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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岑凱倫] [喲女孩子]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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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星座之星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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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21:05:0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茱莉、秋如、宜珍、翠姿都是中學四年級學生,都只有十四歲,剛進入青春期的一群天真少女。對愛,都有一種朦朦朧朧的感覺。翠姿愛上了代課的林老師,秋如和宜珍有同性戀的傾向,茱莉則與富商之子袁巴利相戀,經過一段時間的迷茫後,她們真正懂得,人的一生中,光有愛是不夠的,並終於都找到了正確的人生坐標。
茱莉、秋如、宜珍、翠姿,正在學校後國的草地上,等候茱莉的佣人送午餐來。
  秋如、宜珍、翠姿三個人,手上都拿了一個飯盒。
  四個女孩子又說又笑。
  一個白衫黑褲的女佣走來,手上一個大籃子,她用熟練的手法,舖上膠桌布,然後盛了四碗飯、四碗湯。一碟鮑魚蠔士純雞,四個女孩子坐下來,秋如拿出她的奶油白菜、宜珍的炒牛肉、翠姿的蒸肉餅。
  四個女孩子邊吃邊談,個個又天真又快樂,大口大口的吃著四菜一湯。
  貴姐把四個閃亮的紅蘋果拿出來。
  女孩子們吃過飯。咬著紅蘋果聊天散步,貴姐把東西帶回家裡去。
  茱莉出入坐勞斯萊斯,其實,她有時間回家吃中飯,但幾年來,她習慣和其他三個好同學、好朋友、好知己一起吃午飯,只有大家一起才快樂。
  她們都是十四歲,F4(中四)學生,念的是女校,因此她們的生活圈子裡沒有男孩。
  交男朋友、談戀愛,對她們來說都是好遙遠的事。
  茱莉,是四個女孩子當中,環境最好的一個。
  她爸爸生意做得很大,很有名望,母親是名門閨秀,如今更是保良局主席。
  茉莉有三個哥哥,三個姐姐,男的都已成家立室,女的也出嫁了,茱莉是老麼,也是家中的小皇帝。
  秋如是四個女孩子當中最漂亮的一個,十四歲已經像個小美人。不過,也是環境最不好的一個,父親早逝,全靠她媽媽在寫字樓做份助理秘書,養活了她和外婆。
  宜珍環境也不錯,爸爸開了間工廠,雖然不算大富大貴,但是,也生活得很不錯。她有三個哥哥,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子。
  也許受了哥哥的影響,她本人有點男性化,頭發短短的,一天到晚愛打球。
  翠姿出身於小康之家,家裡開小吃店,家裡有兩個姐姐,一個做了歌星,一個做文員,正和宜珍的三哥約會。
  翠姿下面還有個妹妹,十歲不到,還在念小學。
  四個女孩子,念書以秋如和茉莉最好,茱莉懶,但人聰明,數學尤其好。
  宜珍的時間都花在運動場上。
  翠姿最喜歡看電影、電視,功課嘛,慢慢來。
  每天下課四個女孩子都坐茱莉的勞斯萊斯。
  這天下課時,宜珍第一個收拾好書包,她跑過去跟茱莉她們說:“今天下課不要等我!”
  “剛才密西斯不是說,下次作文不及格罰你留堂?”
  “下星期游泳初賽,我要加倍練習。”
  “多久?”秋如說,“我們等你!”
  “六時關大門,我六時才走。”
  “嘩!等兩個半小時,我還要看電視。”翠姿努了努嘴。
  “七點才播“狂潮”,你緊張什麼?”茱莉和秋如意見一致。
  “兩個半小時實在太長,秋如回家還要幫外婆做家務,你們不要等我了,先回去吧!”
  “好吧!”萊莉馬上說,“六點鐘我叫司機來接你!”
  “不用,我坐巴士回去!”宜珍一個勁把她們推出課室,“我又不是嬌嬌女,再見啦!”
  宜珍放學後大部分時間留在學校:游泳、打籃球。網球、羽毛球、室內體操……學校有任何體育活動,她一定參加。
  翠姿偶爾也會留校,因為她是學校詩歌班成員之一:聖誕節、復活節、校際音樂節,她可就要忙了。
  最准時下課的是茱莉和秋如,秋如趕回去做家務,茱莉和秋如特別好,雖然她回家除了功課無事可做,她還是陪秋如趕回去。
  連上課茱莉也去接秋如,秋如住觀塘,觀塘車常塞,巴士又難搭,那時候還沒有地下鐵呢!
  公眾假期和星期日,四個女孩子會去看場電影、吃頓茶,有時候還會到茱莉家吃豐盛晚餐。
  放暑假有空便去逛街、逛百貨公司。幾年前香港沒那麼多購物中心,百貨公司的貨品價錢不便宜,除了茱莉,她們大都是看看,到文具部買些別致的照相簿、鉛筆或筆記簿。
  體育部是宜珍最喜歡的一部分,平時零錢省呀省,買護膝,護腕,運動衣。那時也不普遍流行運動裝。
  不管買不買,女孩子似乎天性喜歡逛百貨公司。
  茱莉買了發夾又買手鐲,不是什麼珠寶,玩玩的,她每一次一定買兩份,一份是送給秋如的。每次又總是問:“誰要?誰要?”
  “我要!”翠姿必然搶著。
  宜珍對這些女性裝飾品永沒興趣。
  “買夠了沒有?”宜珍不耐煩。
  “快啦!快啦!你忙什麼?”
  “這兒空氣濁嘛,冷氣加人氣。”
  “行了!”茱莉付了錢,“我們去吃冰!”
  一進餐室,四個女孩坐下,宜珍先舒了舒腿。
  侍者走過來。“香蕉船兩份!”茱莉說,秋如喜歡吃這種雪糕。
  “黑天鵝!”翠姿舉起一只手指。
  “紅豆冰一個。”宜珍補充,“多加刨冰!”
  大家一邊吃雪糕一邊說笑話。
  “昨天你三哥有沒有跟你說?”
  “說話總有的,你問哪一方面?”
  “晤!昨天星期六,你三哥約了我二姊去看電影,星期五晚上兩人不知道為了什麼,翻了!你三哥打電話來道歉,二姊也不理,還把戲票給了我。啊!有電影看我不會不去。進戲院,我坐下叫了一聲宜源哥,便專心看戲,他遞爆米花來,照吃;巧克力糖,照吃。直到散場,唷,嚇得我!”
  “宜珍的三哥怎樣了?”茱莉問,“轉移目標,說他喜歡你?”
  “吉利!吉利!”翠姿啐著,“那人根本不是宜源哥,是個小胖子。喂!宜珍,那回嘟嘟、二十左右的怪物到底是誰?”
  “圓嘟嘟?”宜珍想一想,“啊!他是我三哥的師弟,還在大專讀書。”
  “你沒嚇昏吧!後來怎樣?”茱莉問。
  “他看看我說,想不到宜源的女朋友那麼小。我當即表明身分,他竟然約我吃晚飯。”
  “翠姿,”秋如笑笑說,“想不到你第一個交男朋友,桃花運來了!”
  “吉利!吉利!我馬上朝相反方向走。他還追著叫我,小姐呀!小姐呀!”
  三個女孩子哄然而笑。
  “笑!戲院的人都看著我,多尷尬,那時候我便想,我有宜珍的飛毛腿就好,一跑就飛出去。唉!說來好險。”
  “這個故事教訓你,便宜莫貪。”宜珍說。
  “不,是帶眼認人。”茱莉扮鬼臉,“要是那些是日本巧克力,你今天,嘿,嘿……”
  “嘿什麼?日本巧克力有什麼?日本巧克力有什麼了不起?大不了買回去還他。對!我大姐下個月去日本。”
  “翠姿,你真的不懂?”茉莉不懷好意的笑,“那些日本巧克力你吃了飄飄然,心甘情願的跟那胖子回家,你今天已經不是好女孩子,是婦人!”
  “呸!吉利!吉利!你們有沒有發覺,茱莉最壞,”翠姿指她,“她心腸肮髒,我看將來第一個嫁出去的,一定是她。”
  “罪過,罪過,翠姿罪過!”茱莉翹了翹下唇,“我對男人沒興趣。”
  “你對女人有興趣!”翠姿吃完最後一口雪糕,“是同性戀!”
  “喂!”茉莉由臉紅到耳根,“你別躲,我非要打死你不可。”
  “杯子差點給你打翻了!”秋如拉她坐下,“其他的人都看著我們。”
  “她可惡嘛!”茱莉氣呼呼。
  “十四歲談戀愛,談六年才二十歲,煩不煩?”宜珍把自己那份錢拿出來。
  大家也忙著把錢交給茱莉,由茱莉付帳。
  走出餐室,茱莉說:“到我家吃飯!”
  “下星期五游泳比賽總決賽,我回學校練習。”
  “今晚有個歌舞特輯,有許冠傑的,我要趕回去!”翠姿是亞SAM迷。
  “秋如,你來我家吃飯。”茱莉求著。
  “媽今晚有應酬,家裡只留下外婆,我要陪她吃晚飯。”
  “我爹媽也去應酬,家裡也只有我一個人。”茱莉很不開心。
  “小事情就別生氣了。”翠姿說,“茱莉,來我家吃飯,一面欣賞許冠傑。”
  茱莉搖搖頭:“我自己回去!”
  “我家飯菜沒你家豐富,我們又沒有中、西廚子,不過我們家是開小吃店的,小菜還可口,你嫌菜不好,我也不敢勉強。”
  “煩什麼?天天吃飯,好、壞都一頓。”宜珍把茱莉推到翠姿的身邊,“去吧!你不喜歡男孩子,翠姿家起碼有兩個女的陪你!”
  晚飯後,秋如洗了碗,外婆在看歡樂今宵,秋如想起茱莉,擔心她還在氣,撥了個電話到茱莉的房間,茱莉的近身侍婢小鈴來聽電話。
  “秋如小姐?七小姐剛回來,在浴室洗澡。”
  “我等會再打來,謝謝你!”
  “秋如,來看歡樂今宵。”外婆叫。
  “我先洗澡,等會來。”
  秋如洗過澡剛穿衣服,外婆在外面大聲叫,“秋如,你的電話!”
  “婆婆,我穿好衣服就來……”
  秋如匆匆跑出客廳,拿起電話筒:“喂!”
  “秋如,你找我?”
  聽見茱莉的聲音並不生氣,秋如放下心頭事,“你為什麼不在翠姿家多玩一會?”
  “玩了一天,一身汗,就想洗個澡,而且明天要上學,我連書包都還未收拾,原來還有個周記沒有寫呢!”
  “你快去做好一切,早點睡,明天見!”
  “明天我去接你!”
  “好的,晚安!”
  放下電話外婆又說:“秋如,來看電視!”
  “婆婆。”秋如過去摟住她的肩膊,“你自己看吧!我還沒整理書包。”
  “啊!明天要上課呢!”外婆慈祥地拍了拍她的手,“去做你的事。”
  秋如收拾好書包,校服拿出來,刷了皮鞋,換了手帕,再清理房內,正要上床睡覺,想起外婆便到客廳看她,她笑笑:“節目快完了!”
  秋如替外婆弄好床,點了蚊香,開了窗子,放下百葉窗,她和外婆是同一房間。
  弄妥一切,外婆進來了,秋如伺候了外婆上床,看看鐘,十一點,母親還沒有回來。
  “秋如,還不睡覺?”外婆在床上叫:“明天一早要上學呢!”
  “媽還沒回來。”
  “她的同事結婚,喝喜酒起碼要弄到十二點。她有大門鑰匙,不用等她,睡吧!”
  秋如聽外婆的話,上床睡覺。
  好夢正甜,突然一連串急促的門鈴聲。
  她們住的是廉租屋,一廳兩房,地方很小,秋如給鈴聲吵醒了。
  秋如坐在床上,略一定神,鈴聲清楚聽到了,他怕吵醒外婆,連忙跳下床,輕輕關上門,沖出去,鈴聲響得更急,往電眼一看竟然是母親。
  她不是帶了鑰匙嗎?
  也來不及分析,慌忙開了門。
  母親一進屋,臉色不好看,邊開燈邊罵:“怎麼搞的?按鈴按了半晚,你沒聽見?女孩子爛睡如豬,很容易吃虧,哼!睡得像死了一樣。”
  秋如垂下眼,看著睡衣下光滑滑的腳趾,心裡說:“媽,我已經奔著出來了!”
  “哦!還打大腳板通屋走?女孩子哪有你這樣不檢點?都是給你婆婆寵壞。唉!太不像話,太不像話……”她邊罵邊走進自己的房間。
  秋如的媽媽只要心中稍有不滿,便發泄在女兒身上。雖然,秋如是最好的學生、最好的女兒,最好的孫兒、最好的女孩子,功課好、家務勤、又孝順,但是她媽媽對她從小到大都有偏見,認為是她命硬克死了父親,所以,把她視如眼中釘。
  無論母親怎樣待她,秋如從不駁嘴、反抗,她體諒母親工作辛苦,母代父職,一家三口生活都由她供養。
  她感激母親讓她念書,有吃有住,雖然沒什麼好衣服,但也不至於挨冷。
  雖然零用錢是外婆給的,但外婆的錢哪兒來?還不是母親給她的家用錢。
  她打個哈欠,關燈時看了看鐘,深夜一時多。
  她心裡並無怨言,因為母親還是第一次夜歸。
  下午是學校運動會,全校同學下午不用上課。
  茱莉、秋如、翠姿伴著宜珍,給她打氣。
  賽事共分三項:自由式、蛙式、蝶式。
  每項共分三組,每組三人,初賽獲得冠軍的,才可以參加總決賽。
  每個人都經過初賽、復賽,才能參加決賽。
  宜珍三項賽事都參加。
  第一場賽事,宜珍在第一線。
  宜珍在泳池旁已做了熱身運動,正站在泳池旁等候出賽。
  體育老師密西斯哈頓口哨一吹,三人紛紛跳進泳池。
  三條美人魚來回的游,全程三百米。
  宜珍第一個到終點,入圍了。
  跟著是蛙式,也入圍了。
  自由式總決賽時,宜珍拿了冠軍。
  她坐下來,秋如替她抹汗,茱莉替她按摩。
  翠姿倒是有點擔心:“宜珍,剛才抽簽你抽了中線?”
  “晤?那有什麼關系?”
  “關系可大,你們看看那邊。”翠姿手一指。
  那邊坐了個女孩子,比宜珍還壯大,看來像十六歲,身邊圍了六七個女生,都是常跟那女孩子進出的。
  “啊!蔡珍納。她排第一線,是比我占優勢。”
  “蔡珍納那一伙,一向和我們不來往,她們嫉妒秋如、茱莉功課好!又嫉妒各項運動你總拿第一,她們老是第二,上次校際音樂節我得到季軍,她們沒入圍。所以,她們都視我們為眼中釘。這次學校運動會,蔡珍納參加蛙式,聽說她發過誓要拿冠軍。”
  “她游泳技術不錯,但比我還差些。”
  “她會擠你的!”
  “傻瓜,過線是犯規的,我靠向三線就行了。”
  “你不知道三線是誰嗎?”
  “知道,馬之桂。”
  “馬之桂又是誰?”
  “蔡珍納的……”
  “應聲蟲!”翠姿吐口氣,“兩個人夾攻,這個冠軍不好拿。”
  “所有老師差不多都到齊,她們不會耍什麼花招。”秋如說,“宜珍,盡自己所能,管它第一第二!”
  “對呀!冠軍又不能當飯吃。”茱莉馬上說,拍拍宜珍的肩。
  “集合了!”
  秋如替宜珍戴好藍色泳帽,宜珍拉了拉身上的藍色泳衣,向大家笑了笑,上陣了。
  蔡珍納、宜珍、馬之桂排好位置,等待著。
  翠姿抓住秋如的手,秋如說:“翠姿,你怎樣一手掌的汗?”
  “我擔心宜珍拿不到冠軍,你知道,還有總冠軍,得到大銀杯多光輝。”
  “別把得失看得太重要。”
  三個女孩已下水,宜珍一直領先,到泳池的另一邊,剛要轉身時,也不知怎的,宜珍好像轉不動,馬之桂也在那,蔡珍納一馬當先,馬之桂突然舉手棄權,有人把她拉上泳池,馬之桂哭訴宜珍轉身時想絆她的腿,她一緊張腿馬上抽筋。
  馬之桂舉手棄權,宜珍才拼命趕上去,但她和蔡珍納顯然已經有距離。
  “加油!”翠姿緊張萬分,握住雙拳:“宜珍,加油,加油呀!”
  結果,蔡珍納比宜珍足足快四十秒鐘。
  “怎麼一回事?”翠姿一面替宜珍抹汗:“你和馬之桂在那裡攪什麼?你一直領頭,在那邊玩龜兔游戲?看!蔡珍納果然獲得冠軍。”
  “轉身時,馬之桂在水底用腿絆我的腿。”
  “啊,這還得了,校長也來了,告訴校長。”
  “算了!無憑無據,水底又沒有人拍照。”宜珍搖一下頭,“我還要留氣力參加蝶式決賽。”
  “不行,非要討個公道不可。”
  “大家是同學,別太計較,我們不說,她們心中有愧,反而不安!”秋如說,“宜珍,你支持得住吧?你加起來游了一個海。”
  “平時練習我也游幾個小時。”宜珍拉了拉翠姿的手,“聽秋如的話,大方些,蝶式我會盡全力,只要蝶式第一,總冠軍還是屬於我的。”
  翠姿不服氣朝向蔡珍納她們那邊吐舌頭。
  宜珍游的蝶式真好看,飛也似的,但打起的水泡並不大。
  翠姿尖起喉嚨:“加油、宜珍加油……”
  那藍蝴蝶又得到了冠軍。
  由校長親自頒獎,宜珍拿了兩面冠軍獎牌,彩帶兩次掛在她的脖子上。
  分數計算下來,宜珍獲得了全場冠軍,捧走了那只閃閃的大銀杯。
  “慶祝!”翠姿擁抱宜珍,“我們要慶祝,大大慶祝一番。喂!茱莉、秋如,我們去哪兒吃一頓呢?”
  “到我家!”茱莉說,“我叫管家,燒牛排,宜珍喜歡吃牛排!”
  “晤!宜珍今天出了不少力,”秋如也開心得合不攏嘴,“非要好好補充不可!”
  “喂!”那邊有人在喊,“陶宜珍拍照!”
  “去怕照,等會兒再陪你去更衣室!”
  翠姿趁宜珍拍照的時候,去找馬之桂。
  “你拉拉扯扯干什麼?”
  “到操場,跟你算帳!”
  蔡珍納的人跟了去。
  秋如和茱莉也馬上追上去。
  “你為什麼害宜珍,在水裡勾她的腳?”
  “我沒有!”馬之桂神色不定,“你冤枉我!”
  “冤枉你?你做了壞事還不肯承認?”翠姿是不服氣的:“明天我告訴密西斯哈頓。”
  “我沒有……”馬之桂說著,哭了起來。
  蔡珍納只不過拿了一項冠軍,她拍過照找朋友找到這兒來,看見馬之桂的樣子:“咦!之桂,怎麼哭了?”
  “她們欺負她。”她的好朋友說,“她們說之桂害陶宜珍得不到冠軍。”
  蔡珍納神態也不自然,不過,她既然是領頭大姐,當然不像之桂那樣受不住:“朱翠姿、王茱莉、伍秋如,之桂怎樣害陶宜珍?”
  翠姿搶著說:“她在水底用腳勾住宜珍,那不是害人嗎?”
  “之桂沒有這樣做,她自己都顧不住自己,腳抽筋棄權了!如果她不棄權,她起碼可以得個季軍吧?”
  “這就是你們的詭計!”翠姿沖過去。
  “你欺負同學,明天我告訴級主任。”
  “好啊!不要等明天,現在就去,說不定校長要你和宜珍再比賽一次,宜珍可以堂堂正正把冠軍拿回來。”
  “你……你不道歉我不放過你!”蔡珍納作勢想撲向翠姿。
  “道歉,做你揚州大夢……”
  雙方氣氛充滿火藥味,茱莉和秋如雖然沒有說過一句話,但她們是站在翠姿那邊。
  就在此時,宜珍跑過來,拉開了翠姿,回過臉對蔡珍納說:“校長、副校長,所有老師都在那邊,想打架請往泳池旁。”
  “哼!我們走!”蔡珍納自知理虧。
  “不要走,你們不能走!”翠姿叫。
  “算了!”宜珍拉下翠姿的手,“陪我到更衣室,我們去茱莉家吃一頓。”
  “這些女孩良心不好,以後大家少來往!”秋如說。
  “索性見面不打招呼,”茉莉說,“我去打電話吩咐管家准備一切。”
  宜珍搭著翠姿的肩膀:“不要生氣,將來有一天我會揍她們一頓。”
  翠姿的眼神有點慌:“校長說女孩子打架粗野又沒有教養,會被校方開除的。”
  “迫得太緊,也顧不了許多。”
  “你什麼時候去找蔡珍納算帳?”
  “看她以後的情形和表現。”
  “剛才……”翠姿還以為蔡珍納逃不過。
  “剛才?”宜珍進浴室沖水,“剛才是小事情,沒理由為小事打架。”
  “還算小事?”翠姿訝然地叫,“她取去你的冠軍!”
  “我始終還可以拿大獎,少一個蛙式冠軍,等會兒還不是可以吃六大塊牛扒?這對我有什麼損失啊?”
  “宜珍說得對!”秋如點一下頭,“不要把名利看得太重,運動只不過鍛煉身體。”
  中五的功課很緊,又要應付中學會考,因此,這一年大家都很忙。
  宜珍有多項運動已暫時放棄了。
  每天上學、回家、吃飯、溫習、睡覺……天天如此,非常刻板的生活。
  直至中學會考放榜。
  她們念的學校,不單只有名氣,而且著實也有真材實料,每年平均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人會考及格。
  茉莉、秋如會考成績很好,幾乎又做了女狀元,她們學校出過好幾個女狀元。
  宜珍、翠姿也很不錯。
  蔡珍納也可以直升原校F6。
  但是馬之桂和其他幾個因為會考及格但成績並不太理想,學校不肯要她們。
  茱莉她們還是四個;蔡珍納她們變了六個,那麼巧除了一個,九個都編在同一預科低班裡。
  進入F6,孩子們也步入十六歲,蔡珍納十八,這期間,有很大的改變。
  流行的喇叭褲完全被淘汰,褲管越來越窄。
  密實裙白天沒人穿,只歸納於晚禮服。
  少女們不穿中庸裙,及膝裙甚至膝上裙開始流行。
  厚底皮鞋也沒人穿,大家都穿薄底皮鞋。
  名牌運動鞋逐漸流行,宜珍就有三雙。
  四個女孩子已長得亭亭玉立,發育漸趨成熟。
  最美是秋如,茱莉也不錯,翠姿活潑、急性子,她有可愛之處,宜珍身材最好,最健美。
  蔡珍納她們呢,當然也有改變,不過變得更壞,品德更差。
  蔡珍納是外省人,年紀長些,身材也高大,她已經開始交男朋友,每天換下校服上的士高,還學會抽煙、打牌、喝酒。
  以前年紀小,人純些,長大了,就更會用心計、陰險。她們和茱莉四人的鬥爭,由表面的,變成側面:說些尖酸刻薄的話、指桑罵槐;什麼都爭;爭功課分數。爭運動冠軍、爭歌唱第一。又做一些損人利己的事。
  考試作弊、偷試題,排擠異己,亂放謠言,什麼都做。
  下課、午餐、放學,兩幫人常在課室吵架。
  雖然一切都在變,但是,有一樣是沒有變的她們四個還沒有交男朋友。
  實在還太小嘛!才十六歲。
  這天,她們在校園一邊吃蘋果,一面散步聊天(數年如一日),翠姿撥了撥披在肩上的頭發說道:“密西斯陸的肚子很有趣,像個大西瓜。”
  “密斯黃說她快生孩子了。”
  “婆婆常說:肚子圓圓的,將來一定生個女兒。”秋如笑笑,“女孩子好可愛。”
  “我喜歡男孩子,男孩子活潑、俏皮。”宜珍頭發短短,性格也像男孩,“密西斯陸也喜歡。”
  “糟糕!”秋如惋惜,“她這回要失望了!”
  “生個女孩才好。”茱莉老跟著秋如,“女孩最可愛,又可以給她打扮。”
  “這樣說,她很快要放假休息了。”
  “上次密西斯包夫生孩子也請假三個月。我看密西斯陸下個月就不再上學了!”
  “你看會請個怎樣的人來代課?”秋如問。
  “當然是女人,還會是男人?”
  “不可以是男人嗎?教法文的陳SIR不是男人?”
  “我不是這意思。”秋如說,“我是說,是中國人?外國人?結了婚,還是未婚?”
  “都無所謂!千萬別來個老姑婆。”
  “老姑婆不一定凶,老虎狗才驚人。”
  “管它是男是女,是中是西,”宜珍說,“最重要是有愛心。我發覺好幾個老師,以為我們中六學生,十六歲,夠老了,不需要愛!”
  “只要不為難我們,扣分下手輕些,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以為要等下一個月,誰知道只不過是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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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21:06:29 |只看該作者
做過早禱,校長為大家引見一個人,她告訴大家,林SIR代替密西斯陸,直至她假期完畢。
  全體高年級的女生們看見他,都十分意外,
  一離開大禮堂,大家忍不住交頭接耳。
  “他好年輕呀!”
  “像個大學生!”
  “嘩!他好英俊呢!”
  “身材不太高,也不矮,滿好!”
  “喂!喂!你說他像不像三浦友和?”
  “哪一個三浦友和?”
  “啐!鄉巴佬,連三浦友和都不知道?這個月和山口百惠在太子酒店結婚的三浦友和呀。”
  “噢!那日本英俊小生,對,像極了。”
  “他是有點像三浦友和,嗯!翠姿。”
  秋如一看翠姿,她雙手抱住聖經,雙目直視,飄然神往。
  “翠姿!”宜珍拍她一下,“你沒事?”
  “沒事!”翠姿跳起來,“沒事啊!”
  “大家正在說林SIR。”
  “啊!”翠姿有點緊張,“他怎樣?”
  “大家說他年輕、英俊。”
  “幸好他不是老姑婆。”翠姿笑得半驚半喜,一點都不自然。
  “我看他大不了我們多少。”
  “翠姿,你說他像不像三浦友和?”
  “好像,斯斯文文的。”
  “翠姿呀!”茱莉捏她一下,“你的臉為什麼這樣紅?大禮堂冷氣不足?”
  “不是!吃得好自然身體好。”翠姿加快腳步,“老師快來了,還不回課室?”
  這些日子翠姿有了轉變,雖然仍然是齊肩有劉海的BB裝發型,雖然還是穿校服,但是,每天梳頭十次八次,每次起立、坐下,都把裙子拉好。
  突然又非常用心的念書,特別是林SIR那一科。
  林SIR上課,她一雙眼睛看著他,他說什麼她都聽得入神,而且還不自覺地點頭表示同意。
  林SIR來到課室之前,她必先照照鏡子,用紙巾抹臉,又梳頭發,拉正校服。
  林SIR下課,她必目送他的背影,甚至不自覺的站起來,踮起鞋尖追看他。
  “喂!朱翠姿,我要抄黑板筆記,快刷黑板了,你別擋在我面前嘛!”
  她才如夢初醒的坐下。
  課與課之間的小小空余時間,學生都喜歡說笑話,或暗中對老師品頭論足,你打打我,我搔搔你,鬧作一團是常有的事。老師一到,大家馬上坐正,正襟危坐,個個好學生。
  翠姿以前最活躍,不單只在座位玩,還跑到另一行吵鬧、嬉笑,如今間或也瘋一下,不過凡有林SIR的課,她哪兒都不去,坐著照鏡子,單是額前劉海,也要梳它三四次。
  這天,詩歌班要練歌,翠姿並沒有和茱莉她們一起回家。她要留在學校練歌。
  下午只不過毛毛雨,練完歌出來,竟然傾盆大雨,幸好上學時朱媽媽硬把一把縮骨傘塞進翠姿的書袋,這時正好用得著。
  翠姿由音樂室到球場,橫過去沿著大禮堂走可以避過大雨,就在前花園大禮堂,側門站了一個人,這人令翠姿芳心波動。
  他不是林SIR嗎?他穿著淺咖啡襯衣,棕色領帶,棕色西褲。
  兩手抱著一疊練習簿。
  翠姿站定,怎麼辦?心很亂。
  他應該需要傘的,但怎樣走過去?怎樣開口?她從未和林SIR單獨說過一句話。
  她也從未和男孩子單獨說過話。
  臉皮一厚,還是走過去,腳步又細碎又間縮,好半晌來到林SIR的面前,蚊子似的聲音:“林SIR!”
  “朱翠姿,你還沒有下課?”
  “今天詩歌班練歌。”
  “啊!時候不早,該回家了。”
  “林SIR還沒走?雨大大。”
  “我倒無所謂,”他看了看懷中的簿子,“我怕弄濕同學的簿子,又忘了找個膠袋來。你回去吧,雨停了我馬上走。”
  “雨那麼大,一下子不會停!”
  “等胡伯出來,我向他借把做傘。”他一點也不張惶,“胡伯說過他常備傘借給老師。”
  翠姿怯意漸減,她說:“我剛才看見胡伯在小學部幫助張伯擺台凳,看樣子,他一下子不會很快出來。”
  “啊!我只好耐心等候了。”他始終微笑著。
  “林SIR……”她支支吾吾,欲言又止。
  “什麼事?朱翠姿?”
  鼓足勇氣:“林SIR,我有傘,我送你到巴士站,好嗎?”
  “這……”他看看天色,是那麼的黑沉,“太麻煩你了,而且可能延誤了你回家的時間。”
  “沒關系的,我也要搭巴士。”
  於是,兩個人一起走,附近不遠處便有巴士站,但巴士站已擠了很多人,下雨天,巴士不多,車塞,要擠上車恐怕並不容易。
  一輛計程車經過,翠姿靈機一觸:“林SIR,你住哪兒?”
  “我住窩打老道,培正中學斜對面。”
  “我住太平道,近窩打老道口,”翠姿很高興,“我們同路。”
  “我坐二0八豪華巴士!”
  “我也是!”翠姿開心得兩片嘴唇閉不上,“看情形,人多巴士少,要過了七點鐘才能夠搭到巴士。”
  “馬路擠迫,回家恐怕八點多,你家人一定擔心你!”
  “晤!媽會好擔心!”翠姿乘機說,“林SIR,我們搭計程車好不好?”
  他想一想,點點頭:“我來攔計程車!”
  終於上了車,兩個人松了一口氣,翠姿說,“窩打老道培正學校斜對面。”
  “不!太平道近窩打老道。”他搶著。
  “你們到底去哪兒?”司機不耐煩的問。
  “太平道,謝謝!”他總算比翠姿快。
  “乘計程車是我提意的,應該由我送林SIR回家。”翠姿是很樂意付這次計程車費。
  “哪有學生送老師?”他用手帕抹著臉上的雨水,他的鼻子真像三浦友和,“你住在太平道哪兒啊?”
  “太平大廈三樓A座。”
  他也說出自己的地址。
  “真奇怪,我們都同乘二0八豪華巴士,但是我從未遇見過林SIR。”
  “也許時間不同,其實我們相隔一個車站。你每天什麼時候到車站?”
  “差不多七點半!”翠姿也在抹雨水,她剛才只顧著他,所以她被雨水淋濕的範圍比林SIR更廣。
  “怪不得!我每天准七時到車站,那時候人不太多,大概七時零五分就可以上車了。”
  “啊!”翠姿深深地,把這些記在心上。
  差不多到翠姿家,翠姿想:應該把雨傘留下,一來,他下車不用被雨水淋濕。二來,他一定會還傘,這樣,她又可以和他多見面一次。
  “我到家了,謝謝林SIR!”
  計程車停下來,她背著書包抱頭走出去。
  “朱翠姿,你的傘。”他果然在車裡大叫。
  翠姿裝作聽不到,走進大廈。
  她回家,開門的剛好是朱媽媽。
  “哎,剛從水裡上來?”朱翠姿媽媽嚷著。
  “外面雨大嘛!”她在門口的地毯跳跳腳,不想把太多雨水帶進屋。
  “你的雨傘呢?”朱媽媽翻她扔下的書袋。
  “媽媽,以前的小姐看見自己喜歡的書生,是不是把手帕扔在地上?”
  “那是向書生傳情,表示自己對他有意。喂!你問這些干什麼?”
  “嘻!我把傘扔在地上了。”翠姿笑著走回房間去准備洗頭、洗澡。
  “瘋言瘋語!”
  第二天太陽出奇的好,翠姿的心情更開朗,頭發兩邊夾了對發夾。她本來七點鐘就想沖出門,趕去車站,一定可以乘搭林SIR的那班車,可是回心一想,他看見她必會把傘還給她,那豈非少了一個機會?
  同車上學,將來還有許多日子。
  她坐下來,喝牛奶,吃面包,朱媽媽拿了碟香腸雙蛋出來,放在她面前。
  “翠姿,你的傘八九又不見了,你拿出去的東西總沒回頭。你以前上家政,一個星期掉了我一條圍裙,我買一打回來你掉一打,唉,女孩子!”朱媽媽搖一下頭,“哪兒像個女孩子!”
  “媽媽,只不過一把雨傘。”
  “我並不心疼,這些是身外物,我就怕你將來嫁了人,養了孩子,把孩子帶出去,連孩子都不見了。”
  “媽媽!”翠姿把香腸往嘴裡一塞,“你還有沒有更誇張的?”
  “對你就不算誇張,你最好生半打,每年掉一個,也有六年給你耍要。”
  “媽媽!”翠姿抹把嘴走過去向朱媽媽撒嬌,“豬也不會掉了豬BB,我連豬都不如?媽媽,你好會欺負人,我告訴爸爸,你偏心!”
  “告訴你爸爸呀,他說女孩子粗心大意,東西亂扔,根本就是豬,等他狠狠打你一頓。”朱媽媽把書包塞進她懷裡,“七點半了,今天學校放假?”
  “媽媽,”翠姿匆匆在母親臉上吻了一下,“我上學去啦!”
  朱媽媽忍不住笑,這小女兒,挺貼心的。
  林SIR上課,像平時一樣,沒特別看她,也沒故意不看她,昨天的事好像沒有發生過,他也沒還她傘。
  他不是任由那傘留在計程車裡吧!早知這樣,今天到車站和他會合。
  午餐,四個女孩一起散步,翠姿到處張望,搜索他的影子,卻看見胡伯在棵樹後向她招手。
  “我去洗手間,”翠姿和大家交代一聲,“別等我,我自己回課室。”
  翠姿來到胡伯身邊,胡怕把傘交回給她。
  “胡伯,傘怎會在你這兒的?”
  “林老師托我交給你,他說謝謝。”
  “你和林SIR很熟?”
  “不太熟。但是,他的姐姐我已經認識幾年了。”
  “他的姐姐?”
  “陸太太。”
  “他是密西斯陸的弟弟?”翠姿眼睛一轉,“胡伯,告訴我一些有關林SIR的事。”
  “我知道不多!”
  “一點點也好。”
  “為什麼要問?”
  “胡伯!”翠姿求著,“告訴我嘛,你一向人最好了,我們都喜歡你,胡伯。”
  “他叫林明新,二十三歲,大學剛畢業,就是那麼多。你說,知道有什麼用?”胡伯看著她們成長,翠姿她們一向很尊重他,沒因他是雜工便看不起他。看見他總是胡伯、胡伯,因此大家都有份感情。
  “大學畢業生?念完大學,做代課教師。”
  “他一早答應了陸太太,等她生了孩子,他才找工作還不遲。”
  “他有沒有女朋友?”
  “沒聽說過有,他念書很用功,沒時間約會了。朱翠姿,你為什麼專問林老師的事?啊!十月芥菜——起心了,小孩子,用功讀書。”
  “胡伯,不是嘛!”翠姿頓足,“我只不過好奇,問問也不行?”
  “行行,不過,學校功課緊,明年又考大學,用功呀,胡伯是關心你!”
  “謝謝胡伯,上課鈴響啦!”
  第二天翠姿一上車,便看見林明新,她很高興,連忙走到他身邊:“早安,林SIR。”
  “早安,”他微笑。座位已滿,兩個人抓住扶手站著,“你今天特別早,又要練歌?”
  “以後我也會早點到學校,我已經改變了生活習慣,早睡早起,既然早起,便早點回學校,到校園吸吸清新空氣。”
  “晤,有益身心!香港的大廈與大廈之間,幾乎密不透風,清新空氣就別談了。”
  “林SIR,你不介意我每天和你同搭一部巴士?”
  “怎麼會?談談就到站了,多個伴其實很好!”
  下車後,還要走一段不算長的路才能到學校。
  “林SIR,不明白的功課,我可不可以問你?”
  “我教書不明白嗎?哪兒不明白?”林明新很緊張,“快告訴我。”
  “林SIR教的書我都明白,我是說別個老師的。”
  “啊!”他呼了一口氣。
  有些老師,教學的確很不負責任。有些老師教書,一課四十分,可以教四五頁,念也要四十分鐘,怎樣教?她們不會每個字讀出來,隨便說幾句就跳頁了。有些老師派了筆記,上課談了幾句,或發發牢騷,又一堂課了。
  名義上是教書,實際根本沒教過,以為人人是天才,把書本、功課往學生身上一推。不懂嗎?查字典呀,因此,學生單是備課(避免老師上課時,憫然不知其所雲),查字典,可以忙通宵不用睡覺了。
  普通人才,不特別聰明,往往由於不能理解而追不上功課。
  過去,翠姿的成績也不怎麼好,花在查字典的時間也不少。
  “林SIR,你還沒有回復我?”
  “歡迎發問!”
  翠姿當然不會在學校、跑到教務處或教員休息室找林明新。林明新給了他家電話,翠姿溫習時有不懂的,就打電話向林明新請教。
  有林明新的幫助,翠姿好像一下子聰明了,功課也進步了。
  星期日,四個女孩子在茱莉家。
  那時好流行電子游戲機,每人手上一部。
  茱莉突然問:“最近你的偶像好像失蹤了!”
  翠姿心虛、面紅、聲怯:“你在說誰?”
  “當然是周潤發,你不是迷死他嗎?”
  “誰迷他?”翠姿抿抿嘴,“他有什麼了不起?”她松口氣,說話就狂了,真擔心人家笑她迷林明新。
  “哈!好笑!《狂潮》,《網中人》,你看了多少次?來來去去,還不是為了迷周潤發。”
  “她不是不迷!”宜珍說,“最近周潤發鬧失蹤,演過親情,就在熒幕上失蹤了!”
  “他不失蹤,我也不再迷他,那天在我家附近看見他,他樣子好老,比林SIR還要老!”
  “他是比林SIR大,你一向知道他比我們大十多歲,但你說他英俊、有型,人見人愛。”
  “三浦友和比他年輕英俊!”
  “別妄想了,三浦友和已經是山口百惠的啦!我看還是周潤發有希望。”
  “什麼希望?”
  “他一直說不交女朋友,沒有女朋友。說不定有一天你能做他的女朋友!”
  “我才不稀罕!”翠姿翹了翹嘴,她心裡有了林明新,又怎會在乎隔著熒光幕的人?
  “八九移情別戀,喜歡黃日華!”
  “真的紅得快!”宜珍說,“莫名其妙,連我爸爸也追看過客。”
  “我婆婆看見黃日華,笑得眼都眯了。”秋如說,“這個新人真不錯,他年輕、又有所為。”
  “我媽簡直把他當兒子。”宜珍放下電子游戲機,“她幾乎想去TVB找黃日華簽名。”
  “他是不錯!”秋如看看茱莉。
  “我對男孩子沒有興趣,不過,他年輕,十九歲,比我們大三年,應該沒有代溝。”
  “怪不得翠姿說周潤發老,原來看上個十九歲的,配啦,所以近來總是春風滿臉?”
  “配你的頭,我跳進電視機去跟他配?”
  “你可以到電視台找他,或者寫封信:黃日華哥哥,小妹今年十六歲,尚未嫁人,身家清白,就讀名校,年輕貌美,能歌善舞,純潔有靈氣,從未結交過男朋友,周潤發當然不配,你是我第一個愛……”
  “陶宜珍,今天我非要打死你不可。”翠姿用電子游戲機敲宜珍的頭,又要打她,宜珍逃出花園,翠姿邊喊邊追了出去。
  宜珍是運動健將,又是田徑好手,翠姿怎能追得上她?
  “兩個人在一起總是鬧。”茱莉笑笑問秋如,“要不要多來一份栗子PANCAKE?”秋如搖了搖頭。
  “節食?你的身材很好,如果胖一點更標准,你不應該節食,應該增肥。”
  “我雖然胃口比不上翠姿和宜珍,但我是不會節食的,我也希望多胖幾磅,可是,婆婆的身體令我擔心,最近媽又常因公事外出。”
  “你婆婆有什麼病?”
  “老人病、心髒弱。她已經七十多歲了,本應該讓她享福,但她還要忙家務,本來中學畢業我找事做,賺錢回家給婆婆請個鐘點女佣,但是婆婆半生理想都希望我和媽念大學,媽沒念完,婆婆就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而我自己,也太愛念書了。”
  “秋如!”茱莉搭著她的肩膊,“請你婆婆和你來我家裡住。我們一大間屋子,只有我一個主人,一桌子菜也只我一個人吃。”
  “我帶婆婆出來,媽一生氣,不讓我念書!”
  “她怎能不讓你念書?大不了不給你錢,學費雜費都包在我身上,我保證你比在家裡富裕一百倍,怎樣?秋如。”
  “我知道你對我好,你一直把我當親姊妹,不過,婆婆舍不得離開媽。茱莉,謝謝你,不可能的,婆婆是個重親情的人。”
  “唉!”茱莉大大歎了一口氣,“我一個人在家好悶,快悶死了。”
  “世伯、伯母一年到晚都那麼忙!”
  “媽咪一個月在家吃四頓晚飯,爹地一個月吃兩頓。媽咪、爹地都一起三個人同桌吃飯的,一個月恐怕只能享受一次。”
  “如果不是因為婆婆,我會多來陪你,我也不喜歡我的家,只喜歡婆婆。”
  茱莉拉著秋如的手:“如果你來陪我,我一定會生活得很快樂。”
  朱翠姿和林明新一起到學校。
  “林SIR,最近兩個月,我每科功課都進步了。”
  “是嗎?”林明新很高興,“那太令人興奮。”
  “都是林SIR的功勞。”翠姿乘機說,“我想請林SIR吃一頓飯。”
  “老師教學生,是分內事,而且吃晚飯要花很多錢,小孩子不應該太花費。”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我已十六歲了。”
  “十六歲還拿兒童身份證。”
  “如果你擔心我花不起,我請你吃茶!”
  “不!謝謝了。”
  “林SIR,難道我不可以向你表示一點敬意?”她皺起眉,眼眶紅紅,“大概林SIR認為我不配和你一起吃茶。”
  “怎會呢?”林明新不知所措,“好吧,去吃茶,我答應你就是了!”
  “真的?”翠姿用手背擦了擦眼睛,“你哪一天有空?”
  “不用上課就有空!”
  “這個星期六好不好?”
  “我沒有意見!”
  “你喜歡去哪兒吃?”
  “你家附近的紅寶石餐廳也不錯。”
  “星期六三點鐘我去你家接你。”
  “我又不是女孩子,我也不是小男孩!”林明新忍不住笑了起來,“還是星期六三點鐘,我們在紅寶石見面。”
  “到時不能突然失蹤!”
  “做老師怎能失信於學生?我一定會准時到,學校在前面,我先走了……”
  星期六,是朱翠姿的大日子。她念的學校,是全日制,星期六是不用上學的。
  早上起來,首先洗頭、洗澡。向大姐借了個整發器,把BB裝頭發弄得服貼貼,又向大姐借了個金蝴蝶的發箍,她大姐在法國買的。
  她把一櫃子的衣服全翻出來,找呀找!
  二姐翠蓮和她一個房間,下午下班回家換衣服出去,一看房間:“東京七級大地震?”
  “二姐,幫幫忙,替我出個主意嘛!你說我今天穿哪一條裙子好?”翠姿倦了,苦著臉坐在自己的床上。
  “去會見安德魯王子還是許冠傑?不!應該是你的新偶像黃日華,你們書院女生喜歡黃日華!”
  “你不喜歡嗎?昨晚和宜源哥吵架不是因為趕回來看他的電視劇?”
  “啐!小鬼。給媽寵壞了!”翠蓮把一條裙子扔到翠姿的身上。
  翠姿一看,一條紅黃藍的及膝裙,不錯,今年流行鮮顏色。
  “二姊,借我一雙皮鞋!”
  “你自己沒有?”
  “金色,一英寸半的那一雙!”
  “大姊在意大利買的。今年最流行的款式、顏色,我哪有錢買這樣的鞋子?”
  “好,我向大姐借!”
  “你還是小孩子,穿意大利鞋,太奢侈了吧?等香港普遍流行了,價錢便宜些,自己用零用錢買一雙,別老向人借。”
  “我今天就要,借借有什麼關系?大姊才沒你那麼小氣。”翠姿翹了翹鼻尖。
  “八九到電視台等藝員簽名,可憐的十六歲!”
  翠姿赴約,林明新剛到。
  平時在學校,翠姿又天天穿校服,林明新沒怎樣注意到,翠姿的金光一閃,林明新眼睛為之一亮。
  朱翠姿有點像台灣明星恬妞。
  笑起來,也是好甜好甜的。“對不起——林SIR,我遲到了。”
  “不!是我早到五分鐘。”林明新今天沒結領帶,只穿了件藍色名牌T恤。
  兩個人叫了飲料,吃些鮮忌廉餅,說些課外的日常趣事,很融洽。
  他們都沒有留意,在暗角處一張桌子,坐著蔡珍納和其中一個男朋友。
  蔡珍納陰陰地一笑:師生戀,後天學校一定有大新聞!
  回家,蔡珍納馬上打電話告訴她的“死黨”:“麗嫦,今天我發現一件大醜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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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21:08:03 |只看該作者
 “大醜聞?哪一個明星婚外戀?”
  “明星跟我有什麼相干?他們絕不能令我那麼興奮,一回家便給你電話。”
  “我們認識的?什麼醜聞?”
  “師生戀!”
  “師生戀?我們學校只有兩個男老師,林SIR?他跟誰勾搭上了?”
  “朱翠姿!”
  “她?哼!她眼光倒不錯,手段也厲害,連靚仔老師都給她們四小鬼套上了。”
  “哈!哈!先給他們開心兩天,星期一回學校,我們分別傳開這件事。朱翠姿!她一定會被校長趕出校。”蔡珍納自從那次游泳事件對茉莉她們更加深憎恨。特別是朱翠姿,她一直等機會陷害她。
  “珍納,校長是不會開除朱翠姿的!”
  “不會?你發神經?”珍納很生氣,她最信任的人竟然朝外,“校長最要面子,她會容許師生戀的醜聞繼續?”
  “你先別生氣。我是永遠支持你的,何況,那四個小鬼出盡風頭,拿A分最多的,是她們;運動、歌唱、話劇也是她們四個獨霸天下。我沒有理由替她們說好話的。只是,對付她們,一定要求成功。”
  “你在說什麼?我不明白!”
  “第一,林SIR不是學校的合約老師,校長無權管他的私事。事件一旦揭露,林SIR和朱翠姿極力否認,你雖然是目擊證人,但全校也知道我們跟四小鬼有過節,況且老師就算和學生喝杯茶,也沒有什麼大不了,又不是上酒店。密西斯陸下個月就可以復課,他們頂多一個月不來往,林SIR一旦離校,就不是教師。到那時,她們可以繼續來往,港督都不能管。何況,朱翠姿是風頭人物,每年校際音樂節,她都替學校拿大獎爭光,陶宜珍更不得了,學校幾乎無她不行,她們四小鬼一向很得老師、校長的寵愛……”
  “啊!你這樣說,”蔡珍納忿然,“我今天是白開心啦!哼,氣死人!”
  “不要生氣!”麗嫦是個很有心計的人,她和蔡珍納才剛過十八歲,但一點也不單純。
  “不要生氣?這件事給我發現了,輕易放過,休想。”
  “你肯放過,我們也不肯。”麗嫦說:“我們都有男朋友,是吧?”
  “當然!我十四歲就交男朋友了。”
  “四小鬼從未交過男朋友,很幼稚無知,幾乎全校皆知。年紀小嘛!純情嘛!如果林SIR真的愛上來翠姿,那就是朱翠姿的初戀了,第一次就失戀,比趕她出校更凄慘,更要命!”
  “對!把林SIR搶過來,氣死朱翠姿。但是,這件事誰去做?麗嫦,你去,林SIR不錯,香港三浦友和。”蔡珍納又興奮了。
  “我能去一定去,但我條件比朱翠姿差,林SIR不會為了我而放棄朱翠姿!”
  “我呢?我不比朱翠姿差吧!”
  “我們一班人就只有你一個人可以跟朱翠姿比一比,如果朱翠姿是黃玫瑰,你就是紅芍藥。何況對付男孩子你真有辦法,擔保一定能把林SIR搶到手。林SIR拋棄了朱翠姿,不就等於插了朱翠姿一刀?她會痛苦死。想拿個A、B;想考港大,拜拜啦!這就完了!”
  “好極了,好極了,”蔡珍納歡呼,忽然又泄氣,“我喜歡玩得勁、鬧得瘋的男孩子,我一向對斯文靚仔沒有什麼好感。”
  “你只是把林SIR搶過來,破壞他們,又沒叫你真的嫁給他。”
  “對!先把他弄得神魂顛倒,不合意了,然後一腳把他踢走,麗嫦,我好興奮,那麼什麼時候開始?”
  “我們對林SIR知道不多,明天約美寶她們到你家商量,然後才決定怎樣做……”
  林明新和朱翠姿感情不錯,有天翠姿問功課,林明新叫翠姿到他家,翠姿見過他的父母,後來林明新還留翠姿在家裡吃飯。
  翠姿把大姊由日本買回來的風鈴,轉送給了林明新,本來是翠姿的禮物。林明新還把風鈴掛在房中。
  密西斯陸生了個女兒,那天林明新去玩具店給小甥女買玩具,看見一個洋娃娃,便買回家送給翠姿。翠姿十分開心,把一個洋娃娃放在床上,當寶似的,晚上抱著它睡覺。
  以前只有翠姿給林明新電話,近來,林明新間中也會打電話請翠姿回家吃飯。
  林明新是頗為喜歡翠姿這一類型的女孩子,所以,他才會請她回家吃飯。
  林明新家人口簡單,只有父母和一姊,姊姊已出嫁,就是密西斯陸。
  林明新的父親是高級視學官,母親為小學校長,正是書香世代,林明新父親退休後,和太太辦了一間幼稚園。
  林明新除了和父母同住,還有一個看著他長大的女佣。
  林家連女佣在內,都很喜歡翠姿,因為翠姿活潑,很會逗人喜歡。
  林明新把心中的喜愛都放在心裡,最主要的原因,是他現在還是翠姿的老師,他認為老師不應該愛上學生,特別是同校學生。
  另一個原因,翠姿還很小,十六歲。十六歲的女孩子還不懂得什麼叫愛情,這年紀應該好好讀書,身為老師引誘她談情太不應該。
  而翠姿很天真,如果林明新說喜歡她,會把她嚇跑,如果連功課也不敢問,便弄巧反拙了。
  從林明新的角度看,翠姿只是尊敬他、喜歡他,純粹把他看作老師。
  翠姿不可能會把他當男朋友。她年紀太小,等她長大些。
  林明新每天起床、睡前,都會甩手弄一弄翠姿送給他的風鈴。
  叮當!叮當!很動聽。
  這天,林明新下課比平時遲,翠姿和茱莉她們先走了。
  林明新走出門口,便看見麗嫦,美寶、依娃、蘇珊,四個女孩子。
  “林SIR!”
  “你們為什麼不回家?”
  “時候還早,想送送林SIR!”
  “你們送我?”林明新很愕然,四個女學生送他。
  大家只是笑,一輛計程車在學校門前,車門開了,麗嫦她們去拉林明新。
  “你們干什麼?”
  林明新被迫上了車,蔡珍納已在座。
  蔡珍納請司機開車,她已換去校服,穿一件火紅的膝上裙,坐著露出了兩條大腿。
  蔡珍納和翠姿完全不同,她高大、成熟、和上課時完全是兩個人。
  林明新被她瞟了兩瞟,心蔔通蔔通的跳。
  “蔡珍納同學!”
  “林SIR,近來我的功課退步多了,下星期又有測驗,我想請你替我補習。”
  “什麼時候?”
  “現在,到我家,好不好?”
  “但是……我……”翠姿今晚會到他家的,佣人還准備做肉餃子給翠姿吃。
  “我知道你替朱翠姿補習,所以她的功課進步了,相反,我的功課正在退步。”蔡珍納常用眼睛膘林明新,林明新看她時,她馬上把他的眼神捉住了,很富挑逗性的,“我和朱翠姿都是你的學生,你能為朱翠姿補習,為什麼不可以幫我?老師偏心!”
  “不!大家都是學生,都一樣,不過……”
  “晤!我明白,老師不喜歡到我家,我到你家怎樣?到你家是不是方便些?”
  “不!”林明新潛意識覺得家人可能不會接受蔡珍納,雖然大家都是中學生,但翠姿純情,蔡珍納熱情。林明新的家人比較喜歡純情的女孩子,“還是我到你家吧!”
  “謝謝林SIR,你真好!”她靠著林明新。
  蔡珍納住的房子好大,兩個門口,一個是汽車出入,一個是人行的,下了車,還要上石級才到花園,蔡珍納拉著林明新的手抬級而上,熟絡如同老朋友,林明新從未與女孩子拉過手,他尷尬又不知如何是好,他輕輕把手抽出來,蔡珍納把他拉得更緊。

大花園內有座房子,蔡珍納說:“我們家是個大家庭,我有兩個媽媽,我媽媽是細媽。但是權力卻最大,因為我爸爸寵愛她。大媽連生了五個女兒,我媽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我是最小的。”
  “你爸爸一定也很寵你兩個哥哥?”
  “猜錯了,我雖然是女孩子,但我並不可憐。大媽的五個女兒就可憐了!爸爸看都不看她們。我是我媽的獨生女,我媽最疼我,因此爸爸也最寵我!”
  “你真幸運!”
  “我一直是幸運的!”她昂一昂頭,“兩座房子,舊的是大媽和五個姐姐住;新的是我和爸媽大哥住。房子剛裝修,花了好幾十萬。”
  “房子很漂亮,你一定生活得很愉快。”
  “才不呢!好寂寞,家裡常常只有我一個人!”
  “你的父母哥哥呢?”
  “爸爸忙生意,媽咪不是陪爸爸應酬就是去打牌。大哥跟著爸爸做生意,忙賺錢,忙交女朋友,要麼帶一群人來;要麼不回家。二哥在美國念書還沒有畢業,所以家裡常常只有我一個人!”
  蔡珍納拉林明新上樓梯。
  林明新連忙問:“你帶我去哪兒?”
  “你不是答應替我補習嗎?”
  “補習可以在客廳,樓下有很多地方!”
  “不行!要是大哥帶一大班人回來,吵都吵死了!跟我來吧!老師。”
  “樓上有書房?”
  “晤!”她笑著,一直拉著他的手。
  到二樓,她推開一扇門,把林明新帶進去,馬上把門關上了。
  林明新看見一個女孩子的閨房,他嚇了一跳:“這兒是什麼地方?”
  “我的睡房!”
  “我怎能進你的睡房?”林明新甩開她的手,“我是你的老師。”
  “老師!我不是要你留在這兒,補習是應該到書房的,是不是?我帶你去書房。”蔡珍納重新拉起他的手,“還是老師呢!害羞得加同小男孩。”
  一直走進去,推開一座門,原來房中有房,裡面果然是一間書房。
  “這兒夠清靜了吧?我的老師。”蔡珍納馬上把書本、筆記拿出來,“開始好嗎?”
  林明新很用心教她,教完了可以早點回去;怕翠姿急了,事前又沒有通知。
  不一會,佣人把飲料、點心送上來,蔡珍納十分殷勤,林明新不好拒絕。
  蔡珍納問題真多,七點鐘,蔡珍納說有事,出去一下,回來時,苦起了臉。
  “我們繼續……”林明新不停看表。
  “我很不開心!”
  “什麼事?”
  “我剛才出去,佣人告訴我,今晚又只有我一個人吃飯。冷冷清清一個人。”
  “啊!”林明新敷衍著,“你還有什麼問題?”
  “林SIR,你不要走,留下來,陪我吃晚飯好不好?”蔡珍納突然問。
  “對不起!我每天一定回家吃飯。”
  “你又不是小孩子,已經為人師表,在外面吃頓飯也不可以嗎?”
  “不是不可以,不過,我爸媽會等我!”
  “打電話回家告訴他們,你不回去吃飯,他們自然不會等!”
  “那不大好,而且……”
  “我要嘛!”蔡珍納走到他身後,用雙手搭住他的肩膀,“陪我!”
  “蔡珍納,坐回你的座位。”林明新渾身不自然又看著她的手。
  “晤!”她不單只沒有把手拿開,還把臂伸長一點,兩手繞住林明新的脖子,“我喜歡你!”
  “不可以的,不能的,”林明新心慌意亂,“我是你的老師,師生不應該戀愛。”
  “你不是教師,你是電機工程師。”
  “但,我現在仍是……”
  “代課老師罷了,兩星期後你便不是,因為你姊姊兩星期後復課,那時候我們的關系便不是師生了!”
  “可是……”他心裡仍有翠姿。
  “今晚你不陪我吃飯,明天我不上課。”蔡珍納軟硬兼施,林明新從未涉足情場,也從未和女孩子如此接近,他開始迷惘了。
  終於,林明新在蔡家吃飯,飯後蔡珍納還用家裡的汽車,一直送林明新回家。
  到門前,蔡珍納在他臉上輕吻一下:“晚安!明天見!”她向他媚笑。
  林明新滿面通紅,跟她揮揮手。
  林明新並不喜歡蔡珍納,但是,他沒有能力抗拒蔡珍納。
  第二天早上翠姿上車沒看見林明新。當然,蔡珍納用家裡的汽車把他接走了。
  上課時,林明新不敢看翠姿,也不敢看蔡珍納。
  翠姿下課時打電話到林家,金姊說:“二少爺沒有回來,不過下課前打過電話回來,今晚他的同學請客,他不回家吃飯了。”
  “金姊,林SIR回來,可不可以叫他給我一個電話?無論多晚,我都等他!”
  “我一定要他給你回電話。朱姑娘,來吃飯好不好?今晚我再包餃子!”
  “但是,林SIR不回來……”
  “好!等太太回來,我叫她請你……”
  翠姿終於到林家吃飯,晚飯後差不多九點鐘,林明新還沒有回來,翠姿只好告辭。
  “等明新回來,他很少出去。去看她姊姊,最遲也不會超過十點鐘。”
  翠姿樂意等,就算等到天亮,雖然明天還要上學。但是看不見林明新,她一樣睡不著覺。剛才只是怕林明新父母以為她不檢點,天黑了還賴在男老師家。
  過了十點鐘,林明新還沒有回來。十點半,回來了,又是滿面通紅。
  看見翠姿,他既高興又慚愧:“翠姿,你來了!”
  “明新,你到底去了哪裡?”林太太聲音帶點不悅,“翠姿等了你一個晚上,你們明天都要上課的。”
  “媽,一個男同學由外國回來,要我帶他到處找以前的同學。”林明新被迫撒謊。他交了蔡珍納,或者翠姿不介意。但是,父母肯定不滿意。
  “誰呀?你大學的同學我差不多都記得住。”
  “他不是我大學的同學,媽不認識的,中學畢業他就出國,回來也只不過幾個月,昨天我們碰上了,他便找我陪他找同學敘舊。”
  “啊!你們聊聊!”林太太看了丈夫一眼,“我們要休息了。明新,別忘了送翠姿!”
  廳子裡只有林明新和翠姿兩個人,金姊也識趣地回工人房。
  “昨晚很對不起!”林明新坐在翠姿身邊,“有沒有功課不會做?”
  “這兩天沒有!”翠姿問,“今天上學怎麼看不見你?”
  “那位同學大清早找我飲早茶。”
  “明早呢?”
  林明新垂下頭,弄著手指:“明天也約好了!”
  “又見不到你!”
  “其實,還有一個多星期我便不用上學。”
  翠姿輕歎一口氣:“我再也沒機會請林SIR替我補習了!”
  “怎會沒機會?你可以來我家。”
  “但是,你晚上……”
  “不是每晚外出的,你明天來吃晚飯,我替你溫習功課。”林明新想一想,“你明天讓茱莉她們先走,你在小學部的禮堂側門等我,我們一起回來!”
  “是真的嗎?”翠姿可真高興。
  “真的,你等我……”
  翠姿很耐心的在小禮堂附近等著。她並不感到時間過去,心裡只充滿歡樂。
  林明新來了,看見翠姿,他加快走兩步。
  他是個最有青春活力的老師。
  “等了很久?”他微笑,眼神有含蓄的亮光。
  “不太久,在附近散散步很輕松。”
  兩個人邊走邊談,走出校門口,林明新一眼就看見蔡珍納家的汽車,他馬上把視線收回來,對翠姿說:
  “快!班車來了”
  兩個人跑步,上了車。
  翠姿瞼上有微汗,林明新遞給她一條手帕。
  “你媽媽知道你不回家吃飯嗎?”
  “今天早上我已告訴她,媽媽也想請你吃飯,叫我問你哪一天有空?”
  “過幾天,等我不用上課,好不好?”林明新說,“那時候,你也不用叫我林SIR!”
  “該叫林先生了!”車子一剎車,翠姿站不住,身往前僕,林明新連忙伸手一把抱住她。
  車停定,翠姿滿面通紅,身體移開一點。
  林明新馬上放手,翠姿和珍納到底不同:“對不起!”
  翠姿還是第一次在男孩子懷裡,她心跳得連唇片也在微顫,她把頭垂得很低:“謝謝!”
  以後她一直沒有說過話。林明新也不敢開口,誤會她在生氣。
  翠姿渾身的不自然,頭老是抬不起來。其實,她心裡是偷偷高興。希望那司機叔叔再多剎一次車。
  到站,下車,林明新忍不住再試探一下:“過了下一個星期,你可以叫我明新了。”
  “那不好,老師終歸是老師。”
  “啊!”林明新好失望,原來她一直只把他當老師看待。
  不要緊,她還小。以後見面多了,感情會培養起來,給她一些時間吧!
  回家,有金姊穿穿插插,翠姿已沒有那麼尷尬,她和林明新又有說有笑。
  林明新替她溫習了功課,兩個人還聽唱片。
  林先生夫婦回來,更熱鬧了!
  電話鈴響。
  “喂!”
  “我一直在你樓下,你馬上給我下來。”
  “家裡有客人,走不開。”林明新看看,幸而翠姿進了廚房。
  “什麼客人?那朱翠姿!以後別跟她來往,朱翠姿是我的眼中釘。”
  “莫名其妙!”
  “林明新,你來不來……”
  “明新!”林太太在叫:“你快來看翠姿炒的三皇蛋,晤!色香味!還講電話,吃飯啦!”
  “對不起,我媽叫我。”林明新掛上了電話。
  走進飯廳,一看桌子,林明新不住稱贊:“你還會燒菜,我以為小孩子只會吃!”
  “我也不太小了,不過還是中學生罷了!”
  “班裡你和茱莉兩個最小!”
  “你怎麼知道?”
  其實是蔡珍納說的,但他沒有理由在這時候提這個人:“忘記哪一天是密斯吳提起!”
  電話鈴又響。
  林明新馬上對金姊說:“如果有人找我,說我不在,我要好好享受這一頓。”
  “請他把話留下!”林太太補充。
  金姊回來,林明新乘翠姿和林先生談話,他向金姊搖一下頭。
  金姊也不喜歡蔡珍納,因為那女孩子說話好霸道。況且她喜歡翠姿,為了翠姿她也不喜歡那女孩子。
  “誰的電話?”林太太問。
  “搭錯線,找亞福的!”
  “亞福!”翠姿忍不住笑起來。
  林明新尷尬地陪笑。
  電話鈴再響。
  “這個人真煩!”金姊一邊罵一邊走出去:“不死心,不罵她不行。”
  沒有人知道金姊怎樣處理。
  電話不再響了。
  林明新松了一口氣。
  晚飯後,林明新送翠姿回家,順便散散步。
  “你上課一直到下星期五。我告訴媽媽你下星期六來我家吃飯,好讓她准備一下。”
  “不要為我准備什麼,你知道我什麼都吃,有你的三皇蛋就夠了!”
  “不行!答謝老師要隆重些,我家鐘點女佣燒的菜真差勁,非要我媽媽親自下廚不可。”
  “你一直都把我當老師看?”林明新是希望奇跡。
  “是啊!”翠姿很認真的問:“我對你不夠尊重嗎?”
  “不!不是!”
  “林SIR,你不開心?”
  “怎會?”林明新馬上展出一個笑容,溫柔的笑,是三浦友和式的微笑,“你功課進步,我很高興。”
  “明天你還要陪同學喝早茶?”
  “明天不去了!”
  “明天我可以和你一起上學?”
  “是的!”林明新點了點頭,已把翠姿送到門口,“明天巴士上見!”
  “明天見,林SIR,我今晚好高興!”
  “為什麼?”
  “我……”不好意思說兩天沒見他單相思;也不好意思告訴他,和他一起吃飯又“約會”才高興,“今晚所有的功課都做好了!”
  林明新看著她進了電梯才回家。
  他和父母聊了幾句,回房間正准備更衣洗澡,金姊在外面叫:“二少爺的電話,這位小姐已經來了半晚電話了!”
  林明新歎了一口氣,他走出去拿起電話筒:“喂!”
  “你馬上來我家,我在家裡等你。”
  “我很疲倦,不想出去,而且時候不早了。”
  “你到底來不來?”
  “不來!你不要胡鬧。”
  “你不來?好!”蔡珍納一字一句的:“我手上正拿著一瓶安眠藥,你不來,我馬上把它逐顆吞光。”
  “蔡珍納,你太過分!”
  “好!我過分!我會寫一封遺書,說老師引誘學生,又把她拋棄。學生蔡珍納為情自殺!”
  “喂!喂!”林明新叫了幾聲沒回音,撥電話過去也打不通。他著慌了,放下電話往大門沖。
  “明新,時候不早了,你還出去!”
  “有急事!媽,回來再跟你說……”
  第二天,翠姿依時上車,看不到林明新,她看看表,沒錯嘛!難道他房間鬧鐘壞了?
  鬧鐘壞了還有金姊,金姊每天早晨六時便起來給林明新弄早餐。
  回學校,翠姿並沒有馬上回課室,她先去教務處看看,再跑到教員休息室。沒有,林明新連影子也沒有。時間早,她把書袋放回課室,然後再跑出校園去。
  茱莉和秋如回來,她避開一下,因為她照理應該跟她們回課室去。但是,她還要等林明新。
  還差五分鐘便上課,林明新才匆匆回來。
  “林SIR!”
  “啊!”他一臉的紅,“朱翠姿同學,早!”
  “林SIR,我……”翠姿忽然發覺林明新後面有個蔡珍納,她笑得像兀鷹。
  翠姿怕被珍納發覺她對林明新的感情,她向林明新一鞠躬便走開。
  林明新不敢停留,急急上樓回教務處。
  他昨晚答應過珍納,以後除了在學校永不和翠姿交談。他離開學校後斷絕和翠姿有關的一切,相逢只能如陌路。
  昨晚珍納軟硬兼施的把林明新俘虜了。初入情場的林明新,覺得應該對珍納負責。
  珍納對他那麼好,他絕不能做對不起珍納的事。
  他只好急促收回對翠姿的感情。
  林明新上課時心不在焉,他當然不敢看翠姿。珍納肆無忌憚的和麗嫦她們細聲交談咭咭笑,他也沒有責備;他雖然是老師,私底下珍納卻跨在他的頭上,他又怎敢制止珍納她們。
  大家都發現林明新的反常,林明新脾氣不壞,但是他上課時要每個學生留心聽他講課,以前因為珍納上課嚼口香糖,他還責備過她。
  珍納在他背後罵他,人人都知道。
  林明新舉止反常,翠姿也心亂如麻。
  下課後,等茱莉她們都走了,她守在門口,等林明新出來,問清楚他早上為什麼失約。
  同學差不多都走光,翠姿在門口附近踱來踱去。
  “朱翠姿!”
  翠姿回頭一看,是珍納,她習慣一下課便換了校服;她穿條牛仔褲,一件紅白藍名牌T恤,身材高大,成熟豐滿。
  她分別把左右兩只手指插在牛仔褲袋裡,嚼著口香糖,輕佻的搖著腿:“等林明新呀!”
  “你竟然膽敢叫林SIR的名字?”翠姿上下打量她,“你太不尊重老師。”
  “他是你的老師,可不是我的老師。密西斯陸才是我的老師。”她擺了擺頭發說,“只要我高興,我還可以叫他‘老公’,怎樣?這樣叫粗一點,還是說:我的先生,唏!可不是教書先生!”
  “蔡珍納,你在發什麼瘋?”翠姿實在不明白,也不可以相信,林明新不可能和她拉上任何關系。對了!今天早上的情形,蔡珍納大概看到了,所以故意氣氣她,怎麼辦?蔡珍納不會放過她,她倒無所謂,願意任由學校處罰,但會影響林明新,他快離校了,不能在他離校時留有任何污點,“蔡珍納,我知道你一直憎恨我們四個人,因為,課室內,茱莉、秋如甚至我,成績都比你好;運動場上,宜珍比你強,從小至大,你仇恨我們,雖然我們曾極力想與你和解,但你好勝心、仇恨心太重,我們只好放棄。但我們從不損你,彼此各不相干,你為什麼總是不饒人?她,你對付我,但不能傷害林SIR!”
  “唉!你患單相思,等於患了死症,沒得救了。”珍納搖頭擺腦,“你追求林明新,千方百計結識他,第一次利用一把傘,是不是?以後又假裝功課不好,求明新幫忙。於是兩人天天在一起上課,你呀!你也太不害羞,追到他家裡去。”
  “你……你怎會知道?”翠姿著慌了,“你准備向校長報告?”
  “嘿,嘿!”
  “不關林SIR的事,你不要把他拉進去,是我……是我……自己去找林SIR!”翠姿被唬住,不該說的話也說了。為了林明新,她顧不了許多!
  “我知道不關林明新的事。他說你年紀細小、發育不全、頭腦簡單、幼稚無知!”
  翠姿垂下頭,她不想否認。
  “林明新今年二十三歲,心智成熟,他談戀愛,也要找一個成熟的女孩子。比如我,就很適合他!”珍納挺了挺胸脯。
  “你……”翠姿忽然覺得天上的陽光突然暗了,六月天也全身發涼,“你們一早就相……相戀了嗎?”
  “不是!”珍納強調,“在你們之後。你追求他,他不是不知道。不過,你這種小鬼,不會談情說愛的,你令他很失望。有天我們遇上了,呀!我才是他夢中情人。於是,他馬上向我展開追求攻勢。我和明新,現在,已經是一對!”
  “不,你騙我,你專造謠,昨晚林SIR還送我回家,對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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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21:09:35 |只看該作者
 “昨晚林明新對我很好。”蔡珍納蠱惑一笑,“你等一等千萬不要走開!”
  蔡珍納走進學校,翠姿把頭伸進去,那時候林明新正迎面走出來,這時翠姿的一顆心就要沖出口腔。
  蔡珍納挽住他的手,他忙把她的手拉開,兩個人說了一些話,林明新看了看四周,於是,蔡珍納又再次挽著他的手,兩個人有說有笑。
  走出門口,林明新看見翠姿,一呆,馬上放開蔡珍納:“翠姿,你還沒有走?”
  翠姿咽一下,強忍住淚,她看著林明新,便咽問:“你和蔡珍納……”
  “明新!你不是發過誓不再和翠姿在校外說話嗎?”蔡珍納很不高興,她拉住林明新的手,“車來了,我們回去!”
  林明新著實也有點難過。但今非昔比,蔡珍納在他心中的地位重了一百倍。他乖乖的跟了蔡珍納上車。
  “林SIR!”
  他連頭也不敢回。
  淚珠在她圓圓的臉兒滾下,她跟著蔡家的汽車在後面走,過了巴士站,直走,汽車的影子消失了,她還是繼續不停地走。
  她走向和家相反的路,她不管,有路便走,向前,繼續向前。
  太陽真的下山了,星星一顆顆的伸出小臉來,瞄一瞄,很快就逃遁了。
  星星被黑雲追逐,不久電光也湊湊熱鬧,因此而驚動了雷大爺。它一發威,風雲嚇得下下一泡水,沙啦!沙啦!風伯伯也不甘落後,鼓起嘴唱起主題曲來了。
  這麼風吹雨打,驚醒了迷惘中的翠姿,她一看四周黑壓,腿兒也有酸麻的感覺。
  又冷又餓,她突然想到家,她什麼都沒有了,還有家。是的,她還有家。
  好不容易才攔到一部計程車,她帶進渾身的水,把人家車子全弄濕了。
  她顫著手用鑰匙開門,老半天也開不到。朱媽媽一直在等候女兒,打電話到林明新家,金姊說少爺不在,朱姑娘沒來過,大概兩人娛樂去了。
  娛樂也該給老媽來個電話啊!
  聽見外面有聲音,快向電眼一看:那不是心肝寶貝嗎?朱媽媽一面開門一面說:“你怎麼這個時候才回來,急死我了!”
  翠姿進來,門口地毯濕了一大片,朱媽媽一看女兒,從水裡鑽出來的樣子:“哎唷!怎麼了?你和那書生眉目傳情,連下大雨也不知道?”
  翠姿沒說話。
  “你怎麼眼都定了,雨中散步是很……很羅白派克,不是,應該是羅曼蒂克。但雨勢那麼大就不適宜,還是回窩好,唉……”
  翠姿一直走向房間,關上了門。
  “這孩子,這孩子,喂……”
  第二天,沒見翠姿起床,進房間去叫她起床上課,推推她,嘩!怎麼這樣燙,拉開窗慢一看,臉紅彤彤,翠姿發燒呢!
  朱媽媽一面去找冰袋,一面叫醒朱爸爸,自己喃喃的:“翠姿小,不懂事,他為人師表了呀!狂風大雨應該馬上叫車子嘛,羅什麼蒂克?那些要命的私家醫生擺著架子不到十點鐘不肯到診所。現在才七時呢!等三個多鐘頭?要命!去公立醫院看急診吧!現在輪候下午也看不成,不!還是付錢看私家醫生。”
  朱媽媽走進房間,朱爸爸又睡過去了!
  朱媽媽大喝一聲:“起來,我有任務派給你!”
  朱爸爸這才揉著眼從床上爬下來!
  朱媽媽替翠姿壓好冰袋,沒弄錯吧?還穿著校服,頭發濕,衣服濕,因此連枕頭,床布也都弄濕了。
  朱媽媽想為她換衣服,力氣不夠,翠姿又睡昏昏,朱媽媽走到翠蓮床邊,推推她:“二小姐,請你醒一醒好不好?”
  “媽,大清早吵什麼?”
  “也不早了,快上班啦!況且還要替你小妹換衣服,幫幫忙吧!”
  “那麼大個人自己不會穿衣服!”
  “她發燒呀!”
  “發燒,她好端端的。”翠蓮無可奈何起來。
  “誰生病前不是好端端?況且小孩子發燒快高長大。”
  “F6學生還是小孩?”
  “你今天少跟我駁嘴,改天等我心情好,我跟你擺個擂台!”
  翠蓮吐了吐舌頭。
  翠姿沒有上課,茱莉她們以為翠姿遲到,第一節課過去,就知道不對勁。
  第三節課是林明新的課,他看見翠姿的座位空了,心裡也很不安。於是,又像昨天一樣,心神不屬,魂不守舍。
  蔡珍納還是咭咭笑。
  一到休息,三個女孩跟去打電話,可是電話響著,卻沒有人聽!
  “朱媽媽很少出去!”茱莉說。
  “大概去打牌了!”宜珍答上。
  “大清早打什麼牌!發神經?而且朱媽媽星期六和星期日才打牌。”
  “那鐘點女佣呢?”
  “別提她了,她說朱媽媽跟她初見工時,沒說明要接電話,因此電話吵死全世界她也不理!”
  “上課鐘響了,午餐時一定要找到翠姿!”
  下課大家都沒去吃飯,先打電話,終於找到朱媽媽,問了個大概。
  “翠姿病了。”秋如很擔心。
  “感冒!不能起床,朱媽媽叫我們替翠姿請假,”茱莉低首沉吟,“與林SIR何關?”
  “林SIR?”
  “朱媽媽說話好亂,大概翠姿病了,她太擔心,她提過林SIR為人師表。”
  “近來翠姿不常跟我們在一起,況且,她一向很少病。下了課,”秋如說,“先去看翠姿,說不定,她還需要我們做點什麼。”
  “宜珍,你練完跑,馬上去朱家。”茱莉說。
  “我今天沒有心情練跑,一下了課,我們馬上去看翠姿……”
  翠姿躺在床上,面青、鼻紅、眼腫,圓圓的臉像瘦了一個圈。
  “昨天你下課去了哪兒?”
  “隨便走走。”她沒氣沒力。
  “一個人?”
  “還有誰陪伴我?”幽幽的。
  “台風下雨還有心情走?”
  “我根本不知道下雨。”
  “無感無覺?”榮茱問,“你和林SIR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你們都知道了?”翠姿很吃驚:“蔡珍納說的?”
  “又牽連蔡珍納?我們不知道,快告訴我們!”
  “不知道就算了,我也不想再提起。”翠姿其實也很難為情。
  “你有問題不讓我們知道,是不把我們當好朋友。”宜珍那火性子,“那好,以後有關你的事,我都不過問。”
  翠姿怕她生氣,紅著臉把前因後果都說了。
  “翠姿,你真叫人失望,”茱莉第一個嘩然,“十六歲就交男朋友,還是你主動追求他!”
  “我……”翠姿嗚嗚哭起來。
  “其實十六歲交男朋友並不是一件壞事,最叫人擔心的是為了交朋友而影響了功課,翠姿和林SIR在一起的時候,翠姿的功課很好,一切都進步了,”秋如逐步分析,她頭腦比較冷靜,“我認為林SIR並不是不喜歡翠姿,只是他不知道翠姿喜歡他,偏偏又插進了一個蔡珍納,事情就復雜了。”
  “我看蔡珍納是存心和翠姿爭,她一向什麼都要爭,這次錯在蔡珍納,”宜珍說:“林明新根斯文,人也純純的,他不可能喜歡蔡珍納,翠姿!你不用擔心,我們把你的心意轉達給林SIR,一切都解決了。”
  “不要!”翠姿搖一下頭,“昨晚我想了一晚,我這樣子是單戀,沒結果的,反正我們只不過來往了兩個月,感情也不深,過些日子,我一定能忘記他。”
  宜珍還是要了林明新家電話,找了他兩天,星期日才把他約出來。
  他一看見茱莉她們,第一句便問:“朱翠姿同學星期五為什麼沒有上學?”
  “那天蔡珍納在門外攔住翠姿,說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話,翠姿心裡很難過,後來林SIR和蔡珍納手拉手地上車走了,扔下翠姿,翠姿很傷心,她在街上逛了一個晚上,遇著大雨全身濕透。”
  “淋了雨是很容易生病的。”林明新說。
  “翠姿這次病倒,主要是因為受了刺激,你不理她而和蔡珍納在一起,對她打擊很大。”
  “她是擔心功課,以後,我仍然樂意替她補習。她不用為這件事情不安。”
  “她請你替她補習是因為想接近你。”
  “什麼?”他很意外。
  “林SIR,我問你一個很私人的問題,”宜珍單刀直入,“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翠姿?”
  他毫不考慮的點點頭:“她是好孩子!”
  “如果你不是老師,她不是學生,你同樣喜歡她?”
  “是……是的!”林明新垂下頭,“可惜翠姿並不喜歡我……”
  “翠姿喜歡你,從校長帶你進禮堂的一刻她就喜歡你,由於她喜歡你,才會千方百計接近你,比如第一次,下大雨你被迫留在學校,她鼓足勇氣上前把傘遮在你頭上……她為你提早半小時起床,無非想和你乘搭一班車……林SIR,你應該明白的。”
  “不可能,我也試探過她,她說她一直把我當老師,她只是尊重我,不是喜歡我。”
  “林SIR,我們年紀都很小,都沒有交過男朋友,更沒有談過戀愛。翠姿是把感情放在她心裡,她不會肉麻地說她如何如何愛你。但是,翠姿愛不愛你,我們是她的朋友,我們怎會不知道?若她不愛你,我們又何必騙你!”
  “她應該一早讓我知道,若我知道她也喜歡我……”林明新絞著手指,心緒非常混亂,“我早知道就好,那該是很美滿的,現在太遲了。”
  “不遲,翠姿還沒有死,她只不過傷風發燒,你去告訴她,你喜歡她,擔保她馬上好。”
  “不能,”林明新搖一下頭,“現在說什麼對翠姿都沒有好處!”
  “啊!我明白,”宜珍點點頭,抿抿嘴,“見異思遷,有了蔡珍納不要朱翠姿!”
  “我不會因為蔡珍納而不要朱翠姿的,但是,現在我對蔡珍納有責任,我也答應了她不單獨見翠姿!”
  “你對她有什麼責任?”茉莉奇怪,“你是她什麼人?她憑什麼管你?”
  “我們感情很好,關系很深。”
  “你是和翠姿一起前已認識蔡珍納?”秋如問,“我是說校外。”
  “不!我和翠姿來往了一段時間,我和蔡珍納交往不足兩星期,她很熱情,除了我,她不喜歡別人。當時我又以為翠姿不喜歡我,或者她小,不懂事!”
  “林SIR,蔡珍納明顯地為了打擊翠姿而接近你,你上當了!”
  “不可能!她付出了不少,她不會為了打擊別人而犧牲自己。而且她和翠姿又無怨無仇。”
  “她是一直把我們當仇人,尤其是翠姿。她說除了你不喜歡別人已經撒大謊,她起碼有一打男朋友,她破壞了你和翠姿,她就不再理你。”
  “她不會的,她對我很好,請大家不要冤枉她!”
  “好吧,”宜珍用力一點頭,“你和翠姿由今天起一刀兩斷,請求你不要再騷擾她,好讓她慢慢忘記你,記著了,別再找翠姿……”
  星期一,密西斯陸提前上學,林明新不再上課。
  翠姿很難過,一整天不說話。
  秋如握著她的手:“翠姿,感情是不可以勉強的,你要設法忘記他!”
  “我早說過揍蔡珍納一頓,什麼都是她搞鬼,你們又反對!”
  “好學生不應該打架!”翠姿咬一咬下唇,“我答應你們,我一定會忘記他。”
由中六到中七,這期間發生了一點變化。
  秋如的外婆去世了。
  秋如的媽媽轉到一間大工廠裡當董事總經理的高級私人秘書。
  伍家生活好轉,秋如的媽媽另租了一層房子,不再住廉租屋,並且還請了個鐘點女佣。
  但是,秋如的生活更寂寞了。因為,鐘點佣人一走,家裡便只留下她一個人,秋如媽媽幾乎晚晚有應酬,她一個月頂多和母親吃兩頓飯。
  假如單是為公事,不可能每晚出外,後來宜珍和翠姿看見秋如媽媽和一個五十多歲紳士約會。
  秋如的母親雖然已經快四十歲,但是,她是個美人,又會打扮。因此,還很漂亮。
  秋如母親叫符綺蓮,過去,秋如父親去後,一直有很多人追求她,可是,她左挑右挑,她說過,要不就守寡下去,再嫁,一定要嫁最好的,過闊太太的享福日子。
  後來翠姿和宜珍她們又查到,那紳士叫石漢通,正是符綺蓮任職工廠的大老板,他除了開工廠外,還做其他生意。家財億萬,十分富有。
  雖然年已五十四,但風度甚佳,財產豐厚,而最吸引符綺蓮的,是他的妻室已去世十年。
  “你爸爸去世那麼久了,你媽要嫁,為什麼不早嫁?”茱莉很不以為然。
  “婆婆頭腦比較守舊,她認為丈夫死後,責任是養大子女,不應再嫁,所以,媽只敢交朋友,結婚的事,她想都不敢想。”秋如並不因此而鄙視母親,“又或者,過去一直未有適合人選。”
  “半夜三更,你還要給她開門?”
  “她自己會帶鑰匙,間中忘了帶鑰匙出外,是難免的。”
  “奇怪,”茱莉看著她,“你一向和你媽感情不大好,怎麼你最近老替她說話。”
  “婆婆去世,媽就是我唯一的親人,”秋如一提起外婆,眼睛就紅了,“何況,她最近對我比以前好,感情是雙方面的。”
  “她是不是擔心你反對她再婚,所以討好你?”
  “她要結婚,我根本無權反對,那是上一輩的事,媽也跟我談過,過去對我呼呼喝喝,是因為她心情不好,她一個人賺錢養三個人,生活壓力大,她想嫁人找個好歸宿,外婆又反對。因此,她一直心裡煩。心情不好,除了找我,還能向誰發泄?”
  “你媽再結婚,你是不會反對了?”
  “我不反對,也不贊成。”秋如搖一下頭:“到時再說吧!”
  “秋如!如果你在家裡不開心,我歡迎你來住我家裡,我早已為你准備好一個房間。”這幾年間,這句話茱莉起碼說了二十幾次。
  “茱莉,前幾天你不是說,家裡會來一個客人?”翠姿忽然想起了說。
  “他是我爸爸在美國公司合股人的兒子。他回來香港學習中文,因為他只逗留一兩年,他在香港又沒有親人,爹媽留他在家裡住宿,他下個月才來!”
  “茱莉!”翠姿笑笑:“說不定是個白馬王子啊!”
  “如果是個白馬王子,我給你介紹,我對男孩子完全沒有興趣,特別見過林明新……唉!”翠姿低頭歎了一口氣:“我早已把這個人忘掉了!”
  這天,秋如放學回家,非常意外地,看見母親在她的房間裡。
  “媽,今天下班那麼早?”秋如把書包放在書台上。
  “我今天下午沒有上班。到各大公司去替你買了一些裙子、皮鞋和手袋。你十七歲了,應該打扮一下了,”她把盒子、膠袋的東西拿出來,滿床都是,“我最喜歡這套日本裝白裙子、金緞帶和金皮鞋、白色花短襪。還有一頂白色的帽子,有金緞蝴蝶的,帶子在風裡飄呀飄呀,很漂亮。”
  “媽,你買那麼多東西,一定花了很多錢!”
  “你喜歡嗎?”符綺蓮殷切的問。
  “喜歡!就是大花費了!”
  “過去太忙,心情不好,對你缺少照顧。或者是我太依賴你外婆,我從未好好為你買過一些衣物。”她帶點慚愧,“想起來,我太對不起你死去的爸爸,我沒做過好母親……”
  “媽,不要這樣說!”秋如連忙安慰她,“你一個人負起一個家,我吃得飽,穿得暖,又可以上學,我已經很滿足!”
  符綺蓮拿出手帕來按了按眼睛:“以後我希望盡能力補償我過去的一切,我要做個好媽媽!”
  “你已經是個好媽媽!”
  符綺蓮拉著女兒的手,輕拍她的手臂:“明天晚上你有沒有約好同學?”
  “沒有!約了可以推。媽要我做什麼事?”
  “石叔叔想請你回家吃頓飯介紹他的家人給你認識!”
  “媽!你真要和石叔叔結婚嗎?”
  “你不高興?”她顯得很緊張,“我還沒有決定,還要看看你是否接受他。”
  “媽!我是不重要的,只要你快樂就行!”
  “你也很重要,媽尊重你的感受。過去我已經沒有好好待你,若要我再婚令你反感,我……我心裡會不好過!”
  “媽和石叔叔結婚後,我們不會住在這兒了?”秋如試探,她好怕那些侯門,一入深如海,她也怕那種大家族式的生活。
  “石叔叔剛建了一所新別墅。如果我嫁給他,新別墅便是新房子。新房子很華麗,我要把你帶過去享福!”
  “我怕我不能討好他的家人!”
  “也沒有什麼人要相處。”母女倆難得這樣談談心,“石叔叔有兩個兒子,兩個女兒。兩個女兒已經出嫁,大兒子是個牙醫,討了個澳洲媳婦,住下去就沒有回來。石叔叔目前只與他第四個兒子,也是他最小的兒子同住,所以石家其實只有兩個人。”
  “石叔叔第四個兒子還沒有結婚?”
  “沒有,他還是一個大孩子,二十一歲,電機系三年級生,這孩子長得好俊俏,又貴氣,只是……”符綺蓮頓了一下,“他對我也不錯。就是,就是不大喜歡說話……嗯!”
  秋如暗忖憂心,看樣子,母親對這石家四少爺有點懼意,說不定他不喜歡符綺蓮。
  但是她什麼都沒有說出口。母親顯然心中有數,又何必再增加她的不安?
  做繼母,並不是很容易的。
  第二天,秋如穿了那套白、金套裝。符綺蓮也穿了件孔雀紫的旗袍,她還替女兒整理一下。石家的司機便開了部勞斯萊斯到伍家接符綺蓮兩母女。
  石漢通是個很和藹、很慈祥的老人家。雖然他五十四歲,但是他告訴秋如他常做健身運動,因此看上去他人很年輕,大概四十多歲。
  他一看見秋如,就稱贊她清麗脫俗:“秋如好有靈氣,看見就叫人喜歡。”
  他送了一朵塔夫綢做的金玫瑰給秋如做見面禮,花心鑲了一顆鑽石。初時秋如以為是水鑽,把金玫瑰別在襟上。後來符綺蓮告訴她那顆鑽石值好幾萬,秋如吐了吐舌頭。
  石漢通一點也不難相處,管家伺候也很周到。秋如想,將來跟媽媽嫁過來,日子應該不錯。
  “秋如!”石漢通柔聲問:“餓了吧?”
  “不餓,剛才吃的點心還沒有完全消化。”
  “我們這兒習慣八點鐘吃飯,適合你嗎?”
  “我們家也差不多這個時候吃飯!”
  還不到八點,石漢通和符綺蓮商量結婚的事,秋如看電視。
  “秋如!”石漢通說:“你哪天有空我帶你去看看新別墅,你順便告訴室內設計師,喜歡怎樣裝修你的臥室。”
  “石叔叔,這些我不懂的。”
  “新房子總要去看看的。”符綺蓮拍拍女兒的手臂,“到時媽媽給你提點意見!”
  “對!你媽媽品味高,臥室一定要美麗,適合公主住的!”
  公主?秋如喜歡石漢通,因為他言談舉止都很尊重她。很多長輩從不重視晚輩。
  這繼父不錯,母親是有眼光的。從此之後,母親也可以過些幸福的日子。
  她的笑容從臉上綻出來。
  “八點鐘了,該吃飯了!”石漢通對管家高叔說。
  “四少爺還沒有回來!”
  “我昨天不是告訴他家裡請客,叫他早點回來嗎?”石漢通看了幾次壁鐘。
  “學校臨時加堂,老爺未回家前,四少爺打過電話回來。”
  “他既然要上課,當然不能夠依時回來,多等會。”符綺蓮問女兒,“我們都不餓。是不是,秋如?”
  “是!我不餓!”
  石漢通一面叫管家拿幾盒巧克力糖出來讓秋如挑選喜歡吃的,一面對符綺蓮說:“這孩子就是喜歡念書!”
  “男孩子喜歡念書是件好事!”
  石漢通笑笑,顯然沒怪兒子該回來的時候沒回來。
  那麼一等,快九點鐘,一個大孩子走進來,管家高叔接住他拋過去的書。
  他看見秋如,眼睛在她臉上停留了五十秒,便走到父親的身邊。
  他穿套白色紅藍邊名牌運動裝,白色紅藍邊名牌運動鞋。
  “我肚子好餓!”
  “為什麼不早點回來?都九點了!”
  “打球嘛!剛打完球。”他脫去外衣,裡面是白色運動衣,肌肉好結實。
  “打球?你忘了今天符阿姨來吃飯?”石漢通捏了捏兒子那高挺鼻子,一點惱意也沒有。
  “今天系際比賽,不能不參加!”
  “哪一系贏了?”石漢通非常感興趣。
  “爹!你真多余,當然是電機系。因為電機系有我!”
  好狂好自大的人!
  “幾比幾?”
  “哈!”他拍一下手掌,“三比零,一面倒。”
  符綺蓮還說他不喜歡說話,一回來,口沒停。
  “小子!明天獎你個金表!”石漢通搔了搔兒子那短短的服帖頭發,忽然想起什麼,“你怎麼沒叫符阿姨!”
  “符阿姨!”很輕很敷衍的聲音。
  “我忘了介紹這位妹妹給你認識,他是我的兒子石文欽,這花一樣的女孩是符阿姨的女兒——秋如!”
  “她怎麼沒有姓?”石文欽非常認真的問:“她是不是將來改姓石?”
  石文通假裝惱怒的看了兒子一眼:“伍秋如,妹妹姓伍的。”
  “伍小姐,你好嗎?”他伸出手,動作滑稽、嬉皮笑臉。
  秋如不知道該怎樣?也伸手問:“石先生,你好嗎?”還向他吐舌頭扮鬼臉。
  幸而符綺蓮說:“文欽,你打了一天球,也餓了,吃飯吃!”
  “對!吃飯!早就過了吃飯時間!”石漢通一手拉住兒子,另一只手去拉秋如。把他們帶到飯廳去。
  那圓型的台盤上,已放滿了菜,佣人送上湯和飯。那麼好的湯、那麼好的菜,現在只有秋如和母親。外婆從未吃過這樣豐富又有一行佣人伺候的晚餐,外婆在就好了!
  石漢通夾給她一只雞腿。
  “謝謝!”她哽咽著。
  符綺蓮發現,低聲問:“怎麼了?”
  “外婆,她……”秋如說不下去。
  “爸!人家八九不喜歡我們家的菜!”這大男孩樣子很英俊,但人真可惡,“你看伍小姐面色多難看!”
  “不,秋如不挑吃,很隨和的,”符綺蓮馬上代為解釋,“她想起她去世了的外婆,她外婆最喜歡吃雞腿。”
  “孝順是一種美德!”石漢通把另一只雞腿也放在她的碗裡。
  秋如咽了一口,幾乎湧出來的淚水都吞下,她抬起頭,看見石文欽正瞪著她。
  其中一只雞腿,應該是他的。
  “你媽媽真的要結婚?”三個女孩子在伍家。
  秋如正把飲料搬出來。
  “舉行婚禮的日期都訂了,他們只注冊,不擺酒,旅行結婚,環游世界。”秋如坐下來,吐一口氣。
  “石漢通五六十的人了,還擺什麼喜酒?”
  “石叔叔倒是想隆重一點,但是媽媽怕舖張。他對媽是真的好,其實他對誰都好,石叔叔是個好人!”
  “石叔叔送你媽媽一幢新別墅,你和媽媽一起搬進去?”
  “媽說,如果我不肯住進去,她寧願不再嫁!”
  “應該住進去,聽說那別墅像皇宮一樣。”宜珍說,“秋如,你以前也苦夠了,以後可以享享福了。”
  “我倒不覺得怎樣苦,和婆婆、媽媽一起生活很快樂,又不是沒飯吃!”
  “但是以前你要做家務,又要伺候外婆,如今有許多佣人伺候你!”
  “自己有手有腳,何必一定要人伺候?”秋如搖一下頭,“如果不是為了媽,我寧願住在廉租屋,我們本來就是窮人。”
  “什麼時候搬進去?”茱莉並不願意秋如跟隨她母親改嫁。
  她一直以為秋如會住進她家。
  “媽媽六月初出門度蜜月,我們五月中就要搬進去。媽媽說應該給我兩三個星期適應期。”
  “對了!石家不是還有個兒子?”翠姿問,“你見過他了吧?”
  “見過了!”秋如提起這個人就心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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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21:10:49 |只看該作者
“他怎樣?是個大學生是不是?”
  “電機系三年級學生,讀書很棒的。”
  “人怎樣?”
  “外表還是內在?”
  “先說外表吧!”
  “健康、高大,鬼仔的身材;營養豐富,運動健將。樣貌也很英俊。”
  “是不是林SIR那一類?”宜珍問了,又後悔,偷看翠姿一眼。
  “不同的!或者他俊朗,我不知該怎樣說——他很有豪門子弟的高貴氣派,外型實在不錯!”
  “內心呢?”
  “我不知道!”
  “不知道?好人壞人都看不出來嗎?電視你看過了吧?壞蛋總是色迷迷的!”翠姿最喜歡引用電視。
  “不!他不是那種人,他根本就沒把我看在眼內。我們一共見過兩次。第一次,媽媽說他不喜歡說話,可是那天他回家便說話滔滔。他對我不大友善,還好像有心與我為難。若說他對人不好,他對下人又很不錯,沒擺什麼少爺架子。第二次,我們分別陪父母到婚姻注冊處登記,大家根本沒有交談!”
  “秋如根本不了解他!”茱莉說。
  “就是,我一點也不了解他,我們才見過兩次面。”
  “秋如,你真好,媽媽疼你,又多了一個哥哥!”
  “什麼哥哥?他姓石、我姓伍,我們不同父母,根本沒有血統關系!”
  “嘻!”翠姿,“我應該說,你有一個英俊的男朋友!”
  “這種事可不是開玩笑。”秋如未發言,茱莉可先說了,她很不高興,“看情形是他不喜歡秋如,秋如也不喜歡他,他不喜歡秋如……”
  “他真沒眼光!”宜珍插進一句,“秋如是我所見的,最美的女孩子!”
  “對呀!那笨蛋!”翠姿叫著,突然又停住了,她想起林明新,他何嘗有眼光?
  “喂!”茉莉說,“星期六,你們都來我家!”
  “又請客?”
  “都是為了那個人,爹地、媽咪怕他寂寞叫我開個舞會,請所有的同學、朋友回家介紹給他認識。”
  “你的世兄怎樣?那天我練習跳遠沒去你家。”
  “很不錯!和石文欽差不多年紀,不過比石文欽沉靜,內向型的。戴個眼鏡,很清秀。”秋如說:“外國回來的男孩子很少像他那樣害羞。茱莉,他好像不大笑的,是嗎?”
  “沒注意,天天見面,他五官還沒看清楚。”
  “他笑的,”翠姿說,“不過不常笑,但笑的時候很迷人,因為他嘴唇的線條美,牙齒潔白齊整,唇紅齒白,書生型的。”
  “翠姿,你對他似乎特別注意!”茉莉很感興趣,“看上了?我給你做媒!”
  “神經病!”翠姿滿臉鮮紅,“做什麼媒?讀書要緊,其他莫談。”
  “我們也快十八歲了,交個男朋友不過分。”
  “先把最後一個試考完再說吧!”每次提到交朋友,茱莉一定潑冷水。
  袁巴利在露台的安樂椅上看書,旁邊的桌子放著一杯橙汁和一本中文字典。
  看見茱莉回來,他連忙放下書本迎過去。
  “下課了!”
  “多余!”茱莉心裡嘴咕,她放下書包,叫佣人給她拿杯凍西瓜汁。
  她坐下來,瞄了瞄袁巴利看的書:“懂不懂?”
  “不大懂,學學,反正將來還要上學校。”他細心的問,“學校的試考完了沒有?”
  “剛考完!”茱莉喝著西瓜汁。
  “晚上去看場電影好不好?”
  “好!叫司機開車送你。”
  “你不陪我嗎?”他有點失望。
  “剛考完試,很疲倦,想早點睡。”
  “是的!我真自私,沒替你好好的想。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再去看電影。”
  “袁世兄!那天我請了很多女孩子回家,你喜歡哪一個?”茱莉不想巴利煩她。
  “她們都是你的朋友,你的朋友我都喜歡。”
  茱莉翻了翻眼:“我不是這意思。爹地要我給你介紹女朋友,除了秋如,你喜歡誰我都樂意幫忙。你說吧!你年紀也不小了,應該交女朋友。”
  “為什麼不可以喜歡秋如?”
  “什麼?”茱莉立即把杯放下,很不高興,“你果然看中了秋如,秋如是最美的,你倒是會挑人,嘎!”
  “我不是,我不是!”袁巴利連忙搖著手:“我不是喜歡伍秋如,我只是好奇,為什麼獨是不能喜歡伍秋如?”
  茱莉松了一口氣,她再次拿起水杯:“因為伍秋如對男孩子沒有興趣。”
  “難道……”袁巴利很小心的問:“她喜歡女孩子?”
  “你奇怪嗎?我們由小學到中學一直念女校,幾個女孩子一起長大,我們不習慣和男孩子在一起,我們對男孩子沒興趣!”茱茉莉聳了聳肩,“這沒有什麼不對吧?”
  “是不是連你在內?”袁巴利望著她,“你也對男孩子沒興趣?”
  “我們四個對男孩子沒有興趣,翠姿曾經想交男朋友,結果令她很傷心。這令我們對男孩子沒好感。”
  “不是每一個男孩子都不可靠。而且,女孩子長大了,總要結婚生子。”
  “不一定要結婚生子才有快樂。這些日子,我們沒有男朋友一樣生活得很好!”
  “但是,有一天她們都會談戀愛!”
  “不錯。但沒關系,只要秋如陪我就夠了。”茱莉放下了水杯,拿起書包,“你還是想想喜歡誰,好讓我在爹媽面前有個交代,起碼也有個人陪你逛街看電影!”
  茱莉回到屋裡去,袁巴利用手托了托眼鏡,輕歎了一口氣。因為,他喜歡的不是別人,正是茱莉。
  或許他應該選秋如,因為秋如最美。但是,喜歡一個人是沒有原因的,再說,茉莉也很漂亮。
  可惜茉莉並不喜歡男孩子,也許她還小,別急!他還要在香港留兩年。
  他住在王家,他不相信用兩年時間,還不能獲茱莉的歡心。
  他條件不錯,紅紅白白,正牌的白面書生。
  石文欽和伍秋如分別把父母送到機場。
  石漢通和符綺蓮環游世界度蜜月,為期半年。
  機場餐廳,石漢通和符綺蓮分別教導子女。
  符綺蓮垂下頭:“我們不能否認石叔叔對我們兩母女很好。但是,我也不能不承認,文欽到今天還不肯接受我們。我和你石叔叔出門後,新別墅就只有你和文欽兩個人,你怕不怕?”
  “怕什麼?”
  “他……為難你!”
  “他能把我怎樣?”
  “或者他會說些令你難堪的話。”符綺蓮是真正關心女兒,她不要女兒受委屈。
  “由他說去,屋子那麼大,他到客廳,我到偏廳,他到偏廳,我到飯廳,甚至花園、地庫,最後還可以逃回臥室。”
  “我每到一處地方,一定打電話回家,他太過分,你告訴我!”
  “旅行要開心,家裡的事不用掛念。”
  “要是他咄咄迫人,你到茱莉家暫住,等我們回來,叫他爸爸懲罰他。”
  秋如想:他爸爸視他如心肝寶貝,寵愛有加,他會懲治文欽?大不了說他幾句,他還不是照樣嘻嘻哈哈!
  “石叔叔把五萬元存進你的戶口裡,那是你半年的零用和書籍雜費,如果你不夠錢用……”
  “媽!夠了,已經太多了,別說我的銀行戶口簿,以前就是我們家的存款簿,也從來未多過五千元。”
  “別忍氣,別太委屈,有事告訴我。你要添新衣,可到我常去的公司,喜歡什麼要什麼,你簽個名便行,我回來才付帳,我已跟他們說好!”
知道了,媽媽。”
  “茱莉跟你感情最好,是不是?”
  “我和翠姿、茉莉、宜珍都是好朋友,過去我們環境不大好,物質上,茱莉常照顧我!”
  “告訴茱莉,這次旅行,我會給她帶許多禮物,答謝她過去的照顧。”符綺蓮一直緊握女兒的手,情緒越來越控制不住,“現在我們總算有了一個像樣的家,多帶同學回家,陪陪你。好好招待同學!”
  “媽!我已經不是小孩子,我會照顧自己,蜜月要盡情歡樂,不要被瑣碎的事煩擾你!”
  符綺蓮的眼淚湧出來,秋如活了十七八年,第一次看見母親流淚,她忍不住也哭起來。
  那邊,石漢通也在教子。
  “從今天起,秋如就是你的妹妹!”
  “我沒有妹妹,我是家中最小的。”文欽昂了昂頭。
  “今天添了位妹妹嘛!”
  “她姓伍,我姓石,怎會是兄妹?”
  “她是符阿姨的女兒,符阿姨是你繼母,我和符阿姨是夫妻,你說你們是不是兄妹?”
  “不是,我叫她符阿姨,可沒叫她媽!”
  “好,不是親兄妹,情同手足,總行吧!”石漢通幾乎是求著。
  石文欽肩膀一聳。
  “不管你把她當什麼,你要對地好,關心她、照顧她!”
  “女人有幾分姿色真便宜,人人要寵她。爹,你為什麼不替我變性?”
  “胡鬧!你是我們石家最好的男孩子,也是爹的承繼人,怎可以是女兒?爹不寵你嗎?”石漢通捏了捏他耳朵的圓厚垂珠,“人家是客你是主,對別人好一點是應該的。你好好的待秋如,爹回來送你一輛最新款的、最名貴、全車舖上銀紅天鵝絨的保時捷。我捐一百萬給大學的圖書館,好讓你在學校最威。”
  “你不捐錢我也最威,我功課好,運動又出色。”
  “你了不起,”石漢通拍拍他的頭,“家裡的一切開銷高叔會主理,你要錢用可以到公司去支取,要多少支多少。”
  “要是我把總公司的全部流動資金支光呢?”
  “那不行!”石漢通板了板臉:“這樣爸爸的生意會周轉不靈。你有信用卡,銀行存款也已不少,夠你花的了。”
  “爸爸不在我寂寞,我要開個最盛大的餐舞會。”他無可奈何的:“要花二三十萬啊!”
  “二三十萬跟你爹的家產拉不上什麼關系,也沒有什麼影響,照開!只要你對秋如好,除了爹的全部財產,你要什麼都可以。”
  “爹!你說夠了沒有?飛機快起飛了!”
  “這是我最後一句話,好好對秋如!”石漢通拉起符綺蓮:“我們上機了!”
  秋如和文欽送父母入閘,符綺蓮不停用手帕抹眼睛,世界上哪有不愛兒女的媽,秋如更哭得抽咽起來。
  石漢通過去摟住秋如:“寶貝,別難過,我們會每天打長途電話回來,我們到巴黎給你買一箱新衣,我們不在,文欽會好好照顧你。”
  “謝謝!”
  石漢通把秋如的手放進文欽的手裡,他懇切的對兒子說:“你們相處愉快,我們便有一個美滿的蜜月旅行。”
  “媽!石叔叔,蜜月愉快!”秋如硬咽叫。
  “老爸!”文欽用另一只手摟住父親的頭,吻他一下,“好好去,好好回,當心身體!”
  石漢通終於把符綺蓮拉進海關。
  符綺蓮還在哭,秋如也在哭,文欽確定父親不可能再回頭,他甩開了秋如的手。
  他昂頭回身便走,到機場門口,發覺秋如仍在門口前痴痴的站著。
  石文欽皺了皺眉頭,一轉身,走回秋如身邊。
  “超哥在外面等,你到底走不走?”
  “等一等!”若是以前的母親,秋如無可留戀。但是如今的母親,母愛令她感動、感慨。
  “等什麼?他們在飛機上你看不到,他們在飛機裡也看不到你。喂!我今天學校有活動,我要趕回去參加,沒空陪你做孝順女。”
  秋如一言不發。
  “既然是母親裙下的嬌嬌女,為什麼不帶你一起去度蜜月?”他不耐煩地叫。
  “有事!你先走。”
  “這話是你說的,可別打小報告說我沒有用勞斯萊斯送你回別墅。”
  秋如又不是天生坐勞斯萊斯的千金小姐,她才不稀罕。本來想回他兩句,但這種人是用理說不清,她也就省了一口氣。石文欽昂首闊步的走了。
  秋如在機場看著母親乘搭的班機飛走,她才緩緩的離開機場。
  她不想回別墅,那兒雖然舒服如皇宮,但是,皇宮的生活並不能令她快樂。
  她去找茱莉,和袁巴利三個人一起玩。
  她在王家吃過飯,又和茱莉、巴利看了一場電影,才由他們送她回別墅。
  屋子裡燈火通明,石文欽雙手交抱胸前,站在廳中。
  看見秋如,文欽喝住她:“現在是什麼時候?”
  “剛好十二時!”
  “你不要撒謊,說在機場由上午站到午夜。”
  “我去了茱莉家裡……”
  “我管你什麼豬俐、牛俐,你不把這兒當家,好!住酒店也該留話吧?!”
  “對不起!下次我去哪兒會告訴高叔。”
  “下一次?今天的事還沒了。”
  “都道過歉了,難道去看同學是犯法的嗎?”
  “若不惹到我頭上你可以去非洲,爹和你媽打電話回來,你媽請你聽電話,說你不在她馬上就哭。莫名其妙豈有此理,好像我迫害你,把你趕走似的!”
  “媽有電話回來?”秋如既高興又失望,“我還以為明天早上他們才會來電話,都是我不好,我不應該出去,我媽有留話嗎?”
  “她叫我去把你找回來,嘿!以為我是你的近身保鏢?笑話!”
  “真對不起!因為我令媽媽擔心,又增加你的麻煩。”
  “你就只會道歉!”
  “我除了道歉還能做什麼?你教我!是不是要我拿根皮鞭,你打我一頓氣才消?”
  他走向樓梯,跑了幾級,回過頭,用手指住秋如:“你站著等,你媽十二點半再打電話來!”
  “謝謝!”
  蔡珍納上完的士高,吃過宵夜,差不多已經是破曉時分。
  她哼著ENDLESS LOVE上樓,打開臥室的門,看見林明新坐在她的床上。
  她很不高興:“你在這兒干什麼?”
  “等你!我已經等了你一個晚上。”
  “好!我也有話跟你說,坐下。”她扔下手提包,倒在一張椅子裡:“由明天開始,你不用再來了!”
  “為什麼?”林明新嚇了一跳,“我每天都來的,我習慣一下了班便來。”
  “我所有大試小試都考完了,你的任務也完了。我已經不再需要你。”她擺擺手。
  “珍納,考試跟我們有什麼關系,我不是你的補習老師。”
  “為什麼沒有關系?如果不是為了考大學,我早就和你一刀兩斷,”珍納哼著鼻音,“我所有朋友知道你是我的補習老師。”
  “但是,但是……”林明新鼓足勇氣,“一年多前的那個晚上,你……你答應過等你大學畢業便嫁給我。”
  “唉!”珍納打個呵欠,“我答應過十幾個男孩子,我大學畢業嫁給他。如果說過算數,一年嫁一個,到死還嫁不完!”
  “但是我和你不同,我們的關系……”
  “還不是一樣?男孩和女孩還有什麼特別關系?”
  “不是的,前年晚上,你還是個很好的女孩子。”
  “怎樣好法?你大概是指處女吧!”珍納手一揮,“我十四歲已經不是處女了!哈!我第一個男朋友是誰?干納?史德?羅勃?不,不……唉!太多了,怎能一一細數!”
  林明新聽了真是晴天霹靂,頓一下,他就認為珍納故意假裝:“不會的,你出身良好,在名校受教育,你不會那麼壞。”
  “多交些男朋友不算壞,就算壞,家庭好又怎樣?名校又如何?樹大有枯枝,族大有乞兒。好了,過去的事別提了;今天說今天話,我要跟你拜拜,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
  林明新走到珍納身邊,摟著她:“過去的一切我可以原諒你,只要你以後只愛我一個人!”
  “誰要你原諒,”珍納推開他,“我的愛人很多,輪都輪不到你。你雖然長得不錯,但是太老實、太老土,不夠勁,又不夠刺激,叫你陪我上一次的士高,就好像要你的命,如果不是為了升大學,我早就把你攆出去!”
  “珍納,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變了!你一定交了壞朋友。”
  “我蔡珍納從小到大都是這樣,我從未改變!”
  “你以前說過很愛我,沒有變吧?”
  蔡珍納仰頭笑了兩聲:“沒變,因為我一直沒有愛過你,以前、現在、將來。”
  “你!”林明新面色慘變,“你從來沒有愛過我,為什麼要跟我發生關系?”
  “你們男人,不討點便宜,怎肯乖乖聽話?”
  “你真下賤,污辱了你的學校,為了找人補習竟然隨便獻身,你簡直、簡直……”林明新一咬牙,“你簡直是妓女!”
  “不單是為了補習,我本來也不知道你會在這方面幫助我。我是為了朱翠姿!”
  “翠姿!”很久沒聽這個名字,更叫他心痛。
  “翠姿、茱莉那四個小鬼,和我有深仇大恨,在課室,爭分數;在運動場,爭冠軍。什麼風頭都讓她們四小鬼搶盡,所以我發誓要報仇。有一天,被我無意中發現你和朱翠姿吃茶,從她那含情脈脈的眼神,我一眼就看出她很愛你,由那一刻,我就決定破壞你們的感情,讓朱翠姿受苦,可是看樣子你也很迷朱翠姿,沒辦法。”珍納翻翻眼:“我只好讓你占便宜,達到我的目的!”
  “你好狠毒,好殘忍!”林明新摑了她兩個巴掌。他顫聲說,“你害了翠姿,害了我,你比巫婆還惡毒,我殺死你!”
  林明新目露凶光,雙手叉珍納的脖子,珍納一面逃出來,一面大叫:“救命,謀殺,救命!”
  林明新不肯放過,她拼命走,他拼命追,不久,佣人聞聲奔到樓上,終於把林明新制服。
  “放開我,我要殺死她,我要殺死她!”林明新粗著脖子大叫。
  “趕他出去,永遠不要讓他進來。這個人有神經病,趕他走!”
  “小姐,要不要報警送他到青山?”
  “別管他死活,趕他走……”
  翠姿哼著歌走向大廈,正要按鈴請大廈的管理員開門,突然有人叫她:“翠姿!”
  她感到奇怪,聲音好熟啊!
  她回轉頭,嚇了一跳,林明新就在她身後,他穿了套灰色西裝,頭發有點亂,面目憔悴。
  她心慌,想按鈴,林明新捉住她的手。
  “放開我,我不要補習。”
  “你和我在一起,並不是利用我替你補習。”
  “林SIR,我想回家,媽媽在等我。”翠姿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害怕林明新。
  也許,她好不容易才忘記他。也許,往事令她不堪回首。
  “我想和你談談,可以嗎?”
  “有什麼事?”
  “我們去餐廳邊吃晚飯邊談。”他苦笑,“我由昨天下午到現在沒有吃過東西。”
  翠姿不想問他為何二三十小時沒吃東西,她只望盡快和他分手。
  “有什麼話,在這兒說吧媽媽在家裡等我吃晚飯呢。”
  “港大入學試考得好嗎?”
  “不好!”翠姿搖一下頭,“自從……我的功課……我的成績已打回原形。”
  “都是我不好,我要負全部責任。”
  “那是我沒有好好努力,我不怪誰。考不到大學沒什麼關系,我已經找到一份工作。”
  “什麼工作?”林明新非常關心她。
  “你有話,還是請你先說吧!”
  “我……”林明新垂下頭,“我做了一件很糊塗的事,你可不可以原諒我?”
  “我根本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哪談得上原諒?”
  “有關蔡珍納的事,我被她誘惑,中了她的奸計,她為了對付你,不惜犧牲自己破壞我們。”
  “那也沒關系,你喜歡她就行!”
  “但我並不喜歡她,我喜歡你,我一開始就喜歡你。”林明新抬起頭,用滿布紅筋的眼睛望住她,“你送給我的風鈴,我還掛在房間裡。”
  翠姿搖搖頭:“我的朋友去找過你,她們已把我的感情、蔡珍納的為人告訴你。但是,你說對蔡珍納負有責任,不能離開她,你甚至連課也不上。”
  “我被她瞞騙了,最聰明的人也會做傻事,何況我根本不聰明,否則我不會犯錯。”林明新握著拳頭打自己的頭,“原諒我,給我一次機會!”
  “你到底想怎樣?”
  他把手停下來,嘴角有一絲笑意:“由今天開始,我們重新交朋友,翠姿,我現在已經不是你的老師!”
  “但是,我還小,我的好朋友都沒有交男朋友,我想……”翠姿心神不定,“遲些再說吧!”
  “你快十八了吧!十八歲交男朋友不算太早。而且你的朋友都很贊成我們交朋友。”
  “那是過去了的事,自從她們上次和你見面,她們已不再喜歡你。”
  “那是因為蔡珍納!”林明新點一下頭,“你跟她們商量一下,你自己也考慮一下,我明天再來吧。”
  “不!後天!”
  “後天見!”他深深看了翠姿一眼。翠姿按鈴,不久便進了大廈。林明新還在那兒,呆呆地站著不動。
  翠姿回學校,雖然全部考試已經完畢,學校也沒有什麼新課程,但學校還沒有放假,因此大家每天都回學校走走。比如翠姿,放假前學校有個音樂會,她是詩歌班的人,她要回去練習唱歌。
  宜珍也要參加七月初的幾項校內運動比賽。
  茱莉和秋如替學校編校刊。
  不過學校生活已經很輕松,沒有壓力,大家也很愉快。
  翠姿正在煩惱如何向茱莉她們提及林明新的事。那是一年多前的事,從何說起?
  突然蔡珍納迎面走過來,翠姿想避開她。可是,她已沖到翠姿的面前。
  “朱翠姿,你做了什麼虧心事?看見我像看見上帝一樣,跑都來不及。”
  “我做過什麼事根本與你無關!”被蔡珍納稱為四小鬼的,並不好欺負。
  “說不定有關呢!”她嘿嘿冷笑,樣子囂張又可惡,“林明新有沒有去找你?”
  “他不是你男朋友?”
  “男朋友?他配?一板一眼,像豬。他自作多情,想來追求我,逼我嫁給他,真是做夢。”
  “你這麼說好像他一廂情願。但是,我看見你等他放學,拉著他的手。”
  “他追得緊,碰巧我心情好,跟他玩玩。不過,這種人沒有什麼趣味,前晚,我已經叫佣人趕他走。我告訴他,我從未愛過他,他死纏,我說要報警他才肯走,他失去我,當然傷心又寂寞,他必然會找你,利用你陪他度過這段傷心期。”
  “你……”翠姿氣得聲音直抖說不出話,原來蔡珍納不再愛他,他才去找自己。太傷害翠姿的自尊心,她也不甘心被利用。
  “我知道你一直很迷林明新,我們畢竟做了十多年同學,不應為了個男人而變成死對頭。現在,林明新我不要了,實在容不下那麼多男朋友。林明新還給你,你接收吧!以後不要為林明新恨我了。”
  翠姿扶住兩道外露台的扶手,聽著蔡珍納哈哈大笑而去。
  笑聲像個鐵錘,一下下的敲打翠姿的心。
  翠姿想過原諒林明新,正如他所說,最聰明的人也會做錯事,既然他發覺過去不對,想改過,就應該原諒他。
  事情並非如此,只是蔡珍納不要他,他才被迫找翠姿。翠姿怎能那麼糊塗被他利用?有一天蔡珍納肯要他了,他又回到蔡珍納身邊去?真笑話!哪有這樣荒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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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21:12:26 |只看該作者
“朱翠姿,大禮堂練歌!”
  “來啦!”她連忙擦了擦眼睛。
  第二天,她下了巴士站走進太平道。還沒到家,突然想起了林明新之約。
  她不想再見林明新,轉身便想走,林明新突然出現在她的面前。
  “你……”翠姿慌得打退步。
  “我請了半天假,下午便來了,我們約好今天再見面,你考慮過沒有?”
  “考慮什麼?”她退向她家大廈。
  “我們重新交朋友!”
  “沒有這個必要。”翠姿早已想過這些話,“蔡珍納不要你,你來找我;蔡珍納要你了,你又馬上回到她身邊。我並不這樣無聊,供人利用、消遣。我這兒也不是避難所。”
  林明新很意外,一愕:“你怎會這樣說?是不是蔡珍納對你說了些什麼?”
  “她不要你了,像破布一樣扔給我!”翠姿面色蒼白,十分激動,“你來找我並不是終於發覺過去做了錯事,而是寂寞了來找我,消磨時間。你和蔡珍納同樣自私不顧別人。對我太不公平,大傷我的自尊心。”
  “不是這樣的。翠姿,不是這樣的!”林明新焦慮得揮舞著手,“如果我有勇氣,我殺死蔡珍納。她實在太毒辣,這種人留在世上只會害人。”
  “等她心情好,向你一招手,你又會回到她的身邊。”翠姿無限感慨:“前天之前,我心境平靜,生活快樂,你一出現又給我帶來痛苦。算了!林明新,我們早就在一年前完了,何必再拖一條尾巴?”
  翠姿疾步走向大廈伸手按鈴。
  林明新捉住她的手:“給我一次機會,讓我證明給你看我已覺悟前非;讓我證明除了朱翠姿,我不會再和其他的女孩子在一起,特別是蔡珍納。”
  “放過我!”她求著,淚珠在她眼眶中滾動:“請讓我繼續過我的平靜生活。”
  林明新見她像一只受傷的小羊,他怎忍心再傷害她?他凝視她的眼睛,眼眶發紅,淚泉飽和,竭力不讓眼淚流下來。他咽一下,點點頭:“對不起,我破壞了你的平靜。”
  他放開手,瞪瞪眼睛,吐口氣,把手放開。
  翠姿用力拍大鐵閘,大廈管理員開了門,翠姿奔進去。林明新伏在大廈旁的門柱上忍不住滾下淚來。
  有人經過好奇的看他,他用手拖住口飛奔。
  翠姿回到家,淚眼迷糊,鑰匙插不進匙孔。
  “准是那大頭蝦又忘記帶鑰匙!”朱媽媽給她開門,看見女兒一面的淚,“外面沒下雨吧!大學放榜了是不是?”
  “蔡珍納、林明新欺負我!”翠姿抽抽咽咽,像個受委屈的小孩。
  朱媽媽忙扶女兒坐下,給女兒擦擦眼淚,送上杯冰凍酸梅湯,關好大門,坐在女兒身邊:“蔡珍納是個壞女孩,早不理她。那書生你不是跟他拜拜了嗎?”
  “他前天來找我,今天又來纏,說要跟我從頭開始!”
  “他終於知道蔡珍納行為不好,乘飛機也追不上你。女兒,浪子回頭金不換呀!”朱媽媽興奮的說。
  “才不呢,蔡珍納不要他,他才來找我。他不是浪子回頭,是騎著騾兒等馬!”翠姿放下酸梅湯,又哇哇的哭。
  “哎唷……這個人要不得!幸好被你早發現。”
  朱媽媽用毛巾替女兒抹臉:“不要理他,看見他給他翻個白眼。”
  “我是不理他,”翠姿打著咽,“以前年輕不懂事,如今怎也不上當。”
  “干得好……這種人應該這樣對付他!”朱媽媽豎起大拇指,“你越大越聰明!”
  “但是,媽媽,我好難過。”
  “可別難過,難過就上當,他們是想讓你難過,你偏不當一回事。先洗把臉換件衣服,媽媽今晚請你吃大餐。吃完飯再逛公司,公司一定有你喜歡的東西,早點出門,否則趕不及上百貨公司。前幾天我看見一條裙子,擔保你一定喜歡。快!我們去買它……”
  秋如穿了條粉籃的裙子,膝蓋上。盆骨上一條非常別致的深藍腰帶,又是圈圈又是絮子。
  足上一對白地藍花短襪,一雙閃銀藍回頭平底鞋,頭發長長直直的散著。
  她走出去,外面靜靜的。一個女佣走過,秋如問:“四少爺呢?”
  “小姐找四少爺?”
  “不,不!”秋如慌忙搖手。
  “吃過午飯還看見他,現在就不在屋子裡,大概出去了。”
  “謝謝你!”秋如吐了一口氣,好開心。
  因為秋如今天請了茱莉她們來,茱莉她們還沒有到過別墅,大家准備好好玩一天。宜珍連游泳衣、運動衣都帶來。因為別墅有兩個泳池、網球場、小型高爾夫球場。室內可玩的更多。
  如果石文欽在家,便大殺風景。
  由於大家還沒有正式放假,大家都要回學校。因此,兩個人碰面的時間不多。每天就是吃晚飯時大家坐在同一飯桌上,彼此也沒有交談。
  飯後秋如多半回自己房間,等母親的長途電話來過了然後睡覺。
  石文欽除非不開口,一開口一定沒有什麼好話。總之教秋如聽了心裡不好過。
  秋如是不理會他的,除非他太過分,她沒有理由叫同學來受氣。
  時候差不多,秋如到花園。不久,茱莉她們就來了。
  大家一進來看見個花園像御花園一樣,豪華美麗。翠姿禁不住說:“若我家有這樣的花園,我可以一個月不出去。”
  “後園的各種球場宜珍才喜歡呢。”
  “我也想住進來不想出去。”
  茱莉到處看:“比我家花園大多了,單看那座假石山,那人工瀑布,就要花不少錢。”
  “晚上假石山開了燈,流水七彩繽紛,才美麗、才好看呢!”
  “唉,做有錢人真好。”
  幾個女孩子正在嘻嘻哈哈的說得好開心,對別墅的花園,簡直是人了迷。
  “劉姥姥進大觀園!”突然有人冷笑。
  “誰在說話?”幾個女孩四面看。
  秋如看見石文欽躺在大榕樹的吊床上。床很高,不留心看不到,他正在蕩著床。
  “他?……”茱莉指住石文欽。
  “來!我們去吃點心。”秋如把同學帶到屋子裡。
  “他分明看不起我們,說我們寒酸沒見識。”翠姿努努嘴。
  “他是嫌我們老土!”茱莉翹翹嘴,“臭男孩有什麼了不起!”
  “連秋如都認為難相處的,”宜珍聳聳肩,“這人好不到哪裡。”
  “是嘛,客人來了不打招呼,一開口就諷刺別人,真沒家教!”
  “他媽媽去世早,石叔叔只會寵他、讓他。沒有人告訴他什麼是對什麼是錯。”秋如倒不以為然:“我們比他幸福,我們有媽媽!”
  “你不是說他對下人比對你好?”茱莉對石文欽反感了,“他根本不尊重你。”
  “難怪,他以為我媽搶去他爸爸。而我,是跟著嫁過來的外姓人。誰會喜歡繼母的女兒?”秋如帶她們邊走邊談。別墅好大,進屋子經過幾個廳才到飯廳,飯廳也分中、西兩式。
  他們吃的是中式點心。
  石家有三個廚子,一個燒中國菜,一個煮一般西餐,一個主理法國菜。
  桌上放滿各式各樣的點心。“別生氣,生氣胃口不好。來,大家吃點心!”秋如招呼大家。
  茱莉拿起筷子,又放下,“秋如,是不是應該請你哥哥一起來吃點心,人家才是真主人。”
  “他不是我的哥哥,沒有血緣又不同姓,”秋如對站在後面伺候,穿制服的女僕說:“請四少爺吃下午茶!”
  大家等著,翠姿欣賞這中式飯廳的布置,全是古色古香。飯廳的前面牆上,掛著一張用珍珠串釘成的麻姑獻壽桃,這大幅像除了珍珠還有彩色寶石。
  “好美啊!我看最少值幾千萬,”翠姿邊看邊贊歎,“這麼貴重的東西隨便放著,不怕有人偷去嗎?”
  “這間別墅全部大門由電腦控制,屋子處處有電眼。名貴飾物、古董、珠寶又買了保險,還怕什麼?”
  “那要偷你這小美人出去也不容易!”大家哈哈的笑。
  女僕回來:“小姐,四少爺說他不餓,他不吃點心了。”
  “我們吃吧,不要客氣。”
  “他減肥、節食?”茱莉一面吃生磨核桃糊一面問秋如。
  “他每天到健身房起碼一小時,身材不知道有多標准,身體牛一般壯健。”
  “大概他沒有吃下午茶的習慣!”
  “他平時下課回家,腳踏進屋就嚷著吃點心。”
  “都是為了我們,”翠姿點一下頭,“他看見我們沒胃口,或認為我們不配和他坐在一塊。”
  “別管他!翠姿,這生磨馬蹄條你喜歡!”
  “你們能想像,今晚晚飯時,這兒的主人——四少爺會給我們看什麼臉色?”
  “我才不管這些,我不看他也不跟他說話。菜好吃拼命吃,他說嘲諷話我裝作聽不懂,他沒奈姑奶奶何。”宜珍就是吃。
  “宜珍,你不是說要打球,不要吃太飽!”
  “翠姿,你也別吃那麼多,你答應陪我打網球!”
  “我不來,第一,點心好吃,第二,吃過點心我再去看那假石山。那兒景致真美,下次一定帶相機來。”
  “我一個人怎能打球?”
  “你可以打高爾夫球,洞口少些,也蠻好玩。”秋如說:“你還可以打壁球,打壁球就不用對手。再說,你還可以游泳,其中一個游泳池還有水壓按摩。游泳擔保你晚餐吃得更多!”
  “四少爺會以為我們是偷渡饑民。”
  “茱莉!”秋如埋怨,“你別提他好不好?”
  “對!一提他,什麼興趣都沒有。”
  下午茶後宜珍陪翠姿稍作散步便去游泳。翠姿一個人去看假石山。她看過樹上的吊床,石文欽不在那,翠姿松了一口氣。
  茱莉要秋如帶她參觀秋如的臥室套房,房間很大,像一層小房子。一進房門是一個客廳,客廳附設冰箱。推開一扇日式絹門,裡面是臥室,臥室和小廳都有露口。
  室左邊是化妝間和服裝間,右邊是書房,最後是洗手間和浴室。
  “好舒服!”茱莉倒在秋如的床上,“怪不得你說房門一關外面的事可以完全不理。”
  “這房間比我們以前的家還要大,老實說,晚上睡覺我也有點怕,好像一個人守一間屋。”
  突然有音樂聲,茱莉奇怪地問:“什麼聲音?”
  “有人按鈴,你躺一會,我去看看!”秋如出去,推上絹門,經過客廳打開房門。
  石文欽站在房門,兩手叉腰。
  “有什麼事嗎?”
  “你今天在家裡請客為什麼事前不通知我?”
  “不能算是請客,請幾個同學回來玩玩。”
  “她們玩完便走?”
  “我已邀請她們一起吃晚餐。”
  “我怎麼辦?”
  “大家一起,像平時一樣。”
  “平常只有我和你兩個人吃飯!”
  “只不過多三個同學,今晚菜很豐富,一桌子人都吃不下。”
  “我知道,你還會刻薄自己?”石文欽對秋如永遠傲慢無禮,永遠口舌不饒人,“但是,沒理由要我招待應酬你的朋友。”
  “我沒有要求你招待她們,吃下午茶時你已經很不給大家面子,你可以自顧自吃不理別人!”
  “我不高興看見她們!”
  秋如真想跟他吵,又忍了:“我叫高叔把飯菜送進你房間好不好?”
  “什麼?我是這間屋子的主人。為什麼我不能在自己家的飯廳吃飯,要躲進房間?”他低嚷,蠻有理的。
  秋如閉了閉嘴,低聲問:“你到底想怎樣?”
  “伍秋如,你不要忘記你姓伍,我姓石,我才是這間屋子的主人,你只不過是符阿姨的人!”
  “我不會忘記,我姓伍,不姓石。你求我,我都不要姓石。但我媽媽是這間別墅的女主人,我是女主人的女兒,我是被邀請的,可不是白撞!”
  “我並不承認你媽是這兒的女主人,這兒的女主人是我母親石夫人。她已死!所以這兒的女主人應該是我將來的太太!”
  秋如不能再低聲下氣:“這些話你對你爸爸說,我媽回來你對她說。我是一定要請同學在家吃飯,你看不過眼你自己可以上館子。”
  “我不是不准你在家裡請客。但你預先通知我,我自己會安排。突然把我一個人趕上館子?”他毫不覺理虧,一直理直氣壯,“你也太會欺負人!”
  “你把話倒過來說!”秋如不想跟他爭論下去,因為她不能扔下同學跟他鬥,“我叫佣人在我房間的客廳開飯,你沒意見了吧?”
  他笑一笑,拍拍褲袋,相當的瀟灑輕松:“你的事我怎會有意見?”
  他十分滿意的走了,秋如伏在房門邊呼氣……
  吃飯的時候,翠姿說:“我以為可以參觀你家的西式飯廳,飯廳一定很新式豪華!”
  “滿桌子菜你就吃吧!”茱莉膘她一眼,“嚕嗦!”
  “晤,我明白了,”翠姿恍然而悟,“一定是石文欽不歡迎我們!”
  “今天委屈大家實在很對不起!”秋如難過地垂下頭。
  茱莉盯了翠姿一眼,翠姿吐著舌頭不敢哼聲。
  “菜可口,哪兒吃都一樣,這兒也很好。我喜歡四個人吃飯,也許習慣了。”宜珍說,“如果和那位石公子一起吃,我可能胃口不好。”
  “對!”翠姿分明是討好秋如,“在這兒吃飯真好,後面沒有一排女僕伺候,我們喜歡說什麼都可以。”
  “那我就不客氣,”宜珍嘻嘻,“多吃點!”
  “下一次你們來,我一定會選他不在家的時候!”秋如說,“我希望大家玩得開心點!”
  “你媽這個繼母不易做!”
  “我媽知道石文欽排擠她,她也有點後悔。但石叔叔對我們兩母女真的好。而且,石叔叔是真心愛我媽的,所以媽願意忍這口氣。我看在媽份上,不跟他計較,免得媽更難做!”
  “看樣子他不單只看不起人,而且,他似乎不喜歡女孩子!”
  翠姿說,“他會不會是在鬧同性戀呢?”
  “你說得不錯,他對男朋友比對女朋友好。男朋友一個電話來,他馬上出去了,女朋友親自開車請他去看電影,他四少爺跑回房間,叫高叔對那位小姐說他不在家!”
  “會不會那位小姐生得很醜?”
  “不醜!人醜也不敢攀他,他有幾個女朋友我都見過,個個年輕貌美。”
  “英俊的男孩子都喜歡搞同性戀。不過大都個子不大。像石文欽那樣的高個子也來這一套,也真少見!”
  “這些事,和高矮無關的。”茱莉說,“他的私事,又不犯法!”
  “宜珍,還有甜點和水果,你一個人吃一個哈密瓜!”秋如忍不住按了按宜珍的手。
  “哈密瓜一整個?太好了!”宜珍運動多,吃得也多。
  大家吃飽了,到電子游戲室玩了一會,三個女孩才意猶未盡的回家。
  “我跟車送你們!”
  “你用了石家的汽車,石少爺可能又抗議了!”
  “石家又不是只有一輛汽車,他一個人總不能同時坐兩輛。況且這輛勞斯萊斯是石叔叔送給我媽的,媽聲明我有權坐。他管不著!”
  “他簡直像石家霸王!”茱莉一點都不喜歡石文欽,無論他有多俊朗。
伍秋如和茱莉一起走出學校大門。
  “小姐!”
  超哥在門口等她。
  他本來是石家司機,開石家的金影勞斯萊斯。那名貴金車,多數是石漢通父子用的。大伙坐也有,但秋如不會自動要坐超哥開的車。
  “你怎麼來了?亞帆呢?”亞帆是新司機,開新買的銀影勞斯萊斯。銀影勞斯萊斯,是秋如母女倆用的。
  “四少爺吩咐我接小姐回家。”
  秋如心內一驚:“家裡有事嗎?”
  “四少爺沒說,只是吩咐我接小姐回家。”
  “明天見!”秋如和茉莉揮手。
  秋如坐在車裡一路擔心:“老爺和太太沒事吧?四少爺是不是接了長途電話?”
  “四少爺沒有說,小姐不用擔心,相信老爺和太太沒什麼事的!”
  “假如沒事,他怎會那麼急,派你接我回家?”秋如真是心急如焚。
  秋如跳下車,跑上屋子的台階。
  客廳內除了石文欽,還有四個男孩子,年紀和石文欽差不多,從服裝氣派看,不用說都是富家子弟。
  大家看見秋如,八只眼晴都好像發出了電波,直發射向秋如。
  秋如被看得很窘。
  石文欽哈哈笑,走到秋如的身邊:“她就是符阿姨的女兒——伍秋如小姐。”
  “很榮幸認識你!”大家爭著和秋如握手。
  秋如很有禮貌,一一和他們握過手。
  然後她把石文欽拉過一邊。
  “別在我朋友的面前說悄悄話。”
  “石叔叔和我媽出了什麼事?”
  “我爹可不像你們,他出慣門,見慣世面,坐飛機比你坐巴士多,他會有什麼事?”
  “我媽呢?”秋如知道他不會關心她母親,“也許她水土不服,不是全世界都適合她!
  “沒聽說過。”
  “石叔叔沒事,我媽沒事,你急巴巴把我找回來干什麼?”秋如有點沉不住氣。
  “都怪高叔。啊!這幾位都是我的好同學,高叔在他們面前提起你,他們很想見見你,我便叫超哥找你回來。”
  “什麼?就因為你的同學好奇,想看看我,把我嚇個半死?”
  “你這樣大聲干什麼?這兒又不是菜市。”石文欽反怨起她來,“誰叫你有幾分姿色!”
  “荒謬!”秋如頓一下腳,走向樓梯,“混帳!”
  “都看見了吧!”石文欽攤攤手:“這小女子多麼厲害,不是善男信女啊!”
  “但是她的確長得好美好美,她生氣的時候努起嘴,特別動人。”佛烈說,“她就是發脾氣也可愛。”
  “她比我們歷屆校花強多了。”亞倫馬上搶著說。”
  “尊尼,國強,你們怎麼不說話?”石文欽問,“被那惡女子嚇慌了?”
  “你看我,又高又瘦脖子又長,人人叫我長頸鹿,你妹妹太漂亮了,她不會喜歡我的,想想心裡難過。”
  “喂!我特此聲明,她不是我妹妹,下次你們再說伍秋如是我妹妹,我和你們絕交。國強,你呢?你條件不錯呀!”
  “可惜我家沒有太多錢,伍秋如小姐不會看上我的!”
  “晤!國強好像X光,看透她的心。”文欽點點頭,“大笨豬、小皮猴都沒關系,獨是沒有錢莫問。”
  “既然這樣,”尊尼滿懷希望,“我倒想試試。”
  “試吧,她住在這,這兒的電話號碼你們也知道。你們喜歡什麼時候來找她、來約她,我無限量支持。”
  “文欽!我有個疑問:她那麼漂亮,你為什麼不追求她啊?你們同住一屋,你追求她應該很容易。”佛烈問,“你是不是嫌她不夠美麗?”
  “不!我第一次看見她,心裡就說:這娃好標致,對我實在很有吸引力。後來知道她是我繼母的女兒。”文欽把雙手向上放,“什麼都完啦!”
  “你恨她媽媽搶了你爸爸?”
  “嘿!內因復雜。不過,我總認為一個人的外表並不是最重要:貌若天仙,良心不好,這種女子不能要,玩玩可以。對於她,我連玩玩的心情也沒有。”
  “良心不好?”亞倫想一想,“她常常像剛才那樣向你發脾氣?”
  “美麗的女孩子脾氣多數不好!”
  “你們說錯了,她脾氣好得不得了,也許是裝給我看吧!她對我一向是千依百順。”文欽意氣風發的頭一昂,“剛才那樣放肆,還是頭一次。可能我突然把她接回來,她以為她媽媽出了意外,慌得失了魂。”
  “她既秀麗又溫柔,根本就是十全十美,你還嫌什麼?”
  “做人不能單看外表,你們要怎樣追求她,我沒有意見,我可沒有興趣!”文欽突然站起來,“你們聊聊,我到樓上走走就下來!”
  文欽到秋如的房間按鈴。
  秋如開門看見文欽,便問:“找我有事嗎?”
  “當然有事!”文欽怒氣沖沖的樣子,“你剛才當著我的同學面前,罵我荒謬、混帳。你太過分了。”
  “我是沖口而出,請你不要介意。”
  “不介意,怎麼行?我的同學笑我在外面威風,回來竟然被個小女人欺負,哼!你根本不給我面子。”
  “對不起!”
  “你向我道歉有什麼用?”
  “你到底想我怎樣做?”
  “我已沒有顏面見我的同學,你下樓替我把他們全趕走吧!”
  “他們是你的同學,正如你說的,你姓石,我姓伍。我憑什麼趕他們走?”
  “你有本領罵我,自然有本領趕他們走。”
  “我沒有本領,石文欽。我現在是怕了你,你要我怎樣做,索性說出來。”
  “除非你當眾向我道歉,證明你不是欺負我;我不是怕女人的懦夫!”
  “結巴巴的跑去向他們道歉?”
  “你剛才態度惡劣,做錯事不應該道歉嗎?”文欽咄咄迫人,“好!不道歉就不道歉,你馬上下去把他們趕走!”
  秋如咽一口氣,她分明知道鬥不過文欽。她也不習慣和人鬥爭:“我現在下樓向你的同學道歉賠不是!告訴他們你才是強人!”
  “那倒不必,太難堪的事我不會叫你做!”文欽已經勝利,十分開心,“等會兒吃飯,你順口一提就是。我也不想人家說我欺負你!”
  秋如也不想和他多計較,她點了點頭,回到房間。
  晚餐時秋如大大方方到樓下吃飯。
  她已換去校服,穿一套紅白間條的裙子,一雙白皮鞋,鞋頭有朵紅色皮花。
  她一進來,佛烈馬上給她拉椅子。
  “謝謝!”她坐下,向大家歉然微笑,“剛才我回來和大家見面真失禮,沒好好招待各位,還為了心情焦急而亂說話,希望大家不要見怪。”
  “怎敢見怪?只要小姐開心,我們挨罵也樂意。”亞倫也大獻殷勤。
  “各位是石家貴賓,我得罪了。”
  “能夠認識秋如小姐,是我們的光榮。”尊尼跟著說。
  “別客氣了,”文欽說,“吃晚飯吧!”
  今晚吃西餐,頭盆是蝦沙律。
  幾個男孩子食不知其味,個個偷看秋如。秋如難為情地垂下頭。
  文欽感到好笑,怪不得老父如痴如醉,美麗女人魔力真大。看秋如就因為美麗,個個男孩子見了她如見蜜糖。
  文欽不管,恨不得她盡快嫁出去,少個人礙眼。
  翠姿和宜珍考不進大學。秋如和茱莉都考上了,不過,還要等學位。大概到八月中旬後便會知道是否能正正式式成為大學生。
  秋如在長途電話向母親報告了這個好消息。
  符綺蓮很高興:“你外婆的心願終於達成了,你要好好的努力。我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了。”
  “現在還不知道有沒有學位收留我?”
  “你成績好,學校一定會收你,別說我嫁了石叔叔,有足夠的能力供你念大學。就算我們沒有石叔叔支持,我怎樣辛苦也要供你念大學。最近文欽對你好吧?”
  “不錯!互相尊重,客客氣氣,很好!”
  “他對我們有抗拒性,是值得原諒的。但是,只要他和你相處下來,他就會知道你是難得的好女孩,他一定會對你好。”
  “是的,媽媽。你繼續你的愉快蜜月,不用為我擔心,我在這兒很好,根本就是在享福。啊!別忘了代我問候石叔叔。”
  翠姿和宜珍都已找到工作,翠姿在一間高級酒廊唱歌,酒廊是某大酒店的附屬部分。因此,每逢假日,夜總會也會請她唱一場。
  宜珍在一間運動中心當游泳教練,她和翠姿所做的工作,都很符合她們本身的興趣。
  茱莉和秋如仍然享受她們的暑假。
  由於文欽和秋如都不用上學,因此,他們在家碰頭的機會多了。
  秋如很渴望母親和石叔叔回家前,和文欽把關系弄好,以免母親擔心。
  因此,在可能範圍內,秋如總是遷就和容忍文欽,甚至討好他。
  但是,文欽似乎不領情。他除非不開口,他說話總是損秋如,今秋如難堪。
  秋如憐他無母,父親又續弦,所以,什麼都忍下來。茱莉常怪責秋如不該太縱壞文欽。
  “你怎能讓他這樣欺負你?你應該和他大吵一頓,讓他知道你並非好欺負的!”
  “他爸爸娶了我媽媽,他以為從此之後,就失去父愛,怕我媽搶去他唯一的親人。他心煩、難過。憤怒,是難免的。我一直還會忍下去。等媽媽和石叔叔蜜月回來,證實沒有人想搶走他爸爸。到那時,我會還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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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21:13:46 |只看該作者
  “既然加此,何不現在搬到我家住?等你媽媽回來才搬回去,可以少受點氣。”
  “我搬出去,我媽媽打長途電話來找不到我,以為他欺負我,把我趕走。媽媽常說,如果文欽為難我,她會馬上趕回來。弄到那樣子,對大家有什麼好處?媽媽連蜜月也度不成。媽媽一直以來的願望是環游世界。”
  “你這樣為你媽媽,值得嗎?”
  “值得的,如果沒有她,我早就餓死。她辛辛苦苦把我養大,供書教學,身兼父母兩職。慈母恩,怎能忘?”
  “她以前待你並不好!”
  “那是因為生活壓力大,她一個人賺錢支持一個家,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持多久。她畢竟是個女人,她仿惶又無依靠,前途一片灰暗,心情自然不好。她不能在公司發牢騷,也不能埋怨外婆,只好發泄在我的身上。這是值得原諒的!”
  “你從小到大,都喜歡為別人著想。”
  “做人不能只為自己想,也該想想別人,只要多為他人設想,才容易了解別人,寬恕別人。寬恕是一種美德,忘記別人種種不是,起碼自己心境平靜些,快樂些!”秋如很認真的說,“石文欽不過說話損我,又不損我的皮。我不理他,他自感沒趣,兩個人若不相讓的鬥到底,大家都沒有好處,而且還會影響他人,起碼,我媽媽會很難過,認為她選擇再婚是害了我。萬一她沉不住氣和石文欽鬥,家就亂了,何必?”
  茱莉聳聳肩,她一向說不過秋如。
  “別為我煩,我自己都不煩,我們去聽翠姿唱歌,給她捧場……”
  “去水晶酒廊喝杯酒!”東尼看了看表。
  “怎麼?又和瑪利吵架?”小方問。
  “不是!水晶酒廊來了個女歌手,蘋果臉,甜甜的,充滿青春氣息,十七八歲的漂亮女孩,十分可愛。不信?我請大家喝酒,一起去看看!”東尼來到林明新前面,“我們一起去!”
  “去哪兒?”他惘然。
  “我們剛才說話你沒有聽到?”東尼呼一口氣,“下了班,出去走走。”
  “我不想逛街!”林明新永遠悶悶不樂的樣子,“我想回家靜一靜。”
  “你這樣下去會悶病的,我沒見過一個人像你這樣痴心,你和女朋友都分手兩個月了,還念她?蔡小姐雖然不錯,但應該有人比她更好。”
  “我不是為了她,也不想再提這個人。”
  “不提,不提,我們走……”
  進水晶酒廊,林明新看著不對,“這是什麼地方?不像是咖啡室!”
  “這是酒廊,水晶酒廊!”小方說著到處看。
  “我不要喝酒,我不要到這種地方。”林明新吵著要離去。
  “喝杯啤酒不傷人的,況且我帶你來,也不是要你喝酒。是想你看看一個可愛的女孩子。”
  “吧女?我不要……”
  “這兒沒有吧女的,人人穿得整齊。沒有上空裝奇景,也沒有人陪你喝酒。這是酒廊,大家來喝杯飲料。聽聽歌。只要你高興還可以上台唱,放心,很正派的。”
  林明新看看,果然沒有妖裡妖氣的人。他依順著坐下,三個人要了啤酒。
  “你下了班不去陪瑪利,她會不高興的。”林明新和東尼已做了一年多同事,他也是電機工程師。小方進公司不久,他還是見習工程師。
  “今天公司大減價,瑪利和同事約好了去瘋狂搶購,今天是奉旨放假。”
  “東尼,你說的小蘋果在哪兒?”小方問。
  東尼看了看音樂台,那兒只有個菲律賓男人在彈奏鋼琴。
  東尼看著表:“我上次來的時候,她已經在台上唱歌了,奇怪!怎麼今天不在?”
  “你常來嗎?”
  “來過一次,那天碰見老同學,他把我拉進來,一進來我就不後悔。”
  “因為有個甜蘋果?”
  林明新不明白小方為何老提蘋果,他也不想問。一直以來,他的情緒都很低落。
  東尼召了個侍應生來,他指了指台上問:“在這兒唱歌的那位小姐呢?”
  “她今天請假!”
  “嗚呼,你們沒有眼福又沒有耳福。”東尼聳了聳肩。
  “她不會天天請假吧?她今天不上班,明天一定上班!我明天請客。”小方說,“明新你明天也一起來。”
  “我對這種地方沒興趣,來一次已經很夠了!”林明新搖一下頭,“總算見識過了,不會太土就是!”
  “你真是個怪人……”
  明新回家吃過晚餐,便回到房間。
  他站在窗前,無聊地,用手撥著那串風鈴。
  林太太敲門進來。
  她聽見風鈴發出叮當、叮當的聲音。
  “又在想翠姿?”
  “想也是白想,我們之間完了。”
  “我認為翠姿是想原諒你的。只是,你們的誤會太深了。”
  “蔡珍納蓄意拆散我們,無論我怎樣解釋,翠姿也不會相信我對她是真心的!”
  “蔡珍納這個女孩子真壞,不自愛、不尊重感情,還要損害他人。”
  林明新握了拳頭:“好幾次,我真的想殺了她;她害了我,也害了翠姿。”
  “不能這樣做,殺人是要償命的。你去服刑,同樣得不到翠姿。像蔡珍納這樣的女孩子,老玩火,終會被火燒掉。”林太太勸慰兒子,“翠姿既然不能原諒你,那是我們林家沒有福氣。但是,你始終要成家立室,你為什麼不嘗試另交女朋友?”
  “我沒有這個勇氣,除了翠姿,我對任何一個女孩子都沒有信心。”明新打了一個寒顫,“萬一又遇上另一個蔡珍納?”
  “這女孩子真是害人不淺,你受打擊太深,也難怪你沒有信心。”林太太憐愛地撫了撫兒子的頭。
  “希望你很快忘記過去的噩夢!”
  明新點了點頭,把母親送出房間。
  他真的能忘記嗎?
  他清楚知道他不會。
  上班,東尼和小方在鬧著。
  “喂,明新……”
  小方忙去拉東尼:“你別說嘛!”
  “面皮薄又偏要做。”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明新翻開一張機器結構圖,邊看邊問。
  “小方去追求那小蘋果。”
  .小方坐在一角,雙手掩住臉。
  “小蘋果是什麼?這名字也怪。”
  “是我給她改的綽號,她臉圓圓,人很甜的。唏!在水晶酒廊唱歌的那個女歌手。”
  明新想一想,如夢初醒,“她真的那麼迷人?”
  “當然!小方對她一見鐘情。”
  “我以為喜歡那唱歌的是你。”
  “我若是不喜歡她,不會帶你們去看她。小方也不會碰釘子。”東尼搖頭歎氣,“我是沒希望,你們說吧!若我追求那女孩子,瑪利會放過我嗎?”
  “你們婚期都定了,還敢作造反?小方倒無妨,小方又沒有特別要好的女朋友,他有權追求他喜歡的人,只要不是有夫之婦。”
  “小方就是滿懷信心,第二天他請客,你不肯去,我們兩個人去酒廊,終於看見小蘋果。小方一看,眼睛都定了。第三天不告訴我,偷偷去酒廊,展開追求攻勢!”
  “戰果如何?”明新看了小方一眼。
  “天天送花,昨天在酒廊外等候到那女孩子,小方大著膽邀請她去吃晚飯。”她眼睛一瞪說:“我是來唱歌的,不是陪人吃飯的!”
  “這女孩子很自愛,的確沒理由陪客人吃飯。”
  “事情還沒完呢!小方給人取笑了一頓。”
  “還有人知道小方追求那女歌手嗎?”
  “那小蘋果瞪了小方一眼便走,馬上有幾個人跟在他後面笑他是大傻瓜。原來有幾個年輕人也是到酒廊捧小蘋果的場,他們都約會過小蘋果,都碰過釘!”
  “若小方是大傻瓜,他們自己也是大傻瓜。有什麼好笑?”
  明新不以為然,“小方,天下間女人多的是,別為個女孩子給人取笑!”
  “小方就是因為看不開,呆在那兒才給人取笑。明新,你不去看看真可惜,她和蔡珍納完全不同類型。我們都覺得她比……”
  “你們為什麼老喜歡提這個人?”明新面色一沉。
  “我們見你失戀那麼苦,想讓你知道,其實香港還有許多可愛的女孩子。”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為失戀苦?我是苦,但不是為了她。”明新提起蔡珍納就憤怒,這個人害得他好慘,
  “你們要是再提她,別怪我不客氣。”
  “明新什麼都好,”東尼扮個鬼臉走開,“就是不能開玩笑。”
  明新也不想解釋,專心工作去了。
  宜珍全身濕淋淋,一邊用毛巾擦著一面疾步向前面走。
  “蓬!”宜珍自知莽撞,走路卻沒看路,道了歉才抬頭一看。
  被她撞著的,是一個皮膚黑亮亮的大男孩,身材十分健碩,全套白色網球運動裝,手上拿個網球拍。百分之一百運動員的樣子。
  “糟糕!我把你的運動裝都弄濕了。”
  “沒關系,”他一笑,牙齒白閃閃,齊齊的一排,人雖不英俊,但是很有男子氣概,“衣服一見太陽就會干。”
  他真是一點也不介意的走了。
  人與人之間,真是講緣分的。
  運動中心,六時便休息了。
  宜珍換上了襯衣、西褲,把泳衣塞進運動袋裡。
  她由更衣室出來,便看見剛才被她碰到的人。
  他也換了網球裝,穿了件自T恤、白長褲。
  手上同樣提個運動袋。
  他看了她一眼,她也看了他一眼。
  他笑笑;她也笑笑:“衣服干了沒有?”
  “早干了!夏天常出汗,運動裝一定要買好的,泳衣也是一樣,料子越好,越容易干。”
  “你是這兒的會員?來這兒打球?”宜珍邊走邊問。
  “不!這運動中心專供會員運動的。會員都是富商或他們的家人、親友,我沒有富商親戚。”他看了她一眼,“我和你一樣!”
  “我?”宜珍實在不知道他所指的是什麼?
  “你是這兒的游泳教練,不是嗎?”
  “我是。但你怎麼知道?我們只不過下午碰了一下,我根本不認識你!”
  “我每次到網球場,一定看見你在泳池教人游泳。而且這兒的教練,都要穿白色制服,你是穿白色泳衣的!”
  宜珍想起他也是穿白色網球衣:“你也是這兒的網球教練?”
  “不錯!”他笑,又展開一排雪白的牙齒。
  “奇怪,我還是第一天見到你!”
  “要到網球場,捷徑是繞過泳池的石板路,我每次經過,你都忙著教授。所以我看見你,你看不見我。”
  “啊!原來如此!”
  走到運動中心的停車場,他問:“你住哪兒?”
  “九龍。”
  “我也是,你有沒有開車回來?”
  “我還差半個月才滿十八歲,連學車的資格也沒有,就別說開車了!”
  “我送你回去!”他開了一部小小日本房車的車門,“反正順路!”
  宜珍也不客氣,謝謝一聲上了車。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甘宏澤,你呢?”
  “陶宜珍!”
  “年紀輕輕為什麼不念書?”
  “不是不想念,今年大學沒考上。大概我太喜歡運動,功課一直不算好,我們同校的四個女孩子,只有兩個考上了。要敲開港大之門,實在不容易!”
  “繼續努力,明年再來。”
  “或者!”宜珍指了指前面,“我到家了。”
  “我明天早上九時來接你回運動中心。”
  “好的!”宜珍覺得反正大家住處不太遠,甘宏澤回家必然經過她家,一個人坐車,要用那麼多汽油,兩個人又不會加倍。既然無損於他,又可以找個伴,何必客客氣氣,扭扭捏捏?
  大家每天一起上班,一同工作,一起下班,兩人發覺彼此有很多相同的地方。
  第一:大家都喜歡運動。
  第二:兩個人都直性子,說話不會轉彎抹角。
  第三:性格爽朗、不矯情。
  第四:兩個人沒有什麼嗜好,就是喜歡吃和運動。
  宜珍知道甘宏澤的事,越來越多。
  甘宏澤的爸爸在美國一家富戶當廚師,他賺的錢,便養活了一家數口:生活一向安定。
  十年前他大哥也到美國當廚去了,跟著全家便辦理移民手續,他的哥哥姊姊也先後去了美國。其中有些還在外國成家立室。,
  在香港,只有他母親、一個妹妹和他。
  因為一九九七的問題,父親急電召母親到美國去。而他母親也怕得要死,去年十月便准備全家移民美國。
  但是,甘宏澤不肯去,他認為一九九七沒有什麼大不了,他從來未擔心過。此外,他已經是大學三年級的學生,他不能半途而廢,因為他只差一年便大學畢業了。
  甘宏澤的父母可生氣,甘家一向重男輕女,。甘宏澤又是幼子,父母對他,一向寵愛有加,兒子不走,留下他一個人,父母無論加何不放心。他媽媽跟他說盡好話,他就是堅持到底。他媽媽見軟的不通,便硬來。聲言如他不肯立刻移民往美國,便停止生活費和教育費。
  甘宏澤並沒有妥協,他認為有手有腳,只要肯干,餓不死的。
  他媽媽沒有辦法,本來房子賣出了,又央求新業主給她寶貝兒子留個房間。
  她也答應以後按月匯錢給兒子,但要他大學畢業馬上去美國。
  香港住的問題難解決,那房間,甘宏澤倒是接受了。但每月寄來的美匯,甘宏澤都退回去。
  聖誕節甘宏澤進入運動中心工作,由於要上課,因此只能在星期六和星期日做兼職,晚上做家教,替孩子補習,收點學費。
  “學校放假,我進來做全職,收入好多了。本來可以儲點錢,現在,最麻煩的還是那部車。”
  “現在養一部車不容易。”
  “車子是我哥哥留下的,想把它賣掉,減輕負擔,但是上家教跑幾個場子,地區又不同。自己沒有車,很不方便。遲到家長會不高興,所以怎樣辛苦也要支撐著,幸好不用交房租。”
  “吃的問題呢?”對單身男子來說,這是個大問題。
  “早餐和午餐在運動中心的餐廳吃,晚餐通常都很隨便,上快餐店、吃漢堡。”
  “每天不停運動消耗不少,晚餐應該特別注意營養,絕對不能隨便。”
  “也沒有辦法,每晚吃一百幾十的牛排,我負擔不起。”
  “來我家吃!”
  “那不好。”他搖了搖頭。
  “你不用跟我客氣。”
  “我不是跟你客氣,但是,我連你家也沒有到過,就答應每天到你家吃晚餐,也許你的家人不喜歡我,又或者我不喜歡你的家人?”
  “這樣吧,反正你每天要送我回家,今晚你到我家裡坐,如果大家還談得來,那就在我家吃晚飯,我會跟媽媽說:我坐你的車子上班下班,你來我家吃一頓,公平,而且也可以減輕你供養汽車的負擔,你認為這方法好不好?”
  “可以一試。”到運動中心,各自拿了運動袋到更衣室,開始一天的工作。
  宜珍和宏澤既不像情侶,也不談情說愛。但是,他們感情很好,宜珍的事,宏澤知道,宏澤的事,宜珍也知道。
  他們是很要好、很要好的朋友。
  這種男女間的友誼,是非常特別的。
  發薪的第三天,宏澤照常去接宜珍。
  他突然問:“今天晚上有空嗎?”
  “有什麼事?”
  “想請你到外面吃頓飯,不上快餐店,”他笑笑,“吃牛扒!”
  “好闊氣啊,我吃很多的,你要破產了。”忽然她皺起眉頭:“不行,昨晚茱莉打電話給我,她說好寂寞,希望我今晚到她家陪她吃晚飯。”
“本來可以請你的朋友一起去,”宏澤盤算著,“可是三個人吃得豐富,最少要一千元……改期明晚吧!”他把車駛進停車場。
  “好,明天陪你。”宜珍拿了旅行袋正想走。
  宏澤在後面叫住她:“宜珍!”
  “什麼事?”她停下來。
  宏澤跑到宜珍的身邊把個盤子送給她。
  “無緣無故干嘛又送禮物又請吃飯?”
  “打開看看!”
  是一條很別致的鍍金項鏈,鏈墜是個計時器。宜珍本來已經有個計時器,上星期掉了,找了半天都找不到。
  “非常合用。”宜珍馬上套在脖子上:“我正想買一條。”
  “防水的。”
  “棒極了,”宜珍撫著計時器,“可是為什麼送我禮物?”
  “今天你生日。”
  “是我生日嗎?怪不得媽媽今天大清早給個紅包,我已經感到疑惑,但媽總是笑,想不到今天是我的生日,”宜珍又奇怪了,“你怎麼會知道?”
  “昨晚伯母偷偷告訴我你今天是十八歲。她叫我別作聲,讓你驚喜一下。”
  “媽媽!”宜珍眯眼笑起來,忽然她說:“茱莉可能不是要我陪她,袁巴利可以陪她。晤,對了!她們一定在茱莉家為我開生日會,今晚你和我一起去,大吃一頓,茱莉家有很多好吃東西。”
  “我又不認識你的朋友,跟著去像什麼?太難為情!”
  “我們四個是老同學,從小一起長大,她們不會在乎多一個客人,而且,你也應該見見我的好朋友,如果你肯帶我見你的朋友,我是不會拒絕的。”
  “我沒有朋友,媽一走朋友也沒有了!”
  “因為你不能再請他們吃牛排?”他們邊走邊談。
  “也許是吧!”
  “真可惜!”
  “這樣的朋友不要也罷,有什麼好可惜的,我在學校已成了獨行俠。”
  “那是你的悲哀,我的同學就不同:以前秋如環境最差,我們有什麼好的都留給她,沒有嫌她窮,我的同學,都是值得一交的朋友,”宜珍求著,“跟我一起去茱莉家!”
  “好吧!等會見。”
  下班上了車,宜珍說:“還要請你幫個忙。”
  “別客氣了,說吧!”
  “上星期媽給我買了一件新衣服,看樣子,她是給我生日穿的,因此,我想請你送我回家去換衣服。”
  “可以,我要不要也換套衣服?”
  “你的衣服總是很漂亮,不必再換了。”
  “全是媽從美國寄來的,衣服不好打回頭吧!”
  “那是做母親的一點心意,你不要,她會很傷心的!”
  宏澤送宜珍回家。宜珍回房間,宏澤坐在客廳,陶太太陪他聊天。
  宜珍穿了條裙子出來,一臉的紅。
  宏澤還是第一次看見宜珍穿裙子,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宜珍見宏澤望住她,她心裡更驚,退到一張椅後,擋住了腿。
  “該出門了!”陶太太就是笑,“茱莉打了幾次電話來催。”
  到茱莉家,果然秋如、翠姿都在,不過,宜珍的出現令她們有兩份驚奇:第一,宜珍竟然穿裙子呢!第二,她身後跟了個高高黑黑的健將,他可不是宜珍的哥哥。
  宜珍心裡懊惱的不是帶了甘宏澤來,朋友嘛,沒什麼稀奇,但那裙子,除了校服,她幾乎沒穿過裙子,她心想,她們個個瞪大眼睛看,一定是她穿裙子奇醜無比,醜就醜,反正是美麗也是輪不到她,她才不介意,看吧,想通了,她大大方方把甘宏澤介紹給大家認識。
  吃點心時,茱莉安排袁巴利在宏澤的另一邊。還好,總算有另一個男生。
  袁巴利性格十分內向,很少主動跟別人說話,宏澤是外向的,有話藏不住,兩個人本來可以相處得很愉快,但是,因為其他三個女孩子,特別是宜珍,出奇的靜,到底他是個不速之客,也不好意思主動逗人開口。
  大家靜靜的吃著點心,幾個女孩子交換看了一眼,忽然茱莉問:“甘先生……”
  “叫我宏澤!”
  “噢!宏澤,你會不會下中國像棋?”
  “會!”宏澤老老實實。
  “巴利一直希望學中國像棋,你教他可以嗎?”
  “可以的!”
  茱莉吩咐佣人准備棋子和香片茶。
  兩個男生碰在一起,話就來了,茱莉趁他們玩得高興,便把宜珍拉到房間去。
  三個人給宜珍來一個大審判。
  “嘿,我這笨蛋,真的沒有第六靈感,”一進茱莉房間,翠姿把足上的彩色皮鞋一踢,倒在茱莉的床上。
  “你就會說:美人兒,約會約得最轟動,最領頭的一定是我!”秋如膘翠姿一眼,坐在一張螺形的皮椅上。
  “我招供,我怎也想不到是她,我甚至以為她會喜歡一個女孩子,哎,世事難料!”翠姿拍一下手掌,
  “第一個約會的竟然是她。”
  茱莉看著秋如在笑。
  宜珍當初並不感到意外,後來看見大家老盯向她。她就狐疑了:“哪一個約會不哼聲啊?是茱莉嗎?”
  “喂,喂!別找我做擋箭牌,全世界的人都嫁出去也輪不到我!”
  “神神秘秘的,”宜珍抿抿嘴,“到底是誰?”
  “你呀!”
  “我?”直珍指住鼻尖,“哈,天方夜譚,哪一個人看見我約會?”
  “哪一個人?全人類呀,”翠姿叫著,“膽敢把男朋友帶出來亮相,為什麼要否認,你又不是電視藝員,明天披婚紗,今天還說男朋友都沒一個,口是心非……”
  “翠姿,今天是我生日,你不讓我開心開心,也不要來找我麻煩。”
  “宜珍,你一向很勇敢,今天為什麼膽小加鼠?找麻煩,約會又不是壞事。”
  “你說到哪裡去了?”宜珍煩躁,“我跟誰約會,英國的安德魯王子?”
  “別拉到那一個洲,你帶甘宏澤來、也只不過想告訴我們,你已有了男朋友,好讓老同學高興一下。”
  “甘宏澤?”宜珍終於放松了一口氣,“甘宏澤是我的同事,我們同在一間運動中心工作。他是個網球教練,我以為你們喜歡熱鬧些,所以帶他一起來,他不是我男朋友,是同事。”
  “你進運動中心也不很久,同事嘛應該客客氣氣,保持距離,但看樣子你們並不陌生。”
  “當然不陌生,他每天接我上班,大家同一地方工作,他接我下班,晚餐在我家裡吃,天天見面當然不會陌生。”
  “一男一女每天在一起,不會日久生情?你坦白告訴大家,你喜歡甘宏澤?”
  “喜歡,朋友呀,但是我們沒有約會!”宜珍旋著身,向大家說,“相信我,我們真的並沒有約會。”
  “唉!出雙入對,你今天還穿裙子呢!宜珍,你好多年沒穿裙了,這證明什麼?你變了,是長大了,十八歲了,應該約會了。”
  “媽真是害人,年年送我褲套裝,今年來了條裙,穿上去我已經覺得怪怪的,想換又怕煩,於是硬著頭皮穿出來,我不想變,錯不在我,是我媽弄錯。”宜珍搔著頭上的短發,“馬戲班小醜似的,是不是?”
  “不,很好看,穿裙子突出你的優點,你身材好嘛,穿長褲太可惜,怪不得甘宏澤乖乖的跟著你了!”
  “翠姿你今天太可惡,我非打你不可!”宜珍撲到床上壓住她,打她屁股,“其實我們四個當中,第一個約會的是你。你還叫?”
  “冤枉大老爺!”翠姿哇哇叫,“我獨來獨往,跟誰約會?”
  “林明新!”
  “呸!吉利!吉利!”翠姿推開直珍喘著氣,“你可以說我過去幼稚無知,但可不能亂說我和林明新約會。”
  “自從那次之後,他沒找你了嗎?”
  “還敢來?陰謀都被我揭破了,他知道我不再上當,也懶得在我身上花心機。”
  “要是他真的痛改前非呢?”宜珍在翠姿手上搶了一塊巧克力。
  “不會啦!公雞怎會生蛋呢?”翠姿突然一本正經,“那甘宏澤和你倒是天生一對!”
  “你又發神經?我真的打你!”宜珍握起拳頭做個姿勢。
  “翠姿這次說對了!”秋如說,“你們兩個不單只志趣相投,大家都是運動家。而且性情也十分相似,兩個人都大大方方,爽爽朗朗的,不拘小節。宜珍,你已十八歲了,交個男朋友,也是應該的。”
  “好了,別談了。這些事,還是由它自然發展吧!”茱莉似乎興趣不大,“我們該到樓下唱生日歌切蛋糕。”
  “好啊!”翠姿跳下床穿皮鞋,“那蛋糕既漂亮也美味!”
  “你一天到晚就是吃,那麼大了還像小孩子,又不害羞!”宜珍撥亂她的額前劉海,“今天不用唱歌嗎?”
  “你別弄我的頭發嘛!”翠姿打她的手。兩個人邊下樓梯邊說。
  “頭發亂了有什麼關系?林明新又不欣賞。”
  “你這沒良心的東西,我為你請假慶祝生日,你竟然來氣我?”翠姿疾步跑下了樓:“甘宏澤,你快來呀!”
  “喂!小鬼……”
  甘宏澤由大廳走出來,“哪一位叫我?”
  “我……”
  “翠姿……”宜珍想追上去掩住她的口。
  “對!我叫翠姿。”翠姿急急的說,“剛才宜珍向我們把供,她非常喜歡你。”
  “我也喜歡她。”宏澤一點也不意外,也並沒有難為情,“我們在一起很快樂,她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第一個異性朋友,不過……”
  “說下去呀!”翠姿忍不住笑催著,“別停呀!”
  “我是今天才發現,她是我的異性朋友。”
  “嘩!”大家不約而同的叫。
  宏澤看著宜珍笑,親切而誠懇。宜珍可巴不得有人給她挖條地底隧道。_
  當時宜珍把翠姿恨進心窩裡,此仇不報非君子。
  但是第二天,宏澤請宜珍吃晚飯,飯後宣珍提議去聽翠姿唱歌,給她捧場。
  外面小客廳的電話聲響,秋如由房間走出客廳。
  “喂!”
  “馬上到二摟書房,我有事找你!”
  嘀噠!電話掛斷了線。
  秋如放下電話,歎一口氣。就算認不到聲音,也可以猜想得到,他是文欽——石家的小霸王。
  有錢人真難伺候。她母親命好,總算找了個有錢而又心腸好的石漢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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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到書房,敲了敲門然後進去。
  文欽坐在高背皮椅裡,面色並不好看。
  秋如老是想不通,她什麼時候犯著他?
  “你站在我面前干什麼?要我替你拉椅子你才會坐下?”
  秋如坐下來。
  “佛烈、亞倫、尊尼都分別約會你?”
  “是的。”
  “你全都推了?”
  “是的”
  “為什麼要推掉他們的約會?”
  “他們不是約我吃飯、便是看戲,要嘛上的士高。我不想去!”
  “你到底想去哪兒?太空?”
  “去哪兒都不是問題,不過我從未和男孩子出去。我不願意跟他們任何一個人單獨在一起!”
  “表示什麼?你很純情、很聖潔?看見男孩子會全身發抖。”文欽不屑地根抿嘴,“好吧!我的聖女貞德。我同意你很純潔,但每個人總要交朋友,總要談戀愛,都有第一次。對吧?”
  “是的。”
  “那你為什麼要拒絕我的朋友,令他們失望?”
  “因為,第一次無論是交男朋友也好,談戀愛也好,一定要遇上一個自己喜歡的人。”
  “你不喜歡佛烈他們?”
  “不喜歡!”秋如的聲音是柔的,字眼是硬的。
  “全都不喜歡?他們個個都是好人,你敢說他們不是嗎?”
  “凡是好人就跟他交朋友,談戀愛,那我豈非連上學的時間都沒有?”
  “吃頓飯、看場電影並不表示追求你,跟你談戀愛。男女交個朋友很普通。小家種才會大驚小怪。你推三推四,派頭十足。你有沒有想過我因為你而受人指責?”
  “指責?”秋如真是莫名其妙,“誰指責什麼?”
  “你向我的同學擺架子,我的同學就指責我不給他面子,三個同學都怨我。”
  “我跟他們說得很清楚,我不能赴約,是因為我沒有多余時間。他們也真蠻,怎能怨你?”
  “就因為你!”文欽握著拳頭捶桌面,“他們快要和我絕交了!”
  “不會那麼嚴重吧?”
  “不會?你要他們來殺了我?”文欽氣忿忿,“我們做了幾年同學,是我最好的知己,就給你來拆散了。你這個人好自私,從來不為別人著想。吃飯、喝茶有什麼大不了,又沒人迫婚!”
  “他們也犯不著為了一點小事和你絕交!”
  “一點小事?每一個人都有自尊心。他們恭恭敬敬的邀請你,你一聲沒空就推了。人家的那張臉往哪兒擺,換了你又怎樣?最冤枉的。是他們誤會我管你,不准你交男朋友。”
  “根本沒有這回事,我可以代你向他們解釋。”
  “他們會聽嗎?他們很生氣,要找我爸爸評道理。爸爸一向很喜歡佛烈他們,他不高興我失去這三個朋友。”
  唉!石漢通正在度蜜月,為了芝麻綠豆般的小事,叫他趕回來分是非,做公證人。正如文欽說的,石漢通坐飛機多過秋如坐巴士。石漢通也許根本不在乎旅行度假,反正哪兒都去過了嘛。可是符綺蓮盼望環游世界,盼了幾十年。怎忍心半途把她拉回來,令她心願難償?
  她知道文欽在恐嚇她、威脅她。不過,石漢通對兒子的溺愛,也是有目共睹,文欽真會破壞符綺蓮的蜜月旅行,一舉兩得。
  她長長歎了一口氣:“驚動石叔叔就不必了,凡事總有解決的辦法。”
  文欽強忍沒有笑出來,他勝利啦!
  “我一籌莫展,你有什麼好方法?”
  “你要我怎樣做,我便怎樣做。”
  “我一向沒有什麼要求,我的同學喜歡你,想和你吃飯、看看戲,就那麼簡單。”
  “好吧!”
  “好吧是什麼意思?那表示什麼?”
  “表示全聽你的,”秋如站起來,“審訊完畢了吧?”
  “你這樣子根本沒有誠意。”
  “你到底要我怎樣?”秋如極力忍住,“我已經答應了你的要求!”
  “答應有什麼用?看見我的同學,鐵黑著臉,好像人家欠了你祖宗三代,令人家難堪。弄巧反成拙。”
  “石公子!我們的一家之主,”秋如氣得唇片發抖,是文欽存心令她難堪,“到時候我看見他們,嘻開了嘴,一味笑,行了吧?”
  “我不是一家之主!我爸爸才是。我是一家之小主。”他滿意的揮了揮手,“沒事了,准許你自由活動!”
  嘿!換了茱莉便好。茱莉不摑他幾巴掌才奇怪。
  秋如開了書房門出去。
  文欽捧住肚子哈哈大笑。
  秋如是聽得到的,她也想反抗。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要反,也等母親蜜月旅行回來。
  到時,她寧可行乞,也不留在石家。
  於是,第二天,亞倫請她吃飯。
  尊尼請她看戲。
  佛烈請她上的士高。
  上的士高,要了飲料,佛烈便要拉她去跳舞。
  “我說過不會跳這些舞,我只答應吃完飯陪你上來喝杯飲料。”
  “很容易學的,喜歡怎樣跳便怎樣跳。一、兩首音樂,擔保你學會。”
  “動得太厲害,我昨晚睡得不大好。”
  “那!我們跳慢步舞。”
  “太突出就不好!改天吧!”
  “你看那邊,那對外國男女一樣跳慢步舞,上的士高有個好處,無拘無束!”
  秋如推無可推,又怕節外生枝,終於答應隨佛烈出去跳舞。
  佛烈一攬攬住秋如,馬上把臉貼到她的臉上。秋如一愕,用手推他。
  秋如一個勁在推,他一個勁把臉貼上去,又把秋如抱得死緊,幾乎把她壓扁。
  秋如實在受不了,她說:“不跳了,我要回去。”
  “玩下去嘛,跳舞是一種享受。”
  “我快要窒息死了,放開我!”
  佛烈放開她一點,她馬上回到座位,喝了口凍橙汁,便拿了手袋:“走吧!我很困!”
  “你令我失望。”
  “我疲倦呀,你不是要命吧?”
  “好!我陪你走。明天再來,好嗎?”
  “明天的事明天說,你不走,我先走了!”
  佛烈不敢怠慢,馬上簽單。
  到門口,佛烈等門童替他把車駛過來。
  上了車,佛烈看了看她問:“生氣?”
  “為誰?”
  “當然為我!”
  “你有條件令我生氣嗎?”
  “我有什麼不好?年輕、大學生、儀表好、相貌好、風度好、家境……”
  “求你不要再說,讓我靜一下好不好?”秋如從未見過這樣自大又臉皮厚的人。
  “你喜歡這兒嗎?”佛烈忽地把車駛到避車處,熄了火,拉出車匙。
  “你為什麼停車?我要回家,我要睡覺。”
  “秋如!”佛烈一把抱住她,“你好美麗,我從未見過這樣絕色的女孩。我愛你!”
  “你放開我!”秋如掙脫,又氣又急。
  “我真的愛你,我誠心的,願意娶你為妻。”

“我不愛你。我也是真心的,我不會嫁你。”
  “但是,文欽說……”
  “他怎樣說?”秋如急著問。
  “他說,以我這樣的人才,只要我向你求婚,你一定肯答應!”
  “太荒謬、太過分。他憑什麼替我出主意?”秋如用力推他,“你放手,否則我對你不客氣了。你可別怪我傷你自尊心。”
  “在你面前,我已經沒有自尊心。”佛烈說著,竟然要吻秋如。
  秋如實在忍受不住,也顧不了後果,啪的一聲打了佛烈一個大巴掌。
  佛烈一縮手,秋如馬上跑下車,拔足狂奔。
  佛烈呆了一會,才想起開車,他把車開出去追秋如,可是,秋如已上了一部計程車。
  佛烈開始追蹤,但計程車一會兒左,一會兒右,忽向前駛又轉彎,在紅綠燈前,佛烈終於眼巴巴看著那計程車消失。
  佛烈心想,秋如除了回家,還能到哪兒?於是,他直接開車到石家,向秋如道歉。
  “小姐,你到底去哪兒?”
  “我……”時近午夜,秋如心裡害怕佛烈追到她家裡,但是,除了回家,又無親戚家可投身。
  “小姐,你再不說話,我把車停下。”
  秋如無可奈何,只好說出茱莉的地址。
  到王家,茱莉已經睡覺。秋如站在廳裡,很難為情。
  茱莉由樓上跑下來,看見秋如,兩手拉住她:“想不到你會來。”
  “對不起,時間實在太晚了。”
  “沒關系,你更晚來我同樣歡迎。秋如,你面色不大好,沒什麼事吧?”
  “如果你不介意,我希望能在你家裡過一夜。”
  “不介意,我早就說過,家裡為你留下了一個房間,隨時歡迎你來住。你先到我房間裡去聊聊好嗎?”
  茱莉吩咐佣人做宵夜,秋如在茱莉的房間,把剛才發生的事告訴茱莉。
  “這個佛烈太豈有此理。”茱莉十分生氣,“這種人不能放過他,我們集合宜珍、翠姿,啊!還有宏澤,好好教訓他。”
  “算了!我不想把事情擴大。因為,不是我和佛烈那麼簡單,中間還有個石文欽!”
  “石文欽也該死,竟然要你應酬他的同學,你是什麼人?交際花?”
  “是那些人喜歡我,向文欽施壓力。文欽也想不到他的同學是一個色狼。若他知道,他可能也生氣。”
  “你今天不回去,石文欽會怎樣想?”
  “他知道我和佛烈出去,他會找佛烈。不過,佛烈不會坦白向他招供。”
  “我覺得今晚的事,是石文欽不對。他的同學喜歡你,就迫你去應酬。其實全香港的未婚男人都喜歡你,你能應酬多少個?他又不是你親哥哥,親哥哥也沒有這個權,我看他是要從中取利。”
  “怎會,他功課好,不要紅包,他有錢,根本不必占人便宜,他只是愛面子,大男人主義。想大家知道我很順從他。”
  “我看你索性不要回去,住在這兒直至你媽媽蜜月回來。”
  “不!我和媽約好明天通電話,如果我不在家,媽一擔心,可能放棄蜜月計劃趕回來。我不希望令她不快樂。”
  “你老想著你媽,你忘了她以前怎樣待你?”榮莉不以為然。
  “那已經是過去了的事,若有個朋友以前待自己不好,現在已有悔意,我尚且可以原諒她。又何況自己的母親?”秋如很平和的說,“母親生我,賺錢養大我,我又為母親做過些什麼?不錯,以前母親對我不好,那是受環境、心情、遭遇影響的。她現在已對我很好,很關心我。過去的事,我不會再記在心上。也請你忘了它,改變對我母親的看法。”
  茱莉努努嘴:“好吧!其實,我沒理由不喜歡你媽媽,我一切都為了你!”
  “我知道,你對我最好了!”秋如握住她的手,
  “剛才我真傻,老擔心佛烈追到石家。其實,他哪有這個膽量。我不回家,文欽一定不高興。”
  “打電話告訴他你在這兒。”
  “他可能睡了,我不想吵醒他,大不了明天回去給他教訓幾句。”
  “吃宵夜吧……”
  第二天秋如回家,文欽果然面如包公,坐在客廳的中央。
  早就在秋如意料中。
  她走到他面前,怯然說:“昨天晚上真對不起,我沒有回家睡覺又沒有通知你,我是去了茱莉家裡。”
  “我管你去了哪兒?你一生一世不回來我也不在乎。你本來不該在這兒!你只不過跟你媽嫁過來享福。你命好,你媽護著你,你可以把這兒當酒店,自出自人,誰管你,嘿!”
  “我昨晚不應該在茱莉家留宿。”
  “你的事我沒有興趣理,我跟你算有關我的帳。”文欽聲音很粗,“我早就知道你沒安好心,答應我無非想增加我的麻煩。”
  “你到底在說什麼?”
  “亞倫約你吃飯,飯後邀請你到海邊散步,你堅決拒絕,你太不給亞倫面子。”
  “男女單獨到海邊散步,我和亞倫還沒有這份感情。況且,那些地方黑麻麻,我和他又不是情侶,到海灘干什麼?”
  “尊尼和你看完電影,請你吃宵夜,你一樣拒絕,令尊尼很自卑。”
  “我已經向他解釋,我不餓,他當時並不生氣,怎麼又抗議起來?”
  “你打佛烈,又怎樣解釋?嘿!你竟然打我的同學,你吃了豹子膽?你太不尊重我的同學。”文欽氣呼呼。
  “他竟然膽敢告訴你我打他?”這又出乎秋如意料之外。秋如找張椅子坐下來,“他有沒有告訴你,我為什麼打他?”
  “當然有!他看見你漂亮,情不自禁,想吻你一下,你便動手打他,還從車裡跑了出去。害他到處找你。”
  “他有沒有告訴你詳細的情形?”
  “當然。你以為自己真是石家的小姐,所以大擺架子,大發脾氣?”
  “他含血噴人,我知道自己根本和石家無關,我也不是千金小姐,我更不會擺架子,我打他,因為他不尊重我。”
  “他向你說粗話嗎?”
  “不是,粗話我聽過,我不會因此而打人。”秋如說來心裡還難過,“他逼我跳貼面舞,我都忍了。後來他變本加厲,竟然要強吻我,我為了保護自己,被逼打他。”
  “你從來沒有和男孩子跳過貼面舞,你從來沒有被男孩子吻過?”
  “沒有!所以,在我的感覺中,我認為他在侮辱我。他像色狼。”
  “晤,你的確很純潔。沒錯的,像你這種有幾分姿色而又虛榮心重的女孩子,當然不會隨便被人追求。有句廣東話:吊起來賣!”
  秋如不明白,文欽到底是贊她?還是罵她?
  “假如讓個窮光蛋吻過,那有什麼好處?不過,女孩子始終要被人親、被人吻。我早說過,什麼事都有第一次,吻人和被吻都不是犯罪。”
  “但也要得到另一方面的同意。”
  “對了,你為什麼不同意佛烈吻你?”
  “啊!”秋如瞪大眼,這可稀奇:“我為什麼要同意佛烈吻我?”
  “問得好!就因為你不了解,所以你動手打他。只要你弄明白了,你就會非常後悔。”
  文欽舉起五只手指在點數,“佛烈有學問,外表不錯,人品不差,不過最重要的,是他家裡有錢。亞倫和尊尼都有錢,比起來,還是佛烈家裡最富有。或者,跟石家比,是少了幾角錢。但他有一樣可取之處:他是家裡的獨子,他沒有繼母,繼母沒帶個女兒。因此,他可以得到他家全部財產。”
  “你告訴我這些干什麼?暗示我媽和我要分你石家的財產?”
  “不,不!我不在乎這些。我是為你打算,佛烈有錢,不過最重要的,是他肯娶你!”
  “最最不幸的,是我不肯嫁他。”
  “他那麼富有你還嫌?你嫁了他,可以像你母親一樣的享福,做闊少奶啦!”
  “和母親一點也不像。媽媽嫁石叔叔,是因為愛情,若我嫁佛烈,根本沒有愛!”
  “你不要把我笑死!”文欽哈哈的笑,他拿了杯櫻桃賓治,走出客廳的露台,他在一張睡椅上半躺著。
  秋如跟了出露台,她站在他面前:“你在笑什麼,笑我媽?”
  “你媽快四十歲,我爸爸差不多比她大二十年,你媽為什麼嫁我爸爸?是因為我爸爸很富有,可以買許多鑽石、華服、皮草給你媽。看!現在不是環游世界。想環游世界玩得舒服,又大購時裝,我最保守估計:你媽最少要花掉我爸爸二百萬港幣。”文欽不屑的揮一下手,“什麼都是錢,談什麼愛?只有我爸爸被迷死,才會相信有人愛他!”
  “我媽是想過好日子,太窮的男人她不會嫁。但是……”
  “不要再找什麼藉口了,就算我爸爸知道你媽愛他的錢並非愛他的人,他還是會迷戀你媽的,英雄難過美人關,何況我爸又不是英雄。再說,你媽也要付出代價——容忍我對她的歧視,容忍我對她的不敬。”
  “你對我媽媽有成見,後母都是白雪公主裡的巫婆。其實,我媽媽不會搶走你的父親,你何必敵視她,仇視她?”
  “我沒有敵視她,因為她根本不夠分量。我很明白我爸爸,無論他對女人怎樣著迷,他最愛的還是我。所以,我從不擔心任何女人會搶走我的父愛。我是歧視她,你明白嗎?我討厭那些只有欲望、虛榮而沒有愛的女人。”
  “我媽媽所以要嫁給石叔叔,是因為石叔叔實在對她好。她不是來謀家產,只想過一些安定日子,又有人關心她。我媽媽眼中並不如你說的:認錢不認人,你更不應該歧視她!”
  “我不該歧視你媽,那你呢?”
  “我?”秋如靠在露台的欄杆上,“對了,你對我的印像怎樣?”
  “你想聽真話嗎?”
  “當然想,你說,我是個怎樣的人?”秋如拉了張椅子,坐在他身邊。
  “你發誓不能向你媽媽打小報告!”
  “我發誓!其實,無論你怎樣對我,我從未向母親提及!”
  文欽看她一眼:“我們到花園走走好嗎?”
  “好!”秋如在餐車上拿了一個蘋果。
  在噴泉旁,文欽站定下來:“坦白說,我雖然不喜歡符阿姨,但是,我討厭的是你!”
  秋如停止咬蘋果,她先把口中的蘋果吞下去:“石叔叔不會有了我這個不同姓的假女兒而忽略了他的心肝寶貝兒子吧!”
  “別老把自己看高幾級,我爸爸對你不錯,無非愛屋及烏,看在你媽份上。”
  “這個我同意,那你還討厭我,為什麼?”
  “因為你比你母親更虛榮、更虛偽。一個為了金錢可以出賣自尊的人,坦白說,我每次看見你說話、微笑、永遠乖乖女的樣子,我作嘔。”
  “我虛榮?虛偽?出賣自尊?”秋如驚駭,手中的蘋果滾落在地上。
  “你不虛榮嗎?如果你是個有骨氣的人,你已經十七歲了,你媽竟然在這時候再嫁,你應該難過、傷心,你都要上大學了,母親還再嫁?可是,你卻高高興興的隨你媽嫁過來。在石家,從你媽媽正式過門到她和爸爸去度蜜月,你一直開開心心,為什麼?因為你媽再嫁,你可以乘機住別墅、穿華衣、出入勞斯萊斯,過舒服日子。這還不算虛榮?”
  “你真是這樣想嗎?”秋如閉了閉眼睛,喉嚨哽住了。
  “你不是嗎?”
  “我不是!”秋如搖著頭,面對噴泉,她哽咽著說,“我出身並不太窮,也算是小康之家,爸爸念過很多書,他是一個博士。可惜,我出世兩年他就去世了。從此,便要依靠母親在洋行做文職,養活我和外婆。那時候我們環境真不好,住廉租屋,我冬天夏天也只有一件校服,天氣熱,白校服被汗濕透了,我晚上洗,第二天天未亮把它燙干再穿。我知道媽媽賺錢辛苦,我不敢要求她多買一件讓我好替換,不用天天洗,天天摸黑起床。雖然如此,由於外婆疼我,我們一家三口,過得非常快樂,起碼我們感到快樂。但願三個人能永遠生活下去,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坐汽車、住別墅享福。不錯,我沒有反對母親再嫁。因為她為了支持一個家,挨了十五年,既然她找到一個真正愛她的人,而那個人又那麼慈祥,我為什麼要反對她再婚?我的面子比她的幸福更重要嗎?”
  “你說話很動聽。是的,時代不同,我也認為做子女的,不應該反對父母再婚。我爸爸要娶你媽,我也沒有怎樣反對。但是如果只是單純為了母親幸福,不是為了自己想來石家做千金小姐,並且利用石家找個金龜婿享福,你絕對沒有理由對我千依百順。無論我對你怎樣狠,你總是忍,我令你如何難堪,你還能微笑,這不是另有目的,不是虛偽嗎?”
  “啊!”鼻子塞住了,眼淚在眼眶裡打滾。她乏力地坐在噴泉旁,“我說我小時候快樂,是因為有外婆,外婆真的疼我。但是母親對我就不好,她不關心我,嫌我礙眼。我年年考第一,她沒有贊我一句,反而常向我發脾氣。她每天下班我就怕得要死,我常常偷偷躲著哭。外婆為了我罵了媽媽好多次。不過,外婆也常勸導我……”
  秋如頓了一下,抹抹淚水,清清喉嚨:“外婆說:媽媽二十歲就守寡,那時媽媽美得像一朵花,她為了養活我們,犧牲了青春,犧牲了幸福和快樂,我應該善體親心,容忍母親的無理責罰。於是,我從小便學會忍。明明自己有理,我也願意道歉。再說,我性格比較溫柔,我不習慣對人呼喝大罵。如果你認為性格溫柔,不肯跟人家鬥爭到底,是沒有骨氣,我認了!如果你認為我處處忍讓,你錯了我仍然順從你,是我出賣自尊,我也認了!但是,我不承認我虛榮、虛偽,因為沒有這個必要!”
  “看你的樣子是很苦,就算你虛榮、虛偽,我也不跟你計較。”文欽軟了下來,“既然有個佛烈這樣好的人向你求婚,你就別再撐下去。嫁進佛烈家,他們一家會對你很好!再說,你媽又不關心你,你受母親的氣,又受我的氣,何苦?快去享福吧!還窮不夠,苦不夠嗎?”
  “我媽媽以前對我不好,是因為心情不好,生活壓力大,自從她接受石叔叔求婚,媽媽對我已經很好,很關心我。請相信我不是個虛偽的人,我忍受你,是為了我母親!”秋如不知道應該怎樣向他解釋,他頑固如石,一直以為她立心不良,“我也不虛榮,所以,我不會嫁佛烈,因為我並不愛他。”
  “你不能那麼貪婪,要享福、又要愛情。有錢就夠,還談什麼愛情?做人安分就快樂。”
  “你根本不了解我……”秋如掩住臉放聲痛哭:“錢,錢,有錢就能侮辱人……”
  秋如跑進屋裡去,邊跑邊哭,在石家所受的委屈。痛苦……全發泄出來。
  “唉!演技真好,如果不認識她母親,還以為她是個好清高的女孩。”文欽搖一下頭,“吃慣好的、住慣好的、穿慣好的,不嫁進豪門,挨一天也熬不住。”文欽自言自語。
  高叔走出花園:“四少爺,小姐很傷心,哭得很厲害。我從未見她哭過,她受了什麼委屈?”
  “我說中了她的心事,她惱羞成怒!”
  “什麼心事?”
  “她虛榮心重,人又虛偽。不過也難怪她,她過了十幾年的苦日子,算了!”
  “現在的女孩子很壞,小姐算是很不錯的了。平時總在家,也沒有出外招搖過市,又沒有逛公司,亂交朋友。來來去去三個同學,都是挺乖的。”高叔說,“小姐對人很好,也不像是虛情假義的人。”
  “高叔,你年紀大了,和我爸爸一樣,容易受騙。伍秋如人不如外表好,我是最討厭那種口是心非的人。”文欽笑笑說,“由她吧!以後我也不會跟她計較,女孩子總要嫁出去,高叔,我開車出外兜兜風。”
  “回來吃晚飯嗎?”
  “今晚她大概不會出去了,一個人吃飯真悶,有個人陪總是好!今晚我要吃法國餐。”
  “知道了,少爺。”
  文欽到佛烈家,佛烈焦急的問:“秋如有沒有回家?你答應給我電話,她還沒有回去?”
  “中午就回來了,在茱莉家住了一晚。”文欽說,“她不高興你不尊重她。佛烈,你也太過分了,第一次單獨約會就想吻她?”
  “你說只要有錢,她什麼都不會計較。昨天我已經准備了一只四克拉的鑽石戒指。媽媽知道我有了女朋友,她聲明無限量支持我。誰知道她打了我一個巴掌就逃了,我根本沒有時間向她示寶。”
  “伍秋如這女孩子不簡單,她不單只像她母親一樣喜歡錢,還要有愛情。她說她不喜歡你!”
  “她不喜歡我,是不是喜歡亞倫?”佛烈急得跳腳,“文欽,你說過站在我這一邊。”
  “三個同學當中,你條件最好。如果她不喜歡你,自然也不會喜歡亞倫。”文欽聳聳肩,“看樣子,單是錢也不行,你一定要花點心思,令她喜歡你!”
  “我早就說過,秋如美貌如仙,冰雪聰明,溫柔婉順,想追求一定不容易。糟糕,昨晚她恨了我,看樣子,她不會再理我。”
  “這個你少擔心,她將來反正要找丈夫嫁出去,要找一個比你好的人也不容易。只要你肯多花時間在她身上,處處討她歡心,一面取悅她,一面銀彈攻勢。我爸爸在就好,他會把追符阿姨的經驗告訴你,擔保你成功。”
  “世怕還有好長日子才回來,現在怎樣辦?”佛烈非常擔心。
  “等會兒我回家替你說好話,明天你約她不要胡來。記著:多放點時間,多放點心思!”
  “我早知道追求女孩子很花心思,尤其是那麼出色的女孩子。”佛烈埋怨文欽,“是你鼓勵我速戰速決,趕快把她娶過門。如果秋如不肯原諒我,我也不會原諒你的。”
  “重色輕友,女人有什麼了不起?你看我,就不喜歡和那些女孩子拉拉扯扯,抱個人,倒不如抱個球!”
  “你條件高,可以挑剔六七年。我可不像你,天生一張俏臉,大學有成打女同學追求你。”
  “說句良心話,那一打女生,算是最好的了,不過和伍秋如比,還差很遠。我把最好的給你,你還來怨我?真是好沒有良心。”文欽提醒他,“表面上看起來,伍秋如是十全十美,外表好,性格又溫柔。不過可能全是假裝的,因為漂亮的女孩子,脾氣多半是又臭又凶,你當心呀,那一巴掌,已露了底。”
  “坦白說,我是該打,像色狼一樣,如果她不打我,我反而懷疑她是一個不正派的女孩。她打我,不是發脾氣,是為了保護自己,打得好。”
  “哈!秋如真好福氣,有你這個丈夫!”文欽感到好笑,“時間不早,我要回去了。”
  “在我家晚飯!”
  “你忘了我要回去跟你說好話?”
  “啊!那你就趕快回去。”佛烈把文欽推了起來。
  “重色輕友,”文欽搖頭歎氣,“真沒趣!”
  “改天再好好謝你這位大媒和大舅爺。再見啦!有好消息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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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21:16:07 |只看該作者
文欽笑著駕車回家,車停在台階,高叔已拿了一封信奔走下樓。
  “高叔,什麼事?面都青了,爸爸沒事吧?”
  “老爺沒事。可是小姐走了呀!”
  “她不開心,出去走走。高叔,你年紀那麼大了,經驗不少。”文欽由汽車裡走出來,“干嘛大驚小怪?”
  “回少爺,小姐不是出外散心。她拿個皮箱,放了衣服,還留下一封信給你!”
  “同一間屋子寫什麼信,真煩。把信拿來!”文欽接過信,撕開,拉出信箋,邊上台階邊看。
  石公子:
  我想告訴你,我既不虛榮也不虛偽。但是,最好的說話不及一個行動,我離開這富貴之家。母親方面,我已跟她說好,絕不給你麻煩!
  “哎!說走就走!”
  “四少爺,怎麼辦?”高叔很焦急。
  “由她!她那麼大個人,有手有腳,喜歡去哪兒就去哪兒。我最怕她媽以為愛女失蹤,找我麻煩,既然她跟她媽交待,就沒有什麼值得擔心。”文欽回客廳坐下,佣人馬上送上楊梅汁一杯,“只是不知道她跟她媽怎樣說?”
  “我剛巧聽到。佣人通知我到小姐房間。小姐說要到外面住。她請我看著她收拾行李,證明她沒帶走石家任何東西。老爺第一次送給她的鑽石玫瑰花,她也留下。突然小姐說太太仍在巴黎那酒店,應該可以找到她,小姐終於找到太太,她告訴太太要和三個同學到離島露營,那離島沒電話,所以暫時不能通電話。太太好像不答應,她求著,後來太太答應了,她如釋重負的放下電話。”
  “很好!她做得不錯!”
  “四少爺,我們要不要到處找找小姐?當時我又留她不住,我真該死。”
  “高叔,你不必擔心,她在王茱莉家。沒事的,放心好了!”
  “四少爺怎會知道?”
  “她三個同學,以王茱莉家環境最好。她不到王茱莉家,難道去朱家、陶家挨苦!”
  “既然知道小姐在王家,我們馬上把小姐接回來!”
  “不能接!她小姐不高興,跑了出去。如果她一離家,我們馬上去接。那麼,以後她有小小不順心又跑了!這樣三天跑、兩天接,算什麼?”文欽喝光他的楊梅汁,“她又不是我老婆,發脾氣跑回娘家,要我登門請罪。”
  “但是也不能任由小姐在外。老爺出門,吩咐我好好理家,好好伺候少爺小姐。如今連小姐也不見了。”高叔苦著臉:“老爺會怪責奴才!”
  “高叔,你聽我一句話,一個人用慣最好的,次一等就受不了!王茱莉家沒我們別墅大,沒我們別墅豪華!她家又沒有法國廚子!在石家,伍秋如有自己的勞斯萊斯和司機。在王家她什麼都沒有。多住幾天,她就樣樣不習慣。況且,她還要和她媽媽通電話,不信你自己算著:她三天不回來,五天一定回來,錯不了的。”
  “唉!我還是好擔心,一個小女孩……”
  “也不小了,聽她說快十八歲,高叔,我要吃晚餐啦,你那位小姐,最喜歡吃法國餐。”
  茱莉看見秋如提了個白皮箱,很高興,一面吩附佣人替秋如接過,一面拉著她的手:“你終於離開那魔頭?”
  “說來話可長,我全都猜錯了,我一直以為文欽不喜歡我們兩母女,是出於嫉妒,以為我們搶走他爸爸,誰知道他一直誤會我媽媽貪錢嫁人石家,更怪我為了享福,不反對媽媽改嫁,他說我貪慕虛榮,進石家無非為了榮華富貴,他甚至罵我虛偽。”
  “你虛偽?”茱莉特地為秋如弄了杯特色凍飲。
  “他說我老是笑,他罵我也仍笑,這無非想留在石家充闊,要找金龜婿,他罵我全無自尊心,他不相信我脾氣本來很好,其實,我從小到大,都習慣了忍受我媽。文欽對我過分刻薄,我一笑置之,也只不過因為我媽,她說過若是石文欽欺負我,她馬上趕回來,我不想母親為我操心,我忍他是為了息事寧人,為了我媽的幸福,這有什麼不對?”
  “秋如!你別難過,姓石的根本不是人,你何必理會他?”
  “他甚至認為佛烈對我的侮辱是應該的,他說我一心想嫁入豪門,佛烈肯要我是我的福氣。”秋如想想又流下淚來,“他長得那麼英俊——為什麼心那麼髒?”
  “秋如,別去想他了,其實,你是自找麻煩,一早,我就叫你別跟你媽嫁過去,住在我家不就好?你不到石家,他也不會欺負你!現在好了,你住在我家。在這兒不單只不用受氣,還可以開開心心過日子。”
  “聽說你有客房,我想在客房住幾天。”
  “不要住客房,跟我一起住二樓,你就住在我隔壁,什麼事都不要理,我們安排些節目。”
  吃晚餐時,遇見袁巴利,“秋如,聽說你要住在這兒?”
  “是的,不過只是小住。”
  “你喜歡住多久便多久。”
  “對,這兒太靜了,”巴利說,“人多熱鬧些!”
  “我准備去找事做!”
  “做事,你沒零用錢了嗎?我有!”
  “不,我有錢,做事只不過想自立,翠姿和宜珍都可以做事。我為什麼不能?”
  “你想做什麼?”
  “唱歌、游泳我都不懂,做寫字樓!”
  “你不念大學了嗎?”茱莉並不高興,她以為秋如可以留下來好好陪陪她。
  “我也不知道大學要不要我,若是真能進大學,我會另外找工作做,晚上工作,白天上學,半工半讀,自力更生。”
  “這樣會很吃力,很辛苦。”
  “也值得!我不想不勞而獲,不想被人罵……”
  “就為了一句貪慕虛榮,唉!石文欽是想你死,其實由父母供給學費和生活費,那是應當的,和虛榮拉不上任何關系,”茱莉搖頭,連胃口都沒有了,“你不想依靠你母親,學費、什費由我來負擔!”
  “那更沒道理,我們只不過是好同學。”
  “茱莉,”巴利十分關心她,“有什麼話,還是吃完飯再談吧。”
  “巴利說得對,茱莉,你只吃了兩口飯。”
  “秋如,不要去做事,沒必要挨嘛!”
  “吃過飯再說,好嗎?”
  吃過飯就不想再提了,三個人玩玩電腦游戲。秋如來了,茱莉很開心,茱莉開心,袁巴利也很開心。
  各自回房間,秋如洗過澡,穿上粉紅的睡袍,同款的粉紅晨摟就放在床後的套幾上。
  她剛躺上床,便有人敲門。
  “秋如,是我。”
  秋如連忙下床開門,沒穿晨褸,大家是老同學了,睡袍稍有暴露也沒關系。
  茱莉穿了套白睡衣進來。
  “來看看你,慣不慣?”
  “很好,謝謝!”
  茱莉打量她:“你的睡袍很美。”
  “媽媽給我買的,一買就是一打,各種顏色都有,你不喜歡穿睡袍?”
  “我喜歡穿睡衣,但是,我喜歡女孩子穿睡袍,穿睡袍性感。”
  “你不是女孩子嗎?”
  “但是我寧願做男孩子,做男孩子可以追求女孩子,娶老婆。”
  “你就喜歡開這種玩笑。”
  “這是我心裡話,我從小就喜歡女孩子,不喜歡男孩子。”茱莉坐在她的床邊。
  “可能因為我們一直念女校,和男校孩子沒有接觸,你的哥哥又比你大許多。”
  “我相信原因不在於此,喜歡女孩子是因為我特別喜歡你!”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們和翠姿、宜珍,情同骨肉,我也很喜歡你們。”
  “我雖然喜歡翠姿和宜珍,但對你是特別的,你沒有注意嗎?”
  “我知道你關心我,特別照顧我,我環境不好!”秋如說,“昨晚我們已經談了個通宵,你不疲倦嗎?”
  “真有點想睡。”
  “那回房休息吧。”
  “今晚我們一起睡!”茱莉躺在秋如的床上,“我們聊聊,疲倦了就睡覺。”
  “好吧!”秋如也上了床,“你要說什麼盡管說,可不准提石文欽的事!”
  “好,我不說他,其實,我們何必提他,這個人不值一提,我又不喜歡男孩子……”
  秋如實在很疲倦,昨晚通宵沒睡,回家還要和石文欽辯解,被文欽氣個半死,聽茱莉說著,便入睡了。
  突然覺得手臂搔搔癢癢的,面頰也搔搔癢癢的,令她很不舒服:“蚊……子……”
  突然嘴唇怪怪的,不尋常,她本能地睜開眼一看:唉!天,不是做夢吧,茱莉竟然在吻她。秋如第一個反應便是推開她:“茱莉,你干什麼?我怎麼不知道你有夢游症?”
  “我沒有夢游病,根本我還沒有睡覺。”
  “那你是清醒的,”秋如嚇得坐了起來,“你怎可以這樣對我?你比佛烈更荒謬。”
  “不同的,佛烈是男孩子!”茱莉也坐起來,“我們大家都是女的。”
  “男女相愛,是可以接吻,甚至生兒育女,兩個女的就不能,你……你令我作嘔!”
  “若是兩個女的相愛也可以,”茱莉看著她,“秋如,我愛你。”
  “胡鬧!你一定瘋了,”秋如真是非常震驚,“你是不是喝了酒?”
  “我沒有喝酒,你知道我一向不喝酒,我很清醒,我記得我認識你便喜歡你,中二便開始愛上你,秋如,相信我,我會對你很好。”茱莉用手指輕撫秋如的手臂,“我真的愛你!”
  秋如渾身發毛,她走下床馬上穿上晨褸:“你美國雜志看太多,你著了道兒,兩個女人怎能戀愛?我雖然喜歡你,但我絕不會愛你。我將來會愛上一個男孩子,然後我們結婚生子,我喜歡過正常的婚姻生活,我不喜歡同性戀。”
  “男人有什麼好,你見過好的男人嗎?石文欽?佛烈?亞倫?尊尼?他們能令你快樂嗎?”
  “我見過很好的男人,石叔叔、宜珍的爸爸、翠姿的爸爸!”
  “那都是上了年紀的男人,你不會嫁個五六十歲的老頭,年輕的小伙子就像林明新,嫁那種人有幸福嗎?”
  “袁巴利是個好人,也許你不知道,他很愛你,你和他在一起會很幸福。”
  “不,我不喜歡他,我不喜歡任何一個男人。”茱莉走到她身邊,“我愛你,秋如。”
  “不要走近我,請你出去。”秋如退後躲到牆角。
  “秋如,我喜歡跟你在一起,如果你怕人家說閒話,我們到外國去!”
  秋如一步步退,到房門口,她突然開了門直奔出去。
  “秋如,秋如……”茱莉追上去,邊走邊叫。
  秋如跑到袁巴利的房間,拼命敲他的門。
  巴利開門,看見秋如,很詫異。
  “什麼事?”
  “茱莉精神不對,請你送她回睡房好嗎?”
  “好,你放心。”
  秋如還以為要花一番唇舌向巴利解釋,誰知道巴利既不意外,也不驚異,這令秋如迷惑。
  巴利走到榮莉的面前:“茱莉,時候不早了,回房間睡覺吧!”
  “我和秋如的事,你最好不要管!”茱莉盯他一眼,“你不要多管閒事。”
  “秋如需要我的幫助,聽話,去睡覺。”
  秋如趁他們兩個人說話,馬上跑回自己的房間,迅速鎖上門。
  茱莉在外面叫,後來她和巴利在外面吵,差不多過了一個鐘頭,外面完全寂靜了。
  秋如把房門開了一條小縫,外面沒有人,再看看甬道,兩道上也沒有人。
  秋如松了一口氣,回到房間,把身體靠在房門上,眼淚一串串的滾下。
  太可怕,太恐怖,啊!上天!
  第二天,茱莉下樓吃早餐。
  餐桌上有三份餐具,但是,只有袁巴利一個人。
  “秋如呢?”
  “我今天早上還沒有見過她。”
  茱莉轉身向外走。
  “茱莉,你去哪兒?”
  “請秋如下樓吃早餐要不要你批准?”
  “我陪你一起去。”
  “哼,多余。”
  跑上樓梯,到秋如的房間,茱莉輕輕敲門:“秋如,醒了沒有?”沒有半點回音。
  茱莉旋了旋門把,沒上鎖,她找開門一看,床舖得好好的,但人影不見。
  茱莉沖進去,白皮箱不見了,打開衣櫃,裡面的衣服也不見了。
  “秋如走了,”茱莉惶恐大叫,“她一聲不響的走了。”
  “看樣子,她是不辭而別。”
  “為什麼?為什麼?是我錯了嗎?我錯了也應該給我一個機會,她怎可以這樣對我?”茱莉跪在地上哀哀的哭,“她怎可以這樣對我?”
  袁巴利蹲下來,輕聲叫:“茱莉!”
  “我是真的喜歡她,。我是真的對她好。”
  “但是,她不能接受!”
  “她不喜歡,我不會勉強,我們有七年感情,她不接受我不怪她,我還是對她好。”茱莉哭得很傷心,大概是六七年的夢破碎了。
  “每一個人都有權選擇她自己的生活方式。”袁巴利誠惶誠恐地輕輕握著她的肩膀:“只要你肯尊重她,你們仍然是好朋友。”
  “她無親無故,離開這兒,以後她的生活……巴利,我好擔心……”
  “她還有另外兩個好同學,說不定她會去投靠她們?”
  “宜珍和翠姿?對!她一定會去找她們,你扶起我來,我打電話到朱家和陶家。”
  巴利扶著傷心凄惶的茱莉去打電話,宜珍找過了,翠姿也找過了,她們都說沒見過秋如。
  “秋如怎樣了?她不在皇宮一樣的別墅嗎?”
  “秋如約會呀,”翠姿說,“我看見她和個大男孩坐在敞篷跑車上。她怎樣了?私奔?哈哈!哈哈!”
  “秋如沒去找她們,”萊莉又急得哭起來,“怎麼辦?”
  “我想,她可能回石家去。雖然她和石文欽合不來,但那畢竟是她的家。”
  “都是我不好,是我把她嚇走的,在她的心裡,一定以為石文欽比我還要好。”
  “不用怕,她大概還在生氣。過幾天等她氣平了,我陪你去石家向秋如道歉!”巴利安慰她。
  “女孩子一定要和男孩子戀愛,”茱莉想想淚又流下來,“女孩子不能愛女孩子嗎?”
  “不是不能,是不大正常。外國女孩子不會計較,中國人多數不能接受。而且,秋如是個正常的女孩子,她希望過正常生活是對的。”
  “你是說我不正常?”
  “我不知道怎樣說,說了你又生氣。”巴利一直對茱莉又愛又怕。
  “你不說我一樣生氣。”
  “是有一點不正常。女孩子長大了和自己喜歡的男孩子談戀愛、結婚、生孩子,建立幸福的家庭,這樣才算正常。兩個女孩子在一起,不能成家,不能結婚,也不會有孩子,那有什麼幸福。”
  “真俗套!”茱莉歎口氣,“幾乎所有人都看不起同性戀者。或者是我不對!”
  “你把注意力都集中在秋如身上,而且又一起長大,彼此感情好,你便覺得秋如最可愛。”
  “唉,我好疲倦,心情很壞。”
  “昨天你也許睡不好,躺會兒,吃午餐再起來,”巴利送茱莉回房休息。
  茱莉很難過,幸好還有巴利安慰她。
  不過,最令她痛苦的,是她逼秋如回石家去受苦。
  文欽扔下叉子,情緒很低落。
  佛烈、亞倫、尊尼完全不肯諒解他,認為他逼走了秋如,個個怨恨他。
  他不能外出,外出也無處可去。
  留在家裡,平時秋如陪他一起吃飯,他並不感到愉快,還會說些刻薄話損她。
  秋如尷尬,他開心。
  他認為虛偽、虛榮的人,是要付出代價的。
  如今秋如不在,他就感到孤單寂寞,房子冷清清,日子不好過。
  偏偏學校又放暑假,捧住個球,也沒有人和他對打,唉,日子長又長!
  以前父親因為生意,也常外出,他一個人留在家裡,也沒有什麼不習慣。但是秋如不在,他真的孤寂。也許,他和秋如都是年輕人。他雖看秋如不順眼,屋裡總算多個人走動、走動。
  不能上學,好朋友反目成仇,不能打球,現在連秋如都沒有了,日子真難過。
  父親隔天打電話回來,繼母總搭上一句秋如沒事吧?真是又問又煩。
  高叔年紀一把,年輕人的心事,也猜出五六。有天他說:“看樣子太太很想念小姐!”
  “對嘛!煩!每天都是同一句話:秋如沒事吧?”
  “普天下的父母都愛護自己的子女,”高叔試探著:“小姐已經離家幾天,要不要派車到王家把她接回來?”
  “這樣太抬舉她了,她從此之後會更驕傲。”文欽咬咬下唇,“不過,她媽也真是煩,她既然那麼擔心伍秋如,那……”
  “四少爺的意思怎樣?”
  “冒冒失失派車去接她,也許她根本不想回來?又或者架子越擺越大?這樣吧,你先打個電話去王家找她,用你的名義,千萬不要提我。”
  “我明白的,四少爺。”高叔很高興,馬上去打電話,文欽裝模作樣忙去吃他的神戶牛排。
  好一會,高叔才神色慌張的跑進來:“四少爺,不得了,小姐真的失蹤了!”
  “你說什麼?失蹤?”
  高叔喘喘氣:“小姐離家,的確在王家住了一晚,但是,第二天就走了。王小姐說不知小姐的去向,她一直還以為小姐回家了。”
  “怎麼搞的?失蹤!我怎樣向她母親交代,電話拿來!”
  佣人馬上把電話放在餐桌上。
  “喂,王茱莉小姐。”
  “我是,石文欽嗎?”
  “秋如到底去了哪裡?”
  “我不知道,我一直以為她已回家。”
  “她並沒有回來,八九是你把她藏起,告訴你,不是我要找她,我和她不相干,是她母親要找她。”文欽說,“對不起,我語氣重些,也許你受了伍秋如小姐指使,不過,沒有人勉強,她不要她母親,我也不會理會,那是她們兩母女的事。”
  “伯母怎樣了?”
  “我不想講,她是伍秋如的母親,並不是我的母親,你告訴她,叫她自己考慮。”
  “她不在我這兒,叫我怎樣轉告她?”茱莉在電話裡哭起來,“她沒有回家,她一個人到底去了哪裡?”
  “她真的不在你家?沒有可能,她一直和你最好。而且,只有你家才可以讓她住得舒服些。”
  “她離家的確馬上來我家,但當晚我們有爭吵,當然是我不好,這件事我一個人負責。第二天,她不告而別的走了。”
  “啊!”文欽吸口氣,“會不會去了朱家和陶家?她一共有三個好同學!”
  “沒有,我一發覺不見了她,便馬上打電話。後來又親自去找宜珍和翠姿,她們都很擔心,最後,我們都以為她已經回家。”
  “她不會回來,除非她母親已經回來。”文欽感到心緒不寧。
  “她到底去了哪裡?”
  “你是她的好朋友,你應該好好招待她幾天!”
  “是我不好,大錯特錯,”茱莉頓了頓說,“文欽,若是你不介意,請你來我家討論有關秋如的事。同時,你也可以看看,我有沒有收藏秋如。”
  最後一句很有吸引力:“好,我們談談!”
  “你們家司機亞帆,他知道我的地址,你可以叫他送你來!”
  到王家,袁巴利也在。患難見真情,茱莉自從失去秋如,他一直陪著她。
  茱莉首先帶文欽參觀她整間屋子,文欽知道秋如曾住過哪一個房間。
  他相信秋如真的走了。
  三個人在二樓的起坐間,邊喝咖啡一面談,避免樓下佣人耳目眾多。
  “你們那天晚上發生爭吵?”
  “是的。”
  “你們不是好朋友?常常吵架的嗎?”
  “不!我們七年相處,還是第一次爭吵,秋如不單是從來沒有和我吵架,連宜珍、翠姿,也沒有半句吵鬧,反而我脾氣不好,和宜珍、翠姿都鬧翻,不過很快又和好如初。”
  “那麼說是你跟秋如吵,她受不了你,所以憤然出走。”
  “的確是我不好,我做了一些令她無法忍受的事。”
  “什麼事?”
  “對不起,我不能說,那是我的私事,我想保守秘密,總之,不會是口角之爭的小事,秋如不會為小事計較。”
  “我沒有興趣了解你的秘密,但秋如因你而失蹤。”
  “的確加此。我一直承認全是我的錯,不過,秋如是從你家走出來的,你也有錯!”
  “如果坦白告訴一個人,她的缺點在哪兒,這樣也算是錯?
  “問題是她根本沒有那些缺點,你冤枉她!”
  “嘿,我不知道她跟你說了什麼?”文欽不以為然的攤攤手。
  “秋如說你說她虛榮、虛偽,你有沒有說過?是秋如撒謊?
  “我都說過,難道你說她不虛榮嗎?我希望你回答我這問題時,不要說假話,公平些!”
  “我不管你是誰,我可以告訴你,秋如絕對不虛榮。在我們四個女孩子當中,她最自甘淡泊,我比她更虛榮。”
  “同一鼻孔出的氣,氣量是相等的,殺人犯會不會說自己殺人?”
  “你不要忘記我承認自己虛榮,我沒說和秋如一樣甘於淡泊!”
  “你維護她!”
  “能維護多久?一年?一生?失蹤吧,也總有見面時候,這些事情瞞不了你。”茱莉仰頭回憶往事,“我們四個女孩子當中,秋如環境最差,身世最可憐,她、她媽、她外婆,三個女人住在一個廉租屋小單位,她自小喪父,母親對她沒有現在萬分之一好。她沒有父愛,也沒有母愛,因此她最需要愛。幸好她外婆很疼她。我們幾個女孩子去逛街,她總吵著回家陪外婆。每天下了課便回家做家務,她從未怨過住得不好;從未怨過零用不足,也從來不怨她母親。她雖然比不上翠姿活潑好動。但是,她一直很快樂,很滿足她的生活,直至她外婆去世,曾經一度,她很憂郁,後來她母親認識你爸爸,心情好了,對她也好了,秋如又變得很快樂。”
  “她既然甘於淡泊,她沒有理由那麼開心跟隨她母親去改嫁!”
  “我曾勸她反對她母親再婚,她都那麼大了。你根本不了解秋如這個人,她永遠多為人設想:因為她母親聲言若秋如不同意,她不會再婚。秋如認為你爸爸很愛她母親,她認為母親為了家,為了她挨了十五年,應該讓她過些好日子,她是善體親心,你懂不懂?你有沒有為你爸爸想過,他那麼大年紀沒有個伴多孤獨?秋如一點也不欣賞你家,因為她早知道你不歡迎她兩母女,但她苦著臉住進石家,她母親怎樣想?她是不想母親自疚,她常常提起你,覺得很不快樂。她說過如果可以,寧願回去住以前的廉租屋。秋如是個感情至上的人,金錢對於她,只不過是排第九。現在你應該明白,她為何不能接受佛烈?因為她和他沒感情!”
  “噢!”
  “你罵她虛偽,也錯,我們四個女孩子當中,脾氣數她第一。在學校每次和其他同學沖突,她都會出面勸阻。相處七年大家都會做過錯事,但總是她第一個原諒別人。秋如的確很溫柔,這是她的優點,奇怪怎會變成缺點?哪一個男孩子不喜歡溫柔的女孩子?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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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7 21:17:44 |只看該作者
“我對她一點都不好,但她也還順我意。”
  “我們都知道,你故意為難她。她實在心裡也很難受。她為什麼要忍你?不是因為想留在你家做千金小姐,找金龜婿。若真是這樣,她不會打佛烈,那是她一生中最火爆的一次,原因是有的,但不是虛偽也不是造作:第一,她性情溫柔,第二,她肯寬恕別人,第三,她從小就忍受母親無理取鬧;你為難她,只不過走了一個母親,來了一個你。不過,最大的原因:她是為了她媽媽,她媽媽一早就看出你不喜歡她們。她怕女兒受委屈、受欺負。她母親說過若你待她不好,她馬上結束蜜月旅行,回來跟你理論。秋如不希望影響她母親的快樂旅程;不希望你更憎恨這個繼母;不希望因為她,而影響母親和後父的感情。她怎能不忍你?”茉莉越說越氣,“你要她應酬你的同學,她不肯,你威脅她,要把你爸爸找回來評道理。秋如不想事情鬧大,影響長輩,她又忍了。在可能範圍內,她一定忍。但影響她本身清白,她不再忍了!如果她真的虛偽,為何不敷衍佛烈,騙光他的錢把他一腳踢走?或者連亞倫、尊尼都騙了,她豈不變成小富女?何必逃出來?”
  “我以為她到你家住幾天,擺擺架子,我不相信她肯離開石家!”
  “對呀!你們家那麼富有,享用不盡,如果她虛榮,趕都不走,如今她連我家都留不住。她那麼虛榮,應該找個藉口回去。”
  “她並沒有回來,走了也快一個星期,不在你這兒,又不回家,她在哪裡?”
  “八九不離十,秋如去了佛烈家享福去了!”茱莉說。
  “不會,她最不喜歡佛烈!”
  “但佛烈有錢,有錢什麼都行。虛榮心重的女人根本沒有感情,錢多就好。”
  文欽面一紅:“你何必挖苦我!”
  “對!”袁巴利還是第一次開口,“最重要是把秋如找回來,伯母那兒,瞞不久的。”
  “唉!”茱莉長歎了一口氣。“她除了一個母親,無親無故,哪兒有人收容她?”
  “你……你不是說她自殺了吧?”文欽這下子可慌了,一切由他而起。
  “也有可能,實在,她也沒有什麼可留戀的了!”茱莉想想,鼻子一酸便流下淚來。
  文欽什麼優越感都沒有了。其實,他從來沒有害人之心,跟誰都相處得好好的,如果秋如因他而死,那真是罪大惡極!
  “你不要唬我,我膽量不是那麼大,別看我拳頭重!”
  “秋如當天來,我要她長住。但她說只幾天……對了,她說過要找工作做,自給自足!”
  “她大學還未念,做什麼工作?”
  “她不做事,依靠石家,你又會罵她虛榮!”
  “又是我的錯。好!全是我錯,我冤枉好人。但是,她也笨,何必因為我幾句話出外挨苦?”
  “秋如不是沒有自尊心的。”
  文欽托著頭,想了一會:“她能做什麼事?”
  “當然是寫字樓工作。她功課好,會考成績驕人,又是中七畢業生,在寫字樓找一份工作,應該不會大難!”
  “明天我們分頭到寫字樓去找她。”袁巴利說:“也請宜珍、翠姿幫幫忙,看見秋如馬上抓住她不放。”
  “這是個好主意,明天我去中環……”
  文欽每天外出找秋如,又過了十天。
  這天,他開車路過灣仔,在一個巴士站附近,看見一個女孩子,長得很像秋如。
  但發型、服裝不對,他一邊開車一邊看,又在倒後鏡看,突然吱的一聲,他把跑車停下來。
  他跳下車,跑過去,幸而他是田徑好手,他及時把正要上車的女孩叫住:“秋如!”
  那女孩回頭,看見文欽很詫異,後面的人大聲叫:“喂!上車,上車,不要擋路……”
  “秋如,過來,我有很重要的事告訴你!”
  她馬上想到母親:“對不起,讓一讓好嗎?”
  “混帳!”
  她打倒退,到文欽前面:“什麼事?”
  “真是你!”那張臉沒有改,他仍然認得,“快跟我過去,我的跑車阻塞交通,汽車快要被人拆散了!”
  文欽跳上車,秋如看情形不好,也連忙開車門上車。
  幸好沒有警察。但是,已被後面的司機罵個不停,還有人喊打呢!他們到合和中心吃茶。
  文欽打量她,她把長發全盤在頭上,穿一套嬌黃的套裝裙,同色高跟鞋和手袋。
  一個女白領的樣子,完全不像個中學生。
  她雖然沒有化妝,但打扮老氣,起碼比真實年紀大五年。
  “你打扮成這樣子,老遠幾乎認不到你。”
  “女孩子在社會上做事,大年輕很吃虧。我騙同事我今年二十一歲。”
  “你在哪兒做事?”
  “就在這中心,是一間商行。”
  “什麼職位?”
  “見習秘書。除了打字,速記、電腦我都不會。幸而老板對我好,每天上午十一時至一時讓我學速記和電腦,公費的!”
  “每月多少工錢?”
  “三千,我是最優待的,其他見習秘書只有二千五,她們還會速記,學電腦又要自費,又要用晚上的私人時間。”
  “三千元能做些什麼?”
  “能令我獨立,我在銅鑼灣租了個小房間,每月四百,每天三餐,買些衣服。以前的牛仔褲和短裙都不能穿。”秋如沒因為和文欽吵過而不理會他。看見他好像看見老朋友,“唯一不便的,是上班、下班,每天上班要排隊搭巴士,下班又是排隊。每天單是搭車排隊,花去我一兩個小時。晴天還好,下雨天就變落湯雞,還要賠上一套衣服,損失不小!”
  “你上班多久?”
  “才一個星期。找工作真不容易,中環、尖沙咀,幾乎所有商業區都跑過了。”秋如滿足的笑一笑,“老板很好,昨天請我們吃午餐,我對同事說等車的苦處,今天他還說要開車送我回家!”
  “你怎麼還在巴士站?”
  “快下班時來了幾個澳洲客!”
  “你老板年紀有多大?”
  “我沒問!那是他的私事,看樣子年紀不太大,三十歲左右,人很風趣!”
  “結了婚沒有?”
  “我不知道,公司的同事只是稱贊他很能干。”
  “當然能干,否則怎可以做大老板。”文欽突然說:“辭職跟我回家!”
  “辭職?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份工作,你不要跟我開玩笑。”
  “你找工作做,無非為了三千元,我每月給你三千元,不要再做了!”
  “我不可以要你的錢,我也從未想過要石家的錢,如今我自給自足,做工有什麼不好?”
  “你仍然為了那天的事恨我?”
  “什麼事?”
  文欽好尷尬,好困難的說:“我罵你虛榮、虛偽,你不會忘記了!”
  “我沒有忘記。不過我已經向你解釋我並不虛榮也不虛偽。我希望你相信我,如果你不肯相信,我也沒有辦法!”
“事實令我不能不相信,坐慣勞斯萊斯,有專用司機竟然去擠巴士,我怎能說你虛榮;那天我把你罵個一錢不值,今天你看見我,不單只沒有罵我、訓我、給我面色看,不耐心地把近況告訴我,這證明你是多麼寬大,我實在不應該罵你虛偽,是我自己瞎了眼。”
  “不要怪責自己,人與人之間的了解,是需要很長的時間,你根本沒有機會了解我。”
  都是我不好。”文欽輕歎了一口氣,“你不念大學了嗎?”
  我還沒有想好,很矛盾。我辛辛苦苦找到一份工作,但是,母親以我念居學為榮,我去世了的外婆,也希望我念大學。”秋如忽然記起了,“我在車上問你,我媽媽問,你就是說好,我很想念她!”
  “如果你肯為你母親設想。你便應該回家去,符阿姨知道你辛辛苦苦找工作,住小房間,一日幾頓沒人照料,在巴士站風吹雨打,又要上班又要學速記、電腦,她會很傷心。”
  “我想學習獨立!”
  “石家又不是負擔不起你,你因為我冤枉你虛榮,現在已證明你是個肯吃苦能自立的人。你還證明什麼?”文欽疲累的說,“你知道我們為了找你有多苦?你挨瘦了,我也跑瘦了。”
  “你們?”
  “茱莉、巴利、宜珍、翠姿,大家分頭找你!”
  “你見過茱莉?”想起那天晚上的事,秋如禁不住又臉紅了。
  “是的!自你走後我們見過幾次,是她令我發覺自己過去一直誤會你。”文欽問:“茱莉說你離開她家,是因為她做了錯事,是不是因為她忙和巴利談戀愛忽略了你,所以你心裡難過?”
  “我是那種人嗎?”秋如奇怪,茱莉和巴利談戀愛?
  “我和茱莉每次見面,巴利都陪著她,看樣子他們感情很好。”
  “真的?”這是秋如最喜歡聽的話。
  “他們同住在一間屋子裡,大概是日久生情。茱莉到底做了什麼事令你生氣?”
  “茱莉在說反話,其實是我不對。她希望我留在她家裡長住。可是,我離家是要證明自己並非虛榮,不用依靠別人也可以生活,若是我長住茱莉家,我不是一樣過好日子、享福、依賴別人?”
  “你們都沒有錯,錯的是我,”文欽一切都明白了,他也很負疚,“為了我,你受苦,朋友也反目了,我應該算是罪人吧!”
  “也沒有反目,我怕她攔阻我自立的決心,不辭而別罷了,相信茱莉不會怪我。”
  “秋如,現在什麼都明白了,跟我回去!”
  “我剛找到一份工作,我想繼續做下去。反正,就算念大學,現在還沒開課。”
  “你真的不想念符阿姨?”
  “對了!你還沒有告訴我,媽最近怎樣?”
  “很好!就是掛念你,擔心你,想聽聽你的聲音,你十幾天沒跟她通電話了。”
  “媽和石叔叔現在在哪兒?告訴我,我給她打長途電話。”
  “爸爸和符阿姨今天會到澳洲,他們答應晚上打電話回來。你回家就可以和她好好聊聊。”
  “家裡的人都知道我跑出來了,我巴巴的回去聽個電話,很難為情的。今晚你替我問媽媽停留的城市、酒店和電話,明天我會打長途給媽媽,我會令她不再擔心我!”
  “我怎樣跟你聯絡?”
  “打電話到我家。可是,家裡只有一個電話,卻有十幾個人打電話。你很難找到我的。”秋如不知如何是好,“打電話到我的公司,但,上班時間……”
  “明天你下了班,到這兒來。我會比你早到,你想知道什麼我當面告訴你!”
  “這樣也好!”秋如去拿手袋。
  “怎麼了?”
  “應該走了!
  “我們一起去吃飯好不好?”
  “我想回家!”她拉著手袋。
  “今晚你不用吃飯嗎?”
  “剛才喝了奶,吃了餅,晚餐可以不吃。”秋如笑一下,說,“一個人單獨在外,省點錢,也省點麻煩!”
  “長期如此,你會營養不足,體力不支。怪不得你瘦了!”
  “你也瘦了,難道你也營養不足?女孩子瘦一點更好看!走吧!”
  文欽沒有辦法,簽了單:“我送你回去!”
  “今天沒有節目嗎?”
  “今天節目豐富——找到你。等會送你回去,要不要在街口停車?”
  “那條街可以駛進去的。”秋如老老實實。
  “你不擔心我知道你的住處嗎?”
  “干嘛擔心?又沒有秘密。”
  “秋如!”他們步向停車場,“我發覺你不單只不虛偽,而且坦白、單純!”
  “反過來說,我反應遲鈍,有點笨。”
  “笨?茱莉說你在學校成績最好。”
  “如果大學不給我學位,我可就慚愧!”
  “還好,你對大學仍有留戀。”
  秋如笑笑,從小受外婆影響一直希望念大學,但她更喜歡現在的工作。
  秋如一下了班便趕去赴約。因為她十分掛念母親。
  今天她穿了一套綠白條子的套裙,還梳了一只髻。她年輕貌美,無論打扮得怎樣老氣,也無損她的美麗。
  青春是最寶貴的。
  文欽已在座,秋如還是第一次看見他穿西裝,他穿白色西裝十分瀟灑、俊逸。
  文欽替她叫了飲料,侍應生離去後,文欽說:“今天不准吃任何點心!”
  “吃塊餅吧,今天我請客!”
  “吃了餅你就不用吃晚飯了,今晚你要陪我吃飯。”
  “我還不想回家!”
  “我也不想。家裡冷清清,我們不回家吃晚飯。”
  “省點…”
  “省點錢,省點煩,對不對!”文欽看著她吐口氣,“你知道為什麼你走了我會消瘦?”
  “四處奔跑去找我,消耗多了!”
  “這是原因之一,其實是我沒有胃口。一個人在家吃飯,悶死了!”
  “為什麼不找佛烈他們陪陪你?”
  “他們因為你,和我絕交了,他們說我把你逼走,你不回去,他們不理我。”
  “對不起!”
  “這句話應該是我說的。”文欽說,“樓上有個俱樂部,會員都是高級消費者。我爸爸是其中一個主席,我是會員。我們可以在裡面吃中、西餐和健身,還有會議室,當然我和你都用不著。不過,你可以在那兒打長途電話,你不能在你現在住的屋子裡打長途電話。”
  “的確很不方便。”
  “我和符阿姨約好十點鐘,她會在酒店等你電話,香港晚上澳洲剛好是白天,你們喜歡談多久便多久,反正我可以簽單。”
  “在家裡不能談太久,晚上不停有人要打電話。”
  “秋如,你到底肯不肯陪我吃飯,”
  “為什麼不肯?我還要托你福,借你光和媽媽通長途電話。”秋如認真的點了點頭,“我不是陪你,是利用你!”
  “如果你不肯回家,還要利用我好多次。”
  “那我豈非要馬上討好你不可?”
  “怎樣討好我?”
  秋如想一想,搖搖頭:“我不懂!”
  “蓄意討好是虛偽,算了”文欽道,“我已訂了座,不過晚飯時間不能太早,我們先在這兒聊聊。吃過晚飯,我陪你打電話。”
  “謝謝!”秋如想想很快就可以聽到母親的聲音,十分快樂。
  吃晚餐時,秋如幾次抬起頭,都看見文欽望住她。
  最初她也沒有怎樣留意,十幾天沒有吃過這樣豐富又舒服的晚餐。
  終於忍不住,她問:“我臉上有灰塵嗎?”
  他搖一下頭,嘴裡吃著帶子,眼睛仍望著她。
  “對了!我梳了個髻,我是不是像個老太婆?”
  “讓我看看!”他眼睛在她臉上探視,巡邏。看了一會,他說,“怪不得我的同學迷你,你的確長得很美麗。只有你這樣美麗的女孩子膽敢不化妝又梳髻。”
  “你為了這個看我?”
  “不是!我要研究你為何與別人不同?”
  “不同?例外就不大好。”
  “不同之處是比任何人好,我以前對你既尖酸又刻薄,又把你氣走。按照道理,你應該很憎恨我,不會再理會我。就算肯理會我,也會冷言冷語,叫我難堪。或是我不道歉,你死不寬恕。但是你看見我,既無恨又無怨,也不說刻薄話,又不怪責我,若無其事!”
  “走的時候,是很氣。不過,已經過了十幾天,相信任何人都會被時間沖淡了心中的不滿。而且,冷嘲熱諷的話,我又不大會說。”
  “這就特別,女孩子都心胸窄,仇恨心重,別說十幾天,可以恨十幾年。”
  “你以前的女朋友都是這樣的嗎?”
  “我沒有女朋友,不過看電影也看多了,男主角做了對不起女主角的事,幾乎要自刎贖罪,起碼一年半載不睬不理,把男主角折騰個半死才肯罷休。”
  “那對女主角有什麼好處?”
  “沒好處。但下不了這口氣,於是鬥爭到底。像你這樣大量,不記前仇的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你比男孩子更能寬恕人!”
  “仇恨有什麼好?報仇的不快樂,報了仇失去了的還是失去。而且,幾句口舌之爭,又怎能構成仇恨?你又沒有殺我媽。殺了,我再把你殺死,我媽仍然不能復活。原諒你,讓你自己去反省、檢討,豈不更好?人誰無過?既然自己也不是十全十美,就不要要求人家十全十美。盡量忘記過去了的不愉快的事,大家都好。”
  “秋如,我真的非常非常佩服你。”
  “我陪你吃飯,胃口仍然不好?”
  “好!我還要吃很多:雪糕、餐後巧克力糖、小餅、水果;我吃哈蜜瓜,等會又吃鮮楊梅,要放許多鮮忌廉……”
  “那你就趕快吃你的釀蟹蓋吧!”
  以後文欽差不多每天都來接秋如去吃飯:另一方面,和秋如吃飯有說有笑,胃口特別好,連回家也睡得好。
  若他起身早,又或下雨天,他還會開車去接秋如上班,省得秋如等巴士、擠巴士。
  他已通知茱莉、宜珍、翠姿,找到了秋如。
  茱莉心虛,不敢提出要見秋如。
  一天文欽請吃晚飯,把翠姿、宜珍、茱莉都請來,只有茱莉沒有出席。
  “她大概不舒服!”宜珍說。
  “改天有空我再去看她!”秋如說。
  這天,文欽在咖啡座等了秋如很久,看不見秋如。
  他感到奇怪,打電話到寫字樓,她的同事說:“伍小姐和老板出去了!”
  “什麼時候回來?”
  “不回來。老板吩咐我訂座,大概請伍小姐吃晚飯!”
  文欽很不高興,放下電話,一個人坐著沒有意思,便開車回家。
  “為什麼和老板去吃晚餐?”
  “為什麼只有他們兩人?”
  “分明知道我在等她,不來了為什麼不通知一聲?”
  “她不是不喜歡和陌生男人單獨外出嗎?”
  幾十個疑問,總之心裡就是不快。
  回家,高叔馬上迎上來:“四少爺,小姐剛才打電話回來找你!”
  “是嗎?”心裡好像輕松些,“她說了些什麼?”
  “她說老板請吃晚飯,今天不能陪你吃飯。叫你一個人多吃點!”
  “她知道我一個人吃飯沒有胃口。”
  “出外做事,應酬難以避免。”
  文欽拋開車匙坐下:“做女秘書一定要應酬老板?”
  “小姐一向莊重,相信是不得已!”
  “我根本不喜歡她外出做事,在家裡做嬌嬌女有多好!”
  “四少爺,你今晚喜歡吃什麼菜?”
  “中、西餐都沒興趣,給我煮碗粥。”
  “鮑魚雞粥好嗎?”
  “太膩!
  “瑤柱帶子粥?”
  文欽點一下頭,他站起來:“我去健身房,小姐有電話回來馬上通知我!”
  秋如一直沒有電話。文欽心情煩悶一夜睡不好,第二天一早便醒來。
  本來,文欽有足夠時間送秋如上班。可是,他內心又引起反抗。
  她昨晚一定玩得開心,什麼都忘記了。
  第二天下午秋如才打電話給文欽。
  “昨天你陪老板游上太空?”
  “老板說我工作表現好,獎勵我。吃完飯回家,時候已經不早。想打電話給你,房東太太的女兒把電話一占,兩個小時。我等不到,睡覺去了。”
  文欽了解她的處境:“等會見面再談吧!”
  “文欽,我打電話回來,是通知你不要等我下班,因為……”
  “老板請你晚飯?”
  “不!老板要我陪他去機場接兩個美國客,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真正下班。四點半,我便要跟老板出發!”
  “你只不過是見習秘書,這些工作是不應該由你做的。”文欽既失望又生氣,“他本來的女秘書呢?”
  “老板說我表現好,所以,今天帶我出去,是給我機會實習。如果我工作能力高,見習期可以縮短,月薪也會提升。”
  “說升就升,你當心你的老板是個大色狼。”文欽沒好氣。
  “我們老板不是那種人,他不喜歡說花言巧語,他很尊重我的。昨晚吃飯,他還說:女孩子不要隨便喝酒,他很關心我,處處為我設想。他說:希望我成為他最有力的助手。”
  “你接了兩個美國人便沒事了吧,我們約個地方吃晚飯好不好?”
  “我不能答應你。老板說四點半帶我接機,可沒有說我什麼時候可以走!”
  “啊!接了客戶還要陪吃飯、陪宵夜,一直鬧通宵?做工作時間是朝九晚五,可不是……”
  “文欽!你別動氣好不好?晚上我一定給你電話,我還有很多工作要做,晚上通電話時再說,拜拜!”
  秋如匆匆忙忙掛了線,文欽叫著沒有回音,他忿忿的把電話擲下。
  文欽氣了一陣子,後來又好奇起來,秋如的老板到底是個怎樣的人?
  秋如說,她的老板看樣子年紀輕,不太大,三十左右,為人風趣又十分能干。這一類型成功又成熟的男人,最能討女孩子的歡心,他還沒有結婚呢!真是個危險人物。
  他本身條件好,當然希望找個條件好的太太。秋如美貌清純,年紀又輕,她的老板看上了她,也不足為奇,兩個人一起工作,每天見面八小時。加上昨晚一起吃飯,今天可能又是一起吃飯。兩人日久相見,秋如對他的印像不單只好,還近乎崇拜。很難擔保不會日久生情。
  文欽看著表:他們四點半出大廈,到附近便可以看見她的老板是個怎樣的人。
  秋如和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外國紳士站在大廈旁等候汽車。
  不一會,一輛金色的平治大房車開來,那外國人牽了秋如上車。
  “剛才美施告訴我,飛機要八時十分才抵達,延遲三小時,你陪我回家換套西裝,吃些點心好嗎?”
  秋如總不能說:我怎能等三個鐘頭?她五時下班。美施打電話到航空公司,她也聽到。
  “好吧。”
  “對不起,剝奪你的公余時間。”
  “偶爾一天沒關系的。”秋如本身也實在怕無謂的應酬,工作多她倒不怕。
  到梅利家,梅利吩咐佣人弄點心。秋如看相簿,梅利更換了西裝,匆匆由房間出來。
  “你覺得我這房子怎樣?”他坐在她身邊問。
  “布置得很華麗。”
  “顏色呢?”
  “也不錯,深藍色配淺藍色很高雅大方。”
  “我擔心你不喜歡我的臥室,好像太男性化,我准備全新裝修。一定要你喜歡。”
  “老板真會開玩笑,臥室是你的,你喜歡就行了,我喜歡不喜歡沒關系!”
  “你覺得我的人怎樣?”
  “你是個很好、很慷慨的老板。”
  “我不是指工作上,我是指為人。”
  “老板,我和你單獨在一起兩次,我上班不滿一個月,我根本沒有時間了解你。而且,你是個好老板就夠了。”
  “那,你覺得我的外表怎樣?”
  “很有風度、很成熟!”
  他笑,很高興。秋如覺得他今天很特別。
  “我還沒有結婚,你知道嗎?”
  “我知道。”
  “你知道我為什麼三十歲還不結婚?”
  “可能條件大高,或者你專心事業,不喜歡太早成家立室,受家庭束縛。”
  “不,不,”他強調,“我二十一歲就想結婚,一直等了九年。我是美國人,但是,我不喜歡美國女孩子。我喜歡娶中國女孩子做太太!”
  “香港有不少美麗的中國女孩子。”
  “美麗的中國女孩子不難找。但是,美麗而又溫柔的女孩子就沒有見過。”
  “可以找日本女孩子!”
  “不,日本女孩子的牙齒都不漂亮。”
  秋如心裡想:幸而自己有兩排雪白齊整的牙齒,否則秘書也做不成。
  “伍小姐,你不適合出外做事。”
  “我工作能力差嗎?”秋如嚇了一跳。
  “不,不,只是,你做家庭主婦會更好!”
  “老板,你在暗示什麼?”今天這個老板怎麼奇奇怪怪,說話也驚人,想辭退她也不用兜了一圈又一圈。
  “伍小姐,”梅利突然握著她的手:“你是我第一個見到的,美麗又溫柔的中國小姐。”
  “你這是什麼意思?”秋如心狂跳起來。
  “我祖母說,美麗的女孩子容易給人搶走,遇上了不要放走她,伍小姐,本來昨天晚上我已經想跟你說,但是我沒有膽量。”他吸了一口氣:“今天有這好機會,又在我家,你看看睡房要不要裝修?”
  “請你放開我,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秋如掙脫,男人真是麻煩。
  “我要你做梅利太太,我會讓你過得很舒服,我要你享福,你喜歡什麼我給你什麼。”
  “梅利先生,我很樂意做你的職員。但是,我沒有興趣做你的妻子!”秋如終於明白了,她推開他:“我只想找工作,不想找金龜婿。我什麼福都享過,現在我向你辭職。”
  “不要,甜心兒,你不要離開我。我會對你很好!”他情急之下,怕秋如跑了,兩手把秋如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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