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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華甄】天若有情【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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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05:02:5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許謙輕聲笑道:“有什麼丟人的?每個人都有害怕的東西。”

  “是嗎?”放下蓋在臉上的手,若兒對他的理解感激地說:“謝謝大將軍。”

  然後再看看安超和那位許謙的護衛,羞赧地說:“我喜歡動物,可不知為什麼就是怕蛇,因此采藥的事一向是汍婆在做,她總保護我,今夜……你們可不可以不要對人說起剛才發生的事?”

  “對王上也不能說嗎?”許謙逗她,想讓她放鬆。

  “不,不要讓人知道。”她急切地說,眼裏那種很深的恐懼讓人無法拒絕她。

  “放心吧,我們三人,誰都不會再提此事。”許謙再次安撫她。

  安超彎腰撿起她掉落地上的草,岔開話題問她。“這就是你要找的藥嗎?”

  “對,我被嚇到都……”她想走過去,可腳下一軟,差點兒摔倒,幸好許謙扶住她。

  “行了,你走好吧,我替你拿著。”安超對她說。

  一行人慢慢地往山下走去,若兒十分小心地走著,眼睛總是盯著腳下的路,仿佛一不留神,那裏會竄出另一條蛇似的。

  許謙和安超一左一右,小心地保護著她。

  當他們回到鎮上時,看到拓跋圭正站在哨兵身邊,顯然在等他們回來。

  許謙笑嘻嘻地迎上去,關切地問:“這麼晚了,陛下怎麼還不休息?”

  “為什麼去了這麼久?”拓跋圭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注視著若兒問。

  若兒垂下頭,回避他的目光,僵硬地回答:“草藥不好找,走了不少路。”

  拓跋圭看她一眼,沒再多問,轉向許謙。“大將軍休息吧,我查過啃位,今夜不會有大事,但防衛不可放鬆。”

  在他跟許謙說話時,若兒拉著安超,繼續往鎮裏走,到岔路口時,她接過安超手裏的藥,對他說:“我去配藥,你去獨孤將軍處再喂他一次大鍋藥,其他重症者也得再服一次,我熬好這帖藥就過去。”

  說完,她往藥車的方向走去,其中有一輛車的藥材大部分都被拿去熬藥了,留下了很大的空間,因此她點起一盞燈,爬到充滿藥味的車內,一面配藥,同時也借助車內的安靜,消除內心因蛇而引起的恐懼。

  她在車內剩餘的藥材裏找到所需要的藥,再將自己剛找來的藥,按劑量分開。

  好啦!看著眼前的藥,她相信這個方子應該能阻止獨孤將軍的病情惡化,並治癒他的病。現在,她只要找到一個合適的小鍋來煮這帖藥就行。

  掀開車簾,她正要跳出去,一隻淺底瓦缽出現在她面前。

  “需要這個嗎?”

  熟悉的聲音帶著最能安撫她的力量穿透她的心,她欣喜地張開手臂,抱住他寬厚的肩膀。“此刻我最需要的正是它。”

  “我以為我才是你最需要的呢!”拓跋圭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嗡嗡地響。

  她轉過臉,在他面頰上親了一下。“是的,你總是我最需要的,可現在,我得把這份需要先藏起來,等獨孤將軍脫險後,我會把對你的需求放在第一位。”

  “真的嗎?”他目光如炬地凝望著她。

  “真的!”她跪在馬車上,他站在地上,他們的視線平行,從他輝映著月光的瞳眸中,她看到憂慮和關心,忍不住湊過去親親那雙憂慮的眼睛。

  而拓跋圭攬在她腰上的胳膊收緊了,他貼近她,用極其性感的碰觸索求她更深的吻,她也盡力滿足了他。

  “今晚發生了什麼事?”他在她唇邊沉靜地問,那聲音與他激烈的心跳形成鮮明對比。

  若兒一愣,再次驚注於他的敏銳。“為什麼那樣問?”

  “因為我瞭解你,你被什麼事嚇著了吧?”

  “沒有,什麼事都沒有,我只是有點累,你也一樣。”

  他將她推開一點,看著她的眼睛。

  “讓我去煮藥吧,治好那些病人,我們才能安心休息。”她說服他。

  他沈默地看著她,然後雙臂一提,將她抱下馬車。“好吧,我放你走!”

  知道他不相信她的話,但此刻她真的不想跟他或跟任何人說蛇的事情,於是她匆匆將藥放進瓦缽內,往有火堆的地方走去。

  拓跋圭在她身後注視著她,知道她有事瞞著他,讓他的心裏很不舒服……

  有了若兒的醫術和消除痛苦的能力,所有生病和受傷的士兵都迅速康復,她受到了大家的愛戴,其中以獨孤鴻對她的感激最甚。

  “我獨孤鴻的命是姑娘救回來的,今後,只要姑娘一句話,我獨孤鴻願為姑娘赴湯蹈火。”這是他恢復活力後對若兒說的第一句話。

  就在大部分病者逐漸恢復健康時,逃進草原深處的庫莫奚首領又糾結起逃散各地的族人,在柔然國的支持下攻打弱落水。

  拓跋圭立即給予他有力的還擊,在距離弱落水不遠的荒原,徹底擊敗了庫莫奚主力,庫莫奚首領死于亂箭之下,其餘猛將則率領部眾歸降于魏。

  隨後,拓跋圭又與挑唆庫莫奚人攻擊魏國的柔然人在馬邑附近交戰,大敗柔然兵並捕獲大量俘虜和戰利品。

  馬邑是劉顯當年為自己營造的第二巢穴,是為了防備拓跋圭的報復攻擊而建立的軍事基地。自從劉顯死後,這裏成為反魏力量的集結地。

  因此拓跋圭利用這次出兵的機會,消滅了盤據在這裏的劉顯餘部,然後將馬邑賞賜給了第一個突破防線、佔領馬邑的部將。

  回到弱落水後,拓跋圭又重整歸降魏國的庫莫奚族,赦免投誠的所有貴族,封原庫莫奚副首領為北原王,與馬邑守將一起負責魏國北部邊境的安全。

  這一系列的戰爭和勝利,擴大了拓跋圭在各部族心目中的地位,有力提升了他的王權和威望。同時,因為他在征伐中救治了大量感染熱病的老百姓而備受人們稱讚,因此一時之間要求歸附魏國的部落劇增,被他隨地安置。

  平定北方邊境後,拓跋圭的大軍班師回朝。

  當大軍凱旋而歸時,王宮門前擠滿了歡迎的人群,因為救人有功,若兒也受到了歡迎,但她不喜歡引人注目,早在進城前,就請許謙和獨孤鴻代為求情,讓拓跋圭同意她先行離開。

  此刻,她站在潛心潭邊,得意地問汍婆。“汍婆,我看起來像個好士兵嗎?”

  乳娘見她英姿颯爽,健康紅潤,自然十分歡喜,笑嘻嘻地說:“是,我的若兒是個好士兵,要是咱們魏兵都如同你這般俊,那准保永遠不敗。”

  若兒開心地問:“為何這麼說?”

  “因為敵人看到你,准會發呆,說不準會立刻下馬投降稱臣呢!”乳娘逗她。

  若兒卻感歎道:“啊,那樣倒好了,王上就不用流血、流汗那麼辛苦了。”

  話雖這麼說,可親自跟隨王上出征這麼久,她看到了更多的死亡和鮮血,她為王上擔憂,但也知道戰爭總是殘酷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唉,不想了!你幫我帶衣裳來了嗎?”她搖搖頭,想搖去那些憂鬱的情緒。“幫我解開這個討厭的甲胄吧,它可讓我受苦了。”

  “有,當然有,我可不愛看你穿成這樣。”汍婆抱怨著替她解開帶子。

  當甲胄除去後,她匆忙將兜鍪摘下,再脫下身上的軍服。

  “好了,現在我得到潛心潭去泡一泡,好久沒洗澡,我都快臭掉了。”

  汍婆笑笑沒說話,抱起她的衣物、鞋子,坐在石頭上,為她把守通道。

  若兒毫不猶豫地脫掉最後一件衣服,扔給乳娘後就躍入水中。

  酷暑盛夏,池水清涼卻不寒冷,浸泡其間,讓人渾身舒坦。

  “汍婆,當初我們尋草藥,找到這個地方真的很幸運,是嗎?”仰面躺在平靜的水面上,她開心地跟乳娘說話。

  “是的,是很幸運。”

  乳娘的聲音在她雙腳踢水、兩臂拍打起無數浪花的水聲裏,顯得特別模糊。

  她自由地在水裏遊著,讓長髮與水草糾纏,讓身子在水面上載浮載沈,覺得自己完全脫離了東縛,與大自然的天光水色、山石草木,融為了一體。

  “起來了,太晚會有人來的。”見她洗了很久,仍沒有上岸的意思,乳娘提醒若兒。

  “不會,這裏我們來過好多次,從來沒有遇到過人。”若兒不當回事地說。她認真地洗頭和擦洗身體,隨後輕輕劃水,享受這份獨特的清涼幽靜。

  太陽漸漸偏西,汍婆好長時間不跟她說話,四周除了水聲和不時傳來的山鳥叫聲外,安靜得讓她想睡覺。

  “唉,我還是起來吧!”她往岸邊遊去,可是卻看到一朵飄來的山花,那花很美,像長在水裏似的,可她知道水裏不會長這種花,於是她像魚兒那樣游向花朵,不幸的是,她激起的水波將那朵漂亮的花帶走,她只好不斷地揮動雙臂游向它。

  終於,一條水草幫助了她,美麗的花擱淺在水草旁,她抓住了花朵,同時也抓住了水草。

  水草一動,在它的下方,忽然冒出個人來,掀起的水花濺了她滿頭滿臉的水。

  她用手擦去臉上的水,定睛一看,眼前的人居然是拓跋圭。

  “王上?!”她這一驚可不輕,恍惚中搞不清自己究竟身在何處。“你沒穿衣裳。”她瞪大眼睛,看著他裸露出水面的強健肩膀。

  “你也沒有!”他臉上帶著頑皮的笑。

  “我……”血液頓時往臉上湧來,若兒口吃了。“我在洗澡。”

  “我也在洗澡。”

  “我分明是獨自在這裏的。”

  “我也以為我是獨自在這裏的。”

  “你、你亂說。”她迷惑了,看看他倆的位置,正在水潭正中央,他不可能跳下水而不驚動她。難道真是他先來的,自己沒看見?

  “沒亂說,我說的都是真的。”他的神情絲毫不假。

  “那、那麼說,我是後來的?”她感到愈加地疑惑。“我沒看見你……”

  她忽然覺得窘迫不安,因為他的目光正從她臉上移開,她知道這裏的水非常清澈,他一定能看到她在水面下的身體。

  這份認知讓她清楚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緊繃、渾身僵冷,而那絕對不是水冷的原因。她想遊走,可他拉著她。

  她只好環手抱在胸前,可不小心身子卻猛地往下沉,嘴巴裏灌進一大口水,嚇得她趕緊展開雙臂劃水。

  他的動作更快,一把摟住她。

  “你想沉到潭底嗎?為何不踩水?”

  “我不會……”她猛地吞咽著,看他將她帶到岸邊水淺處。

  “好了,站直吧!”他說,可並沒有放開她。

  伸直腿,腳碰到地面,若兒站直身體,推開他的手。“我要上去了。”

  “不行。”他拉回她。

  “我已經洗好了。”

  “可是我還沒有,你得幫我。”

  “幫你?你要我幫你洗澡?”若兒驚訝地問。

  “怎麼?不行嗎?作為你的王上,我有權要求你。”他理直氣壯地說。

  若兒啞然,看著他閃閃發亮的黑眸,她隱約覺得他故意為難自己。

  “汍婆在上面。”她指指岸邊,提醒他不要太放肆。

  拓跋圭眸光一閃,露出狡黠的笑。“放心吧,她不在。”

  若兒氣呼呼地說:“是你讓她走開的。”

  拓跋圭毫無罪惡感地承認。“沒錯,我讓她先回王宮去了。”

  “那你是怎麼下水的?”仍不太相信他能無聲無息地潛到她身邊。

  “簡單!”他隨手抓起一根水草。“就靠這個。”

  若兒接過水草一看,原來中間是空心的,於是她明白了果真是他在搞鬼。“原來你是咬著這個,潛到我身邊來的?”

  “沒錯,還算聰明,一點就透!”拓跋圭快樂地稱讚她。

  “哼,你真壞!”若兒用水潑他,趁他躲避時轉身遊開,但被長手長腿的他展開手臂,撈進懷裏。

  “你真的想上岸了嗎?”他問她,嘴唇輕輕擦過她的唇。

  她的意識停止了活動,第一次與他如此貼近,儘管太陽落山了,水開始變涼,但她仍感到身體暖洋洋的,非常舒服。

  她不由自主地仰起臉,歡迎他的親近。

  拓跋圭同樣被懷裏的嬌軀迷惑,他俯身親吻她,這一次用了點勁兒。她的唇有點冷,可是柔軟甜蜜得讓人不願離開,她身上的氣息清新可人,聞起來充滿了水草與野花的芳香。

  好像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親吻過她,他給了她一個更深的吻,吻得他躁熱難耐,她的感覺、她的氣息和她的一切,都佔據了他的大腦、滲進了他的血液,以致他無法再考慮別的事。

  他抱起她,往岸邊走去,將她放在柔軟的草上,而他的身子覆蓋了她。

  他緊緊摟抱著她,深深吸了口氣,將她內心的激情喚醒。

  她的回應迅速而熾熱,在他的摟抱中,他的氣息、他的熱度都是她所需要的。於是她迎合著他,用毫不掩飾的方式告訴他,她喜歡這樣的肌膚相觸。

  她靠著他,目光變得狂野,讓他熱情澎湃,除了佔有她、得到她,讓她與他完全融為一體外,他無法消除內心的空虛感……

  “若兒,我要你──現在就要。”他深情地對她說。

  “那麼就要我吧,因為我也要你!”她意識模糊地回應,心裏只有一個願望就是靠近他,再近一點,近到完全沒有距離。

  “神靈作證,青山作證,我愛你,從此刻起,你就是我的王后,答應我,接受神靈的祝福。”他的唇在親吻她的間隙裏,用力地宣誓著愛。

  “我愛你,我是你的王后,神靈祝福我們。”無法抵擋的情感強烈襲來,朦朧中,她似乎聽到了天外神靈的祝福。

  他們一遍又一遍呼喚著對方的名字,將心底的真情傳送給對方。

  他們不僅在身體上,而且在靈魂上都為對方做好了準備。於是在夕陽中,帶著最深的情感,在山清水秀的自然懷抱裏,他們為對方獻出了完整的自己──

  很久以後,若兒從迷惘與激情中蘇醒,夕陽早已被月亮取代。

  此刻,她躺在拓跋圭的臂膀上,身上搭了件他的衣服。

  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一下子傳遍她全身,她已經和這個她愛了似乎一輩子的男人合而為一,現在,他們彼此相屬,再也沒有力量可以將他們拆開,因為他們不僅有神靈的祝福,還有兩顆心的結合。

  “你好嗎?”在她身下的拓跋圭動了動,他的手撫摸著她光滑的臉頰,低沉的嗓音讓她的心充滿溫暖。

  “很好,你呢?”她抬起頭來看著他。

  “我很好,你讓我得到了最大的快樂。”他柔情似水地親吻她。

  她緊緊依偎著他,覺得自己再次被熊熊燃燒的愛情火焰吞沒……

  ***

  年輕有為的國王陛下,終於在擊敗庫莫奚等部回宮後的第二天,主動宣佈要舉行娶妻儀式。

  這讓四部大人和各位長老,尤其是姻親世家們,都大為欣喜。

  可是讓人捉摸不透的是,王上不同意用原來的選妻名冊詔告天下,而堅持要等大典之日,由自己親自宣佈,並舉行冊封之禮。

  大臣們都很好奇他這樣做的目的,卻不敢打探,因此都期待大典之日的來臨。

  有此期待之心的,不僅是好奇的大臣與百姓,拓跋圭本人更是心急如焚,自從在潛心潭邊身心相許後,他時時想著若兒,渴望與她廝守!可惜回宮後,他們的身邊總是有人,因此即使他每天早晨都會去看她,但兩人幾乎難有獨處的機會,這讓他深感懊惱。

  幸好有太多的事壓在他身上,讓他不得不將兒女私情暫且放下。

  這天早晨,他如往日一樣地來藥房看她。

  “若兒,汍婆呢?”一進門,看到只有她獨自在碾藥,他好奇地問。

  “出去采藥了,怎麼,陛下要找她嗎?”

  “不是,我找你。”他興奮地抓過她,緊緊摟在懷裏就一陣狂吻,又貼在她耳朵上,對她傾訴自己的相思。“我好想你!”

  “我們不是每天都見面的嗎?”知道他的意思,但她故意逗他。

  他報復般地輕咬她的耳,不滿地看著她。“你明知道只是見面、不能碰你,我會很難過,你還敢取笑我?”

  見他真的很沮喪,若兒忙踮起腳來主動親吻他,一隻小手在他胸前撫摸著安慰道:“別生氣,不就是再等一陣子嗎?我也很期盼,可是誰教你是王上呢?王室婚禮本來就很麻煩,所以我們都耐心點,好不好?”

  “你也很期盼大典嗎?”他眼裏閃過傲然的光彩。

  美麗的臉蛋出現動人的紅暈,她知道自己說漏了嘴,卻又不好意思承認,便故作正經地說:“有什麼好期盼的?十一個老婆,王上顧誰還不知道呢,期盼不是給自己惹麻煩嗎?”

  “你怎麼能這樣想?”她的話如同朝他心窩裏揍一拳,年輕氣盛,正心煩氣躁的拓跋圭,霎時變了臉色。“你明知我的心裏只有你,卻還故意這樣想,你到底要我怎樣?”

  說完,拓跋圭生氣地拂袖而去。

  看著他的背影,若兒知道她的話傷了他,急忙追出來想喚回他,告訴他她並不是那個意思,可在剛踏出藥房門時,就看到慕容秋雁倒在他的懷裏,他的雙臂正環繞在她肩上。

  若兒僵硬地站住,震驚地看著他們。不知為何轉眼間他就抱了其他女人。

  拓跋圭則是另有計畫!

  當他怒氣騰騰地走出藥房時,不料甬道靠屋子的一邊走出一個人,被他撞得踉蹌欲跌,一看那人正是慕容秋雁,為防止她跌倒,他本能地拉住纖弱的她,可力度沒掌握好,竟將她拉進了懷裏。就在想推開她時,他聽到身後的腳步聲,知道是誰追來了,不由得賭氣地順勢將倒在懷裏的慕容秋雁摟住。

  “陛下,都怪秋雁莽撞……”慕容秋雁也看到了拓跋圭身後的若兒,心裏頓時明白這兩人之間正發生的事,於是依偎在他懷裏,嬌滴滴地說。

  “沒有關係,是朕走得太急了!郡主還好嗎?”

  拓跋圭的聲音輕柔如風,慕容秋雁的雙頰頓生紅霞,若兒則如萬箭穿心。

  她頹然地退回門內,將門緊緊關上。

  聽到身後的關門聲,拓跋圭鬆開了胳膊,而慕容秋雁也知趣地退後,笑道:“陛下對秋雁幫襯上演的這出戲,還滿意嗎?”

  拓跋圭一愣,想不通她怎麼能看出自己是在演戲。

  慕容秋雁笑道:“放心吧,秋雁自幼長於王室,自然知道身為國君,理當多納妻妾,廣布恩澤,方可子孫滿堂,承繼帝業。陛下與王姑娘情投意合,王姑娘聰明貌美,秋雁對此只有羡慕高興的份,斷不會生妒嫉之意。”

  她的一席話,說得拓跋圭心情大好。

  唉,要是若兒也有這樣的胸襟該多好!拓跋圭感歎地想,不由得打量著慕容秋雁,覺得她確實美得出奇,也嬌柔可人。可是她的美讓他有不真實的感覺,她美麗的笑容無可挑剔,卻讓他覺得遙遠;她的目光穩定,但他卻覺得過於深沉。

  注視著她,他的眼前是若兒明亮清澈的黑眸,即便是那張缺少溫順的小嘴,也讓他感到溫暖和快樂。

  “陛下,要不要到‘日升樓’坐一會兒,讓秋雁伺候您?”

  甜美的邀請打斷了拓跋圭的思緒,他微微一笑。“不了,朕還有事。”

  眼裏閃過一絲失望,但慕容秋雁還是笑容燦爛地說:“是的,陛下正忙,是秋雁唐突了。改日吧,改日讓秋雁伺候陛下。”

  “行,改日吧!”拓跋圭隨口應著,往外走去。

  慕容秋雁目送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宮門外,仍癡癡地凝望著那個方向。

  她的丫鬟元元從甬道邊的樹叢後走來,提醒她。“郡主,陛下走了。”

  慕容秋雁方收回目光,跟隨丫鬟往日升樓走去,並耳語般地說:“他是走了,但他還會來,一定會來。”

  她輕輕撫摸自己的肩膀,那裏似乎還留有他強壯手臂留下的重量和熱度,他的胸膛好寬,他的身體好強壯,她渴望再次被他擁入懷中。

  元元見她不說話,只是沈默,擔心她生氣了,便安慰她。“郡主不要擔心,今天這是第一次接觸,陛下已經被郡主的美貌吸引了,明天早晨,奴婢再陪郡主來,多與王上接觸,他一定會去日升樓的。”

  “你確定他明天還會來嗎?”慕容秋雁神情恍惚地問,她的心還沉醉在與王上那短暫的相擁中。

  “會!奴婢已經告訴過郡主,從遷來盛樂起,王上只要在宮中,每日早晨一定會來見那個牧羊女,不是去冬暖閣,就是在藥房。”

  “元元可真是個貼心的好丫鬟啊!”石徑邊傳來尖銳的聲音。

  慕容秋雁主仆抬頭一看,賀蘭倩和幾個郡主正站在“聽風軒”前望著她們。

  慕容秋雁臉色微變,以責備的目光看了身邊的丫鬟一眼,怪她說話聲音太大,讓對方聽了去。

  元元知錯地紅了臉,卻轉向前面的女人,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她謙卑地說:“賀蘭郡主見笑了,奴婢喜歡跟主人嚼舌根,正被主人責駡呢!”

  賀蘭倩呵呵一笑,對慕容秋雁說:“郡主好福氣,有這麼一個伶俐又護主的丫鬟。不過咱們姊妹間不必遮遮掩掩,大家進宮不都是為了伺候王上嗎?實話告訴你吧,不光是你家丫鬟注意王上的行蹤,我們當中誰不是這樣?”

  見慕容秋雁雙頰微紅,她又道:“王上獨寵牧羊女,遲遲不冊封咱們,不要說姊妹們心有不平,就是家人面子也不好看,想點兒辦法見到王上也屬自然。”

  “賀蘭郡主說得沒錯,不過秋雁今早遇見王上純屬偶然,並非刻意。”慕容秋雁聽出她話裏有指責自己故意親近王上的意思,但仍寬容地笑著解釋。

  “慕容郡主不要多心,我們其實就是看不慣那個妖精的魅眼。”賀蘭倩嬌笑著安撫她,轉而看著冬暖閣前的木屋,鳳眼微眯道:“那間藥房也沒說咱們姊妹去不得,以後咱們就到那兒去坐坐。王上見我們姊妹們和睦相處,只會寬慰,而牧羊女一向孤獨,有我們姊妹作伴,也該高興才是!”

  聽了她的話,慕容秋雁明白了,想對王上投懷送抱的,不只是她。

  木屋內的若兒,對屋外眾人的算計絲毫不知情,她的整顆心都因剛才看到的那一幕而亂了、寒了、痛了。

  她麻木地坐在門邊的地板上,聽著門外他與她的對話,聽到她的邀請和他含糊的應承,然後是腳步聲的離去。

  “天哪,這是怎麼發生的?”

  她仰頭靠在門上,為了忍住淚水而緊閉著雙眼。

  他怎麼能這樣對她?怎麼能?!以前她也曾說錯話、惹他生氣,可他從未像這次這樣丟下她離去,還當著她的面,抱著別的女人。

  難道這是真的,她痛苦地想,男人在得到一個女人後,就會將其視為敝帚?

  那是幾天前在潛心潭與她親熱的男人嗎?是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有緣人嗎?是那個對她總是含情脈脈,深情相待的王上嗎?

  她覺得自己的心,正在被情感的利刃淩遲!

  門上傳來敲門聲。

  “若兒,是你在裏面嗎?快開門,汍婆老了,站不動了。”

  一聽到慈祥的聲音,若兒立刻振作起來,擦擦眼睛,起身將門打開。

  汍婆進來,將手中的藥籃放在地上,抬頭看著她。

  “你哭了?”

  “沒有。”

  “不要哄我,雖然汍婆人老了,可心不老。”

  若兒不想在她的目光下崩潰,便俯身提起她放在地上的籃子,走到桌子前。

  “我看到王上跟慕容郡主。”汍婆試探她。

  “我知道。”她的回答淡淡的,沒有情感色彩。

  “他沒有來看你?”乳娘擔心地問。

  “有。”

  “你們吵架了?”

  “沒有。”

  “你……不願順從他?”這次的試探變得小心翼翼。

  “不是。”她回答得很快,太快了,並瞬間轉移了話題。“汍婆,你把這個也采來了,這藥不是治外傷的啊!”

  汍婆隨意瞟了一眼若兒親手揀出來、扔在桌子上的藥。“可它是安胎、保氣的良藥!”

  “我們不需要那樣的藥。”若兒無心地說,繼續將那些藥給挑出來。

  “也許你很快就會需要。”

  “汍婆……”若兒的手猛地發抖,全身的血液迅速往頭頂上竄,她轉過身,瞪著乳娘。

  “你……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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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05:03:0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汍婆混濁的目光在她身上轉了一圈,淡淡地說:“你是我一手帶大的,沒人比我更瞭解你,那晚你一回來,我就知道你做了什麼。”

  “怎麼可能?”若兒頹然靠在桌子邊,垂下頭、用雙手捂住了臉。

  那晚進門前,她還特意整理了自己的情緒,極力掩飾興奮的心情,不讓汍婆看出什麼痕跡,可她仍然什麼都沒瞞住乳娘的眼睛。

  汍婆走過來坐下,輕拍她的肩。“你們既然相愛,就註定要在一起,這是神靈的意志,沒人能阻止,順其自然吧!”

  “可是,他……”若兒抬起頭看著乳娘,卻難以啟齒。

  汍婆理解地說:“可是他還有慕容秋雁那些郡主,是嗎?”

  若兒難堪地點頭。

  乳娘歎息一聲,拍打著自己疲憊的雙腿說:“他是國君,好多事都身不由己,你既然愛他,就要理解他、容忍他。”

  “我儘量!”若兒跪坐在她面前,為她輕捶雙腿,心卻在痛苦中浮沉。

  然而她知道汍婆是對的,她得給予他理解和寬容,因為她愛他。

  因此她決定等明天早晨他來看她時,她要跟他解釋今天的事,求得他的原諒。

  可是第二天清晨,她因為半夜被找去替難產的牝馬引產,而睡過了時間。

  當她醒來時,太陽已經升起,她匆忙整理好自己、趕去藥房,卻在進門的刹那間傻了。

  木屋裏有她期待的人,也有她從未曾想過會出現在這裏的人。

  拓跋圭眾星捧月般地被七、八個美女環繞著,他們佔據了她與汍婆平日整理藥草的地方。

  與他並膝而坐的是慕容秋雁,她的一雙小手正握著他的一隻大手,賀蘭倩則依偎在他身側,其他女人分站在他們身後,有兩個安靜的正坐在靠牆的桌子邊。

  他們說笑著,模樣極其自然。

  看到她進來,拓跋圭的眼睛立刻轉到了她身上,嘴巴剛張開,賀蘭倩已經搶去了他的聲音。

  “喔,是王姑娘來了,快來看,慕容郡主正給陛下看手相呢!”

  “是嗎?”她裝作無事般地微笑,並回避了拓跋圭的目光,轉向沈默地坐在牆邊矮凳上、挑揀著藥草的乳娘。

  那邊的女人在說笑,可她一句都聽不進去。她想保持鎮靜和尊嚴地問汍婆,為何沒有去采草藥;問屋裏的人,聚集在這裏是為了什麼?

  可是接下來的對話,粉碎了她所有的偽裝。

  “陛下今生子孫無憂。”慕容秋雁的聲音能溫暖最冷漠的心。

  拓跋圭爽朗大笑。“哈哈哈,那郡主能否告訴朕,誰會為朕生下後嗣?”

  “當然是郡主囉!”不知是誰的聲音,驀地換來更多愉快的笑聲。

  若兒覺得自己腳下的地面正在崩塌、陷落,她倉促地後退,驚惶地看著眼前的畫面,可那不是真實的,而是曾經出現過許多次的──慕容秋雁的眼淚,賀蘭倩的罵聲,冰冷、腐爛的氣味,各部大人與王上指責的目光……

  “神靈助我!”她抓著衣襟,跑出了讓她困惑不堪的木屋。

  “若兒!”

  拓跋圭有力的呼喚震動了木屋,可是她沒有聽見,她的所有感官都被那個多次出現的圖像所控制。

  她渾身冰涼地跑向馬房,直覺要逃離這裏,逃離讓她害怕的景象。

  因為有自由進出的腰牌,她牽著多情離開後宮的側門時,沒有受到任何阻攔,騎上馬後,她盲目地往山林跑去……

  木屋內,慕容秋雁拉住急於離去的拓跋圭!

  “陛下,我們還沒說完呢?”

  拓跋圭按捺住內心的焦慮,對她們說:“各位郡主請回去吧,這裏是藥房,是朕仰賴的要地,今後閒雜人等,不得再來此地。”

  說完,他再次想要離去,但賀蘭倩走到他身前,大膽地問他。“吾王來此,只是為了見王姑娘嗎?”

  她的身高在眾女子當中是最高的,幾乎與他齊高,拓跋圭平視著她。“是的,朕來此就是為了見王姑娘。”他坦然地承認。“因為她正在替朕的十萬大軍準備救命治傷的藥,那是朕最急需的東西。”

  賀蘭倩沒有想到他會這樣毫不隱瞞的回答,又這麼巧妙地掩飾了他獨寵牧羊女的事實,一時不知要如何回應。

  其他郡主也都沒有話說地看著他們。

  他揮揮手,指著門口。“各位郡主請回吧,朕也得走了,將士們正等著朕!”

  “陛下要去巡視邊境嗎?”想起昨天聽羅結提過,慕容秋雁遺憾地間,她隱約覺得,王上正開始對她感興趣,現在可是她趁熱打鐵的好時機啊!

  拓跋圭看她一眼,納悶她何以對他的行蹤瞭解得如此詳細,但仍回答道:“沒錯。”

  等他離開後,郡主們相繼走出木屋,賀蘭倩口氣冰冷地說:“他說謊,他是要去找牧羊女。”

  她的語氣和神情讓眾女子沈默。

  但拓跋圭沒有說謊,許謙、獨孤鴻等一批將士,正在宮門外列隊等候著他。

  拓跋圭打算對魏國邊境做一次巡查,為他統一北方的大業做準備。

  當然,賀蘭倩也沒說錯,他確實急於找到若兒。因為他這一去,起碼半個月,走前沒見到她,會讓他心不安,尤其在他們正生對方的氣時,他更需要見到她。

  他很後悔昨天誤導了她,從剛才她匆匆跑掉的神情看,他知道她今天又誤會了他,今天他完全沒有料到會在藥房被這群女人纏住,如果他走了,那她對他的誤解會更深,他不願意讓她懷著怨氣等待他回來,更不願意在思念她時感到內疚。

  可是,他在冬暖閣內沒有找到她,在宮裏問遍了,也沒人知道她去了哪兒,時間不等人,他只好悻然放棄,穿上盔甲後,率隊離開了王宮。

  騎在馬上,他的心情越來越壓抑,眼前不斷出現她昨天和今天震驚的目光,聽到她不久前的低喃。

  “神靈助我!”他仰頭看著天空,重複著若兒的祈禱,忽然憎恨起自己這兩天對她所做的一切。

  他簡直是個傻瓜!明明彼此相愛相屬,卻讓她因誤會而逃離他,他真是世上最大的大傻瓜!

  胸中鬱悶難解,他恨不得給自己幾拳。他必須去找個地方發洩情緒、讓自己平靜,否則走不出百里,他准會發瘋……

  “停下!”拓跋圭忽然大吼一聲,隊伍應聲停止行進,全體將士都看著他。

  “原地休息待命。”他陰沈沈地對許謙說,再將手中的長刀扔給晏子,最後看看柯石。“你們倆都不許跟著我。”

  說完,他沒有任何解釋,一拉韁繩,烏駒前蹄高揚,在他的示意下,轉了個方向,往山谷奔去。

  潛心潭依然安靜深幽,這個地方是他第一次到盛樂查看新都營建工程時偶爾發現的,就連他的衛士也不知道這裏藏著個小而清澈的水潭,幾天前的傍晚,他在這裏發現汍婆、繼而發現若兒時,真是大吃一驚!

  如今,這個深潭不僅是他與她分享的樂園,還是他授予她王后之實的寶地。

  忽然,烏駒仰頭噗鼻。

  不久,樹林裏也傳來同樣的聲音,接著一匹白馬走了出來,與烏駒頭頸相摩。

  “若兒!”看到多情,拓跋圭心頭一喜,立刻下馬,讓兩匹馬退入林中,而他則沿著石徑,一路跑向前幾天的傍晚他們纏綿的地方。

  可是,那塊青草地上空無一人。

  人呢?他脫下頭盔,不安地往水潭裏看,那裏同樣平靜無波。

  既然白馬在,說明她是騎馬來的,而她絕對不會遺棄她心愛的馬兒獨自走掉。

  不祥的感覺籠罩在心頭,他恐懼地大喊。“若兒!”

  一聲迷夢般的呢喃,自他頭頂的某處傳來,一抬頭,拓跋圭看到上面有塊巨大岩石,他爬了上去,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一半。

  她正蜷縮著身子,側身躺在岩石上,那岩石位於大樹下,有濃密的樹蔭遮擋,這是為什麼他剛才跑來時沒有發現她的原因。

  “果真是個魅眼妖精!把人急得半死,她居然在這裏睡大覺。”他疼愛地低咒著,扔下手中的頭盔,在她身邊坐下,將她輕輕抱起。

  若兒搭在臉上的手滑落,被驚醒的她,張大了吃驚的眼睛。

  而她眼裏噙著的淚水,讓他的胸口發痛。

  他曲起腿、抱緊她,親吻她的臉,嘗到鹹鹹的淚。

  “對不起,我不該讓你誤會、惹你生氣。”他親吻著她,連聲道歉。

  “你不要我了嗎?”雖然醒了,但意識還不完全清晰,若兒依然被那可怕的畫面困擾著。

  拓跋圭像抱個孩子似的抱著她,在她耳邊低聲說:“我要你,無時無刻都想著你,我們彼此相屬,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你不能再懷疑我。”

  若兒用手摸摸他的臉,再次被他攬在懷裏的甜蜜令她心蕩神搖,出於原始的本能,她相信他說的是心裏話。

  他們彼此相屬,與他唇相貼、心相連,此時她所有的痛苦和恐懼都消失了。

  “王上,我愛你。”她捧著他的臉,將自己的紅唇印在他的眉心。

  “我也愛你,很愛!”他看著她的眼睛,自責地說:“我不要其他女人,昨天我故意用慕容秋雁來氣你,因為我不喜歡你懷疑我。今天我去藥房找你,可是你不在,她們在,結果她們纏著我,我不能做得太絕情,只好應付她們。”

  “你不用解釋,我都明白。”用手蓋在他的嘴上,若兒含淚說:“是我不好,我不該亂說話,不該嫉妒,不該容不下其他女人,可是……”

  他拉下她的手,用嘴吻去了她的懺悔,分別在即,他不想看到她的眼淚,而他有更重要的話要對她說。

  “不要責備自己,我也有錯,可是我們沒時間了,等我回來我們再好好談。”

  “回來?你要去哪兒?”她驚惶地抓著他。

  他握起她的手,輕聲說:“去勘察邊境,我不在時,你要照顧好自己,不要跟她們計較,她們讓你生氣時,就記住我愛你!”

  “我知道。”她抱緊他,摸著他堅硬的鎧甲,努力笑著安撫他。“你放心吧,一定要平安回來,我會好好等著你。”

  “我答應你,等我回來那天,我們再來這裏,好嗎?”拓跋圭火熱的目光多情而溫柔,若兒除了點頭,只有緊緊地抱著他。

  從他的碰觸和目光裏,她感受到了他的愛,哪怕只是這一刻,她也要珍惜,為了這無比甜蜜溫馨的時刻,接下來的任何磨難她都甘之如飴。

  害怕看到這美好時光的流逝,她緊緊閉上眼睛。

  “睜開眼睛看著我。”他親吻她的眼睛。“把我看仔細了,才不會忘記。”

  “你已經在我的心裏了,只要我活著,就不會忘記!”

  纏綿悱惻的親吻傳遞著說不完的情話,帶著愛,拓跋圭依依不捨地上馬離去。

  這次,他不再鬱悶煩躁,懷著對未來的期待,他率領著將士們往遠方奔去。

  ***

  拓跋圭走後,若兒的生活恢復了平靜,郡主們不再找她的碴,藥房也因有了王令,除了若兒與汍婆,其餘人都不得擅自進入。

  於是,沒有干擾的藥房成了她最喜歡待的地方,在她最熟悉的藥香中,她可以縱情思念遠方的情人。

  可是,這樣的寧靜並未能延續到拓跋圭的歸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不可能同時立兩個王后!”日升樓裏,慕容秋雁幾乎是歇斯底里地說,她美麗的臉蛋失去了平目的招牌笑容。

  “慕容郡主,這是我在王叔那兒聽到的消息,錯不了!”賀蘭倩坐在她的對面神情激憤地說。此刻房間裏只有她們兩人,丫鬟都被趕到屋外去了。

  “王叔?你與拓跋窟咄私會?”

  賀蘭倩嬌媚地一笑。“別說得那麼難聽,王叔雖是美男子,可我賀蘭倩眼裏還沒有他。”

  慕容秋雁面色微寒地問:“那他怎麼肯將如此機密的事透露給你?”

  賀蘭倩得意地在屋子裏走了一圈,再湊近她。“難道慕容郡主從未聽說過,拓跋窟咄迷戀枚羊女的事嗎?”

  “這我知道。”慕容秋雁不願讓人以為自己孤陋寡聞,立刻說道:“我還知道王若兒用魅眼讓他吃了不少苦。”

  “沒錯,所以你想,拓跋窟咄會願意讓他想了多年,也恨了多年的低賤女子成為王后、成為侄媳嗎?”

  “那麼說,這事是真的!”慕容秋雁陰鬱地問。

  賀蘭倩一副想把事情鬧大的神情,煽風點火地說:“不信的話,郡主可以問羅管事,他很喜歡你,又深得王上信任,必定知道內情。”

  慕容秋雁纖手一擺。“不用,我自然相信姊姊說的話。”

  “那郡主打算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慕容秋雁一副委曲求全的神態,與剛聽到這個消息時咄咄逼人的表情截然相反。

  賀蘭倩是個世故又聰明的人,也不再多問,起身告辭離去。

  慕容秋雁嬌弱地起身送她,並一再感謝她前來告知這件事。

  賀蘭倩話裏有話地恭維她。“不用謝我,倒是郡主的寬容大度令人感動,王上得你這樣的賢王后,也是魏國之大幸啊!”

  等賀蘭倩走後,慕容秋雁坐在窗前,溫柔的目光漸漸變得尖銳且兇狠,薄薄的紅唇被細小的牙齒咬出了深痕,白皙的小手在桌面上緊握成拳。“一匹兀。”

  隨著她的喝聲,丫鬟出現在房內。“郡主有事?”

  “去請羅管事,讓他立刻過來一趟。”

  看到主人不悅的臉色,元元知道事情嚴重了,立刻一路小跑步地去找羅結。

  當羅結來到日升樓時,慕容秋雁又是一副嫺靜溫柔的模樣──

  她坐在銅鏡前梳著頭髮,從鏡子裏看著這位對她十分景仰、尊重的管事,並沒有正面面對他。

  “羅管事可知陛下冊封王后妃嬪的日子還剩幾天?”

  羅結微微垂著頭說:“知道,十天。”

  “你可知陛下自己擬定了選妻名冊,要同時立兩位王后?”她從鏡子裏瞟了眼身後的管事,轉動著梳子,將纏繞在上面的落發清除。

  “嗯,這個……”羅結舌頭短了數寸。

  “羅管事不用為難,秋雁明白陛下寵愛之人並非秋雁,以秋雁如此薄柳之姿、虛弱體魄,就算被立為王后,也是徒有虛名。”

  “不,郡主會是個好王后。”羅結急忙安撫她。

  慕容秋雁笑了,那印在銅鏡裏的溫柔笑容如同秋日梨花,素雅秀美,又嬌柔易殞,讓羅結不由得看呆了。

  “吾王陛下真的要王若兒與秋雁平分鳳冠嗎?”她漫不經心地問。

  “嗯嗯……”老管事猶豫著要如何回答才既能忠君,又能安撫美人心。

  “羅管事真不知道嗎?”

  望著銅鏡中的嬌豔面龐,羅結模棱兩可地說:“吾王愛心盛隆,郡主貌美且出身顯貴,無論怎樣,郡主都是正宮鳳首。”

  “啪”一聲脆響,慕容秋雁手中的木梳斷了,她隨意地將其扔在桌子上。

  羅結的心在那聲脆響中猛地一跳,目光定在了桌上那柄被折斷的木梳上。

  一整日,他的耳邊不時響起那聲驚人的脆響,很難想像,一隻纖細的小手,能將一把木梳折斷……

  ***

  北魏王族最盛大的婚典就要到了,拓跋圭卻一直沒有消息。

  若兒將思念轉變成動力,每天與汍婆在藥房內制藥,如今的藥房比之前豐富且充實了許多。

  看著用罐子和木箱裝著的藥,若兒又動了些腦筋。為了讓人方便取用,她開始編寫藥牌,將各種病應該服用的藥草與說明寫在竹簡上,編號排列,懸掛在藥罐、藥箱上,而在這一方面,管遷給了她很大的幫助,因此每天傍晚,她都把自己整理好的藥牌,拿去禦史房向管遷求教。

  婚典前三天,若兒從管遷處得知拓跋圭明天就要回來的消息,她的心裏特別高興,便興沖沖地跑回藥房想告訴汍婆,可是乳娘卻不在那裏。

  太陽都要下山了,她會去哪里?看看藥籃、小鏟子等采藥工具都在,她又回冬暖閣去找,可是乳娘還是不在那兒。

  到後宮各處尋找了一遍,都沒找到,她開始慌了,這個時候,汍婆不聲不響地去了哪里呢?

  她去求羅結幫忙尋找,羅結找了幾名宮人幫忙到各位郡主的樓閣詢問,可惜得到的答覆都是不知道。

  天完全黑了,心慌意亂的她不知該做什麼才好,她回到屋內,取出多日未用的卦盤和龜甲,正想為乳娘卜一卦,卻聽到門外傳來敲門聲。

  “汍婆。”她興奮地跑去開門,可門外站著的卻是慕容郡主的丫鬟元元。

  “王姑娘,我知道你的乳娘在哪里。”她平靜地說。

  “真的嗎?她在哪兒?”若兒急切地問。

  “柴禾房,她扭傷了腳。”

  “柴禾房?她去那裏做什麼?”若兒心頭警鈴大響。

  “不知道。”丫鬟元元簡短地回答。

  人在快樂的時候總是會放鬆警覺,因為拓跋圭要回來了,現在又找到了乳娘,若兒心裏高興便忽略了警鈴。“我這就去接她回來。”

  說完她門都沒關,就往位於後宮西面的角落跑去。

  “我帶你去,那地方不好走,你沒帶燈。”元元提著燈趕上她。

  “謝謝你。”走黑路對若兒來說不是問題,可一心急著要接回乳娘,她忘記自己從來沒有去過柴禾房,不由得感謝這名丫鬟的熱心腸。

  因為天黑了,她們又是沿著圍牆下的樹木走,因此並未遇到任何人。

  跟著丫鬟到了西院,她才發現這個後宮實在很大。

  “瞧,就在那裏!”丫鬟停下,指著前方一間閃爍著燈光的房屋。

  “這裏是柴禾房嗎?”若兒好奇地走近,就在她要推開門時,心頭忽然掠過寒氣,讓她頓時毛骨悚然。

  不好,這是警訊!

  她本能地收住腳,站在門外打量著四周,發現房子周圍堆著砍好的木柴。

  “快進去呀!”身後的元元催促她,她心頭不祥的感覺更加強烈,但她來不及思考其中的原因,身子就被元元猛地推向半掩的門。

  機靈的若兒一把抓住丫鬟來不及縮回的手,拉著她一起跌進門內。

  一張捕獸用的網向她們罩來,因為已經有所防備,若兒就地一滾,翻到牆角,而被她突然拽進來的元元,就沒有那麼快的反應,立即被網子套起懸掛在半空中。

  在丫鬟驚恐的叫聲中,若兒剛要站起來,眼前晃過一個黑影,接著她的頸子被一雙冰冷的手掐住。

  突如其來的攻擊促使她奮力反抗,那人手勁很大,以至於若兒覺得那人一定是個男人,她想拉開緊扣在喉嚨上的手,抓下對方覆蓋住頭臉的黑色面紗。

  可是強烈的窒息感中,若兒渾身無力地倒在地上。

  當她覺得正墜入黑暗中時,一個聲音自遙遠的地方響起。

  不不,不能放棄!

  若兒猛地睜大眼睛,曲起膝蓋,向對方的腹部頂去。

  受到意外一擊,對方“唉呦”一聲鬆開了手,若兒聽出對方是個女人。

  她利用這個機會,翻身而起,在暈眩中抬起腳,往再次向她撲來的女人踢去,並以馴服烈馬的方式跳到她身上,緊緊壓住她的手。

  對方雖然手勁大,但對打鬥卻不行,不一會兒,就呼呼喘著氣,不能再動了。

  若兒一把將她頭上的面紗摘掉,當對方的容貌出現在她眼前時,她震驚得差點兒跌倒。“慕容郡主?!”

  她猛地站起來,退離了兇手的身邊──

  若兒實在難以相信,那個柔弱嬌美的郡主,居然會是個手勁極大、欲置她于死地的兇手。

  “臭女人,你以為真的可以和我平起平坐當王后嗎?”慕容秋雁跳了起來,一掃平素的溫柔嫺靜,像頭被逼到絕境、張牙舞爪的母狼。

  “你休想!拓跋圭的王后只有我慕容秋雁一個!”她面貌猙獰地嘶吼。

  “郡主,網子裏的刀割傷了我,請放我下來。”頭頂上的丫鬟在哀求。

  可她連頭都不抬地厲聲斥責道:“閉嘴,臭丫頭,讓刀割死你才好,省得我親手掐死你。”

  “郡主,奴婢忠心伺候你十年,你怎麼可以這樣呢?”元元哭了。

  “快放她下來。”面對一張扭曲的面孔,若兒平靜了,她看著懸掛在半空中哭泣的女孩,對慕容秋雁說:“你恨的人是我,犯不上連累無辜的人。”

  “放屁,這裏輪不到你發號施令,你給我閉嘴!”

  “是的,我不能對郡主發號施令,沒有人能對郡主發號施令。”若兒的聲音轉為柔和,她的目光緊緊盯著慕容秋雁。“郡主是這個意思嗎?”

  慕容秋雁覺得她的眼睛太亮了,亮得像滿月時的月光,又像燃燒著的火焰,她想避開她,可是那低沉的聲音吸引著她,讓她不得不看著她。

  “是的,我是這個意思……”她竭力大吼,想保持優勢,可聲音卻如同呢喃。

  “這樣就對了,美麗的郡主不該大聲吼叫。”若兒繼續輕柔地說:“去吧,把元元放下來,她好痛、好可憐,她是你最忠心的丫鬟,照顧了你多年。”

  “是的,她陪了我十年,我要放開她。”慕容秋雁溫順地走到牆角。

  網子裏的元元不再哭泣,她正目瞪口呆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幕,看到牧羊女竟輕而易舉地制服了她乖戾的主人,而她不可一世、美麗動人又冷酷兇狠的主人,居然真的解開了捕獸器的扣環。

  只是沒有人扶持,她“砰”地一聲,連同網子墜落地面,痛得直叫。

  若兒不敢分心去照看她,她要從難對付的慕容秋雁口中得知誰是幕後主使者。

  “郡主真好,現在你坐下吧!”她輕柔地說。

  慕容秋雁坐下,她的人再次被這柔和、神奇的聲音吸引,視線無法離開明亮深邃的黑眸。

  若兒的聲音如夏夜的和風,輕柔宜人。“你把汍婆弄到哪里去了?”

  “好地方,賀蘭郡主會讓人伺候她,給她好吃的。”她傻傻地笑著。

  原來那位郡主也參與其中!若兒心裏憤恨地想。

  “是誰讓你殺我的?”和風再度拂過,慕容秋雁的意識更加迷亂。

  “王叔,拓跋窟咄要你死、我要你死、賀蘭倩要你死,我們都要你死!陛下是我的,你是拓跋窟咄的。”她的笑容扭曲,紅豔的嘴巴大張。“我是美麗、高貴的王后,你是放羊的賤民,不配做王后!”

  “王叔怎麼跟你聯絡的?”若兒平靜地問,心裏卻明白了所有的事,真希望拓跋圭和其他的大人們能聽到慕容秋雁的這番坦白。

  “賀蘭……”

  “郡主,你瘋了。”門口傳來一聲吆喝,打斷了她的話,賀蘭倩闖了進來。

  已經知道她也是兇手,若兒立刻拉著慕容秋雁往邊上一閃,怕她殺人滅口。

  可是突然的打岔,導致慕容秋雁清醒,她猛地轉身,一掌打在若兒的臉上,她的動作太快,讓若兒無法躲避,白皙的臉上頓時呈現五指紅印。

  “王若兒,你居然敢利用我。”她還想對若兒出手,不料賀蘭倩忽然一抖衣袖,手中赫然出現一條三尺多長、扁頭紫斑的花蛇。

  “郡主不要忙,我替你報仇。”賀蘭倩說著,抓過慕容秋雁的手往那蛇頭上一放,毒蛇毫不客氣地猛咬一口。

  “啊,蛇!”

  慕容秋雁的驚呼消失在若兒淒厲的尖叫聲中,兩人都面如土色,一看到蛇,若兒頓時手腳癱軟,慕容秋雁則頹然坐倒在地,先前的囂張氣焰全數消失,她的手迅速變色。

  而賀蘭倩也不含糊,取出一粒藥丸,塞進她嘴裏,笑嘻嘻地說:“郡主放心,這藥能讓你三日後一切正常,然後你就絕對是王后了,其餘的看我的吧!”

  說完,她提起蛇尾,迅即有力地將它舉起往地面砸去,那條蛇頓時暴斃。

  這殘忍的一幕,不僅讓從小懼怕蛇的若兒心神渙散、蜷縮在牆角呆望著她,也讓身負輕傷的元元和一直哆嗦不停的草兒驚恐地抱在一起。

  院子裏傳來腳步聲,先前的尖叫和此刻丫鬟們的驚呼驚動了宮裏的人。

  賀蘭倩踢了一腳地上的蛇,證明它確實死了後,轉頭對身後的丫鬟說:“還愣著幹嘛,牧羊女設計謀害慕容郡主,你還不去報告羅管事?”

  “是、是……”草兒匆忙跑出去,可是不需要了,因為門外已湧人大批的人。

  “發生了什麼事?”主管內務的長孫嵩和拓跋窟咄在羅結的陪同下站在門外,他們身後有大批手持兵器的士兵,明亮的燈火將這裏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她!是她要謀害慕容郡主。”賀蘭倩的手指向坐於地上的若兒,而她的指控如同驚雷般震撼著若兒驚懼的心!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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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05:03:2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我要謀害慕容秋雁?!

  驚魂未定的若兒注視著在燈火中顯得神勇又可怕的賀蘭倩,腦子裏一片混亂。

  此刻的賀蘭倩,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個郡主,倒像贏得了鬥雞大賽的頭號種雞,得意地昂首繞場,咯咯地叫。

  自從王上被救後,長孫嵩與許多大臣都對若兒有了好感,現在一聽她害人,不由得大驚。

  再看屋內景象,恁是見慣戰爭與死亡的男人,也被嚇到了。

  屋內的地上躺著條頭部稀巴爛的死蛇,屋內的五個女人皆儀容不整。

  賀蘭倩身上有斑斑點點的血跡,那是她奮力摔蛇時被蛇血所汙;慕容秋雁披頭散髮,臉色因中毒而發青;若兒神情恍惚,一邊臉頰紅腫,衣服的領口被撕破;元元身上不僅衣服殘破,還有刀傷;草兒滿臉淚痕,雙目無神,似乎已經傻了。

  “你們倒是說話啊,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拓跋窟咄不愧是王族後裔,說話中氣十足,天生威嚴。

  旋即,屋裏響起了慕容秋雁委屈的哭聲和賀蘭倩憤慨的陳說。

  她們的手指不停地指向若兒,可是除了看見她們的嘴皮在動,若兒沒有辦法集中精神聽她們到底在說什麼。

  地上那條死蛇讓她驚懼,也吸引著她的目光。

  接著有人搖晃若兒,將她從迷亂中搖醒。她抬起頭,看到羅結的眼睛,那雙對她從來都冷冰冰的眼睛現在卻帶著溫暖與憐憫。

  “你什麼話都不說嗎?”他和藹地問她。

  “什麼?”她茫然地問。

  他再次重複。“郡主們指控你將她們騙來,用毒蛇謀害她們,你有嗎?”

  “毒蛇?”若兒的腦子逐漸清醒,但根深蒂固的恐蛇症讓她抱緊了自己。“毒蛇咬了慕容郡主,她摔死它。”她迷惘地指指賀蘭倩。

  “哼,王姑娘真會說瞎話,郡主摔死蛇?”拓跋窟咄閃動著不懷好意的眼睛,陰險地說:“郡主們都指認了你,還有兩個丫鬟作證,而且現場連物證都有,這樣的騙局只有你能夠做到。可是,你怎麼能做出這樣的事?謀殺郡主等於謀殺未來的王后,你怎會這麼大膽呢?”

  拓跋窟咄邪惡和憎恨的目光刺激了若兒的神志,她恍然清醒,不想讓人誣陷。

  “不,我沒有傷害任何人。”她扶著牆壁站起來,大聲為自己辯護。

  “我沒有,那條蛇是賀蘭郡主帶來的,是她抓著慕容郡主的手,放到蛇口,她們要害我,騙我來這裏……慕容郡主掐我的脖子,要我死,她承認了是王叔要她殺我的,還有……”

  賀蘭倩厲聲打斷她。“你胡說,蛇是你帶來的,你騙我們來這裏,結果你居然放蛇攻擊我們,我跑開了,可是慕容郡主體弱跑不了,被蛇咬傷,丫鬟們幫我拉著你,我才奪過你的蛇,摔死了它。”

  “不,不是這樣的!”若兒轉向羅結,再看看南部大人,可是他們的目光中都帶著讓她心寒的同情和遺憾。“我沒有傷害任何人,我在找我的乳娘,是她們騙我來這裏,說她在這兒。”

  若兒痛心疾首地解釋,可是得到的是木然的回應。

  她不敢相信這樣漏洞百出的謊言怎麼能讓這些大人們輕易相信?

  “大人,賀蘭郡主說的都是實情,是她要謀殺我。”慕容秋雁怯怯地說,此刻的她再次恢復了往日的美麗嫻雅,雖然中毒讓她面色微暗,但賀蘭倩塞給她的那顆藥顯然是妙藥,已經阻止了毒素的蔓延。

  嬌柔的美人淚是最有力的證詞,看著她的淚珠和大人們注視著她的目光,若兒知道自己縱有千萬個理由,也沒法取信於人了!

  “送兩位郡主回去,召御醫。”長孫嵩面色冷峻地命令,再對若兒說:“本朝法紀嚴明,我不得不以擾亂後宮和預謀殺人兩項罪名將你交給刑獄官。”

  “可是我並沒有犯罪啊!”她喃喃地說。

  “雖然你不認罪,但現在這裏物證、人證俱在,你如何能抵賴?”拓跋窟咄嚴厲地說著,並對門外揮手。“帶她去天牢。”

  若兒黯然,讓她難過的是,押解她的,居然是幾個曾在牛川牧場保護過她的士兵,他們都低垂著頭,極力避開她的目光。

  “你們也相信我會殺人嗎?”若兒絕望地看著那些曾與安超守護過她的士兵。

  不等士兵開口,長孫嵩便說:“你隨他們走吧,王廷自會依法決斷。”

  “王上現在何處?”她期盼地問,王上將是她討回清白的唯一希望。

  “陛下在與不在並不影響判決,關鍵是證人與證物。”拓跋窟咄插進來冷酷地回答她,並對士兵怒喝。“還不把罪人押走。”

  兩個士兵遲疑地走近,若兒不想為難他們,主動伸長脖子和雙手,準備接受沉重的枷鎖。

  “各位大人,對一個弱女子,用得著上那麼重的刑具嗎?”管遷急匆匆地走了進來,阻止士兵將枷鎖套在若兒的頭上,士兵們也馬上收回了刑具。

  “這是重大犯罪,管大人。”拓跋窟咄不滿地說。

  長孫嵩附和地說:“管大人,王叔是刑獄官,他這樣做是在執法。”

  “用枷鎖不就是怕她逃嗎?我以這條老命擔保,可以嗎?”管遷激動地說。

  “我等也願意作保。”手持枷鎖的士兵跪下,其餘士兵也紛紛跪下。

  拓跋窟咄憤怒地瞪著他們,長孫嵩則揮揮手。“就依你們吧!”

  “謝謝,我不會跑,因為我沒有犯罪。”若兒含淚對管遷和眾士兵說:“能幫我尋找我的乳娘嗎?”

  管遷點點頭,若兒稍微安心,當她再次回頭,看到幾名搜查證物的官吏,正把那條死蛇裝進木盒裏時,突然覺得想吐──

  讓人懼怕的大蛇,在這樣陰險的陷阱中尚且只有死路一條,何況她這個懼怕毒蛇的人呢?她有什麼力量去與她們抗爭?心頭一凜,若兒轉身跟隨士兵們離去。

  天牢是專門監押重犯的地方,但與一般關押囚犯的地方並無二致,甚至環境更差,被控犯罪的人,多在定罪後即以各種方式被公開或秘密地處死,因此牢房內並沒有其他人,所以顯得格外冷清陰森。

  很少使用、沒人打理,無窗、無光的房裏非常陰暗,空氣中彌漫著鼠類死亡後的腐臭和潮濕泥土的腥臊。一盞半明半暗的燈,並沒有給這裏多少光亮。

  坐在空蕩蕩的床板上,感受著這可怕的空氣,若兒想起多次出現過的預警,再回想突然發生的一切,明白這都是由王叔、慕容秋雁和賀蘭倩安排好的陷阱。

  她們早就有心要除掉她,而今,她們有人證、物證,又有拓跋窟咄的支持,若兒想求得清白脫身,看來會很難。

  就算拓跋圭在,他又能做什麼?何況,他會相信自己的清白嗎?想起他曾與慕容秋雁那麼親近,若兒的心中一陣茫然。

  不,他會相信她的!

  若兒用力地說服自己,雖然她整治過拓跋窟咄那樣的惡人,可是她從來沒有傷害過人,他會相信她的。

  現在,她唯一擔心的是汍婆的安危,她到底在哪里?發生了什麼事?

  她閉上眼睛,腦子裏一遍遍呼喚著她的乳娘,在冥冥中尋找她的蹤跡。

  乳娘的身影漸漸顯現,她在生氣,花白的頭髮淩亂,額頭似乎有傷,但她坐在舒適的椅子上,衣裳整齊,身上有淡淡的香味,還有一種她不熟悉的激動情緒。

  不會的,汍婆從來都很平靜,不曾這樣激動過!她在說什麼,嘴巴一直在動,可若兒聽不見,也看不清她對面的人是誰?那是個男人,一個很威嚴的男人。這個男人到底是誰?為什麼他會讓汍婆那麼激動?

  “汍婆,你在哪里?為什麼你會不告而別?”她在心裏呐喊。

  汍婆似乎聽到了她的呼喊,向她看來,那個男人也轉過身來──

  若兒趕緊看著他,想看清他是誰?

  “帶她走!”一聲吆喝驅散了她眼前的景象,那個男人與汍婆一道消失了。她心裏一陣懊惱,憤怒地轉向打斷她冥想的人。

  拓跋窟咄神氣地站在門口,看著對面的牆,似乎對她的“魅眼”仍心存忌憚。“我是你的主人,可你不服從我,如今該是我教訓你的時候了。”

  “呸,你一再地設計加害於我,就算你勾結了那些郡主,也謀不到王位!”若兒不層地啐他一口。

  “死到臨頭,你還敢嘴硬。”他揚起一掌,想打她,可看到她明亮的眼睛正瞪著他,立刻向那些士兵手一揮。“帶她走,你們聾了嗎?”

  知道是去接受審訊,但沒想到被帶進刑獄堂時,她看到的不僅有四部大人、諸位長老,還有留居宮中的文臣、武將,和前來準備參與王上婚典的姻親……哭哭啼啼的慕容秋雁與慷慨激昂的賀蘭倩,自然也在場。

  看到若兒進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臉上,但她視而不見的平視著前方,不去注意那些或憎恨或同情或遺憾的目光。

  然而,審訊竟然簡單到只是一個過場。

  主持審訊的拓跋窟咄,既不詢問她事情發生的經過,也不准她喊冤,只是將一條條罪名列出來,要她認罪。

  當張袞要求她重述事情經過時,拓跋窟咄和慕容麟、賀蘭木等人都很不高興,認為他是不相信郡主和證人的證詞。

  “張大人難道不信任郡主?慕容郡主的傷是假的嗎?”拓跋窟咄質問張袞。

  “不是不信任,只是辦案怎可只聽片面之辭?”張袞不服。

  “什麼片面之辭?在柴禾房,郡主們陳述事發經過時,王若兒都默認了。”拓跋窟咄說道。

  “不,我沒有默認,因為我根本沒有犯罪。”若兒為自己辯解。

  “罪犯都這麼說。”拓跋窟咄冷然道。

  “這妖女得認罪,若非賀蘭郡主以良藥相救,我妹妹早死了!我慕容家族若不見兇手伏法,絕不甘休,我父王天明即到。”慕容秋雁的哥哥慕容麟憤然宣佈。

  坐在慕容麟身邊的賀蘭木雖然沒有說話,但雙眼一直憤恨地盯著若兒。他是特意為好友拓跋圭的婚典和妹妹的冊封儀式而來,沒想到才來不久,就遇到妹妹遭人陷害一事,自然對陷害妹妹的罪人怒不可遏。

  “王若兒,你認罪嗎?”長孫嵩說著,心想,憑王若兒傷害的人是慕容家最得寵的郡主,這女孩的命運大概無人能改變了。

  “不,我不認罪!”若兒斬釘截鐵地回答。

  她的眼睛轉向慕容秋雁,無法將柴禾房內那個掐著自己的脖子、兇狠如狼的瘋狂女人,與眼前嬌柔美豔的郡主聯繫起來。

  此刻的她梳洗過又換了一襲新衣,顯得高貴端莊,臉上因殘餘的蛇毒還有些慘白,淚汪汪的眼睛紅腫,但不僅不傷她的麗顏,還讓她更顯得楚楚可憐。

  這個女人美豔如花,卻比毒蛇還惡毒!仿佛再次感覺到那雙冰冷的手掐住她的喉嚨,若兒打了個寒顫。

  這樣兇狠的女人真的要成為拓跋圭的王后嗎?不,她得保護他!只要揭示了真相,讓大家看清楚這兩個女人狠毒的一面,就能阻止她們靠近他。

  可是她要怎麼做才能讓人相信她呢?若兒焦慮的想。

  然而無論她如何想,審訊仍按拓跋窟咄、慕容家族和賀蘭家族的意願進行,唯一讓他們無法改變的是若兒至死不認罪的態度。

  直到三更時分,拓跋窟咄對長孫嵩說:“此案沒必要再審,人證、物證俱在,王若兒犯下謀殺王親罪,按我朝刑律,當處車裂;又因拒不認罪,犯藐視王法罪,處以斬首。二罪並罰,判淩遲處死。為平息慕容、賀蘭兩大家族之怨氣,表示我朝的誠意,請南部大人日出時立刻執行判決!”

  話一說完,堂內一片肅靜,雖知她死罪難免,但這樣的處罰仍十分殘酷。

  可是拓跋王朝立法嚴苛,天下聞名,亂世用重典,誰能說不對?

  “不可如此判決!”管遷以史官身分參與審訊,此刻擲筆而起,大聲說:“如今案情疑雲重重,怎可草率執行?”

  拓跋窟咄陰沈地轉向他。“管大人不過一介史官,記錄事件就行,查案判決與你無關!否則判你個擾亂公堂罪,同樣斬首。”

  “斬首就斬首,如此審案,不公不平,下官不在乎。”管遷豁出去地說。

  “管大人!”張袞想要阻止他,可是被拓跋窟咄一聲叫喊掩蓋。

  “來人,把管遷拉出去。”

  幾個士兵進來要將管遷帶走。

  見管遷因為自己而受牽連,若兒不顧一切地焦慮大喊。“你們不能傷害他!”

  “那你認罪嗎?”拓跋窟咄陰險地湊近她。

  面對拓跋窟咄這個卑鄙小人,若兒滿腹怒氣,惡狠狠地盯著他。“不認!”

  拓跋窟咄不敢與她的目光接觸,立刻轉過身去。

  “不要跟她多說,快替我妹妹討回公道。”慕容麟不耐地說。

  “陛下!恭迎陛下回朝!”

  門外突然傳來歡呼聲,緊接著,門被大力推開了。

  身著盔甲的拓跋圭,風塵僕僕地走了進來,抓住管遷的士兵立刻放開了手。

  拓跋圭用銳利如劍的眼睛掃視著整個大殿,直到發現目標。

  “若兒!”

  若兒充滿期待地看著他摘下頭上的兜鍪,臉帶關切地向她走來。

  “陛下──”一聲淒慘的哭喊聲中,誰都沒想到柔弱的慕容秋雁竟然從椅子上站起來,撲倒在拓跋圭面前,將他走向若兒的路阻斷。

  “陛下,臣妾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她抱著拓跋圭的腿,眼淚落在他佈滿灰塵的長筒靴上。

  “郡主?”拓跋圭吃驚地俯身拉她,可她不肯起來。

  “臣妾差點兒就被她害死了。”慕容秋雁仰起淚痕斑斑的臉,淒慘地訴說著她險些死於毒吻的經過。

  其他人也不時插嘴補充,慕容麟則激憤地表達憤怒之情。

  難道他最擔心的事真的發生了?拓跋圭僵住,身上感到寒冷,尤其面對慕容秋雁憔悴的麗容和柔弱的哭訴,他無法保持冷靜的分析和判斷。

  他是在歸途中接到張袞派來的使者傳信要他連夜速歸,否則若兒性命難保!他以為若兒發生了意外,於是一路急奔,卻沒想到等待他的竟是這樣一個故事。

  他從不懷疑若兒的善良,可是也清楚她的個性,更清楚她從一開始就不願與其他女人分享他,而對於一個女人在嫉妒心驅使下能做出什麼樣瘋狂的舉動,他早有所聞,於是拓跋圭無法立即做出正確的判斷。

  難到是即將到來的大婚刺激了她,讓若兒真的試圖去做她曾說過的事──毒死她們?!

  懷著一絲不確定,拓跋圭抱起跪在他膝前、不願起來的慕容秋雁,把她放回椅子上,然後緩緩轉身面對若兒。

  從他進來後,若兒就一直看著他、期待著他!當他被慕容秋雁抱住大腿時,她心裏有了不祥的預感,但她仍期待著他繼續走來,可是他沒有。

  他蹲了下來,一條腿曲起,跪在慕容秋雁身邊聽她哭訴,再將她抱起、安放在椅子上,而那個過程中,他沒有看若兒一眼。

  即便這樣,她仍在期待──

  “若兒,這是你做的嗎?”他開口了,終於望向她的眼裏寫著苦惱。

  “你相信我會做這樣的事嗎?”她的眼裏跳躍著最後一點火花,聲音嘶啞。

  “我……”面對她的平靜,拓跋圭遲疑了,而就是這一瞬間的遲疑,讓若兒的期待成為泡影,她的心直墜深淵。

  她轉開了視線,封閉起情感,不讓自己再有任何期待和幻想。

  “我再問你一次,你認罪嗎?”拓跋窟咄虛張聲勢地問。

  她看著他,眼裏再也沒有了懾人魂魄的耀眼光芒。“我──認罪!”

  “若兒!”看著她黯淡的眼神,拓跋圭喊她,但聲音卡在喉嚨裏,看著她的眼睛失去光彩,尖銳的痛楚刺破他的心臟,他覺得自己正走錯一步而墜落深崖……

  ***

  畫押定罪,審訊結束。

  作為死囚,枷鎖、鐐銬是免不了的。這次,沒有人能阻止拓跋窟咄得意地達成他的心願:報復、折磨一個永不肯屈服的rou體和靈魂!

  “陛下,你做錯了!真的做錯了!”參宇殿內,管遷聲淚俱下。“王姑娘善良堅毅,她永遠不會傷害任何人,可是你們都要殺她,為什麼?”

  “我怎麼可能殺她?我一定會救她!”拓跋圭讓護衛替他脫下身上的鎧甲,仍難以消除心頭那種空虛感,眼前揮之不去的是若兒絕望的目光。是的,他做錯了,可是此刻他不需要有人來提醒他,正是他親手將自己最心愛的女人推上了法場。

  “你救不了她,因為你已經殺死了她。”管遷情緒失控地大聲說。

  心情極差的拓跋圭雙目一瞪。“管大人,我尊敬你,可並沒有允許你放肆!”

  管遷慘笑。“我敬重的是志向高遠、胸懷天下的王上,更是是非分明、重情重義的男人。可如今才明白世上根本沒有那樣的人,因為那樣的人都死了。也罷,王姑娘死了,老夫自會替她樹碑立傳,讓後世以她為鑒,牢記侯門深似海,不可空將深情付流雲……”

  他搖搖晃晃地往殿門外走,嘴裏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如銳利的刀切割著拓跋圭的心。“管遷,你給我站住!”拓跋圭一把抓住瘦弱的史官,將他提回來,放在椅子上,臉色鐵青地站在他面前。“把你的話說清楚!”

  “不,老夫老了,說不清楚!問陛下自己吧!”

  知道這是個威武不能屈的老人,拓跋圭克制住自己的脾氣。“管大人,千里巡邊,我很累,回來就遇到這些事,你讓我該怎麼想?”

  見他並不真糊塗,管遷克制地說:“臣只知查案得間案情、問當事人。”

  “可我聽了整個過程……”拓跋圭想辯解,卻覺得心裏非常地不安。

  “是,你聽過,張大人也聽過,王叔和眾大臣都聽過,可你們聽的都是兩位郡主的一面之辭,可有聽聽另一面的?”

  “為什麼若兒什麼都不肯說?”拓跋圭懊惱地問。

  “說?她能說什麼?”管遷的情緒再度激動起來。“有誰允許她開口?有誰聽她說話?除了受死,她能做什麼?”

  “她不會死!”拓跋圭冷靜地說:“坐下來,告訴我你知道的部分。”

  “我知道的部分並不完全,王上該問的不是老夫!”倔老頭跟他卯上了。

  拓跋圭並不怨他,因為他會自己去找出真相──

  ***

  牢房還是那樣冰冷、黑暗和齷齪。

  囚禁在牢中的若兒坐在床上,垂著頭,什麼都不想,因為只要想起拓跋圭那存疑的目光,她的心就疼痛。

  無數影像在她眼前跳躍,她無動於衷,她不再為自己的命運擔心,不再借助天賦探視未來,她的未來已經被決定,除了死亡,沒有另外一條路!

  現在,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儘快天明,無論什麼刑具,她都能忍受,因為她的心已經被淩遲處死。

  門口發出響聲,但她並未移動分毫。

  “嘿嘿,小美人終於也有落到我手裏的一天哪!”拓跋窟咄的聲音在她身邊響起,她依然木然而坐。

  “怎麼啦?你的魅眼呢?”他調笑著抓起她的頭髮,迫使她抬起頭來。

  當看到她無神的眼睛時,他膽子大了,伸手摸摸她的臉,奸笑著說:“真是美人胚子,要死了還是這麼漂亮!早順從了我,你又怎麼會吃這種苦頭呢?”

  因為拓跋窟咄碰到了被慕容秋雁打傷的地方,若兒皺了皺眉頭。

  “我早警告過你,她們早晚會除掉你,你就是不相信。”他得意地說。

  “那天在樹林裏恐嚇我的人果真是你!”若兒開口,發現自己的嗓子啞了。

  “瞧,嗓子啞成這樣!”拓跋窟咄再拍拍她的臉。“沒錯,是我,如果那天你順從了我,早就沒事了。如今,你就認命吧!”

  一邊說著,拓跋窟咄一邊更加湊近她。

  若兒痛恨自己此刻的無助,腳上的鐵鏈讓她寸步難行,手上和脖子上的枷鎖讓她連轉動身子都難,她的眼睛再也沒有了神采,她徹頭徹尾是個無能為力的人。

  當他的手伸向她時,她只能將自己儘量縮小,用枷鎖做有限的保護。

  可是他得寸進尺,按住她的頭,俯下臉,就要親她。

  “滾開!”她低聲吼叫,一抬胳膊,枷鎖打在他的下巴上,這下惹惱了他。

  “妖精,你以為你還可以用魅眼整我嗎?”他壓住套在她頸子上的木枷,捏她的臉,惡毒地說:“再過幾個時辰,老子的這只手,會親自操刀割開你的衣服、劃爛你美麗的身子、削下你又白又嫩的肉,看著你變成一堆白骨。

  哈哈哈,你的心會在白骨堆裏跳動,也許你還能聽到我和很多人在笑。不過,千刀萬剮後,你會很痛,你的白骨也會被血染紅,呃,別忘了還有你的魅眼,又亮又美的魅眼,我會把它們挖出來放在床邊,每日欣賞……”

  “不要說了,你這個魔鬼!混蛋!”他的描述讓若兒驚懼得發抖,她開始嘶聲尖叫,仿佛只有這樣,才能阻止他可怕的聲音傳入大腦,消除心裏的恐懼。

  “哈哈哈,妖精也會害怕。”拓跋窟咄扯下她的腰帶,綁住她的嘴。

  聲音消失,她知道自己應該勇敢,可是卻害怕得直冒冷汗。

  她用力扭動身子,用枷鎖撞擊他。

  她的反抗激起他變態的快感,拓跋窟咄撲倒她,抓起鐵鏈,將她拖到地上。

  枷鎖弄痛了若兒的頸子,她痛苦的申吟讓惡徒興奮不已,而他的嘴裏則不斷地說著她從未聽過的yinhui言辭。

  她無法動彈,無力反抗,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壓在她身上。

  “小騷貨、小妖精,老子今天是向你討債來的。”他惡狠狠地說:“五年了,你讓老子丟人現眼、夜夜難眠,今天我要統統都討回來──呃,該死的鐵鏈。”

  他發狠地說著,為無法解開那條粗粗的鐵鏈而沮喪怒吼。

  終於,若兒心驚地聽到自己的裙子在他手裏發出驚人的撕裂聲……

  “王叔,快走,有人來了。”他的謀士馮羌匆匆跑來喊他。

  正被色欲驅使的拓跋窟咄厲聲大罵。“滾出去,沒看到老子正忙嗎?不管來者是誰,殺了他!”

  “是、是王上和幾位大臣……快走吧,這賤人不值得王叔捨命。”

  這“捨命”兩字鎮住了拓跋窟咄旺盛的色欲,他連忙從若兒身上跳起來,慌忙逃出了牢門。

  “什麼人?”外面傳來拓跋圭的聲音。“晏子,去抓住他!”

  聽到熟悉得讓她心痛的聲音,若兒心裏一陣慌亂,她想起來整理破爛的衣裙,可是她根本無能為力,而外面的人進來的速度很快。

  “若兒!”拓跋圭一看到躺在地上的她,當初她險遭拓跋窟咄侮辱的情景再現眼前,悔恨立刻吞噬了他的心。他急步走過來想抱起她,可是她身上巨大的枷鎖阻礙了他。

  “找鑰匙來!”拓跋圭大聲命令柯石,解開了捆綁在她嘴上的腰帶。

  隨他前來的張袞和管遷,看到她破爛的衣裙,都紛紛轉開視線。

  “是哪個畜牲竟敢做出這等傷天害理的事?”管遷憤怒地問看守的士兵。“剛才的人是誰?”

  “是,是王叔。”士兵不敢隱瞞,將鑰匙交出來。

  “這個混蛋,我非殺了他不可!”拓跋圭憤怒地接過鑰匙、打開枷鎖,把它摘下摔在地上,再將若兒扶起。

  若兒一站起來,就坐在床上蜷縮起身子,不讓失去遮蓋的雙腿露出來。

  拓跋圭取下套在她雙腿上的鐵鏈,將她被撕破的裙子拉攏,又急又氣地喊。“給我亮一點的燈。”

  燈亮了,拓跋圭湊近,可她畏縮地垂下頭,不願看他。

  “若兒,抬起頭來,讓我看看你的嘴。”拓跋圭輕聲要求她。

  可她連眼皮都不動一下。

  他托起她的臉,若兒沒有退路,只能再次接受她不願意要的碰觸。

  “狗東西,他居然敢打傷你的臉。”拓跋圭輕撫她臉上的掌痕,憤怒地罵著。

  “那個傷不是拓跋窟咄打的。”管遷告訴他。

  拓跋圭的手一僵,難道還有人打她?“那是誰?”

  沒人回答。

  拓跋圭看著管遷。“是誰打她?”

  “那得問王姑娘,那人不光打她,還想掐死她!”

  拓跋圭聞言,低頭查看她的頸子,因那紫色的指痕而心痛。

  “若兒,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撫摸她的傷,但被她推開。

  “王姑娘,你得將實情說出來,否則誰來懲罰真正的壞人?”管遷勸導她。

  “有誰會相信呢?”她抬起溢滿淚水的眼睛。“管大人,汍婆……”

  她的聲音因為喉嚨受傷和後來的尖叫而嘶啞,讓拓跋圭忍不住握住她的手,但她沒有反應,只是看著管遷。

  管遷歎一口氣。“我們把宮裏都搜遍了,但沒有發現任何蹤跡。”看到若兒眼裏的淚水,管遷急忙安慰她。“羅結還在尋找,一定會找到的。”

  “可是天明……別讓她來。”她垂下眼,淚水滴落在木枷上。

  “若兒,你得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我可以救你,一定……”

  “你什麼都不可以,因為是你判了我的罪。”她冷漠地說。

  “我錯了。”拓跋圭抱住她,管遷等人歎息著走出門去。

  “不,別走,你們該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身後的若兒喊住了他們。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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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05:03:3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聽完若兒的陳述,拓跋圭後悔得想罰自己下油鍋。

  張袞和管遷離開了,柯石與衛兵在門外守衛,牢房內只有他們倆,拓跋圭的情緒再也無法克制。他不管她是否還像前幾次那樣排斥他,緊緊地抱著她,將頭埋進她的胸前。

  “若兒,我不該一時糊塗懷疑你,雖然只是一刹那,但我傷害了你……”悔恨齧噬著他的心,他心碎地說:“我有難時,總是你救了我,可是你有難時,我做了什麼?我的遲疑摧毀了你的信任,讓你傷心,我該無條件地信任你才對。”

  他的悔恨滲透了她的心,她想保持先前的恨意,那樣她走上刑台時就能輕鬆一些,可是當他這樣抱著她、懇求她時,她沒有辦法做到!

  她抬起手,撫摸他寬闊的肩膀和稍顯散亂的髮髻,所有對他的愛都湧上心頭。她心痛地渴望與他長相廝守、永不分開。然而,他讓慕容秋雁靠在他懷裏的情景,他對她不信任的一瞥,都讓她明白他不屬於自己,永遠都不會屬於她。

  壓抑住心中的痛,若兒抓住他的肩膀猛力一推,拓跋圭往後跌去,他驚訝地望著她,而他臉上是讓她痛苦的悔意。

  “你是有遠大抱負的王上,是要做大事的英雄,如今既然已經判我有罪,那你就讓他們執行,這樣才能平息燕國的憤怒並防止賀蘭部的叛離,維護魏國的穩定,這就是你現在應該做的。”

  “我不能──”

  “能!為什麼不能?”她厲聲斥責他。“犯了罪就該受罰,身為國君,自當循律法理事,不該如此優柔寡斷。”

  “可是你並沒有犯罪啊!”他往前一挺身,再次抓住了她。

  這句遲來的平反,讓若兒霎時熱淚盈眶,她難以控制地說:“當初你可不是這麼想的!”話一說完,她雙手捧著臉,吞咽下號啕哭聲。

  她不能哭,絕對不能哭,在目前這種局勢下,哭只會讓他更為難。

  拓跋圭坐上床,將她抱進懷裏,以他們早已習慣的方式緊緊相擁著,他親吻著她的頭頂,低聲說:“牛川即位大典上,你罵我是笨蛋,說你錯把我當做了麟鳳龜龍,如今想來,你果真有遠見。你說得對,我是笨蛋……”

  若兒抬起頭看著他,用手掩住他的口,含淚道:“你就是笨蛋!不該為了我讓魏國面臨危急。如果你還愛我,明早就讓他們來帶我,你不要來、不要看,你去找汍婆,我知道她沒有受傷,你照顧好她,我會感激你,永遠感激!”

  她的溫柔撕扯著他,讓他覺得自己的心再一次破碎了。“若兒,我怎能……”

  “你能!你必須能!想想你的祖先,想想你正在開創的帝業,王上……”

  她的話消失在他嘴裏,這次,他的吻沒有激情,只有內疚、承諾和保證。


  天亮了,太陽升起前,王宮外的刑場上已經聚滿了不安的人。

  一夜之間發生的事將新生的北魏推到了再度分崩離析的危險邊緣。王叔因欲染指即將問斬的囚犯而被王上追捕,逃離了魏國,這件事在整個國內議論紛紛,眾說紛紜。與此同時,賀蘭部的賀蘭木則以昔日對魏王的救命之恩要脅,逼迫他日出時執行判決,為他妹妹討回公道。

  而最讓魏國上下不安的是,燕國國君慕容垂得到兒子傳信後,親率大軍連夜趕來,想以武力迫使拓跋圭殺死意圖陷害他女兒的人。

  外部重兵壓境,內部危機四伏,拓跋圭面對著艱難的選擇。

  要嘛為國舍愛,執行判決;要嘛找出證據,證明若兒無辜。

  但這兩樣對他來說都很難,前者之難不言而喻,後者之難,難在需要時間。

  晏子雖然抓到拓跋窟咄的謀士馮羌,可那惡賊卻逃往拓跋圭的另一個對手──匈奴人劉衛辰那裏。

  面對危機,魏國朝廷人心惶惶,人人深恐得罪了勢力遠大于他們的燕國。

  為了穩定大局,拓跋圭派特使去迎接慕容垂,請他到盛樂王都。表示將親自謝罪,其實他的目的是要將燕王留在身邊,使得燕兵投鼠忌器,不敢輕易動武,這樣能為他贏得尋找證據的時間。

  當太陽冉冉升起時,拓跋圭獲知燕王到了,他立刻來到宮門外親自迎接。

  看到刑場上的人群和高聳矗立的刑架,他的心情格外低沉。

  一見面,慕容垂就蠻橫地說:“魏王空置小女數月不婚,如今小女王後還沒當成,卻差點命喪妒婦之手,此等無禮之舉,光謝罪不足以彌補。”

  面對他的氣勢,拓跋圭容忍地解釋。“先王與燕並事晉室,世為姻親兄弟。冊封大禮一再推延,皆因吾國初立,戰事不止,朕須傾力安國。今郡主遇難,朕自痛惜內疚,故特令使臣前往迎接致歉,還請燕王息怒。”

  慕容垂對他禮貌的態度、合理的解釋無可挑剔,但對愛女受傷仍無法諒解。“魏王若有誠心,就該立刻殺了那個妒婦,否則別怪朕不講情面。”

  他的聲音洪亮如鍾,全場萬餘人鴉雀無聲。拓跋圭冷言道:“殺人要問是非,判罪需有證據,如今朕以為證據尚不足以判明真相。”

  “你……”

  “父王。”慕容秋雁嬌弱無力的呼聲,讓老國王停止質問,轉向愛女。

  當看到她面色灰暗,手臂仍瘀青腫脹時,怒氣頓時爆發,轉向拓跋圭吼道:“老夫不管你證據如何,只要你立即為小女報仇,你願不願意?”仗著燕國強大的軍力,他絲毫沒把年輕氣盛的拓跋圭放在眼裏。

  但拓跋圭沒理他,他的心因看到跟隨慕容秋雁出現的人群而憤怒地狂跳。

  看來他底下那些急於討好慕容氏、害怕禍延己身的臣子們,已經迫不及待想執行判決,因為他們正押著雙手被縛、裙子破裂的若兒走來。

  長孫嵩在他面前跪下,帶著罪惡感低頭說:“吾王陛下,臣等依照判決已將犯人押到,請依時行刑。”

  拓跋圭因憤怒而沒有回答,他看著若兒。當他注視著她時,四周的一切仿佛消失了,只剩下他與她而已!他好想抱緊她,將她藏在懷裏珍愛,而此刻那張受了傷的心形臉,也平靜地望著他,可是在那平靜的後面,他卻感覺到了恐懼。

  若兒確實很害怕,雖然早有了死的準備,可是看到刑架和人群,她的心仍止不住顫慄。她只能默默地祈禱神靈,在最後時刻賜予她勇氣,讓她有尊嚴地死去。

  “不,朕要重新審查此案!”拓跋圭果決地說。

  他的宣佈頓時引起一片呼聲。

  “對,重新查案!”剛趕回來的許謙、獨孤鴻,率領魏軍圍在場外大聲呼喊。

  而與他們相反的是慕容麟、賀蘭木和雙方部屬“還郡主公道”的叫聲。

  “還查什麼?小女的話就是證據,你如不殺了那個妒婦,那老夫就此告辭,咱們沙場上見。”他立即拉住女兒。“走!”

  “父王,女兒是受害人,魏王會還女兒一個公道的。”堅信自己已經得到拓跋圭的心的慕容秋雁拉住了老父,再轉向拓跋圭,拉起衣袖柔聲說:“陛下請看臣妾這裏,這就是那條毒蛇咬的,是王若兒放毒蛇咬的,你還要偏袒她那樣的人嗎?”

  拓跋圭沒看向她的胳膊,而是看著她的臉。初升的朝陽下,她愈顯陰暗的面色中透著殺氣,淚眼中閃動著冷芒,他奇怪自己之前為何會被她的這種神情迷惑。

  “陛下,不要相信她,放蛇咬她的絕對不是王姑娘!”

  魏軍陣營裏,安超大叫起來,他是剛隨大將軍趕回來的,對整個案子並不很清楚,可是此刻一聽郡主是被毒蛇咬傷,就大聲為王若兒喊冤。

  “你怎麼知道?小小士兵休得在這裏信口雌黃。”慕容垂厲聲訓斥安超,但另一個聲音立刻有力地回擊了他。

  “他沒有信口雌黃,信口雌黃的另有其人。”兵甲未卸的許謙大步走過來,出人意外地在王若兒面前單膝跪下,抱拳道:“王姑娘,臣與安超曾向你保證不說,可如今為救姑娘性命,臣食言了。”

  言畢,他不等她回答,立刻轉向拓跋圭,大聲說出在弱落水他與安超奉命陪若兒上山采藥,她被小蛇驚嚇到的事。說完後他質問道:“陛下,如此懼怕蛇的人,有可能攜帶毒蛇去害人嗎?”

  “那一定是她假裝的。”慕容秋雁再次以淚眼面對拓跋圭,試圖軟化他。“陛下,你要相信我,王若兒是個心狠手辣的女人。”

  “不,她不是!”一直安靜地站在若兒身邊的羅結突然開口了。

  “你……羅結?”慕容秋雁大驚失色地看著這個全心拜倒在她美色之下的後宮管事,口氣異常地尖銳。“你是說,王若兒不是心狠手辣的人嗎?”

  “沒錯,她不是!”管事再次冷靜地回答,並對王上和所有的人說:“一個連只野兔子都不忍心傷害的人,怎麼可能傷人?”

  他的話讓拓跋圭十分欣慰,也讓若兒大為震驚,她無法相信這個對她一向嚴苛的管事,會在關鍵時刻挺身替她說話。

  “陛下,不要相信他們的話,是王若兒用魅眼迷惑住他們,她一定是兇手!”

  “朕會重新審查此案,絕不讓兇手逃脫懲罰。”拓跋圭冷冷地說。

  慕容秋雁的神色一變,幾近瘋狂地指著若兒叫道:“那陛下就更該殺了她,殺了這個想害死妾身的女人。”

  “因為她根本就不是兇手!”一個蒼老的聲音從刑架後傳來。

  “汍婆!”看到她,若兒激動地喊她。“你沒事吧?”

  “有事,我有事,如果你死了,我一定要這些女人陪葬。”汍婆一反往日的沉靜忍讓,眼裏充滿怒氣地說。再將兩個女孩推到慕容秋雁面前,冷然道:“慕容郡主,好一個徒有其表的蛇蠍美人,看看她們是誰!”

  一看地上的兩名女孩,正是自己和賀蘭倩的丫鬟,慕容秋雁急吐一口氣。

  她的細微表情並沒有逃過拓跋圭的眼睛,他心裏暗驚:自己差點兒娶了這個邪惡的女人!

  元元哭泣地跪在她面前。“郡、郡主,是草兒,草兒先說出來的……”

  “不是,是、是……”草兒哆嗦。

  “少說廢話,就從你們幫著賀蘭倩打暈我,把我關在她的臥室內開始老老實實地說吧,正好大家都在,自可做個明斷。”汍婆厲聲吆喝,很有幾分威嚴。

  於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兩個丫鬟為了自保什麼都不顧了,哭著將她們奉各自主人之命,先抓走汍婆,以此誘騙王姑娘進入她們預先佈置好的陷阱,整個計畫說了一遍。

  “你們這樣苦心陷害王姑娘,到底是為什麼?”中部大人郎遜震驚地問。

  丫鬟低垂著腦袋沒有回答,知道已經無法掩飾罪行的慕容秋雁叫了起來。“因為陛下只喜歡那個賤貨,還要立她為王后,我出身高貴,如何能與她平起平坐?我就是要掐死她!燒死她!”

  她瘋狂的言辭讓人氣結,拓跋圭恨不能一刀砍了她。

  南部大人難掩震驚與憤怒地問:“這樣惡毒的計謀是誰想出來的?”

  慕容秋雁一聽,面色略變,往她父王身邊靠去,似乎不願意回答。

  “是誰?!”

  拓跋圭一聲暴喝,嚇得她不由自主地沖口而出。“是賀蘭倩。”

  “不會,我妹妹雖然做事莽撞,但沒有那麼大的膽子。”想到這個罪名一旦成立,拓跋圭將把所有怒氣轉移到賀蘭部,賀蘭木害怕了。

  “快說,是誰?”拓跋圭咬緊牙關再問,對這個陰謀的製造者恨之入骨。

  “是,是王叔……蛇也是他給賀蘭郡主的……”慕容秋雁頹喪地說:“我並不知道蛇是用來咬我的,事後賀蘭倩才告訴我。”

  “卑鄙、兇狠的女人。”拓跋圭不顧慕容垂在場,厲聲唾駡。“堂堂郡主竟然不惜以苦肉計來陷害他人,你們的用心可謂良苦,但也令人不齒!”

  拓跋圭銳利的目光掃過慕容秋雁驚惶的面頰,再掃向一直憤懣不平地看著他的賀蘭木,後者則羞愧地轉開了頭問丫鬟。“我妹妹賀蘭郡主現在人在何處?”

  草兒坐在地上,指指王宮,沒有開口。

  汍婆大聲說:“正在她的臥室內睡覺呢!”

  “你敢陷害她……”賀蘭木大叫。

  “呸,我這雙手只會迎接生命,不會害命,不像你們那些高貴的郡主。”汍婆濁目一瞪。“我在她的飯裏下藥,讓她睡一覺,免得再作亂。”

  拓跋圭拔出身上的腰刀,大步地走向被捆綁多時的若兒,不由分說地割斷了繩索,將她緊緊地摟在身邊,輕聲說:“你沒事了!”

  若兒虛弱地依偎著他,不敢相信這突如其來的變化。

  看著高聳的刑架和身邊全副武裝的士兵,她有做夢的感覺。

  “陛下,懲罰真凶,肅我朝綱!”圍觀的魏國軍民齊聲呐喊,都被這幾乎殺錯好人的事件激怒了。

  見形勢陡然逆轉,不僅慕容家族、賀蘭家族頓失氣勢,就連最有心機的慕容秋雁也亂了分寸,只能將目光投向她的父兄,這是唯一可以幫她的力量。

  慕容垂沒想到女兒會做出這樣瘋狂的事來,心知拓跋圭絕不會再接受女兒,但高傲的他絕對不會讓女兒失去依靠,因此他將女兒拉到身側保護著。

  拓跋圭冷然看著他,知道憑藉實力,他今天還無法為若兒討回公道,但他發誓會有那麼一天,燕國必定成為他的足下之臣。

  他轉向全體民眾舉手一揮,全場肅穆,拓跋圭大聲宣佈道:“各位都看到了,慕容郡主表面溫柔嫻淑,實則心胸狹窄、為人狡詐,不堪為國之母!然顧及燕國乃我世代友邦,朕特赦免其死罪,容燕王帶回自行處置。”

  他的目光一轉,看著賀蘭木,嚴厲地說:“賀蘭倩乃朕之臣民,初選入宮卻違反宮規,私自與拓跋窟咄勾結,性情暴躁,如今犯下如此罪行,以我朝刑罰,當處車裂,但因其兄賀蘭木曾對朕有救命之恩,故朕特赦免其死罪,讓賀蘭木即日起將其妹帶回家中,以家法處置,今後視為平民,不得以郡主相稱。”

  他寬大的處罰贏得了所有人的稱讚,換來若兒會心的微笑,他確實是寬厚仁慈的君王。

  然後他再俯身看看身邊微笑的若兒,繼續對大家宣佈。“朕的王后今後只有一人──王若兒!”

  眾人歡呼,若兒色變,剛逃脫厄運的她絕對不想做王后。

  慕容垂忽然發出讓人驚詫的聲音。“這個女人必須死,魏王怎可娶她?”

  在場剛剛松了口氣的人們,再次繃緊了神經,看著這個三伏天還頭戴高頂皮帽的老人,不理解在得知王若兒的無辜後,他為何還不放過她。

  “朕已寬恕了貴國郡主,燕王何以干預朕的私事?”拓跋圭冷靜地問。

  “因為這個女人是妖精,小女之錯必是她的妖法所致。”他指出。“她以魅眼迷惑魏王,將給天下帶來大難,她必須死!”

  慕容秋雁立刻佐證。“是的,在柴禾房,她用魅眼驅使我做出不想做的事。”

  “可是她減少了郡主的罪孽,讓郡主的丫鬟不致于死在捕獸網內。”羅結溫和地提醒她,希望他所崇拜的美麗郡主只是因為一時糊塗才犯下害人之罪。

  可是他想錯了,他心中的聖女其實是惡魔的化身!

  “你給我閉嘴。”慕容秋雁痛恨沒有人站在她這邊,尤其痛恨她以為已經完全掌握在手心的羅管事竟在關鍵時刻背叛她,因此她自覺再也沒有假裝的必要。“你一個閹人,難道也被她迷惑了?”

  她邪惡的語言,讓羅結頓時面紅耳赤,半天無法言語。

  “郡主難道不是人嗎?”若兒憤怒地替困窘的管事說話。“羅管事一直全心全意照顧你,讓你的生活舒適安逸,你怎能這樣說他?”

  慕容秋雁正要反駁,看到她因為憤怒而閃亮的黑眸,又心虛地避開,拉著慕容垂說:“父王,別看她的眼睛,她的魅眼會害人。”

  慕容垂瞪了若兒一眼,冷酷地對拓跋圭說:“今日魏王殺了她,燕魏兩國仍是一家人,否則,你我今日起便是敵人。”

  拓跋圭和所有人都被他不合情理的要求激怒了,可一時又無法與他撕破臉。

  就在這個時候,汍婆踱到了他的面前。“燕王真要殺死她?”

  慕容垂不耐地說:“走開,不知天高地厚的瘋婆子。”

  “瘋婆子?”汍婆冷然一笑。“當初你也喜歡罵這句話,沒想到這麼多年,你還是喜歡這麼罵人。”

  “當初?”慕容垂被她的口氣吸引,情不自禁地看著她,而且臉色逐漸改變。

  “認出我是誰了嗎?”汍婆故意將自己佈滿皺紋的臉湊近他,朝他咧嘴一笑。

  慕容垂渾身一顫,指著她。“你……你是汍兒?!”

  “哈哈,眼力還不算差,認出來了?”汍婆悠然地說。

  “你,你怎麼會在這裏,又怎麼老成了這樣?”慕容垂驚訝地問。

  汍婆揮手道:“世事滄桑,燕王也不年輕了!你過來好好看看這位你父女倆一心要她死的姑娘,看看她是誰?”

  汍婆走到若兒身邊,將她散在額前的頭髮撥開,讓她完美的心型臉露了出來。她面頰上的傷已經消腫,此刻只有淡淡的紅印。

  慕容垂看著若兒,身不由己地往她走去。可是,看清楚那雙黝黑的瞳眸時,他僵住了。“你、你是……瑾兒!”

  一陣暈眩襲來,他搖搖欲墜,拓跋圭迅速向前扶住他!



  在王宮的禦殿內,慕容垂緩緩醒過來。

  “瑾兒……瑾兒……”他張開眼睛,坐起身來呼喊。

  她就在面前不遠的地方坐著,拓跋圭守護在她身邊,可是她張著黝黑的眼睛,以看陌生人的目光審視著他。

  現在她終於明白了,燕王正是她影像中與汍婆說話,讓汍婆激動的男人。

  “瑾兒……”他淚眼昏花地看著若兒呼喚,但她無動於衷。

  “父王,你怎麼了,她是王若兒,是要害死女兒的人哪!”慕容秋雁握著父親的手搖晃他,而慕容麟則注視著那個有著深邃黑眸的女孩。過去他從沒注意過她,今天仔細看過後,才發現她的氣質、容貌,果真不同凡響!

  “沒錯,她不是瑾兒!”汍婆從房間的陰影處走來,對若兒說:“孩子,你從小就問我你爹娘的事,可是我從來沒有告訴你,因為那會牽扯出悲慘的回憶。”

  “汍婆,請告訴我。”若兒走向她,讓她坐下,自己則坐在她身邊。

  汍婆搖搖花白的頭顱。“我會告訴你,也是時候了!”

  一個故事從老乳娘口中說出,引起了當事人不少的感慨──

  四十年前,慕容垂因威名日顯引起前燕權貴的不安。他有兩個最大的強敵,一個是太宰慕容評,另一個是太后可足渾氏。這兩人一個貪吝淺薄,一個愚昧剛愎,而年幼的皇帝慕容暐昏庸無能,朝政基本上被他的母親掌握,他的兩個叔叔慕容恪和慕容垂則是軍政大事的執行者。

  不久後,慕容恪病死,朝中大小事都落在了吳王慕容垂肩上。他憑藉戰功深得眾人敬重,可是卻讓太后非常不滿,怕他取代兒子的王位,便暗中與慕容評勾結,設計排擠慕容垂。

  那時的慕容垂深愛著他的正妃段氏,段妃年輕貌美,個性賢慧溫柔,並有用肉眼看到未來,用雙手為人解除痛苦的能力。這事不知怎地被太后知道了,她開始利用這事打擊段妃,說她是妖魅,逼迫慕容垂殺死她,但都被慕容垂拒絕了。

  太后並不死心,她相信只要害死王妃,就能讓吳王痛苦,磨光他的銳氣。於是她趁慕容垂率軍外出征戰時,以一樁宮內的巫蠱案為藉口,執意說是段妃所為,處死了段妃。

  慕容垂得知此事,傷心欲絕,但已無力挽救,也無力抗爭。從此,他對太后恨之入骨,也格外疼愛不足周歲的獨生女慕容瑾。為了避免女兒遭到同樣的迫害,慕容垂小心翼翼地將她藏在偏僻的地方,讓自己信任的侍妾汍兒照顧她。

  瑾兒在孤獨中長大,越來越像段妃,而且遺傳了段妃的天賦。

  可是隨著時間推移,慕容垂有了新王妃,有了其他子女,並忙於爭王奪霸,漸漸不再來看望他與段妃的女兒。

  直到有一天,汍兒進宮告訴他,他的女兒要嫁人了,他才驚悟自己已經十年沒去看過那位曾經是他最心愛的女兒。

  於是他去了,在酷似愛妃的女兒面前,他的愛再次復蘇,可是瑾兒不認識他,拒絕服從他。最後,他們父女不歡而散,從此天各一方,毫無消息。

  如今看到酷似女兒也酷似愛妃的孫女,他老淚縱橫,情緒激動!

  “若兒,隨我回燕國去,在那裏,沒有人敢輕視你。”

  可是若兒搖頭。“不,你當年沒保護我外祖母,也沒照顧我娘,如今我為何要相信你、跟你走?”

  老燕王傲氣再顯,不悅地說:“你是我慕容家的骨肉,自然得跟我走。”

  “不對,若兒是我拓跋圭的王后,如何能跟你走。”拓跋圭不滿地糾正他。

  “我可還沒有答應這門親事!”燕王固執地說道。

  汍婆道:“燕王還是答應吧,魏王的繼承人可不能出生在燕國國都。”

  “什麼?繼承人?!”

  屋子裏的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驚呼,連若兒都大吃一驚。

  “汍婆,你不要瞎說!”若兒紅著臉,斥責乳娘。

  “我可沒瞎說。”汍婆正經地看看若兒的腹部,掰著指頭說:“一個月,嗯,再加四、五、七……喔,對了,那孩子差不多有兩個月差十天大。”

  “兩個月差十天?”若兒心裏嘀咕,臉更紅了。

  拓跋圭也在嘀咕,並笑了!他一把抱起她。“哈哈,太好了,潛心潭……”

  “不許說!”若兒羞怯地捂住他的嘴。

  拓跋圭不管有多少驚奇的眼睛正注視著他們,抱著若兒往大殿後方走去,一邊大聲喊著。“長孫大人,朕的婚禮三日後舉行,不得延誤。”

  “臣遵旨,絕不延誤!”南部大人笑呵呵地說。

  大殿後方傳來沙啞的聲音。“放我下來,我不做王后。”

  “那可由不得你。”拓跋圭專橫的聲音讓人聽了膽顫,可自有人不怕。

  “放開我,不然我要咬你了。”

  “咬吧,要不我先咬你,省得你多話。”

  “你真──”

  聲音消失在模糊的呢喃中。

  “看見嗎?沒人能帶走她,她是屬於魏王的,這是神的安排。”汍婆對慕容垂說:“燕王錯過了瑾兒的婚事,如今還要錯過若兒的嗎?”

  中部大人郎遜恭敬地邀請慕容垂。“三日後即是吾王大婚之日,也是貴王孫女之喜,請燕王留下共襄盛舉,也算不虛此行。”

  慕容垂看看身邊神情沮喪的女兒,遲疑地說:“不必了,小女所惹之禍,眾怒未息,朕還是回避為妥,請各位代為轉告魏王,三日內,賀喜之禮必定送到。”

  一場危機終於化解了,整個盛樂都沉浸在歡樂中,唯獨一人鬱鬱寡歡,那人就是未來的王后──王若兒。

  “我不想當王后。”

  婚禮的前一天晚上,一直將自己關在藥房內的若兒,氣惱地回答汍婆。

  “為什麼?”汍婆好笑地問。

  “為什麼?你居然問我為什麼?”若兒驚訝地看著她。“想想我們倆這陣子吃的苦,再看看燕王,他為了做王,忽略我外祖母,拋棄我娘。這就是擁有權位的關係,為了王位,他們可以捨棄一切。若嫁給他,說不定哪日哪時,他也會將我放置到杳無人煙的地方任我自生自滅……”說到這裏,若兒淚如雨下,低頭哽咽不已。

  有力的大手將她攬入寬闊的胸前,知道那人是誰,她的眼淚流得更多。

  “我不會那樣對你,永遠不會!”拓跋圭心痛地抱緊她。“就算我真的敢背叛你,他們也不會答應。”

  “他們?”若兒驚訝地抬起頭來望著他。

  他擦拭著她臉上的眼淚,微笑道:“是的,他們!管大人、許謙、獨孤鴻,還有安超和很多的士兵,一整天看不見你,又聽說你不肯嫁給我,大家都急了。”

  “怎麼會?我只是個平凡的女人。”

  “是的,你是個女人,卻一點都不平凡。”拓跋圭深情的眼睛裏充滿敬仰和愛慕,讓若兒的呼吸急促起來。

  “不對,我是平凡的女人,我會嫉妒、會生氣、會害怕……”

  “還會哭泣。”拓跋圭補充著並俯身親吻她。“可你是獨特的,如果不信,來吧,讓事實告訴你!”

  他拉起她的手,帶她走出藥房,從後宮的南門進入參宇殿。

  “你看那裏──”他推開寬大的門,守衛在門外的士兵立刻舉起兵器致敬。

  若兒按他的指引往臺階下看,月光及燈火下,寬闊的閱兵場上圍著很多人,有軍人,也有百姓。

  當有人發現他們時,立刻呼喊了起來──

  “陛下和王后。”

  “王姑娘。”獨孤鴻看到他們,立刻跪在地上,高聲對若兒說:“我們都是粗人,不會說話,但請姑娘做我們的王后,我們會緊隨陛下,誓死保衛王后。”

  “獨孤將軍──”若兒激動得不知該說什麼。

  “緊隨陛下!保衛王后!”

  臺階下響起一片呼喊聲,士兵們舉起手中的兵器,敲擊著地面。

  在戰爭頻繁的年代,這是軍人們之間表示敬意的一種方式。

  一聲聲呼喊和兵器撞擊地面的聲音直上雲霄,吸引來更多的大臣和百姓,漸漸地,有節奏的呼喊聲變成了四個字。

  “魅眼王后!魅眼王后……”

  拓跋圭抱起她,將她高高托起。“我的魅眼王后,你能辜負他們嗎?”

  “不,我不能!”面對擁戴她的人們,若兒欣慰地笑了,因為她終於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地方!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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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05:03:43 |只看該作者
尾聲

  次年初夏,嬰兒了亮的哭聲從冬暖閣內傳出。

  “王後生了!太子出世了!”宮人、侍女們欣喜相告。

  可是剛做了娘的王后卻面對繈褓中的嬰兒噘起了嘴。“汍婆,這孩子怎麼一直皺著眉頭哭,都不笑呢?”

  汍婆笑著說:“傻主人,新生的孩子哪會笑?你剛出生時,不也是只會哭?”

  “真的嗎?我只會哭嗎?”

  “沒錯,你只會哭,不過──”乳娘因為憶起往事而陷入沉思。

  “不過什麼?”若兒略顯疲憊的臉上充滿了好奇。

  汍婆看看她身邊的嬰兒,感慨萬千地說:“你是獨特的嬰兒,別的孩子出世時只會哭,而你除了哭,還會說話。”

  “我會說話?我說了什麼?”

  汍婆輕拍她的手,腦海裏出現十九年前,那個讓人心碎又高興的時刻,她侍候了十六年的主人死了,但留下個寶貝給她。“你說了兩個字!”

  “什麼字?”若兒好奇地問,身邊的嬰兒突然不哭了,屋裏很安靜。

  “圭啊!”乳娘的一句話,讓若兒蒼白的面頰出現絢麗的紅暈。

  “圭?是王上?我才出生,就會喊他嗎?”

  “是的,你喊的是王上。”乳娘的眼裏浮現淚花。“你是神靈的賜禮……”

  “是神靈賜給我最好的禮物!”拓跋圭站在門口,他身上的鎧甲已脫去,但眉眼中殘留著千里奔波的痕跡。

  “王上,你回來啦?”若兒驚喜地向他張開了雙臂。

  拓跋圭的眼裏放射出奇異的光彩。“是的,我回來了,可惜我回來遲了。”

  “不遲、不遲,你快看看我們的兒子。”

  “兒子,我的子嗣。”他欣喜的眼睛轉移到嬰兒身上。胖乎乎的嬰兒嚶嚶地吭著,明亮的眼睛望著他,拓跋圭自懷裏取出精巧的玉牒,掛在他小小的胸前。

  “嗣,拓跋嗣。”若兒摸摸那塊賜名玉牒,將摯愛的目光轉向她的夫君。“王上,這是個好名字。”

  拓跋圭飽含深情的眼睛,離開了兒子紅潤的臉,轉到他心愛的王后臉上。

  她臉色蒼白,雙目透著疲憊。想想她纖細的身子為他孕育並生下了壯實可愛的兒子,其間付出的辛苦會有多少?憐惜之情溢滿心頭,拓跋圭俯身親吻她。“我的王后,神靈賜給我的禮物,我是如此愛你!”

  “你也是神靈賜予我的禮物,王上,神靈知道我有多麼愛你!”若兒全心回應著他,熟悉的熱情之火在心中燃燒。“來吧,躺在我們身邊,我們需要你!”

  拓跋圭欣然從命,立刻脫掉外衣,蹬掉靴子,上床躺在她身側,將她緊緊地擁入胸前。“睡吧,你累了,該好好休息!”

  “不要,我不想睡,告訴我你的收穫。”

  “我擊敗了拓跋窟咄,今後你不會再做噩夢。”他親吻她的額頭。

  若兒揚起臉看著他。“你殺死了他嗎?”

  “不是我。”他的吻落在她的唇上,安撫道:“當我們大勝劉軍時,劉衛辰殺死了他,以此向我表示歸順。”

  “這樣就好!”若兒安心地依偎在夫君懷裏。“北方諸強爭霸,王上要以德服眾,那樣才能安邦定國,實現理想。”

  “我明白。”拓跋圭用力地摟緊她,還豪邁地說:“我會為實現理想而戰,只要你替我多生幾個兒子,讓我後繼有人,我的理想就一定能實現。”

  “會的,我會給你生很多兒子。”她以一個深情的吻,給她夫君最好的保證。

  拓跋圭熱情地回應她,激情的火花在他們之間綻放,愛的泉水源源不斷,他們相擁入夢……

  此後二十年,拓跋圭用他的每一個勝利,率領他的遊牧民族,向他宏大的理想邁進。而這些勝利不僅有效地抵禦了聯盟組織內部的離心勢力,大大增強了魏國的實力,也使得他的勢力範圍不斷擴大,由南直達雁門、代郡一帶,從而拉開了北魏統一北方戰爭的序幕。

  在即位後的第九年,他做到了當年在牛川時對若兒的承諾,他戰勝了強敵,越過了黃河,將魏國王都由盛樂遷到了平城。

  若兒也做到了對他的承諾,給了他一個又一個健康強壯的兒子。

  拓跋魏在一個理想、一種深愛中日漸強大!


  【全書完】


  編注:敬請期待華甄最新力作。




後記

  歷史回聲 華甄

  日升月落,木華芳隕;天若無情,此為何生?

  這是我自開始構思這個系列到如今動筆成書,最深的感觸。

  歎人間情為何物?

  這當是最最難解的題目,一千個人准有一千種不同的答案。

  然而,如果光是就情言情,總讓華甄有無病申吟之感,並囁嚅不知所云。

  構思中,我更樂意將人物的情愛,放到特定的歷史背景和特定的矛盾衝突中去展現。

  為了讓讀者能輕鬆地理解這個系列,我想簡單介紹一下大背景。

  “歷史”是一個民族的根,是一個人的底氣,當這個根愈深,民族的精華就愈盛,人的底氣就愈旺。歷史也是一面鏡子,翻開那一頁頁沾滿塵埃的史冊,面對它,我們能發現時光的流轉譜寫著歷史、反射著現在、預示著將來。

  從中我們能清晰地看到無論是哪種人類文明的發展,都充滿了刀光劍影和血雨腥風。戰爭與殺戮,眼淚與歌聲,是古代社會朝代更替的主旋律,沒有人能絕對的說那是對,還是錯。

  每一個現在都是過去的延續,是歷史的回聲,英雄豪傑們的功過,能改寫歷史和創造歷史。

  然而,當歲月流逝,青山依舊,君王老去,英雄白頭;轉眼間,幾個百年過去,皇朝湮滅,繁華難尋。只有遺留在史冊中的文字,能讓人捕捉到當時的君王風采、英雄神威。

  可再往後,綿綿戰亂,風雨滄桑,史冊也變得模糊,難得以模糊痕跡去尋覓當年的真實。到了最後,所有的痕跡與線索都消失了,只剩下殘留的一段段簡短文字,散落在歷史書卷中,給後人留下無數個謎題。

  如今,我帶著解謎的心情重溫一段歷史,從歷史的回聲中尋找愛的遺蹤。

  一千多年前的南北朝時期,是中華民族大融合的時期,是一個英雄輩出、風起雲湧的時期,讀這段歷史讓人振奮、讓人唏噓,更讓人深思。

  從劉宋建立和北魏統一北方起,到後來隋朝建立和統一全國止,在一個半世紀內,南北雙方群雄並起,各有過統一的政權存在。

  但其間,南、北彼此雖有戰爭,南軍卻始終未能越過黃河,北軍也無法渡長江南下,雙方大抵以淮河為界,形成南北對峙的局面。

  因創作題材的要求,本系列將以此時代的幾個切面為背景,以獨立城篇的故事,描寫戰爭中帝王將相和落難公主們的愛情,其間夾雜著家國愛恨情仇。

  “成者”的愛情溫馨深情,“敗者”的愛情淒美婉約,表現出他們最普通、最人性的一面,這是我的追求。

  “成者為王,敗者為寇”,這個系列中的每個人物,無論結局如何,都曾是一代驕子、曠世梟雄,在歷史星河中閃爍過耀眼的光芒……

  北魏道武帝拓跋圭無疑是這段歷史的開創者,這位年輕有為的軍事家和戰略家有著迭宕起伏的一生。他出生前就失去父親,六歲失去家國,開始過著逃亡的生生涯,十七歲複國成功,即位為王,用十年時間將魏由落後的氏族制社會轉向封建制國家,從而使一個馬背民族躋身于與中原豪強並駕齊驅的強者之列,為統一北方奠定了堅定的基礎。

  書中寫到的人物和主要事件都是歷史上存在的,但女主角則是華甄根據史料和想像虛構的。

  由於歷史的記載,女人的地位自進入父系社會後就一落千丈,任何史官在記錄歷史提到女性時都含糊其辭,即便是王后、王太后也都寥寥數語,語焉不詳,所以在刻畫這個人物時,我參考了許多南北朝時期北方貴族女子的史料。

  鮮卑族是一個很神秘的民族,他們興起于東北大興安嶺密林中,具有北歐人種的面貌特徵,居洞穴,靠捕獵為生,後來逐漸遷徙至草原,從事遊牧生活。到拓跋氏起,才漸漸成為北方一強。

  而拓跋鮮卑和慕容鮮卑兩大家族在北方的強勢發展,使得這個民族迅速成為當時中華民族中最具有影響力的一個少數民族。

  直到西元五世紀,拓跋魏滅燕,慕容氏衰敗,再到西元六世紀,拓跋圭的後人遷都洛陽,為了更有效地統治中原漢族,強令鮮卑人穿漢服,改漢姓。拓跋一族改為了“元”姓,並詔令鮮卑人與漢望族權貴通婚,從此鮮卑族漸漸消融於漢及其他民族中,鮮卑族至此消失。

  “一個成功的男人背後,必定有個成功的女人。”這是如今很時髦的一句話,那麼當拓跋圭馳騁沙場,南征北戰,連連大勝時,他的背後究竟是誰呢?

  王若兒,一個集智慧、天賦、善良、溫柔和堅強於一身的女性,就這樣應運而生了。

  不管歷史的真實如何,這裏是小說,請讓華甄再次借助一千六百多年前的古代英雄,圓了一個浪漫的夢。

  最後,利用這裏的篇幅,我想對幾位元在我發生不幸時關心我、給我寫信送禮物的讀者朋友們說幾句話,也表示華甄最深的歉意。

  七月份,我收到了出版社轉寄來的讀者朋友們送我的禮物和慰問卡及信件,那每一件禮物、每一張卡片、每一句話,都深深地安慰著我、鼓勵著我、感動著我,可惜,由於發生了一點小意外,郵包被損壞,雖然信件和禮物都完好地到了我手裏,但包裝紙全都沒有了。因此,我無從知道禮物是誰送的,你的地址又是什麼?因而致謝無門,對此,我真的感到很抱歉,也很遺憾!

  現在能勉強認出的只有佳瑜、Nora、高小琴、綠小漪、思妏、箏……等等,其他一些實在是沒法辨認了。

  我要謝謝那位元用彩色紙折了一百隻紙鶴,用美麗的白色珠子串成環的讀者,謝謝送我心心相迭的蠟燭台座的讀者,謝謝在信中不知該稱呼我為姐姐還是阿姨的讀者,謝謝那位羅列出所有你收藏的華甄書單的讀者,謝謝在精美的慰問卡裏寫著「我很喜歡華甄古代書”的讀者,謝謝沒有具名的讀者……

  總之,謝謝所有關心我的你,如果可能,我希望能知道你是誰,並以一份小禮物回報你的厚愛。當然,我還要特別謝謝秋,謝謝你的禮物、信和好建議。

  最後祝願大家幸福健康,期待大家能喜歡這個新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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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MT+8, 2024-12-26 2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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