改變,如果說從前的他仿若匣劍帷燈,雖然平時隱晦,但是一到關鍵時刻,例如站在鳳儀門主面前的時候,就再也不能掩飾住那種凌人的氣勢和鋒芒。可是如今,他的氣質變得溫文如玉,多了幾分圓潤平和,就是對著鳳儀門主,也是那樣從容閑雅。我雖然不明白這其中的奧妙,可是也猜到多日來的壓力逼迫和這幾日的苦心潛修,小順子的武功已經達到了更高的境界。倒了一杯酒,我端著酒杯道:「小順子,恭喜你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小順子上前雙手接過酒杯道:「多謝公子,奴才能有寸進,應該多謝梵門主。」言罷,他從從容容地給鳳儀門主施了一個禮。鳳儀門主眼中閃過一絲遺憾的神色,道:「李少兄武功進境之速,真是令本座敬佩。可惜以李兄之才,竟然屈居僮僕之列,豈不可惜。江大人也未免過於委屈李少兄了。」

  我和小順子都是淡淡一笑,四目相對,他人怎知我們之間的淵源,我們之間又是普通的主僕關係可以形容的,再說,小順子屈就僕從之列,就可以對他人的招攬推得一乾二淨,旁人既不能真的將他當成僕人對待,而這個僕從身份又可以讓小順子行事之時無所顧忌,不用顧慮什麼身份道義,這才是我們一直主僕相稱的最重要的緣故啊。

  睜開眼睛,李顯覺得宿醉之後的頭疼襲來,這幾天,他幾乎都是醉醺醺的入睡,然後帶著頭疼醒來的。起來之後,他果然又看到旁邊的桌子上放著一碗醒酒湯,他將醒酒湯一口氣喝了下去,酸酸澀澀的味道讓他不禁皺起了眉頭。這幾天,他奉命做鳳儀門主的人質,倒也用不著做什麼,只需要呆在挽秋居就可以了,所以他索性用醇酒麻醉自己。這雖然有秦錚之死帶給他的打擊的緣故,可是李顯明白,那並不是真正的原因,無論如何,李顯對秦錚之死是早有準備的。一旦政變失敗,皇家容不得一個背叛謀逆的王妃,秦錚的死雖然是她自己所選擇的,就是今次她逃了出去,也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令李顯如此痛苦的是如今的他所面臨的困難處境,雍王還沒有說過如何處置他,可是李顯明白,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收了自己的兵權,讓自己作一個閒散的宗室。如果不能再上戰場,李顯真得不知道該如何度過以後的人生了。

  沐浴更衣之後,煥然一新的李顯走出房門,既然命運已經如此,那麼他也不想讓人看自己的笑話。剛走到院子裡面,李顯就聽到花廳之中傳出棋子落到棋坪的聲音。心中一動,他向花廳走去。挑開珠簾走了進去,一眼就看到,在西窗之下,江哲正在和鳳儀門主下棋,不過只看他神色悠然,而他旁邊的小順子神色嚴肅,捻著棋子苦思冥想,就知道真正下棋的是誰了。在他進來的時候,鳳儀門主和小順子都是頭也不抬,只有江哲轉過頭來,微微一笑,然後江哲站了起來,將小順子按到椅子上,走了過來,施了一禮道:「殿下,精神可好些了麼?」

  李顯歎了口氣道:「你又何必明知故問,對了,這幾天外面的事情我都沒有理會,父皇可有什麼旨意下來麼?」

  我看了看李顯憔悴的面容,道:「據臣所知,皇上已經下旨廢黜了太子殿下的儲位,太子叛逆之罪要交由三省議處,不過據臣推測,會是圈禁或者賜死。太子東宮臣屬均要交部議處,最輕也會削去官職,永不錄用。蕭妃宗譜除名,所生皇孫貶為庶人。太子妃貶為韓國夫人,太子世子貶為安國郡王,遣去封地,不得聖旨,不得擅離封地,其餘妃嬪所生庶子交由韓國夫人撫養,雖然仍然列名宗譜,可是一切封號賞賜都被褫奪。至於殿下的罪責要等到回京之後議處,不過齊王妃雖然自盡,但是罪名仍然難免,皇上已經下旨宗譜除名,齊王妃所生世子不會受到牽連,只是不能繼承王爺的王位了。」

  李顯歎了一口氣道:「二哥仁德,也算是手下留情了,你可以轉告他,我不會抓著兵權不放的。」

  我勸慰道:「殿下,您和雍王殿下不妨好好談談,或許會有殿下意想不到的收穫也不一定。」

  李顯苦澀地道:「隨雲,你不用勸我,我也不會戀棧兵權,想必只要今後我謹慎行事,二哥也不會過於為難我的,對了,魯敬忠如何處置,二哥對他恐怕是深惡痛絕了吧?」

  我淡淡一笑道:「雍王殿下已經派了夏侯沅峰去賜死魯敬忠了,應該就是現在吧,前兩天事情太多,殿下忙不過來。」

  這時候,我聽見鳳儀門主說道:「成王敗寇,不過如此罷了,李顯,你問這些也沒有什麼用處,若是想多活幾年,還是早些去向雍王表表忠心吧。」

  李顯沒有說話,但是神色間卻多了幾分譏誚,想必委曲求全,屈膝求饒這樣的事情,是這位高傲的王爺一輩子也做不出來的。

  玉麟殿的一間偏殿內,魯敬忠站在窗前,靜靜的看向窗外,他自知自己資質不高,所以在練武上面從來沒有多費心思,所以鳳儀門將他軟禁之時,他雖然惱怒也沒有反抗。反正鳳儀門想要控制朝政,沒有自己是不可能辦到的,太子身邊的原有勢力除了他魯敬忠之外是沒有人能夠理清的,所以李寒幽等人的得意妄為,他從來沒有看在眼裡,反正奪宮需要的是武力,他也犯不上插手。可是有些事情不是這些心比天高的女人可以辦的,不說別的,為了迫使齊王發兵,她們不就不得不將自己從軟禁的廂房裡面放出來麼,雖然還是不許自己走出玉麟殿,但是等到需要和雍帝談判的時候,她們就不得不讓自己出面了,這些事情李寒幽那些人是辦不成的。就是韋膺,雖然才具過人,可是要談到那些微妙的朝政,還是不如自己遠甚。

  可是雍王成功的扳回了局面,當聽到獵宮四面的廝殺聲起,魯敬忠真的心寒如冰,他是很清楚的,謀士不論如何才智過人,對著那些刀槍劍戟都是沒有用處的。太子的失敗,就意味著自己的失敗,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這幾日他被雍王下令軟禁在玉麟殿偏殿,也曾想過是否有求生的可能,可惜他雖不是情願為太子殉死,卻沒有投靠雍王的進身之階。雍王身邊相輔之才有石彧,文有三傑等謀士,武有長孫、荊遲等大將,更有精通謀略如奇才江哲者,那裡有自己的容身之處,更何況自己從前為太子出謀劃策,屢次逼得雍王險些遭難,雍王絕對不會生出招納之心,只怕這幾日只是將自己軟禁,沒有處置,不是忙得忘了,就是不想讓自己死的痛快吧。

  這時,外面傳來一片腳步聲,整齊有力,想必是一隊訓練有素的軍士,那些人分立在門側,然後其中一人推門走了進來。魯敬忠回頭望去,只見夏侯沅峰一身青衣,皎如臨風玉樹,手中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一個翠玉瓶。夏侯沅峰一走進房間,後面的軍士就合上了房門。夏侯沅峰將玉瓶放到房中央的桌子上,淡淡道:「魯大人,下官奉命前來送行。」

  魯敬忠心中一顫,莫名的倦怠從心頭湧起,他走到桌前,拿起玉瓶,在手中把玩片刻,道:「夏侯,我月宗弟子互相殘殺也是常情,只是我始終不明白你為什麼背叛太子,要知道如果不是你傳出了令秦勇勤王的密旨,這次雍王必定身死,到時候你的地位只有比現在更高,看在我們乃是叔侄一場的份上,你就說個明白吧。」

  夏侯沅峰沉默了片刻,道:「師叔不是知道了麼,我中了江司馬的毒,所以被迫投降。」

  魯敬忠笑道:「你不要瞞我,你的為人我清楚得很,你是寧可用毒刑逼供求得解藥,也不會捨近求遠的。」

  夏侯沅峰愣了一下,笑道:「師叔果然瞭解沅峰,那麼小侄也就不瞞師叔了,其一麼,江司馬當時病勢沉重,我若嚴刑迫供,只怕還沒迫出解藥,他就身死了,而且此人外柔內剛,若是尋常小事,或者可以相迫,若是這等大事,就是以生死相迫也是沒有用處的。」

  魯敬忠神色不動,因為他知道這不是夏侯沅峰投降的真正目的。

  果然夏侯沅峰又道:「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小侄從來不當自己是月宗的人,月宗的宗旨就是在亂世之中輔佐明君,一統天下,就是同門之間為了爭奪宗主之位,得到一窺『陰符經』真本的機會也是互相殘殺,可是我夏侯沅峰胸無大志,什麼陰符經在我眼中根本全無份量,輔佐明主一統天下自有別人去做,我只想手掌大權,享受榮華富貴罷了,根本不想成為什麼月宗宗主。所以對於我來說,投一個明君才是捷徑,太子殿下昏庸無能,若他當了皇帝,不說大雍前途渺茫,就是鳳儀門那些女人也比我們更容易控制太子,我夏侯沅峰就是想做佞臣都還怕作不成呢?

  雍王殿下就不同了,雖然雍王殿下賢明練達,不免難伺候一些,不能敷衍了事,若是沒有真本事,不下死力氣辦事,終究是逃不過殿下的眼睛的,可是憑我的才能,還怕得不到殿下的賞識麼?雖然殿下麾下人才濟濟,可是君子多,小人少,不論什麼明君聖主都是需要我這種小人的,有些事情明君不能做,賢臣不能做,可是我可以做。只要我忠於雍王,定有飛黃騰達的一天。比起那虛無縹緲的陰符經,師叔不覺得侄兒的選擇才最實際麼?只是投靠也要選時機的,這次我救駕有功,日後必能得到雍王重用,還有什麼機會比這次更適合呢?」

  魯敬忠的面色初時一片憤怒,後來漸漸變得失望,最後來卻是變得平靜,他苦笑道:「原來如此,是我沒有看穿你的心意,罷了,罷了,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你父親可知道麼?」

  夏侯沅峰淡淡一笑道:「知子莫若父,何況父親從無牽涉叛亂,所以師叔不用為他擔心。」

  魯敬忠打開玉瓶的塞子,似乎想起了什麼,道:「賢侄既然已經決定跟隨雍王,我還要提醒你一句,江哲其人,心思詭譎,佈局深遠,此人若是有心害你,你是必定會輸的,不若趁著如今雍王還沒有登基,江哲又重病在身,將他害死,否則你終究得被江哲壓著一頭,而且為叔早就懷疑雍王手中可能有一支暗處的力量,那力量多半掌握在江哲手中,邪影李順,人中俊傑,此人多半就是那支力量的領袖,否則實在難以解釋以他的武功才智,還要屈居僕從之列的理由。」

  夏侯沅峰神色漸冷,道:「師叔果然心狠,臨死還要害我,沅峰雖然糊塗,也知道江哲此人只可為友,不可為敵,而且我看此人雖然心機深沉,卻不是喜歡勞心勞力的個性,否則也不會擔任司馬這麼長時間,雍王府上的事情卻很少過問,石彧一回到長安,立刻重新掌管雍王府政務大權,若是江哲乃是爭權之人,豈能如此。而且若是此人真的戀棧權勢,當年在南楚,德親王對他重用之時,憑借此人本事,就不會大隱於朝了。更何況,他若真的如此貪戀權勢,雍王也遲早容不得他,何必我和他為難呢?」

  魯敬忠微微苦笑道:「你不信忠言,將來後悔晚矣,罷了,罷了。」話語中充滿了惋惜和一絲絲幾乎不可察覺的怨恨,魯敬忠神色泰然地將瓶中毒藥一飲而盡。

  看著魯敬忠的屍體,夏侯沅峰伸手替他合上了那圓睜的雙眼,淡淡道:「師叔,你何必死前還要挑撥離間,以至於死不瞑目呢?」

  七日時光匆匆而過,這一天早上,鳳儀門主運氣一遍,覺得內力已經恢復了七層,不由大喜,當日她答應留下,就是抱了養好傷勢,然後憑著一身武功衝出獵宮的打算,如今雖然沒有合適的藥物調養,可是七成武功足夠她使用了。推開房門,鳳儀門主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秋日新鮮的空氣,仔細探察一下,她準備第一個殺死江哲,然後就是齊王,之後若有能力,就去看看是否能夠殺死雍王,反而是壞她大事頗多的長樂公主,她心中全無殺意,一個女子能夠作出那樣的事情,鳳儀門主心中倒是頗為敬佩,故而因此反而不願加害。雖然據說太子李安還活著,可是帶一個活人太辛苦了,若是即使趕回長安,將蕭蘭所生的皇孫控制在手中,到時候也未必不能重整旗鼓,控制大雍江山。

  可是一探之下,鳳儀門主心中一動,那江哲和齊王居然都不在挽秋居之內,鳳儀門主柳眉緊鎖,再用心探察,只覺周圍數里之內居然只有兩個人在外面相候,只聽那兩人的步伐聲音,鳳儀門主就知道這兩人身份。她冷冷道:「慈真大師,邪影李順,你們不必等了,本座已經在此相候,看來江哲倒是聰明,知道本座乃是用得緩兵之計,不過就憑你們兩個,難道就留得住本座麼?」院門無風自開,一個灰衣僧人雙手合十,眉心一點紅痔嫣然欲滴,在他身側,李順一身青衣,微微含笑。

  鳳儀門主冷冷一笑,手握劍柄道:「憑你慈真,本座的手下敗將,前幾日受得傷這麼快就好了麼,邪影,你雖然已經晉入先天之境,若是公平決鬥,接本座百招還是不成問題的,可是真的生死相搏,憑著本座的劍術和經驗,你是必死無疑。

  小順子淡淡一笑道:「門主,在廝殺之前,我要先替我家公子傳幾句話。」

  鳳儀門主心中一動,道:「本座倒要聽聽他的神機妙算。」

  小順子不理會她的譏諷,道:「我家公子說,門主雖然取勝,可是殺人一萬,自損三千,慈真大師和門主同列三大宗師,那麼門主所受之傷必然慘重,慈真大師不來,或者是已經死在門主劍下,或者是重傷遠遁。無論那一種,憑著當時門主的狀況,必然會以死相拼,陛下和三位皇子、一位公主和數位軍中重臣都在殿中,若是折損過多,只怕大雍難以應對接下來的戰爭,而且也不是公子願意接受的。所以公子才用門主也不希望同歸於盡的私心和門主達成協議,公子算準了門主會接受七日之約,以為緩兵之計,可是門主卻忘記了一件事情,慈真大師不論生死,都不會放任門主貽禍天下,果然,五日之前,少林寺十八羅漢已經到了獵宮,而慈真大師也在兩日之前到來,不過公子早就請雍王殿下派軍士遠遠迎接,所以直到今日,他們才來到挽秋居。」

  鳳儀門主眼中閃過冰冷的寒光,嘲諷道:「人數雖眾,可是群狼難抵猛虎,他們人數雖多,也是沒有用處的。」

  小順子淡淡一笑,道:「我家公子也知道這一點,他說一千精兵勝過萬餘烏合之眾,所以他立下這七日之約還有別的用意,請問鳳儀門主,門主所服的救命丹藥可是九轉護心丹。」

  鳳儀門主傲然道:「正是醫聖親制,若無此丹,本座恐怕也不能奔波數百里,趕來獵宮。你家公子如果不是服了此藥,只怕早就死在曉霜殿上了。」

  小順子眼中閃過一絲殺機,道:「正是九轉護心丹,可是門主似乎忘記了一件事情,就是桑先生曾說,此丹只有在九死一生之時方可服用,而且還要在服丹之後數日多加調養。」

  鳳儀門主一愣,心中生出不妙之感,當初桑臣果然說過這話,可是自己一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需要服丹之日,二來,也自信自己所練內功的神奇,只要保住性命,就可以自療內傷,沒有將這句話看得很重。

  小順子譏誚的一笑道:「門主果然沒有將桑先生囑咐放在心上,桑先生當日將此藥托付給我的時候,曾說,九轉護心丹乃是使用天材地寶,各種名貴藥物煉製,可以激發人體潛能,維繫生命,若是內傷發作,心力衰竭,奄奄一息將死之時,服下此藥,就可以將全部的精血激發出來,可是有一利就有一弊,潛能激發,雖然可以起死回生,卻是十分耗費服用之人的生命之力,所以性命保住之後,就要服用各種大補藥物來彌補,桑先生是因為我家公子心傷太重,用平常法子無法治癒,所以才留下此藥,等到了萬一之時,用此藥激發公子潛能,達到破而後立的效果,這個法子雖然十分凶險,可是若是成功,公子雖然不能完全恢復健康,卻是可以不用擔心會隨時喪命了。前些日子,門主可見我家公子每日裡幾乎以藥物為食,就是為了把握良機,醫治頑疾。當時,公子曾經提出要替門主療傷,可惜,門主也如公子所想一般拒絕了。」

  鳳儀門主聲音有些嘶啞地道:「本座豈敢服用江司馬的良藥,醫聖親傳弟子,下毒之術天下無雙,本門主還不敢嘗試。」

  小順子傲然道:「這也在我家公子意中,當日公子將如何毒倒貴門弟子的手段說出,就是為了讓門主生出戒懼之心,所以門主才不敢隨便用藥,否則就是門主不論對桑先生的話信了幾分,也都會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延請名醫調治身體的。我家公子這七日之約,就是為了讓門主沒有機會服藥養傷。當然若是門主真的敢用藥,我家公子說,他也只好冒險下毒了。」

  鳳儀門主額上冷汗涔涔,她從未想到,江哲的心機居然到了這種地步,這緩兵之計竟是平白便宜了他。

  小順子又道:「我家公子冒險留在挽秋居七日,每日邀請門主下棋品茗。門主為了迷惑我家公子,造成門主會遵守承諾,自盡謝罪的假相,必然不會拒絕。所以門主也就無暇留意自己的變化,而且內力的恢復,也會讓門主再加倍消耗生命的同時,產生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錯覺,不會留意到生命力的衰竭。」

  鳳儀門主下意識的看看雙手,那從前晶瑩美麗的素手,果然失去了光澤,她只道是傷勢的牽累,想不到竟是生命消失的跡象。

  這時候小順子又補上重重一擊道:「公子說門主素來自負,只會防著別人暗算,不會想到時間就是公子最大的本錢,如今慈真大師內力已經恢復五成,而且絕對沒有隱患,在下也有一拼之力,而門主如今的內力實際上是您的生命和精血,所以公子相信,我們可以將門主留在此地。原本若是慈真大師不來,公子只少盡出高手和門主周旋,可是慈真大師和少林高僧的到來,讓公子手上的人力更加充沛。不過公子說,他不會武功,就不留在這裡等死了,現在獵宮中所有重要之人都已經隱藏起來,門主無論如何厲害,也不可能立刻找到他們,公子說,門主遠赴黃泉,他就不親自送行了。」

  鳳儀門主突然高聲大笑,良久,才止住笑聲道:「好,好,本座一生轉戰天下,到頭來竟為這樣一個文弱書生計算,好,就讓本座看看,是否可以多取幾條人命。」

  慈真大師和小順子同時上前一步,三人之間的空氣彷彿凝固,一陣秋風吹過,漫天黃葉向三人撲去,可是還沒有接近三人身旁,就被無形的真氣推開了。

  此刻,在獵宮一處可以遙遙望見挽秋居的小樓中,江哲和雍王李贄站在窗前,看著挽秋居的方向。這時,突然挽秋居中響起了震耳欲聾的聲響,初時是真氣激盪如雷的聲音,然後是劍氣撕破長空的聲音,然後是房屋崩塌,飛砂走石的聲音,再然後,那聲音越來越刺耳,雖然離得很遠,可是李贄和江哲的面上都露出一絲被苦痛,那些聲音入耳猶如雷鳴,幾乎要刺破耳鼓,幸好江哲早有準備,將兩團棉花塞到耳中,李贄也照做不誤。

  過了一段時間,十八條灰色身影飛縱入已經成了廢墟的挽秋居,挽秋居方圓百丈之內煙塵滾滾,看不見他們如何交戰,可是江哲和李贄站得高遠,還是看見了那雪亮如同銀虹的劍光。終於,那煙塵中傳來一聲長笑,那笑聲原本應該是悅耳動人,可是如今卻充滿了憤怒和不捨。然後「蓬」的一聲,煙塵之中冒起耀眼的猛烈火光,這一大蓬烈火,冒起之時,勢如閃電,所佔的面積,幾乎有一丈方圓。炎勢乃是呈圓柱形,中心之處顏色發青,再外面是白色的火焰,臨到最外面,則呈耀眼欲花的紅色。

  我心中一寬,聽這笑聲乃是女子所發,其中充滿英雄末路的悲哀和壯志成空的怨恨,想來我的計劃已經成功了。心神一洩,我坐倒在椅子上,覺得手足發軟,成功的逼殺鳳儀門主,這大概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冒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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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級版主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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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04:10:29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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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勉強站起身子,我回到窗前看向挽秋居,過了片刻,十幾個身影從煙塵中緩緩走了出來,我用盡目力仔細看去,走在最前面的灰衣僧人只看步伐身姿,就知道定是慈真大師,他身後的一行僧人,個個龍行虎步,步履矯健,雖然只有十二人,卻是絲毫不顯得頹廢。半晌,我沒有看到小順子,心中一緊,按在窗框上面的雙手不由越抓越緊。又過了片刻,滾滾煙塵終於被秋風散盡,我才看見一個青衣人負手站在廢墟之中,一身青衣上鮮血點點,嫣然如桃花,雜布如星羅棋布,在他面前,大火熊熊燃燒,漸漸蔓延到殘破的屋舍和周圍的草木上。這時候救火的禁軍已經過去了。突然青衣人的身形突然消失了蹤影,我連忙揉了揉眼睛,他的身影已經在另一處顯現,不過瞬息之間,我還沒眨上幾次眼睛,他已經出現在樓下,這時候,慈真大師和那些少林和尚還在里許之外。

  這時,李贄幾乎是手舞足蹈地走了過來,興沖沖地道:「隨雲,真虧了你,不僅逼殺了鳳儀門主,還沒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本王真是無話可說,無話可說。」

  終於放下了心,我轉過頭笑道:「這都是慈真大師和諸位少林高僧不顧生死,才令鳳儀門主伏誅,臣不過是拖了幾日時間罷了,而且若非殿下信任臣,當日在曉霜殿上任憑哲自作主張,臣的計策也行不通的。如今鳳儀門主已經身死,鳳儀門已經再沒有什麼翻天之力,臣恭喜殿下消除了心中大患。殿下,還請親自去迎接慈真大師,以表謝意,今後殿下穩定江湖,還要靠少林寺呢,而且對付北漢魔宗也要有慈真大師這樣的高手掛帥。」

  李贄摩拳擦掌,滿心喜悅地道:「隨雲放心,本王這就去迎接大師,不過,隨雲,你不去見見大師麼?」

  我苦笑道:「臣可是快撐不住了,若是殿下體恤,還是讓臣好好休息一下吧?」

  雍王擔憂的看了我一眼,見我不過神色有些疲倦,這才寬心地道:「隨雲,你可要好好休息,接下來本王還要將鳳儀門的黨羽一網打盡,繼而重整朝綱,其中千頭萬緒,還要多多仰仗隨雲呢!」

  我微微一笑,沒有答話,接下來的事情還多得很,重整朝綱不是那麼容易的,皇上尚在,鳳儀門雖然已經失去了擎天柱,可是多年來的經營和盤根錯節的勢力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不過這些我就不用親自參與了,想來石彧定然是早有準備的,而且錦上添花的人永遠是比雪中送炭的人多的。

  看著雍王興沖沖的背影,我卻是輕輕一歎,淚水潸然而下,自從我入雍以來,每每徘徊生死,殫精竭慮,嘔心瀝血,為的不就是今日麼,如今雍王繼位已經是毋庸置疑的了,太子失去儲位,身犯謀逆大醉,想來就是不死也要圈禁終生,為虎作倀的鳳儀門已經失去了昔日的光彩,剩下的殘兵敗將我也早有了對付她們的計劃。可以說,我的大仇已經報了,那麼這我原本就不留戀的榮華富貴還有什麼用處呢,恩仇了了,我也該抽身了。心中泛起一縷柔情,我想起了長樂公主和柔藍。

  這時有人推動房門,我沒有回頭,會這樣自行進入的,除了小順子不會有別人的。果然身後響起小順子陰柔卻有些嘶啞的聲音道:「公子,我幸而不辱使命,鳳儀門主已經催動三味真火自焚身亡。」

  我淡淡道:「你身上的傷勢可嚴重麼,鳳儀門主雖然死了,可是我還有事情需要你去辦。」

  小順子笑道:「公子放心,這點傷勢不算什麼,慈真大師幾乎接過了鳳儀門主大部分的攻勢,所以我只要好好調息一下就可以了,而且我這次和鳳儀門主交手收穫頗多,受這點傷絕對是值得的。公子要我去辦的事情,是不是追殺鳳儀門的餘孽呢?」

  我轉身過來,肅然道:「那日曉霜殿我雖然給了解藥,可是卻也做了一些手腳,那些中毒之人一月之內,身體會散發出一種特殊的氣息,只有南疆的一種野鳥可以嗅到,我曾經令人訓練了幾隻這種禽鳥,所以我要你去調動秘營,使用這種禽鳥掌握鳳儀門餘孽的動向,不要驚動她們,如今她們為了隱秘行蹤,使用的一定是輕易不被人所知的密舵,我只要這些密舵的詳細情況,不過,有一件事情必須辦到,我要李寒幽,這是我答應董缺的事情。」

  小順子擔心的看了我一眼,道:「公子,董缺終究不便久留在公子身旁,不知道公子準備對他如何安排。」

  我歎了一口氣道:「董缺心中的仇恨只有比我更深,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太子妃的那個侍女,死的時候已經懷了身孕,若非得到雍王在太子身邊的密諜傳來的情報,我還真不知道這個女子是被謀殺的呢,唉,也是我低估了李寒幽的瘋狂,想不到她會對一個小小的侍女這樣殘忍,你不是曾見董缺夜裡祭奠妻兒麼,這樣的深仇大恨,別說董缺不肯善罷甘休,就是我也不能放過李寒幽,若非是我思慮不周,或者繡春姑娘不會身死,董缺也不會孤苦伶仃,所以我要你將李寒幽帶給董缺,隨便他如何處置。」

  小順子想了一想道:「只是若想生擒李寒幽,不免會驚動了鳳儀門餘孽,只怕會壞了公子的大事。」

  我微微一笑道:「那些事情不過是我為了雍王殿下將來做了一些打算,成與不成無礙大局,不過若是平白毀壞了那些好用的棋子也未免可惜,這件事情我們不能去做,可是錦繡盟卻是可以做的麼。而且,若想鳳儀門成功的走上我安排的道路,總是要給些蜜餌的,何況她們這些人心中只有利益得失,若是做的妥當不僅不用動手,還可以留一條控制鳳儀門的長線。」我見小順子若有所悟,低聲給他講了如何作法,他一邊聽一邊點頭,還不時補充一些看法。

  最後我們兩人商議已定,才回到住處,一回到那座小宮院,我就看見董缺神思不屬的看著遠房的天空,便笑道:「董缺,你可是急著想去追殺李寒幽麼?」

  原本以為董缺會一時失神脫口而出,誰知他卻迅速的清醒過來,恭敬地道:「公子當日面許為董缺復仇,必然不會失言,董缺一切仰仗公子。」

  我讚許的看了董缺一眼,道:「這件事情,我已經有了安排,不過旬日之間,必然讓你見到李寒幽,而且我會盡量給你一個完整無缺的李寒幽,任憑你如何處置,不過此事一了,你也得離開長安了,不知道你有什麼打算,如果想為官,我會替你安排,不過你暫時不便留京,若是再過五六年,回來就無妨了,如果不想為官,我會給你一筆金銀,足夠你作個富家翁了,不知道你有什麼打算?」

  董缺想了一想道:「小人原本就是一個浪子,就是大仇得報,也沒有什麼去處,如果公子不棄,小人想跟在公子身邊伺候,公子雖然有李爺在身邊,雖然公子身邊的事情,李爺是斷斷不能交給別人的,可是外面有些瑣碎的事情總不能都讓李爺去做,小人自知沒有什麼大本事,可是總還能作個外務總管的,不知道公子可否收納。」

  我心中一動,說起我身邊的人,小順子傲然不群,又是時刻不離我左右的,所以沒有實際的職務,陳稹實際上負責秘營的管理,寒無計掌管天機閣的生意,八駿雖然都是不錯的人才,可是一來基本上都已經獨當一面,而且我也不想埋沒了他們,將來不論在何處有了家園,都是要有一個外務總管負責家居的瑣事的,這董缺倒是一個不錯的人選,何況雖然知道此人身上有些詭秘之處,可是若論詭秘,只怕我和小順子都在他之上,這樣看來,董缺倒是值得收納。雖然心許,我卻笑道:「可是你也知道,你若是我的外務總管,不免經常見到一些眼利心明的人,你不擔心被人識破身份麼?」

  董缺卻是一笑道:「公子不是說五六年以後就無妨了麼。」

  我一愣,不由笑了,道:「也好,既然你有意相隨,也是我們有緣,日後賓主相待,也不枉一場相識。」

  董缺又行了一個禮,從前他雖然禮數無缺,卻是臣屬之禮,如今他行的乃是從僕之禮,我上前將他攙起,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定要留在我身邊,不過只要無害於我,我也不想放過這樣的得力屬下。

  突然,小順子眉梢一動,輕聲道:「慈真大師來了。」

  我心中有些疑惑,如今慈真大師應該已經去休息了,晚上雍王要宴請各派高手呢,慈真大師怎會突然來此。片刻有侍衛進來稟報道:「大人,慈真大師請見。」

  我對小順子和董缺揮揮手,兩人會意,小順子陪著我親自出去迎接,董缺則躲到內室,雖然慈真大師從前沒有見過董缺,可是憑他的眼力,不難看出董缺易容過,雖然如此大事已定,有些事情還是不能洩漏的。

  慈真大師已經換過了衣服,雖然傷勢不輕,面色蒼白,可是他的神色還是那樣平淡。我疾步上前,施禮道:「本當前往多謝大師鼎力相助,可是哲身體羸弱,未能前去,反而勞動大師親來,還請大師勿怪。」

  慈真大師抬眼望去,此時江哲已經將近而立之年,只是面白無鬚,再加上相貌清秀,雖然一向體弱多病,又是勞心勞力,如今已是兩鬢星霜,可是卻更加顯得飄逸風流,氣度更是雍容優雅,一雙眼睛仍是深邃幽冷,神光淡然,只是比起上次見面更多了幾分神采。無論如何看去,都只會覺得這個青年不過是一個品性高潔的書生罷了,誰會知道此人乃是心思狠毒周密的謀士呢?

  慈真大師心中一歎,鳳儀門主武功比他略為高強,像他們這種級數的高手,或者可以擊敗,但是想要殺死就不容易了,即使自己和京無極聯手,鳳儀門主不敵之下,也可以飄然遠遁,可是就是這個文弱書生,通過絲絲入扣的連環毒計,逼得鳳儀門主陷入必死之局,終於讓那一代巾幗,絕世紅粉,葬身在皇家獵宮之中。這已經讓慈真大師心中凜凜,方才又從弟子口中得知了許多詳情,就是這個青年在危急關頭,以身涉險,力挽狂瀾,平叛救駕,細察他行事風格,其人用計陰柔詭變,無孔不入,令人心中陡生寒意。

  對江哲瞭解越深,慈真大師就越擔憂,昔日鳳儀門主也是驚才絕艷,若非一念之差,怎會貽害天下,此人才智更在鳳儀門主之上,如今眼看雍王顯然就是大雍的下任君主了,此人乃是雍王心腹重臣,更是手中握有重權,若是一念之差,不免生靈塗炭,血流成河。

  正因為有著這樣的心思,慈真大師才會私下來見江哲,雙方見禮入座之後,慈真大師唸了一聲佛號,道:「江檀越智謀通神,鳳儀門主被迫自焚身亡,老衲雖然略盡綿薄,但若無江檀越的謀劃,鳳儀門主終究還是會鴻飛冥冥,只是檀越用計過於狠毒,檀越如今身為殿下重臣,身邊又有李少兄這樣的高手隨侍,一念之差,就會有千萬無辜受害,今後還請檀越上體天心,與人餘地,老衲多言相勸,還請檀越勿怪。」

  我心中原本覺得這位高僧未免有些多事,可是見慈真大師看向我的目光十分凝重嚴肅,便肅然道:「天道輪迴,報應不爽,晚生心中時刻銘記,今後若有行止差池,不到之處,還請大師提醒江某。」

  慈真大師心中一跳,心道,莫非此人竟然趁機想讓我不能獨善其身麼,若是我時時刻刻關心他的行止,或有勸諫,豈不是欠下了此人的情面,可是仔細看去,只見江哲神色之間一片誠摯,不由想道,罷了,若是此人當真是大奸大惡,終有洩漏的一日,何況雍王殿下聖明燭照,我又何必杞人憂天。慈真大師一想通此事,便不再多說,只是閒話幾句,就起身告辭。臨行之時,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內室,他隱隱約約的覺得室內有人,可是那人呼吸平緩細微,顯然是內功精深,而且頗有獨到之處,這人隱遁不出,或者有些礙難,無論如何,慈真大師心中終是隱憂重重。

  慈真大師走後,小順子鐵青著臉道:「這老和尚竟然敢訓斥公子,真是豈有此理,公子可要給他一點教訓麼?」

  我淡淡一笑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大師有慈悲心腸,這是他的好處,而且這件事也給我們提了醒,這世間之事哪有終究能夠隱秘不洩的,這些年來,我為了復仇,做了許多殘忍之事,我雖不後悔,可是難免會有人仇恨於我,只是這次鳳儀門之事,就不知道要牽連多少人,招惹世間怨恨,又讓眾人忌憚,看來我已經滲出險地,這樣一來,我們商議好的事情就要快些辦了。好了,我還要想想如何安排,你就不要過問了,還是去辦李寒幽的事情吧,這件事情不了結,我總是放心不下。」

  小順子默默聽著,神色漸漸和緩下來,道:「公子說得是,這老和尚雖然無禮,可是他送給公子的心法也頗有些用處,這幾日公子練了,果然身子有些好轉,只為這件事情,我就不會與他為難。」

  十月四日,聖駕迴鑾,我坐在隨軍的馬車裡面,神色悠閒,雍帝迴鑾之後,就要掀起狂風巨浪,這也是無法避免之事,即使李援想敷衍了事,雍王殿下也斷不會同意。雖然這次救駕的是秦家,按理說大局應該還在李援控制之下,可是有些微妙的原因卻讓這種理所當然的情勢出了變化。首先,秦青之死雖然是李寒幽所為,可是如果不是當初李援的指婚,也不會有今日,秦勇雖然救了聖駕,可是人人都知道傳出密詔的乃是雍王的屬下,這樣一來,雍王既有撥亂反正的大功,又是當之無愧的儲君人選,再加上他素來的聲威,已經顯然蓋過了李援的權威,這件事情又是雍王冒的風險最多,所以這之後的處置是萬萬不能繞過雍王的。不過雍王對京中事務早有安排,這倒不用我操心了。

  早在獵宮救駕之前,雍王就派了心腹侍衛到京中送信給石彧,石彧在得到消息之後周密安排,將敬重大臣全部監控起來,雖然負責京師軍政的韋觀和鄭瑕都不是尋常人,可是雍王多年的經營豈是尋常,再加上這幾年雍王廣為布間,早就暗中控制了大半中低級官員,雖然不能控制朝政,可是這種監控卻是輕而易舉,再說石彧本就是在長安經營多年,所以獵宮和長安之間的消息傳遞被石彧封鎖的滴水不漏,獵宮那面生死相見,長安卻是一片平靜。鳳儀門眾弟子脫身之後,不是沒有想過傳遞消息,可是她們不敢回長安送死,所以派來的都是些普通的弟子信使,都被石彧擒的擒,殺的殺。

  等到鳳儀門主身死之後,雍王派了人回京向石彧說明情況,石彧更是不敢掉以輕心,而且鳳儀門在朝中多有同黨,韋觀更是滿朝門生故舊,若是在皇上和雍王回京之前出了變故,恐怕大雍社稷的根基都會動搖。所以石彧果斷的去找侍中鄭瑕,鄭瑕一向是剛正不阿,雖然韋觀資歷官職都在其上,可是鄭瑕卻是雍帝的主心骨。鄭瑕在看到皇上的密令和雍王的手書之後,又仔細查問之後,才相信了石彧所說。他行事十分果斷,立刻和石彧聯手將韋觀軟禁在府中,然後輕而易舉的控制了長安的局勢,有鄭瑕出面,朝中文臣都是凜然遵命,而那些武將雖然分屬不同派系,但是有鄭瑕和石彧出面,就意味著皇上和雍王的令旨,誰敢違抗,齊王的麾下,一來是處於劣勢,另外齊王也從沒有下達什麼命令,所以他們都默許了一切的發生,所有人都在等待雍帝迴鑾之後的大變,山雨欲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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