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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on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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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朱蕾 】小眠的愛情物語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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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8 07:33:2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在她回神前,謝允珩已經噙著笑放開她,閃動著興味與點點星光的深黑瞳眸凝視著她,看著她瞠大眼、小嘴微張的呆滯面孔。

  因為長年吃藥,她的吻在甜美中帶著微微的苦藥味,很特別的滋味。

  「你……你……」震撼過大讓她好半天說不出話,只能顫著手指著他結巴。

  難得見她失措的模樣,謝光珩忍不住地又輕啄她的唇。

  「啊!你還親!」一度被偷襲,鄒琤終於抓回理智,羞惱的急退了幾步,用手捂著自己的嘴。

  「我們是夫妻,親吻值得你大驚小怪嗎?」他依舊笑得斯文有禮,看他泰然自若的模樣,好似剛才的偷香舉動全是她幻想出來的。

  「夫……夫妻……」哇!又結巴了。鄒琤用力閉上嘴,接著幾個吐鈉,平緩了情緒後、才開口低吼:「身體是你的妻子,但靈魂可不是。你別忘了我是鄒琤,不是嫁給你的『文晴安』。」

  「所以我是吻『文晴安』的身體,而不是鄒琤的靈魂。說實話,就算我想吻靈魂也吻不到!」

  「你--」當下又被他堵得說不出話。

  什麼斯文俊逸、玉樹臨風、文質彬彬、瀟灑出塵,全是騙人的--

  「想吻『文晴安』,請你等春天後,而不是現在。」她惱怒地握拳,莫名覺得心底酸得可釀醋了。

  「說喜歡我的,不是『文晴安』,而是『鄒琤』吧?」他探幽如墨的眼瞳閃過笑意。

  「你……你是什麼意思?」她的腦子暫時停止運轉,不過是短短的一句話,她也聽不懂話中的含意。

  「你問我想怎麼樣,所以吻你就是我的回答。」不直接給她答案,他輕笑地又將問題丟回給她。

  「吻我是回答?我不懂。」她呆愕地篁著他,聰明的鄒琤消失了似地,只留下手足無措、傻愣愣的女人。

  他盯著她直笑,笑得鄒琤心臟又開始悴抨枰地亂跳起來,直到她以為自己會因為心臟缺氧而昏厥時,他才慢條斯理地開口。

  「我決定接受你的告白,與你做一對真正的夫妻。」他俯身在她的耳邊低喃,低醇的聲音惹得她一顫,來不及退去的紅霞更加鮮艷,配紅得似醉酒。

  「你忘了我春天就會離開嗎?」她捂著胸口退了幾步,瞪大眼驚慌的看著他。

  錯了!錯了!她不該將心底的感情告訴他,不該在既知會分離的結果下還衝動告白。

  若只是單方面的愛戀!她還有勇氣獨自離開;但……如果他對自已有了感情,那她如何邁得開步拋下他離去?

  亂了!亂了啊!

  「真的要走?」他低首凝視著她,唇邊的笑意悄悄隱去?,語氣平和得不帶一絲感情。

  「我……不想,但不得不走。」她咬著唇低下了頭,直覺地知道眼前的男子發怒了。

  難得顯露的怯弱表情,意外緩和了謝允桁的鬱悶恚怒。

  他淡淡地扯開笑容,擺擺手道。」我明白了。這裡沒有任何值得你留戀的人,你自然不願留下。」

  「才不是!我只是……只是……」她猛地抬頭想反駁,但一見他的神情又說不出話。

  「只是什麼?只是不屑當雙龍堡的少夫人?還是不屑在這個三妻四妾的社會立足?或是不屑讓自己成為別人的替身?」他盯著她,有禮地笑著,但說出來的話卻一句冷過一句。

  「沒錯!我討厭這個男尊女卑的世界,我也討厭頂著別人的身體、身份,我討厭佔著一個我坐得心不安理不直的位置!但是,我更怕不知道我會不會在下一刻就消失不見,被丟回到原來的生活。」鄒琤被他一逼,再也受不了的吼出她心底的恐懼。

  擁有了他的感情,卻又要硬生生的被命運拆散,要她如何面對沒有他的世界?如何才能不會因為思念太保而成狂?

  「你推拒所有可能會讓你快樂的人、事、物,只因為你害怕不知何時會失去他們?」他輕歎,伸手將強忍著淚水、僵直著身子的鄒琤擁進懷中。「聽過『惜取眼前人』這句話嗎?以後會發生什麼事,我們無法預測,也許不是你消失不見,而是我墜馬死了……」

  「你胡說什麼!」鄒琤在他胸前一震,突地抬頭瞪他。

  紅紅的眼,紅紅的鼻,紅紅的臉頰,看起來一塌糊塗,但他卻覺得又哭又氣的她充滿了生命力。

  「生命無常,誰能料到未來的事呢?」他笑道。

  「我的事不需要預測,已經明明白白攤在眼前。何況把握了現下的歡樂,以後分別就不苦嗎?我無法那麼灑脫,你行嗎?」鄒琤苦笑的退出他的懷裡。冷風吹醒了她的理智,平撫了她的激情。

  謝允桁望著她,為著她纖柔的身子離開他的懷抱時,心上一瞬間產生的空虛、怔仲,不禁正視她的問題。

  一旦擁有後又失去,他能瀟灑地揮揮衣袖送她走?

  「你也不確定不是嗎?所以我們還是回到以前,當朋友就好,不要拉近被此的距離……」她揚首一笑,將翻升上來的感情重新壓回心中的最底層。

  他無言。

  是的,他本就不是那種渴情的人,現下對她,只是欣賞,只覺得她擁有世間女子少有的思想,那算不上是愛,也不可能是愛,又何必將兩人的關係複雜化呢?

  他只會對自己的妻子好,這是他年少許下的承諾,不是對特定的人,而是對特定「身份」的人。

  「我明白,我們當朋友就好。」他扯動嘴角微笑,點頭同意。

  只是一旦她離開,他相信自己會想念她這個「朋友」。

  xxx

  那一日的插曲在忙碌的調查和刻意的遺忘中逐漸淡去,謝允珩仍然按照原定計畫,陪著她一起調查命案。兩個人似朋友般的相處,自然和諧得彷彿她不曾告白,好像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他們暗地裡將可能和小如接觸過的男了列了一張表,然後私下約談。忙了幾天,終於將所有人都面談過一次。

  鄒琤盯著名單上的人名,再看著談話紀錄,眉頭微蹙。

  「我覺得這些人都沒有動機,也沒有令人懷疑的地方。」她放下名單,偏過頭看著坐在身旁的謝允桁。

  「的確。」他同意她的看法。

  「不過,每個人的不在場證明都不夠明確,但也沒辦法,命案發生在半夜,大多數的人都在睡覺,誰又會知道誰睡誰沒睡!」鄒琤歎了口氣。

  「就算醒著,半夜三更的,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即使有人在外行走也瞧不清。」謝允珩淡淡地說。

  「那麼,現下堡裡找不出可懷疑的人,只有暫時先把目標轉往堡外的人。」她拿出另外一張總管列出常往來堡內的男子的名單。

  謝允珩瞧著她眼下的黑影,伸手抽離她手上的名單,眉宇微蹙地說:「你有幾日沒睡好了?先去休息,明天再繼續。」

  「我不累!我只想盡快捉拿兇手歸案,還小如一個公道。」

  她是累,然而一想到小如的命案,她就睡不著;再加上午夜夢徊時,心底寂寥的痛楚總會糾纏著她,讓她輾轉難眠,臉色自然不好。

  「緝兇的事急不來,倒是你的身子才剛好些,照你這樣沒日沒夜的勞心下去,縱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何況是你?」他伸手拉她起身,將她推進內室。

  「你……」

  「先休息,否則我不會讓你出雙龍堡一步。」他溫和的言詞中隱含著威脅,微笑的盯著她。

  「好啦!」鄒琤白了他一眼,認命的妥協。誰教她此時得仰人鼻息過日,更重要的是,她不能得罪她的保鏢。

  她伸手想脫衣,卻發現他還站在床邊,忍不住挑眉問:「請問,你該不會想盯著我睡覺吧?」

  謝允珩察覺自己仍保持掀被的動作,不由得笑道:「是了,我都忘了你是個姑娘。」

  「什麼嘛!意思好像我不男不女似的,你這口氣和我那個臭老弟有得拚了。」鄒琤不滿地嘟嚷著。

  「從沒聽你說過家人。能養出像你這麼樂觀、堅強的女人,你的父母錢是很特別的人吧?」將她看人心底,就會想瞭解她這個人。

  「特別倒也不會,但是他們很好,真的很好。不過,那得是老爸沒有沉浸在他的古董世界中,而老媽沒有為灑狗血的連續劇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時候。」想起可愛有趣的父母,她眼裡有些熱,卻笑得很快樂。

  「灑狗血?連續劇?」聽到不熟悉的名詞,謝允珩忍不住問。

  「灑狗血就是指很激情、很握動人心的意思。連續劇就有些類似俳優在舞台上表演,只是一演可能會演上個幾個月,或者一年。」她簡單的以她的方式解釋。

  「很有趣。」他笑道。

  「是啊,我生活的那個時空有很多光怪陸離的事,但變化太快,沒有時間讓人好好沉澱。」

  「有得必有失。」

  「沒錯,有得必有失。」她點頭同意。「當初我來到這裡,總覺得安靜、無聊得讓人快發狂。但現在真正用心看這個世界,這才發現其實無聊的不是地方,是人,是自己的心。」

  「如果你再覺得無聊,歡迎你來找我,我一定會讓你忙得不再有機會喊無聊。」謝允珩失笑。

  「敬謝不敏。」她皺皺鼻,扮了個鬼臉後,笑了。

  他笑著凝望她,在她回眸笑時,驚覺心底又開始起騷動,遂不著痕跡地移開視線,平靜地說:「時候不早,我先走了,不打擾你休息。」

  「好!不過……名單可以先還我嗎?」她眼睛一轉,忙問。

  「這份名單先放我這裡,明天再給你。」謝允桁輕輕撿了擴手上的薄紙。他會看不出她心中在打什麼主意嗎?只怕一給她名單,她連覺都不睡,就開始計畫要怎麼詢問名單上的人呢!

  鄒琤輕嘖一聲,瞪著他。

  「別瞪我,誰教你不會照顧自己的身子。」

  「這又不是我的身子!」她低聲咕噥。

  聽見她自言自語的抱怨,謝允珩搖頭歎笑。「你也知道不是你的身子?難不成想讓原主人回來時又躺回病床上?」

  鄒琤聞言心刺痛一下,忍不住抬眼問:「你是在擔心這副身子?還是擔心我?」

  謝允珩望著她,半晌才道:「兩者都是。你是我的朋友,這副身體是我妻子,自然都必須照拂。」

  「說得也是。」她忍著椎心的痛,故作開朗的咧嘴笑。「好了!我會乖乖的為你的妻子保重身子,你也回房休息吧」

  話未完,傳來敲門聲,伴隨著敲門聲的是總管高昂著急的聲音。

  「少夫人!少夫人!」

  兩人相視一眼,鄒琤率先走出內室去開門。

  「總管,怎麼了?」

  「少夫人,你知道少爺在……少爺!」總管話未說完,就瞧見他找了半天的謝允桁出現在鄒琤的身後。

  怎麼?少爺和少夫人不是分房了嗎?總管詫異的看著兩人。

  「找我什麼事?」謝允珩明瞭總管訝異、欣喜的目光所代表的含意,卻無意多作解釋。

  總管回過神,立刻回道:「堡主回來了!」

  xxx

  在眾人毫無心理準備下,謝允珩的父親謝修帶著一名嬌羞娉婷的少女,在夤夜回到雙龍堡。

  大廳中重新燃起燭火、掛起燈籠,將夜色照得通明。為迎接堡主回來,已就寢的僕人暫別溫暖的床褥,投人歡迎的行列。

  鄒琤理所當然的跟著謝允珩,以新婦的身份拜見公公。只是當她瞥見謝修身邊嬌柔、美麗的少女時,眉頭不自覺地微蹙,暗自哼了一聲。

  「爹,她是孩兒幾日前迎娶人門的文晴安。」

  「媳婦拜見公公。」鄒琤將目光由少女移到眼前有雙銳利眼眸與緊繃面容的謝修身上。

  基本上,他們父子倆長得很像,只是氣質迥異。如果謝允珩的氣質是像公公這樣冷硬的話,她絕不會一見鍾情,繼而失心陷情。

  「哼!趁為父不在,急忙成親算什麼?你根本是不把為父放在眼裡!」謝修冷笑道,銳利的眼神掃過鄒琤,隨即又因為她殲弱的外表而皺起眉。

  「爹,這門婚事因為晴安身體之故,所以拖延多年,正好前陣子她的身子轉好,孩兒便自作主張地先完婚,並非故意於爹不在時完婚。」謝允珩淡淡地回答,對父親的怒氣彷彿視而不見。

  「藉口,這門親事為父不承認!」

  「公公,允桁與我的婚事是婆婆親自應允,允桁遵循父母之命成親,且有天地為憑、賓客為證,公公一句不承認,就要否定這門親事,未免霸道。若公公是因為沒有參與婚禮而有遺憾,我們可以為公公重行婚禮。」

  鄒琤向來對霸道的男人嗤之以鼻,即使這個人是她的公公。然而為了顧及謝允珩的感受,她仍是和顏悅色地面對謝修的怒氣。

  「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謝修沒料到新媳婦有勇氣反駁他,不覺多看了她幾眼。

  「多謝公公誇獎。」鄒琤刻意福了福身,笑得極為放肆。

  謝光珩忍俊不禁地看著她與父親針鋒相對。

  「誰在誇你!罷了!長年臥病,怎麼會有時間習宇讀書?連諷刺都聽不出,還妄想當我雙龍堡的女主人?」謝修眼中含怒,冷冷地道。

  「真是對不住,媳婦只當像公公如此身份的人物,說話絕不會拐彎抹角,必是直言無諱,自然也料想不到公公會以諷刺人為樂。」鄒琤狀若無辜地眨眼道,說得委屈可憐,但字字在反諷謝修有辱身份。

  謝修被她一諷,氣得青筋暴露。

  「哼!」他決定徹底忽視這個目無尊長的女人。他的視線轉向一旁安靜的少女,將她輕推至謝允桁面前道:「她是為父好友的侄女,宮曉雩。待她十八歲,我要你娶她,照顧她一輩子。」

  謝允珩神色不驚地淡笑道:「爹,我說過不娶妾。」

  「誰要你娶妾,她是你的妻子。」

  「妻子?公公,那我呢?難不成要我這個名媒正娶的新婦做小?」鄒琤好笑地看著謝修。

  「忤逆長上,不孝!七出之罪,我光用這一條,就可以將你趕出雙龍堡。」謝修冷瞪著似笑非笑的鄒琤。

  「七出?有這一條嗎?」拜託,她來自文明社會,哪知七出是啥?

  「善妒、無子、多言、不孝、淫佚、盜竊、惡疾。」宮曉雩細聲念道。

  鄒琤瞠目的看著她。「你真記得這玩意兒啊?」

  「女戒是所有女子都必須熟記的閨律。」

  輕歎口氣,鄒琤忍不住搖頭道:「女人就是被這玩意害了幾千年、直到現在還是有人深受遺害荼毒。」

  宮曉雩不解地看著她,直覺這個女人怪異難解。

  「公公,要休妻否應該是丈夫的權利吧?」

  「允桁是我的兒子,他自然聽我的話。」謝修雖如此說,卻一點也不確定與他不親近的兒子是否會遵從他的命令。

  「晴安很好,我不會休她另娶。」果然,謝允珩淡淡地反駁父親的話。

  「曉雩有什麼不好?她美麗、善良、溫柔、知書達理--」

  「請問公公,知書達理的女人會搶別人的丈夫嗎?」鄒琤忍不住搶白。

  「住口!我說話時你插什麼嘴。」

  「公公的話已傷害到我和允桁的婚姻,我當然可以插嘴。」鄒琤笑道,一點也不畏懼謝修正瞪著她。

  「曉雩較你好上千百倍,她才是我認定的媳婦人選。」

  「要跟允珩過一輩子的人不是你,你不能代他選擇。」鄒琤不在乎地笑道。

  「允桁,你白己說!你真的要捨曉雩而就她?」謝修被她理直氣壯的話氣得跳腳。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謝允桁輕笑,冷漠的雙眸在凝視鄒琤時漾起柔波,溫柔得讓她溺足其間。

  她的雙頰不爭氣的又開始燥熱,眼睛下意識地瞟離他,不敢直視他柔情似水的眼。

  瞪視著兒子在眾人面前忘情的舉止,謝修只有吞下到嘴邊的怒罵,瞥了眼宮曉雩愣怔的表情。

  這個少女與他所愛的女人如此神似,他怎能讓她無所倚靠?這是他欠她姑姑的債,也是他的私心,彷彿她的侄女與自己的兒子結合,就能彌補當初他們相愛卻無法廝守的遺憾。

  為此,即便不擇手段,他也要趕走眼前這個張狂得令人生厭的女人,為他的兒子選擇最好的伴侶。

  「好!我可以讓步讓這個女人進門,但是你必須娶曉雩。」為達目的,有時是可以玩弄一些小手段。

  「辦不到。」謝允桁厭煩父親的一相情願,臉上的笑容冷淡了。

  「公公,宮姑娘如此美麗、善良、溫良賢淑,定會吸引無數名門公子上門求親,迎回府中為妻。你又怎忍心讓她為小?」

  「你……」謝修尚未應話,就見她又轉向官曉雩。

  「宮姑娘,你真願與別的女人共一早一夫?將丈夫的心一分為二?只求一半你就滿足了嗎?」

  「我……」突然被點名答話的官曉雩,嬌羞地迅速看了謝允珩一眼,又擔憂的望著謝修,細聲道:「一切由謝伯伯作主。」

  鄒琤嘴角微微抽搐。由謝修作主?才怪,分明就是喜歡上謝允桁才會這麼說。

  她太清楚宮曉雩那一瞥是什麼含意,不由得心口發悶。有個太迷人的丈夫,做妻子的的確會終日不安穩。

  「也許你不在意,但是,我不想和別人共用丈夫。」鄒琤滿含歉意地笑著,眼睛卻冒著火。

  「別的女人都可以容許丈夫三妻四妾,你度量如此小,如何勝任雙龍堡的主母之位?允珩,我命令你休了這個妒婦。」謝修暴怒,憤恨地瞪著鄒琤。
  「爹,我的妻子只會是她,再不會有第二人。」謝允桁平靜地說,眼神冷漠地直視父親。

  「你說什麼。」

  「謝伯伯,你別氣了,如果謝少爺和少夫人嫌棄曉雩,曉雩不會自討沒趣。」宮曉雩著急地安撫謝修,明眸泛起霧光。

  「孩子,你放心,我一定要允玳娶你。」

  「我對娘的墳發過誓,此生除了妻子之外,我不會再看第二個女人,這個誓言至死不變。」謝允桁勾唇冷笑,直視父親。

  鄒琤心一顫,愕然地看著謝允珩。

  「宮姑娘,你應該是個明白人,我和內人的想法一致,她不喜多妻陋俗,我亦無意妻妾成群。所以請你打消念頭,另覓佳緣。」一番話說得婉轉卻不留轉圖餘地。

  官曉雩聽得花容失色,梨花帶雨,謝修更是氣得咆哮大怒,鄒琤則是被他的話驚得內心莫名酸楚。

  現下他的妻子是自己,但最終陪著他的,卻是真正的文晴安啊……

  謝修臉色一沉,冷聲霸道:「好!真是太好了!我這個娶了媳婦就會忤逆長上的兒子,真讓為父太失望了!」

  鄒琤望著謝允桁平靜無波的俊顏,直覺地知道他其實被父親的話傷著,不由得為他的痛而心痛,忍不住伸手按上他垂放身側、緊握成拳的手。

  謝允珩身子微微一震,側首望著她擔憂的眸子,反手握緊她的手,扯出淡然近乎嘲諷的笑道:「孩兒對爹向來尊重,但唯獨這件事,請恕孩兒難以從命。天色不早了,爹和官姑娘一路上辛苦了,請回房休息,恕孩兒先告退。」

  語畢,他牽著鄒琤退出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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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8 07:33:4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鄒琤在慕慈別居養傷的消息,不久便傳到文氏夫婦耳中,他們憂心仲仲地急忙前來探視,卻被擋在門外,不許他們與「女兒」會面。

  文信章氣沖沖地對著守門僕人咆哮:「我們是你們少夫人的父母,你們竟敢攔我們?」

  「親家老爺、夫人,不是小人膽敢攔阻兩位,實是少爺吩咐下來,不准任何人打擾少夫人的休養,請兩位見諒。」

  「胡扯!我們見女兒是天經地義的事,怎麼會是打擾。」文信章愈聽愈生氣。「你老實說,是不是你們少夫人不想見我們,所以故意要你這麼說?」

  「親家老爺,你真的誤會我們少夫人了,的確是我家少爺交代下來的,少夫人並不知情。」

  「那你去通知她,說我們來了,我看她見是不見!」文夫人插嘴道。

  「少夫人正休息著呢!請兩位改天再來吧!想小人告退。」不待兩人反應,僕人隨即關上大門,將他們關在門外。

  「啊!怎麼會有這種事?她現在竟敢不見我們了。」文夫人氣紅了眼,對著丈夫抱怨。

  「我就想,要她代嫁不是個好主意,沒想到她真是不怕死。」文信章怒罵道。

  「老爺,我們該怎麼做?她不見我們,我們根本控制不了她!我想,一定是她想霸佔我們女兒的身體,才會避不見面。」文夫人又急又氣地拉著丈夫的袖子低聲叫道。

  「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則晴安真的會回不來。」文信章的眼中閃過狠絕的光芒。

  「老爺……你的意思是要黃大師……」

  「噓,噤聲,我們回車上再說。」文信章偕同妻子回到馬車上。

  當馬車在返家的路上,文夫人才將未完的疑問問完,「老爺,剛才你的意思是要黃大師替咱們女兒做回魂術?」

  「沒錯。如果不快點讓晴兒回來,女婿被搶走了,誰賠得起?」文信章念念不忘的,還是謝允桁背後雙龍堡的權勢、財富。

  「但是女兒的身子弱……」文夫人擔憂不已地看著丈夫。

  「晴兒的身子從一出生就弱了,也不差這些時日,我們再遲疑下去,就真是養虎為患了。」文信章當然也擔心女兒的身子會吃不消,但凡事總有風險,他只有賭上一賭。

  文夫人仍是驚懼猶疑著,拿不定主意,但見丈夫鐵了心的模樣,她也只有默然了。

  文信章見妻子沒有反對,立即敲了敲靠近車伕的一扇小門板,不一會兒門板拉開,文信章朝著車伕下令,改道朝天觀。

  文夫人一聽,愀然變色。

  xxx

  黃玄天望著匆匆而來的文氏夫婦,再一次問道:「你們確定要提前舉行回魂術?即使令千金正傷著?」

  「受傷一定是那女人不想見我們,才放出來的風聲,我們相信不會有問題的。」文信章堅定地說。

  「這……若是萬一……」

  「大師,請你不要顧忌,儘管動手。現在的女兒根本不是我們家晴兒,就算失敗,那也只能說是晴兒的命該如此……」文信章歎氣道。

  他知道凡事都會有風險在,但與其讓別的女人坐享其成,他寧可毀了一切。

  文夫人神色不安,一雙眸直在黃玄天和自己丈夫之間來回,忽然間覺得,丈夫臉上的神情猙獰得教她害怕。

  她當初將女兒許配給謝允珩,是出於對女兒的愛,希望她能得個好歸宿,但如今,丈夫卻將自己的利益看得比女兒的生死更重,為人父親竟然做成如此,也著實讓她寒了心。

  「不行,我不同意。」她突然出聲反對。

  「夫人,你在說什麼?難道你要讓那個女人奪去女兒的幸福嗎?」文信章詫異地瞪著妻子,不滿地問。

  「即使晴兒會失去允桁,也好過失去生命,我寧願等到春天,再讓晴兒和鄒琤交換魂魄。」

  「你這是婦人之見,誰知道女兒現在過得怎麼樣?也許她正在受苦,正期盼我們做父母的拯救她回來……」

  「這……至少她現在沒有生命的危險……」既然是兩個人靈魂交換,那麼,晴兒正在鄒琤的身子裡,享受從未有過的健康體魄。若非她不確定女兒是否快樂,否則,她甚至會自私的讓她留在那個身子裡,過著不受病痛折磨的日子。

  「胡扯!你是昏了頭才會說這種話!雖說她們交換了靈魂,但待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失去朋友、父母,這種苦晴兒如何受得住?」

  「老爺」

  「不用多說,我已經決定了。」

  文信章不再理會妻子的勸說,逕自對黃玄天道:「大師,請你盡快作法,讓我的女兒回來。」

  黃玄天定定地注視文信章,忽而笑道:「既然文老爺如此堅決,貧道就依從你的意見施行回魂術。」

  「但是沒有見到人,行嗎?」

  「只要有令千金的生辰八宇,以及穿用過的衣服、器具即可,不必見人。」黃大師抿唇笑道。

  「好,我等會兒就會親自將衣物送上。」定要將女兒找回來。」文信章眼眸發光,就等著女兒回魂,接續鄒琤在雙龍堡的身份。

  xxx

  鄒琤無聊的翻著才子佳人的小說,一雙眼卻總在門口徘徊,一有動靜就迅速抬眼,然後又失望地垂下。

  一旁服侍的萍兒每見一回,嘴角的笑容就更深一回。

  她眨著眼故意問道:「少夫人,你是怎麼了,一整天心神不寧地老瞧門外,是在等誰嗎?」

  鄒琤排紅了臉,尷尬地清嗓道:「沒有啊。我只是躺了幾天,無聊極了,想出去看看。」

  「天候這麼冷,少夫人還是不要出門吧!」萍兒一想到屋外人冬的寒冷就忍不住瑟縮。

  「沒關係,我穿多一些就不冷了。萍兒,你留下來整理房間,不用跟著我,我只是隨處走走,一會兒就回來。」她掀被下床,套上外衣。

  萍兒為難地邊服侍她穿衣邊道:「但少爺說少夫人傷勢未癒,吩咐我不論少夫人去哪兒,都要隨侍在側。」

  「我只是受了傷,又不是病得快死了,不需要人跟著。」她披上萍兒遞來的紅色毛氈,將自己裹得緊緊的。

  「可是……」

  「放心,少爺不會知道你沒有跟著我。」鄒琤拉開門,轉頭朝她一笑。

  萍兒被刮進門內的寒風一吹,再大的堅持都吹走了。

  「那……少夫人,你若覺得累就要回來哦!千萬不要逛大久」

  鄒琤擺擺手,將她的叮囑全丟在腦後,然後就像只放出籠的囚鳥,快樂地飛了出去。

  皚皚白雪像細白的棉花糖般鋪在地上,她笑著奔向雪地,踏下一個又一個的足跡,甚至用腳在大片雪地上寫起謝允珩的名宇,然後自得其樂的在名字中間躺下,印下一個纖細的人形。

  躺在雪地上,仰望著漫天飛雪,讓冰冷、晶瑩的六角形結晶灑落在她的臉上。

  出生於亞熱帶的國度,每屆寒流,上合歡山賞雪成了全民運動,而北國的冬季,下雪卻是家常便飯。以後她也會有厭煩下雪道檔子事的一天吧!她好笑的想著。

  一道白色人影由迴廊另一端走近,突然間停駐,驚望著白雪中一攤如血的艷紅。

  白皙的臉龐如雪,纖細的身姿沉靜地一動也不動,彷彿沒有生氣地沉睡著。

  謝允珩心中一驚,突起的不安教他忍不住出聲叫喚:「琤!」

  鄒琤聽到他的叫喚,偏頭朝聲音的來源望去,隨即揚手,賣力地大叫:允珩!」

  望著她巧笑嫣然的模樣,他心中的慌亂這才消失不見,心頭滿溢著溫暖的氣息。他鬆口氣,走出迴廊,同她在一片天空下。

  走近她,伸手將她拉起,張臂擁抱住她,用他溫熱的身子,暖和她略顯冰涼的臉頰。「雪冷,你這樣躺著小心著涼。」

  「你怎麼這麼早回來?」現下才不過午後啊!

  謝允珩僅是微笑,沒有告訴她突來的思念,讓他忍不住拋下公事,急急回返。尤其在進門就聽到僕人報告文氏夫婦早晨前來的事,更令他無法壓抑想見她的心情,匆匆而來。

  及至她躺在自己懷中,困擾他一整早、懸者不安的心才落了地。

  「沒有什麼緊急的事需要處理,我就偷溜回來了。」

  「真好,這樣我們就可以一起賞雪了。」鄒琤一笑,又仰頭伸手迎接飄落的雪花。

  「以前沒見過雪嗎?」他笑望她有些孩子氣的舉動。

  「我以前住在南方的一個小島上,那裡即使是冬季,除了偶爾山頭下雪外,平地根本見不到一絲的雪花,更不用提眼前這片白茫茫的景象。」

  「四季輪替,皆有自個兒的美麗。以後你可以慢慢欣賞個夠。」他細心地將她身上的毛氈收攏,溫柔地笑道。

  「我知道……」她爽朗地咧嘴笑道,然而一語未畢,一陣突來的劇痛竄上她全身,彷彿遭人撕扯般的痛楚讓她大叫,「啊!」

  謝允珩驚愕地看著前一刻還談笑自若,下一刻卻死白著臉,豆大的汗珠沿著額際滴落的她。

  她受苦的臉孔駭住謝允珩,他抱緊懷中忽然癱軟的身子,大吼道:「琤!」

  「我……好痛……好痛……」她乏力地擠出幾個宇,緊接著,另一波更強烈的痛楚席捲她,奪走她的神智。

  鄒琤輕叫一聲,身子一僵,驀地被拖入黑暗的深淵,失去意識。

  xxx

  謝允桁守著昏迷不醒的鄒琤,一日夜未曾合眼,握著她冰冷、纖細的小手,不曾放開。

  大夫來來去去幾回,始終看不出所以然來,只能開些補氣安神的藥方,卻無法對症下藥。

  忽地,大掌下的小手微微抽動,謝允桁繃緊身子,瞬也不瞬地盯著床上的人兒,長睫輕輕地抖顫著,努力幾次後才睜開眼。

  謝允桁見她甦醒,忍不住感謝天地,克制不住自己的激動情緒而低嚷。「琤?你覺得怎麼樣?」

  床上的人慢慢恢復神智,忽地被眼前熾熱、擔憂的目光嚇得瞪大眼,顫抖著唇直覺地想起身,卻發現自己的手被謝允桁握住,忍不住淚水盈眶,驚駭地低叫:「不!不會是這樣!不!」

  「琤……」謝允桁喉頭倏地一緊,血液開始凝結,俊逸的臉刷地慘白,低嘎的語音帶著顫抖。

  「為什麼?」床上人兒抽手掩住自己的臉,淚由指縫中流出。

  哀淒的喃喃自語與心碎的哭聲,拉扯著謝允珩的心,墜人萬丈深淵……

  他的天地瞬間變色,腳下的土地開始崩塌、碎裂。

  鄒琤……他的愛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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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允桁用空茫的眼神望著眼前的女子,她的形貌未變,但他知道,他愛著的那個靈魂消失了。任他如何尋找,都無法找著了。

  滿心的苦澀與刺骨的痛,自他明白事實後,就再也沒有停過。

  「真正」的文晴安安靜地流著淚,看起來同樣心碎欲絕。

  「你……怎麼會回來?」謝允桁沙啞地問,疑惑不解與怨怒的情緒,在心頭發酵。

  文晴安抬起迷濛的淚眼,搖頭哽咽道:「我……我不知道……前一刻我……下一刻只覺天旋地轉,痛苦難耐地昏了過去。再醒來,就已經在這裡了。」

  她傷心得無力思考他何以知曉自己靈魂出竅的事,只是有問必答。

  剛才女僕朝著她叫「少夫人」,讓她隱約明白,眼前這名俊逸溫文的男人就是她的未婚夫婿謝允桁,而如令已成了她的「丈夫」。

  「怎麼會這樣?我……我該怎麼辦?」無助的眼望向同樣無助的黑眸,文晴安忍不住又掉下淚。

  「你要回文府嗎?」與其日日見她,遙想曾經受過的那一抹影子,他寧願隔開兩人的距離,眼不見心不亂。

  「回家?」文晴安的眼眸中閃過猶豫。「我不確定……能不能暫時讓我留在這裡?我……需要時間考慮。」垂下蟯首,文晴安囁嚅地請求。

  謝允珩透過她的臉想著鄒琤,悲哀的發現,不過一日,就令思念成狂,怕是會累得自己形銷骨毀吧!

  「隨你!」他撇開眼,苦笑地起身欲走。

  「謝少爺,請留步。」

  謝允珩在門邊站定,回首看她。

  「你知道我和鄒姑娘靈魂交換的事,卻還是如此關懷她,你是……喜歡她嗎?」雖不合宜,文晴安仍忍不住詢問。

  謝允桁聞言。沉默半晌,揚起深情的澀笑,毫不隱瞞地回答,「我愛她。」

  他的話彷彿造成她心中不小的震撼,波瀾起伏地蕩著。

  「那……她呢?她也愛你?願意同你廝守?」

  她急迫的語氣,引得謝允桁輕蹙了眉。

  「你問這些有什麼用意?」

  「我……」文晴安垂眸思忖一會兒,再抬眼時,似是作了重大決定。「答案若是肯定,我希望能尋求能人異士,將我倆再度交換……」

  謝允珩身子一震,眼眸倏地重新有了神采,瞪著文晴安。不需多問理由,因為自她的眸底,已然看到與自己相同的思念苦楚。

  「在她離開前,她已經決定永留此世,我也準備派人去找尋奇人,希望能讓她留下,只是尚未成行,她就……」謝允珩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在說話的同時,恍然明白何以她們兩人會再度交換靈魂。「是你的父母!」

  「什麼?」文晴安不解地看著他,發現他的表情驀地變得陰冷。

  「是你父母找了道士,用回魂術將你們換回來!」

  文晴安怔然。「爹娘知道我不是『我』,為何還會將我嫁人雙龍堡?」

  「名利誘人,不得不鋌而走險。他們用死符威脅她,讓她不得不代嫁。但在這件事上,我不得不感謝他們將她送到我身邊。」冷淡的嘲弄,在提起鄒琤時消融淡去。

  文晴安對父母的做法感到羞愧,但也只能無奈地道:「如果真是爹娘的主意,只怕他們就要上門來查驗我是否真回來了。」

  「我不會讓他們進慕慈別居。」對文氏夫妻,他沒有討好、在意的必要。

  「如果你想不受我爹娘的掣肘,就必須讓我爹相信,即使你娶的不是我,他仍有利可圖。不用多,但也不能少。」文晴安垂著眼眉,輕歎道。

  謝允珩面無表情的盯著她,他是聰明人,一聽就明白她的意思。

  與文信章對立,他不畏懼,但若鄒琤回返,他就必須時時提防文信章的小動作,這對鄒琤不是好事。

  為求安寧,為了鄒琤,他勢必得做些妥協。

  「我明白,我會當他是『岳父』,讓他知道,他不會因為『假女兒』而失去我這個女婿。」謝允桁淡淡地笑。

  「你……知道誰能幫我們嗎?」文晴安抬起頭,溫柔的眸中有著期盼。

  謝允桁微微地抿唇道:「冀州張天師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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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亮晃晃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床上,鄒琤坐在床沿,呆望著牆上一幅工筆人畫像。

  莫名回到現代,怪異的發現自己身處於陌生的房間,她驚愕、絞心,卻只能茫然的聽著屋子主人范昊陽聲音略帶沙啞的敘述他和「自己」的關係。

  畫中人貌似自已與范昊陽,落款處「文晴安」三個楷書字,震得鄒琤啞然。

  想起深愛的謝允桁,她的心就一陣疼過一陣。

  明明沒有心痛的毛病,她這具健康的身軀,怎會出現這樣的新毛病?

  「這幅畫是她畫的?」鄒琤望著畫像問。

  「是。」范昊陽簡單的回答。

  鄒琤看著他,腦中回想起,當初她撞到雙龍白玉鏡時,有人說過,她和一幅古畫上的人一個樣。

  是否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雙龍白玉鏡令世的主人范昊陽才會想見自己?

  「當初你是聽說我和這畫上的人很像,所以想見我?」

  「不!是手札上提了你的名字。」范昊陽低沉的聲音不具感情。

  「手札?」鄒琤一怔,局首看他。

  「雙龍堡堡主曾留下幾卷手札,其中一卷提及妻子的故事,裡面提到你的名字,只是沒有人相信由未來回到過去的故事。」

  鄒琤心恍神蕩,久久回不了神。

  「而且,其中也看到我自己的名字。」范昊陽繼續道。

  鄒琤靜默半晌才笑道:「是她的原因吧?」那個真正的文晴安。

  「是她。」范昊陽的聲音倏地低了幾個一階,流露出戀愛中男子的痕跡。

  「有辦法再見她嗎?」她走近畫,細看畫中自己的形貌,與眼前英俊男子相偎的恩愛畫面。

  很怪異的感覺,她愛的是謝允桁,但身子卻與別的男人同繪一圖,若是允桁知曉,會是如何反應?

  「不知道。」范昊陽停了一會兒,才接續道:「但我會盡一切力量,讓她回到我的身邊。」

  「即使她不一定是借我的身子?」

  「我愛她的人,不是她的形貌、身材。」他撇唇,嚴厲的使顏線條變得柔和。

  鄒琤輕歎口氣,笑道:「他也該和你有相同的想法。」

  想到謝允桁潛藏在俊逸斯文表相下的堅定與執著,她的心就發熱,雖然心痛分離,卻相信他會尋遍世間方法,將她喚回。

  分離是必然,但她不懷疑,相逢,終會來到。

  xxx

  謝允珩望著面前的「岳父母」,極力保持平靜的聲調笑道:「岳父、岳母是來見『晴安』嗎?」

  「她……晴兒好嗎?她的個性有沒有……」文信章小心地詢問。

  距離黃大師作法已經三天,他們自然要上門探查「女兒」是否順利回來了。

  「晴安很好,仍與往常無異。只是前些日子受家父誤傷,仍在養傷。如果岳父母要見她,我可以帶兩位……」

  「不……不用了。」聽「女兒」個性無差,文信章只想回去找黃大師理論。他花了大筆銀子,竟然全是白費。

  「岳父,我聽說你在遠州的生意有些問題,需要小婿幫忙嗎?」謝允桁微笑地詢問,開始做好他「好女婿」的工作。

  文信章初次聽他關心起自己的生意,不由得眼睛發亮。」你怎麼知道?」

  「『晴安』對岳父和岳母很關心,常要求我為兩位分憂解勞啊!」

  文信章聞言,心虛的撇開眼,「是……是晴安這麼說的?」

  「允桁,你真的喜歡晴兒?」文夫人突然開口問。

  「是,小婿的確對晴安傾心。」謝允珩坦然地回答。

  「但是晴兒的個性粗……率直,天不怕地不怕……你真的喜歡她?」文信章開始冷汗涔涔,若是謝允珩真愛那個女孩,那他將女兒的靈魂召回,豈不壞事?

  「小婿很喜歡她的個性。」

  她像陽光,像狂風,溫暖了他的心,卻又將他的心湖吹亂,波濤激盪,再也得不到平靜。

  「她的個性爽朗、有正義感,對人又溫和坦率,是位迷人,讓人喜愛親近的女子。」想著鄒琤,謝允桁的眼波柔軟,但苦澀的思念之情乍起,紊亂了他的思緒,使他的臉色平靜中略顯陰鷥。

  「既是如此,你就好好照顧她,教她能夠長長久久陪著你。」文夫人心有不捨,但是謝允珩愛上鄒琤卻是不爭的事實,即使晴安回來,怕也是無立足之地,還不如就這樣巴!

  只要晴安在另一個世界一切安好、體健安康,她也就滿足了。

  「夫……夫人!」文信章驚詫妻子臉上的堅泱。她真的放棄讓女兒回來嗎?

  「老爺,該走了。」文夫人走近文信章說道。

  「夫人——」

  「不走,難道想失去這個女婿?」文夫人放低音量,淡淡的警告他。

  文信章臉色陰晴不定,猶豫一會兒,再看看謝允珩帶笑的目光,心下一橫,同意妻子的做法。

  只要鄒琤能記住她的「身份」,就算她不是他們的女兒,又如何呢?不是他不顧父女之情,反正女兒一旦出嫁本來也就不再屬於他,哪裡比得上能長久陪著自己的利益呢?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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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8 07:34:00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送走文氏夫妻,謝允珩在大門日怔件許久,直到傭僕喚醒他,他才淡笑著轉身回屋。

  想來文信章夫妻已非阻礙,相信文信章再也不會找江湖術士來打擾他們了。

  只是,文氏夫妻的問題解決了,鄒琤呢?他可有再見她的一天?

  思念總是來得如此急而狂,思念之苦令他心如火焚,難道只能任由灼人的烈焰燒炙自己的靈魂?

  習慣性的走向鄒琤養傷的廂房,此刻住在那裡的,卻非他懸念渴望的那一抹靈魂。

  戛然止步,謝允桁猛地轉身,直走到與鄒琤賞雪、分別的花園才停下腳步。

  望著園中仍鋪著細白如棉的白雪景象,他不覺仰著頭,閉眸沉思。

  直到如今,他才能體會父親當年離開所愛女子的心境。但不能一理解的是,既然愛著,為何又放手?

  難道雙龍堡的重要性強過父親愛的女人,所以父親捨她而取雙龍堡?這個決定,即使痛苦,也是父親自找而該承受的。可憐的是愛著父親的母親,與那名女子。

  「琤,你會怨我嗎?怨我沒有護著你?」謝允桁嘶啞的低喃。「請你等著,不管花多少時間,我都會我回你。」

  小五放輕腳步,走近佇立雪地中的謝允珩。

  「少爺?」

  近日來少爺的反常,已教下人們提心吊膽,加上少夫人性情倏地大變,更讓他們手足無措,無法適應。各種揣測、傳主口又開始在下人間傳開。

  「什麼事?」謝允珩收斂郁色,淡淡地睜眸瞥向身側的小五。

  「少爺前些日子要小五派人調查的事有消息回來了。」

  謝允珩臉色丕變,眸中光芒一現。「找到人了?」

  「是,而且在我們開口之前,他已經主動提出要到慕慈別居見少爺的要求,約莫三日後就會到達。」

  「他要來?」謝允桁有些訝異,他還以為必須花一番力氣,才能說服張天師的後人答應前來,卻不意事情進行得這麼順利。

  「那位天師說命定如此,他只是順命而為。」

  「命定如此?」這四個宇聽得謝允珩的心跳如搖鼓,原本凝結成冰的血液又開始沸騰起來。

  狂喜刷過他的全身,他彷彿看到希望的光芒在他眼中閃躍。

  「是的。」小五看見謝允珩露出欣喜的表情,他也忍不住高興起來。

  他雖然不太確定事情的始末,但他卻明白,在少夫人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麼事,也許現今的少夫人,和之前少爺娶進門的那一位不同了,否則不能解釋,為何原本和少夫人恩愛逾常的少爺,會突然消沉、悲傷起來。

  「小五,她很快就會回來了。」

  「是。」不用問「她」是指誰,只要能讓少爺回復笑容,小五什麼都不在乎。

  「琤,再三天,我們就可以再見面了。」謝允桁對著天空輕聲道,像是承諾,也像是篤定的誓言。

  他不去想可能的失望,也不敢去想。

  此刻的他,就像是個在水中瀕臨溺斃的人,就算只抓到一株禾桿,他也絕不放手。

  xxx

  張天師的後人出人意外的,竟然是一名女子,白衣、白髮、白眉,及一雙淡得幾近透明的眼瞳,一種清靈的氣質,讓人覺得像是纖塵不染的天女。

  謝允桁偕同文晴安,有些詫異的看著甫人大廳的張靈澈。

  張靈澈清澈的眼直盯著文晴安,看了好一會兒才道:「你的面相和謝少爺有夫妻之緣,可靈魂上的紅線卻是斷的。」

  「張大師,你的意思是……」謝允珩微蹙眉,不怎麼理解。

  「簡單的說這副軀體會是你的妻子,但靈魂則不然。」張靈澈清淡的說。

  「她……會回來嗎?」謝允桁屏息地問出心底最想知道的答案。

  張靈澈淺笑道:「只要她想回來,就一定會回來,只是……需要有個媒介。」

  「媒介?」謝允桁急切地問。

  「當初讓她們兩個靈魂交換的原因或是物品為何?」張靈澈望向文晴安,「你記得自己是為什麼會靈魂出竅嗎?」

  「我……」文晴安蹙眉道:「我不確定。」

  「不要急,你先想想,在你失去知覺前,你在做什麼?」

  文晴安努力回想,但那一段時間,她的身體不好,常是昏昏沉沉的,什麼也記不清。

  「我……好像是在看什麼東西……」她咬著唇努力回想,卻記不起當時自己究竟在看什麼。

  「雙龍白玉鏡!」謝允桁突然冒出一句話。

  文晴安恍然地低叫道:「對!我當時是在看雙龍白玉鏡,謝少爺,你怎麼知道?」她驚愕的看著謝允桁。

  「當初琤告訴我,她來這裡的原因,就是因為那面雙龍白玉鏡。」

  「雙龍白玉鏡?」張靈澈眉宇微鎖。「那面鏡子是前朝的名士打造而成,不是常人能擁有,也難怪你們會交換靈魂。」

  「你是說只要有雙龍白玉鏡在,她們隨時會交換?」謝允桁心口一寒,有了想毀去雙龍白玉鏡的念頭。

  「也不盡然,那面鏡子只對某些特別有靈感的人有用,另外,就是身子和靈魂無法相融的人,也很容易受到影響。」張靈澈淡淡地說。

  「我和自己的身子無法相融,所以才會時常病著?」文晴安秀眉微蹙地問。

  「可以這麼說。你的身體不好,主要是因為你的靈魂和身子的氣無法配合。若是之前那個靈……鄒姑娘進人你的身子,她的靈氣與你的身子極為相符,所以就算是病體,也會慢慢好轉。」張靈澈望著文晴安直截了當的說。

  文晴安一愣,她從沒聽過這種論調,但自己纏綿病榻也是事實。姑且不論張靈澈所說是否屬實,只要能讓她回到那個男人身邊,她什麼都無所謂。

  「只要有雙龍白玉鏡,就可以讓她們兩人靈魂重換嗎?」謝允桁強壓心中的急迫,冷靜地問。「若是交換完成,是否毀壞雙龍白玉鏡就能不受威脅?」

  「有雙龍白玉鏡為媒介,自然可以完成靈魂交換,但不能毀了雙龍白玉鏡,否則一切皆會前功盡棄。」張靈澈搖頭道。

  「什麼意思?」

  「雙龍白玉鏡必須流傳至幾百年後,成為鄒姑娘前來的契機。若是毀了,後世就再也沒有雙龍白玉鏡,一切都不會發生了,你懂嗎?」

  謝允珩雙手握拳,冷汗沁出額際,幸好他將心中的疑問問出口,否則,毀了雙龍白玉就,他和鄒琤的命運都將改變。在命運轉輪中,他與鄒琤將永無交會的一日。這個想法嚇出他一身冷汗。

  「作法完成後,我會將雙龍白玉鏡封印,直到幾百年後封印解除,落到一個男人身上,然後成就命運。」張靈澈閉上眼,彷彿冥觀著些什麼。

  「什麼時候可以作法?」謝允珩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急迫,追問道。

  「只要文姑娘碓定自己的心意。」張靈澈淡淡的眸望著文晴安。

  文晴安揚起堅決的笑容,毫不猶豫的說:「我願意。」

  「好!等晚上子時,我就開壇作法。」

  xxx

  鄒琤捧著茶杯,窩在沙發上,望著清澈淡黃的液體,怔仲著。

  自從回家之後,父母、弟弟全都小心翼翼的關心她、注意她,舉止間竟讓她備受壓力。

  「小琤,如果你有什麼心事,千萬別憋在心裡,說出來會好些。」鄒母在忍了幾天後,終於忍不住在她發呆時坐到她身邊,輕聲勸著。

  鄒琤回過神,偏頭看著母親,笑道:「我沒事。」

  「沒事?真的沒事?」鄒母不怎麼相信。

  「不過是去了古代一趟,還能有什麼事?」鄒琤笑道。

  「我瞧你不對勁,真的不對勁!你是不是在那……遇上什麼事,或是……什麼人?」鄒母幻想力又開始馳騁。

  鄒琤只是笑,但眼眉之間的淡憂與濃喜,卻讓過來人的鄒母瞭然。

  「想開些吧!那個范先生和晴安不也是……」鄒母歎口氣。

  「你們怎麼會讓我……不,讓文晴安和范昊陽一起走?」

  「這是另一個故事了。」鄒母笑道,但一想起那個溫柔乖順的女子,忍不住又歎氣。「只能說你們這些年輕人有緣無分,不要大鑽牛角尖。」鄒母抱著女兒的肩,輕聲安慰。

  「媽,我有種感覺,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就結束的。」鄒琤微笑的看著母親。

  「小琤,你不要嚇媽……」

  「允桁和范昊陽都不是會放棄的人,我也不會任由命運作弄。」

  「小琤,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鄒母惴惴不安地問。

  「沒什麼,只是想告訴你,不論我在哪裡,我都會很好。」鄒琤用力抱緊母親,認真的說。

  她在預告些什麼嗎?鄒母望著笑得輕鬆的女兒,心情倏地沉重起來。

  這個女兒……是留不久了嗎?

  xxx

  「少夫人又暈了!」萍兒憂心仲仲的歎道。

  「不久就會醒的。」小五立在門外,和服侍少夫人的萍兒低聲交談。

  「可你不覺得,少夫人的身子自從被堡主打一掌後就更糟了嗎?前幾日還不識得我,連個性都變得和之前南轅北轍,像換一個人似的。」萍兒心驚地說。

  「主子們的事,我們少說多做就是了。」小五皺起眉,警告道。

  「我也知道少說多做,但少夫人改變得實在太多了——」

  「噓!你是想讓少爺聽見嗎?」小五截斷她的話,輕斥道。

  萍兒噤了聲,卻還是愁眉苦臉。

  屋內的謝允珩站在窗邊,將小五和萍兒的對話一字不漏的聽得清楚,對萍兒的疑惑,他只能苦笑。

  昨夜張靈澈作法後,文晴安隨即心痛如絞地倒下,昏迷至今仍無醒轉的跡象。

  他的心提在半空中,不上不下,落不了地,心裡的恐慌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愈加嚴重。

  他怕她不醒,卻更怕她醒了後,不是他想的那一個。矛盾似利劍,不斷刺著他的心,他只有咬牙忍耐,眉宇間的皺摺怎麼也平撫不了。

  相思折磨人,等待卻更教人傷神。

  站在離床有段距離的窗邊,謝允珩注視著床上沉睡的人兒,思緒紛亂不定。如果她們的靈魂沒有再度交換,或者只有文晴安離開,而鄒琤未回,那他該怎麼做?留著一具空殼陪伴自己一世?

  他愈想愈發慌,向來自豪的冷靜早已支離破碎,拼湊不完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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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悠悠蕩蕩地在濃霧中飄行。鄒琤站在迷霧中,看不清前行的方向。恍神的呆佇原地,似乎不解自己為何站在這個詭異、淒冷又神秘的空間。

  她的腦中閃過幾張面孔,最後,停在一張面孔上。

  「允桁——」她喃喃地喚出那張面孔的名字。瞬間,濃霧疾速向外抽離散去,空曠得彷彿無盡頭的空間中,只剩一條筆直的路,而自己正站在道路中央。

  遠遠有一抹人影向她靠近,鄒琤也不自覺地舉步前行。

  直到人影的面容清楚可見時,她的腳步微地一頓,停了下來。那人影也像是認出了她,對她露出一絲輕柔偷悅的笑容。

  鄒琤回那人影一笑,誰也沒開口,只是錯身而過,各自朝著反方向繼續前進。

  就在她們交錯的那一瞬間,鄒琤眼前空曠的景象又是一變。在她眼前展開的,是一片灰蒙的天空。紛飛的細雪飄至她的頰,穿透她的身子,繼續往下飛落。

  鄒琤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飄浮在空中。向下俯望,是一楝華麗屋宇。

  鄒琤眼中泛起光芒,快樂的勾起唇,輕輕地說:「我回來了,允桁!」

  言畢,倏地一陣拉力將她自空中往下扯。身子疾速下降,教她眼一花、頭一暈,再次陷入無知無覺的黑暗中……

  xxx

  床上的人兒猛然睜開眼,繼之,撫著頭低聲呻吟:「痛死人了!再來幾次,這個身體八成提早罷工。」

  聽見這陣抱怨,謝允桁劇烈一震,瞬也不瞬地緊鎖床上的人兒,深怕自己一眨眼,她就會變成幻影消失不見,成為他幻想出來的一切。

  鄒琤揉著頭、坐起身,一轉頭便看到站在一段距離外,一動不動,直勾勾看著自己的謝允桁。

  她朝他綻放燦爛的笑容,眼眶卻不自禁的熱起來。

  謝允珩呼吸變得急促,眼神滿是不確定,卻又激動的盯著她。

  鄒琤下了床,筆直朝他走近,她綬綬地伸手輕撫他的眉眼,劃過他挺直的鼻,描繪他優美的歷形。

  「我回來了……」鄒琤眨著眼笑道,聲音有些哽咽。

  謝允珩由喉中發出一記低嗚,倏地伸手抱緊地。狂喜與恐懼像怒濤,拍打著他的全身,不能抑制的顫抖,由他的身上傳給鄒琤。

  鄒琤反手緊擁他,不停地用手輕撫他的背脊。

  「千萬……千萬不要再嚇我!」他埋首她的頸間,低嘎的聲音似雷嗚,直撞入她的心臟。

  「不會了!。」我相信老天爺不會再開那種玩笑,再分開我們!」她眼中的霧氣化為淚珠,滑落臉頰。是欣喜相見,但更心疼他的受苦。

  謝允珩抬起頭,狂熱而貪婪的注視著她,拚命汲取她眸中的活力與熱力,以及那令他著迷的生命力。

  「真的是你!真是你回到我的身邊。」他修長的指捧住她的臉,直到此刻,才真正相信鄒琤回來了,就在他的懷中。

  「我說過,怎麼也不會離開你。而且,以你的固執,會讓我留在那裡嗎?」鄒琤覆住他的手,輕輕地將兩人的手指交纏,如同握住彼此熱烈鼓動的心。

  謝允珩深情的凝望她,輕輕地道:「我真的好怕!若是你回不來,我尋不著你,那我會變得如何?」

  他的眉宇仍是微蹙,只要一觸及幾日前空虛、恐懼的心境,他又開始不由自主的心慌。

  總是冷眼看世情,從不放真心在他人身上,談笑中冷酷驅敵的自已,終究為了一個女人而撼動。鄒琤的出現,顛覆他對「妻子」原有的想法;她的受傷,讓他正視心中蠢動壓抑的情感;她的離開,更教他幾近崩潰、斷腸傷神。

  一切,只為了她。

  鄒琤淚眼迷濛地輕撫他的眉宇,用力搖頭。「不要再想那些事,我回來了!那些事都不會再發生了!」

  謝允珩再度將她擁進懷中,緊得彷彿想將她揉進自己的身體,讓她成為自己的一部分。

  直到心中的恐懼漸退,他才吁了口氣,稍稍地放開她,看著地紅紅的眼、紅紅的鼻,露出笑容。

  「你哭得像只小花貓。」

  鄒琤抹抹臉上的淚痕,不在乎自已狼狽的模樣,挑眉自信地朝他笑道:「偏你就愛這隻小花貓。」

  「是啊,因為這隻小花貓有爪子,又有一身的溫暖。」他憐愛的笑看著地。

  鄒琤靠著他的胸膛直笑,眸子不經意瞥到牆上的畫,忍不住叫道:「啊!那幅畫!」

  謝允桁隨著她的目光看去,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房間多了一幅他未曾見過的人物畫。畫中一對男女相依偎,濃情蜜意盡在不言中。

  「畫怎麼了?」

  「這是文晴安畫的。」

  「文晴安畫的?」

  「嗯。」鄒琤拉著他走近畫像,指著畫中的女子笑道:「這女人就是我。」

  謝允珩微訝,這才仔細打量畫中女子的形貌。清秀臉龐上,有一隻黑白分明的大眼,兩道彎而飛揚的眉,薄而略寬的唇,不算美麗,卻很有味道,身形修長而勻稱,相當健康的模樣。

  原先對那女子不甚在意,但一聽說是鄒琤的原貌,不免對她身邊偎著的男子,覺得刺眼起來。

  「那男人是誰?」他挑眉問。

  「文晴安的愛人。」鄒琤笑道:「就是因為這幅畫和手札,他們兩個人才會相見。」

  「手札?」

  「嗯哼!雙龍堡堡主記載妻子玄奇經歷的手札,一直流傳到幾百年後。」鄒琤燦爛的笑著,眼眸閃動著光芒。

  「雙龍堡堡主?」謝光珩若有所思的望著她,半晌才又問:「你是要我回去?」

  「你回不回去我都沒有意見,我知道那裡對你來說是個陰影,但是你父親還在,即使你恨他,也不能就此與他斷絕往來,因為我不願見你後悔。」鄒琤直率的說。

  謝允珩淡笑道:「我不恨他了。」

  「你原諒他了?」鄒琤驚訝地問。

  「無所謂原不原諒,我只是能夠諒解他了。」

  「這些日子,你怎麼想通的?」鄒琤很好奇,是什麼事讓他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放下二十幾年來的怨忿之心?

  「父親放棄愛人,又無法善待母親,即使痛苦,也是他自找的。但……至少,我能明白他放棄時的苦楚與矛盾。」

  「因為……我嗎?」鄒琤聰明的聯想到觸發他感覺的媒介,就是她。

  謝允桁淡笑,不否認。

  是幸也是不幸,因著失去她的痛苦,讓他懂得父親的心情。所以他不恨父親,只可憐他。因為父親選擇放棄,卻又無法真正割捨,才未能對母親付出真心,因此傷了兩個愛他的女人。

  除了一座無法填補內心寂寞的雙龍堡外,父親什麼也沒有得到。

  鄒琤輕歎道:「我回去時也想過了,其實你父親很可憐。他愛一個女人,卻又無法愛到為她犧牲一切富貴名祿,也難怪他會自責。對於你母親,他也許不想傷她,只是身不由己。只有用這種方法,在心靈上守著一個女人,才能讓他稍微減少對愛人的內疚感。」

  「我明白,只是,他既然選擇了,卻不能堅強的執著下去上這一點,讓我無法苟同。」謝允桁清淡的說,言詞中沒有憤怒,只是可憐。

  「你該想想,他在丈夫,父親的角色之外,其實還是個男人。你能怪他愛一個女人的那份心嗎?」鄒琤望著他,認真的問。

  謝允桁凝望著她,輕輕地歎道:「我不能。所以,我慶幸在自己不曾愛人前娶了你。更感謝老天讓我遇見你,讓你愛上我,讓我擁有了你。」他執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吻。

  溫柔的情話,深情的注視,讓鄒琤忍不住頰上泛起紅暈。

  須臾間,他的眼神變得迷亂而熾熱,毫不隱藏他對她的慾望。鄒琤的心枰抨疾跳,但是,除了羞赧之外,已沒有以往的慌亂。

  謝允桁看她紅雲滿佈,眼神卻不閃避的直瞧著自己,他的血液瞬間如同著火,再也忍不住的低下頭,吻住她的紅唇。

  鄒琤輕吟一聲,主動輕放唇瓣,迎他進入。

  只一輕觸,隨即點燃了兩人身上的慾望之火,長而掠奪似的熱吻,讓兩人的氣息不穩,激烈的心跳在彼此的胸膛間鼓動。

  直到無法喘息,兩張交纏的唇舌才不捨的分開。

  「允珩……」鄒琤喘著氣輕喚他的名,眼眸迷離而熱烈。

  「我愛你。」謝允桁抵著地的唇低喘的輕喃。

  鄒琤嫣紅著臉,異常嬌艷,媚眼如絲的拉著他的手,一步步後退,直退到床邊,兩人雙雙跌人床榻間。

  「我也愛你。」她的唇輕觸著他的唇,對他表達自己的愛。

  濃灼的情人在謝允桁墨黑的眸中流蕩,他用力吻住她的唇,雙手輕卸兩人的衣裳,直至兩人裸程一如新生。

  輕撫著彼此溫熱的肌膚,陣陣的戰慄讓兩個人呼吸急促起來。

  她的身體柔軟的承受他溫柔而激烈的愛撫、烙印般的親吻。在失神、目眩中,毫不猶疑的敞開自己,迎人他灼熱的佔有,用對他的愛、最原始的撫觸,平息他心中的惶然不安。

  同時,也讓自己成為他真正的妻。

  陣陣細微的嬌吟與低喘聲傳出房間,傳入站在門外的萍兒與小五的耳中。

  兩人先是一怔,等回過神,想通那些聲音代表的意義時,兩人的臉轟地迅速漲紅。

  萍兒羞紅著臉急忙離開。

  小五瞄了緊閉的門扉一眼,咧開嘴直笑,然後輕步離開。

尾聲

小五站在雙龍堡的花園一隅,靜靜地守著前頭的少爺及少夫人。

  從少夫人受傷到回轉雙龍堡已四個多月,堡主奇怪的不再刁難她。也許是少爺曾經直言恨他,那些話讓堡主受了傷;也可能是少爺對少夫人的疼寵與溫柔態度,讓堡主不再存有妄想少爺娶宮姑娘的念頭。只是,堡主偶爾還是會與少夫人唇槍舌劍一番。在這種怪異的交流下,增進彼此的瞭解,算是勉為其難的接受了少夫人吧!

  前方,少夫人側過臉笑著與少爺說了些什麼話,只見少爺勾唇笑了起來,然後伸手為少夫人拂去飄落發上的落櫻花瓣。

  舉手間儘是濃情,教小五看得也會臉紅。

  小五眼角一瞥,瞧見宮姑娘站在迴廊的一角望著少爺和少夫人。不一會兒,他轉回視線,將那個不重要的人甩在腦後,專心的看著前頭的主子。

  宮曉雩茫然的看著那一對眼中只有彼此的夫妻,突然間,覺得自己胸口滿溢著妒意與深深的羨慕。

  她對俊逸斯文的謝允珩一見傾心,卻又恐懼著那個為了鄒琤受傷,而變得冷酷無情的他。她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愛上他,但清楚地知道,在他的眼中,絕對不會有自己的影子。

  能嗎?她也能尋找到眼中只有自己的男人嗎?

  就像眼前那一對眼中只有彼此的夫妻?

  眼前的一對儷人不知說了什麼,兩人相視一笑,謝允桁握住鄒琤的手,悠閒的向前踱步,小五一如往常的跟上前去。

  春天來臨了,櫻花花瓣也隨風起舞,相依偎的一對佳侶,就在花雨中逐漸遠離,只留下寂然的一抹影子,悄悄的祈願。

  願自已能如同他們,找到真心所愛的人。


  【全書完】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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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8 07:34:50 |只看該作者
他順從命運來見「回到未來」的文弱嬌嬌女
但是他不想花時間解釋這件匪夷所思的怪事
更不想讓她知道他們極可能會成為情人
因為他絕不願順應書上所言的愛上她
決定以兄長的心態保護她稚弱的年輕靈魂
尋找契機將她送回屬於她的年代
各自過各自的生活從此永無交集??
可是,人算終究不如天算
就算她不是他欣賞的獨立自主的女人
一看到她流露脆弱的神情他的決定立即動搖
心中瀰漫著連自己都無法控制的柔情
看來他還是不由自主的愛上不該愛的女子
那麼為了與她廝守終生,即使逆天他亦無懼!

 楔子

昏沉沉的神魂幾近散去,卻總是有一縷魂魄執意殘留在這副羸弱的身子裡。自小到大,她的身子骨只有日趨衰弱,憔悴、蒼白的容顏一點也不像是荳蔻年華的青春模樣。

她伸出細瘦如柴的手臂,眸中淨是無止盡的憂傷。

多想能夠生得健壯些,能同他人一般奔跑於陽光下,而不是隨意一動,即因那疼得揪緊的心痛昏過去。

每日每夜,她都在生死之間徘徊,想生,無法健康的活著;想死,亦無法如願。

 這身子啊……

「小姐,妳醒了啊?」服侍的丫鬟由外面走進內室,一瞧見她睜著眼,立即喜悅地低叫。

 醒了,她這樣算醒嗎?

「小姐,翠兒幫你梳頭好嗎?」丫鬟盡責的想讓憂鬱的主子展顏,為她梳妝,也許會讓主子有些精神。

文晴安看著熱心的丫鬟,淡扯出一抹微笑,不忍心拒絕她的好心與努力,輕柔地說:「我躺得太久也不舒服,起來坐一坐也好。」

丫鬟聞言連忙扶起孱弱的主子坐起身,再拿起未來姑爺送的雙龍白玉鏡,恭敬地遞到文晴安面前。

文晴安接過鏡子,看著鏡中自己兩頰瘦削、兩眼無神的憂鬱模樣,忍不住苦笑。

突然間,銅鏡中心閃動著一點光芒,倏忽即逝。

文晴安只當自己眼花,但當她定眼再看,銅鏡中忽然又浮現一張陌生的容顏,當她怔愕地瞪著鏡中活力四射的眼眸時,一陣戰栗爬上她的全身,緊接著頭劇烈地痛起來,欲裂的痛楚讓文晴安輕叫一聲,兩眼倏地一黑,重新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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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8 07:35:1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悠悠地睜開眼,她呆然的看著頭頂上的一片白,一陣亮晃晃的陽光灑落在她的右半身,溫熱的感覺包裹著她。

 現下不是入冬了嗎?怎麼還會這麼溫暖?前幾日天氣還冷得讓她手腳冰冷得幾近凍傷啊!不過,一覺醒來她卻暖和得像被細細裹在毛氈裡,舒服得直想再睡下去。

她轉頭望向右手邊,那一扇窗敞著,窗外是一片淺藍的晴空。有半晌時間,她覺得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出是哪裡不對。

亮晃晃的陽光刺得她瞇起眼,忍不住伸出手臂遮住刺目的光亮,卻在看到自己手臂時怔住。

那是一雙圓潤而帶著小麥色肌膚的手臂,看起來有力而健康,多美的手臂啊,是她渴求多年的手。

修長的手指在她眼前晃動,這感覺好似真的,就好像是她的手……

倏地,她瞠大眼,彈坐起身,望著手,用力的揮動,再轉頭望向右手邊的窗,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扇窗並未開啟,而是隔著一層透明的物體,讓她清楚看見窗外的藍天。

她的心猛然狂跳,呼吸漸漸加快,咬著唇,她將視線投射四方,陌生的擺設,一堆沒見過的東西,讓她的額際開始泛汗。

莫名的恐懼攫住她,讓她忍不住泛紅眼眶,淚水開始氾濫。

 這裡是哪裡?她不該在這裡的!

門忽地被推開,幾名身著怪異服飾的男女魚貫而入,見到她時,驚喜地叫道:「小琤,妳醒了啊!」

 小琤?女子迷茫地睜著淚眼看著他們。

「姊她……老姊哭了!」一名年輕男子哇哇叫了起來。

 姊姊?女子瞠目,驚懼地看著他們。

身形高大的大四生鄒瑢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才轉頭問母親:「老……老媽,那個正在哭的人是……老姊嗎?」

「這……好……好像是。」鄒母同樣低聲地回應兒子。

「可……可是老姊哭過嗎?」記憶中的老姊鄒琤好像沒有淚腺,看悲劇電影都還無情大笑,害得與她看電影的同伴在眾人的噓聲中拉著她落荒而逃,並且再也不找她看所謂的悲劇電影。

「當然哭過,至少她出娘胎時哭過。」鄒母有些不確定地說。

「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吧!」鄒瑢瞠目看著母親。

「是啊,小琤是個沒血沒淚……不,是個很堅強的女孩啊。」鄒母嘆道,這女兒強得跑去當刑警,整天和流氓混在一起……不,是抓流氓,導致她一點都不像女孩子。

「那……現在正在我們眼前哭的人是誰?」鄒瑢懷疑地問。

 「我不知道。」

 「老姊該不會是撞壞腦子了?」

「如果能把她撞得稍微恢復女孩樣,那我是不怎麼反對。」鄒母希冀地望著哭得淚漣漣的女孩。

「孩子的媽,我看好像有些不太對勁。」鄒父皺著眉,擔心地說。

「豈止不太對勁,是太不對勁了。」鄒瑢用力地說。

那女孩的眼淚自他們進來就沒停過,恐懼瑟縮的模樣像他們是黑道大壞蛋,而不是她親親愛愛的家人。

「小琤,你是怎麼了?急死我了!」鄒母簡直要被她的淚水逼瘋了。 「妳不要哭了好不好?」

「急死了?你還不是照看八點檔……」調侃的話還沒說完,隨即被中斷。

「那是在安撫情緒,死老頭!」鄒母朝中年古樸男子射去一記殺人眼神。 「還不是你帶小琤到什麼古董拍賣會,害小琤撞到頭昏過去!」

 鄒父心虛地不敢再開口捋虎鬚。

前兩天,他和當刑警的女兒鄒琤參加一場古董拍賣會,誰知鄒琤好死不死地跌個跤,用頭將幾百年前的古董「雙龍白玉鏡」撞出一個凹洞,而鄒琤更在接完物主的電話後,直直昏了過去。

這一昏整整昏了兩天兩夜,害得他一顆心吊得老高,急得頭髮白了一大撮。

「你……你們是誰?這……這裡是哪裡?」床上的女子顫著聲音問。

「嗄?」鄒家三人同時目瞪口呆地瞪著床上的女子。

「老姊,你是撞昏頭了嗎?連我們都不認得了?」鄒瑢俊挺的容貌上仍有著年輕人的稚氣。

「小琤,我們是你的爸媽,他是你弟弟啊,你真的不記得了嗎?」鄒母提心吊膽地問。

女子猛力搖頭,緊縮著身子道:「你們不是我爹娘,我也不叫小琤,我……我叫文晴安。」

 文晴安?老天!女兒撞壞腦子了!連她自己是誰都忘了!

鄒母熱愛八點檔連續劇,隨即發現女兒情況有異。 「天啊!小琤一定是喪失記憶了!」

「老媽,喪失記憶的人不會自己報名字,我倒覺得老姊是得了妄想症。」鄒瑢攢緊眉宇,糾正母親。

「不管是失憶或妄想,重要的是她不認得人了!」鄒母開始急了。

「才撞一下,有那麼嚴重嗎?」鄒瑢垮著臉叫道。

「那可不一定,不然她怎麼會不認得我們?」鄒母瞪著兒子。

鄒父不發一言,直盯著床上的人兒,愈看神色愈嚴肅。

「老頭,你在發什麼呆?現在怎麼辦啊!」鄒母推推丈夫,又急又氣地問。

「現在先讓她靜一靜,我們到外面去,我有話要跟你們說。」鄒父對妻子、兒子說。

「什麼事?你不要一臉正經的嚇我啊!」看著向來和煦溫吞的丈夫沉下臉,鄒母心中的不安逐漸擴大。

 「出去再說。」鄒父搖頭道。

鄒母嘆了口氣,轉頭朝病床上的女子說:「女兒啊,你先睡一下,我等會再找醫生來看你。」她走近病床,才想伸手拍拍女兒,詎料,床上的人兒卻像著魔般縮著身子,躲避她的碰觸。

流著淚的臉上滿是驚慌,恐懼與不安讓她失控地大喊:「不要碰我!你……你們到底是誰?放我回去!放我回去!」

鄒家三口沒有料到她會有這種反應,全看傻了眼。

半晌,鄒瑢才氣呼呼地扠腰道:「姊,你說什麼?我們是你的家人啊!你是真忘了,還是故意的?」

「家人?不,你們不是……」她歇斯底里的叫著,卻在看見自己緊握成拳的手時停住。好半晌才又開口,「這不是我的手,不是我的身子!鏡子呢?我的銅鏡呢?」她臉色蒼白,睜著泛著淚水的眼眸,全身顫抖著。

 銅鏡?鄒父聽到她這一句話,倏地一震,神色更加嚴肅。

鄒瑢從沒見過歇斯底里的女人,尤其這女人還是自己向來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老姊,不禁打著哆嗦,見她要鏡子,連忙隨手遞過一面鏡子。 「好好,你不要激動,鏡子來了。」

抱著顫抖身子的鄒琤在見到清楚反映自己面容的鏡子後,不由得尖叫一聲,隨即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小琤!你怎麼了?女兒!」鄒母抱著不省人事的女兒,眼淚立即飆了出來。

鄒瑢連忙按了緊急鈴喚來醫護人員。一陣混亂中,鄒家三口面目愁苦,眼眶泛紅地站在床邊望著鄒琤。

折騰了好一陣子,確定她並無大礙後,醫生詢問她昏倒的經過。

「你們是說她不記得自己了?」醫生皺眉問。

「是啊!她就說她叫文……什麼的,還說我們不是她的家人。」鄒母又急又慌地說。

 醫生聽到這裡更加疑惑。 「聽起來不像尋常的失憶症。」

從沒聽過失憶的人會自稱他人,怪異透了。

「不是失憶又是什麼病?」鄒母緊張地追問。

「現在還不能確定,但我會先幫她做腦部斷層掃描,看看是否有血腫塊積在腦中,以致引起其他病變。」醫生沒有實據,不敢斷言。

送走醫生後,鄒母忍不住來回踱步。 「這是怎麼回事?先前說她只是腫了個包,並不嚴重啊,為什麼她會不認得我們?」

「孩子的媽,我想……有件事我該跟你們提一下。」鄒父望著妻子嘆道。

「什麼?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嗎?」鄒母停下腳步,焦急地追問。

「你不要急,這件事有些玄,我們到外面去說。」鄒父再望一眼沉睡的女兒,低聲安撫妻子。

鄒母一瞬也不瞬地看著丈夫,心中忐忑,遲疑地說:「這……我想不急,也許小琤醒了就會恢復正常……」

「萍萍。」鄒父叫喚妻子的小名,嚴肅的表情讓鄒母閉上了嘴。

「你每次叫我的小名都是有壞消息,我不聽。」鄒母使性子,摀著耳叫道。

「萍萍,你是小琤的母親,她的事情你不能不聽。」鄒父摟著她的肩,輕聲安撫道。

鄒母看著丈夫,咬咬唇,無奈地走出病房。

「老爸……」鄒瑢攢眉看著父親,欲言又止。

鄒父拍拍兒子的肩,「你一起來,你也該知道發生在你姊身上的事。」

 ☆ ☆ ☆

鄒家三口來到醫院附設的咖啡廳內,刻意挑了角落的座位,與其他客人保持些許距離。

「你們知道我和小琤前兩天去參加古董拍賣會吧。」

「小琤就是在拍賣會上撞一個包昏迷過去的,我們當然知道。」鄒母瞪著桌上的咖啡,覺得今天的咖啡苦透了。

「小琤撞上的是一面雙龍白玉鏡,據說那面鏡子能扭曲時間,穿越時空。」鄒父壓低聲音說。

鄒母倏地抬頭瞪著丈夫,呼吸微微不穩地說:「你接下來該不會說咱們女兒撞到那個什麼鏡的,就穿越什麼時空被帶到不知哪個空間、時間去吧?」

「爸,你不要開這種玩笑,很難笑耶。」鄒瑢聽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對靈異事件不排斥,但只限於看戲,不包括發生在自家人身上啊。

「我不是在開玩笑,剛才小琤在發狂中脫口說她的『銅鏡』,然後見著自己的相貌就昏了過去,這一切只能說現在在小琤體內的不是小琤的靈魂,而是別人……」

「不,我不相信,小琤只是喪失記憶,絕不是被人附身!」鄒母大聲否認,引起其他客人的注意。

鄒父按按她的手低聲道:「小聲點。我也不希望是我猜想的這樣,但是我們不能沒有心理準備,畢竟玄異的事情在現代仍是無解……」

「不管多玄多怪,我不相信我的女兒就這樣消失不見,而在我眼前的卻是個不知從哪裡來的鬼靈精怪!」鄒母忍不住站起身。

 「媽──」

「我的小琤還在這裡,她只是喪失記憶,時間一久,她自然會想起我們。」鄒母紅著眼,固執的道。

「萍萍,你以為我願意這樣說嗎?小琤如果真出事,我的心痛不少於你,甚至比你還痛苦,因為是我拉著她去參加古董拍賣會,所以她才會出事,我……」

鄒父握住妻子的手,阻止她離開,但說到後面,他也忍不住掉淚。

「偉生,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這樣說!」鄒母一見丈夫掉淚,不禁也開始落淚,抱著丈夫的肩抽抽噎噎地說。

「爸、媽,事情還沒有證實是你們說的那樣,我們不能先慌了手腳,等姊姊的情緒比較穩定後,我們再問她,就算她真是……也才有方向可以想法子解決。 」鄒瑢望著愛女心切的母親、擔憂自責的父親,只有收斂起愛鬧的個性,冷靜下來。

「小瑢說得對,我們現在不能慌了手腳,想知道事實真相,只有等小琤……醒了再說。」鄒父抹去眼淚,嘆氣道。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心情是說不出的沉重。

現在躺在病床上的,是他們的女兒、姊姊,但……真的是她嗎?

 ☆ ☆ ☆

範昊暘望著寢室內小客廳牆上的一幅人物工筆劃,畫中一對男女相依相偎,深情繾綣的模樣,令人羨嘆。

這幅畫年代久遠,卻非名家所繪,至少他就不曾聽過畫者文晴安的名字。但這幅畫卻是令他多年來不曾為女人心動的緣由。

畫中女子不符合一般中國仕女溫柔婉約、顧盼生姿的嬌弱,反而英氣高挑,可一雙眼卻與相貌不符,柔情似水,彷彿承載著無盡的幽思,與淡淡的愁緒,然而唇畔的微笑卻是自然不做作的。

這樣相貌的女子本不會吸引他的注意,但他卻注意到了,就為了她身邊依偎的男子。

男子的相貌那麼熟悉,他每日在鏡中都會看到相同的一張臉。

只是畫中男子凝望著女子的眼神,好似她是唯一,那溫柔帶笑的眼神是他在鏡中望著自己時從未見過的。

「溫柔」這兩個字,對人稱「冰人」的他而言,該是天方夜譚的奇蹟,讓他好奇的想探究自己情感中有否這兩個字的存在。

為一幅畫而心動,任誰聽了都會覺得可笑,如果他不曾見過那一卷手札,他絕對會對這種事嗤之以鼻。

但他卻看到那卷手札、擁有了這幅畫。

幾百年前的古人寫的無稽之談,他不想相信,卻由不得他不信,任誰瞧見自己的名字出現在幾百年前的手札中,不訝異、震驚的人怕是不多了。

若只有名字巧合也就罷了,偏偏文中還提及穿越時空這等詭異幻想的事,而且清清楚楚寫著自己的職業、居住的地方,甚至連他養了一隻杜賓狗名喚「唐朝」,都詳細記載。

而得到手札是在養了唐朝兩個月後的事,能教他不信嗎?

唐朝跟了他十年,這十年來,他就是在這樣的矛盾中過活。

想看看穿越時空與他相會的女子是怎樣的心性,又恐懼這個願望真會實現,對一個不該存在的「古人」付出感情,這種傻事他怎麼做得出來呢?

但這麼多年來,他似有若無的在等著,等著看看命運之神究竟想玩弄些什麼。

然後,一通電話改變了他的等待。

鄒琤,一個會改變他生命的名字終於出現了。

雙龍白玉鏡被她撞凹了,他只覺啼笑皆非,但能夠聽見手札中記載的名字,卻讓他的情緒激昂,血液開始沸騰。

直到這一刻,他才發現原來他期待見那個女人的渴望,較他自己以為的來得深切。為了想見她,他急忙由日本回國,才進屋就接到拍賣會委員長打來的電話,告訴他那個以頭毀了他的寶物的女子昏迷入院。

一道奇異的電流在聽到這個消息時流竄過他的全身,心情再也無法平靜。

他的心臟強烈鼓動著,他有預感,自己多年的等待即將結束。

門上的輕敲聲拉回他的神思,管家張媽的聲音自門外傳來。

 「少爺,午餐準備好了。」

範昊暘將目光由牆上的畫移開,起身拿起披放在沙發上的西裝外套開門出去。

「少爺,你要出門嗎?」張媽楞怔的看著手拿外套的範昊暘。

「我去醫院。」他淡淡地撂下一句話,徑自下樓。

唐朝原本躺在地板上睡覺,一聽到他的腳步,立即豎起耳朵站起身,搖著尾巴迎上前去。

「醫院?少爺,你是哪裡不舒服嗎?我馬上叫老楊開車送少爺去看醫生。」張媽緊張地跟了下來,忙不迭地說。

「我沒有不舒服,我是去探病。」範昊暘伸手輕撫唐朝的頭,看著它舒服的模樣,仍不住揚起嘴角。

 張媽聞言鬆了口氣。 「那麼,我叫老楊備車……」

「不用,我自己開車去,叫老楊把我的車開出來。」

「是。」張媽走向起居室一旁的對講機,按了個按鈕轉達範昊暘的交代。

不一會兒,老楊由門外走進起居室,對著範昊暘微微鞠躬,「少爺,車子已經停在門口。」

範昊暘點點頭,走出大門,唐朝跟著他走出大門,卻很乖巧的坐在台階前,轉動骨碌碌的大眼。

範昊暘坐進未熄火的寶藍色BMW跑車內,隨意將外套扔在一旁的座位,一踩油門,呼嘯而去。

車子下了山,進入車潮擁擠的市區中,他放慢車速,前往目的地。

進入醫院的停車場,停妥車後,他望著幾棟高聳比鄰的醫療大樓,心臟不由自主的開始狂跳。

在這裡的某一處,她就在裡面等著他。渴望見面的同時,他又有一種想違叛命運的衝動,想離開這個地方,永遠不回來。

只是這個念頭稍縱即逝,他深吸口氣,邁開步伐進入醫院。

詢問了鄒琤的病房號碼,他搭乘電梯來到病房樓層,在看到病房外的名牌時,才想到自己兩手空空的來探病,正準備轉身去買些禮物時,房門被打了開,一名中年男子拿著熱水瓶走了出來。

中年男子見著他,先是一楞,隨即溫和的笑道:「你是來看小琤的嗎?不知先生貴姓?」

範昊暘有禮的道:「你好,我是范昊暘。」

 範昊暘?鄒父看著眼前高大挺拔,英俊而嚴肅的男子,不但覺得名字耳熟,就連人都似曾相識。

「範……啊!你是雙龍白玉鏡的所有人?」他想了一會兒,才恍然的大叫。

直到見到人,他才想起範昊暘竟是近年來縱橫國際的科技新貴,他所創立的暘安科技集團已是國內排名前十大的企業,而商場上對他的家世背景並不清楚,只是有人傳說他父親是黑道大老、祖父是賭場大亨、外公曾是抗日英雄……總之,事實如何不得而知。

之前他只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卻不曾聯想到是他,只因他沒有想過這個科技新貴竟然也會是古董蒐集者。

 「是的。」

「范先生,你放心,我一定會賠償你的損失……」

「鄒先生,我不是為了求償而來,我只是來探望令媛。」範昊暘有禮而堅定的打斷他的道歉。

鄒父楞了楞,不明白他為什麼會來看不相識的女兒,但仍是笑著道:「謝謝你,范先生請進。」

 他轉身,率先進了病房。

範昊暘跟著他進了病房,原先在病房內談話的人因他的出現而停止交談,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他的身上,他卻視若無睹,幽深的雙眸只專注的盯著坐在病床上的女人。

 是她!真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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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8 07:35: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病床上的女人有著一張不算美麗,卻個性十足的臉孔,跟他看了十年的那幅畫中的那個女人長得一模一樣。

挺秀的鼻、兩道彎眉、一雙黑白分明的眼,薄而寬的唇角微微上揚,不笑看起來都帶著笑意,然而眼神卻滿是迷茫與恐懼。

「偉生,這位先生是?」鄒母好奇的看著範昊暘,轉頭問著一旁的丈夫。

「他是范昊暘先生,就是雙龍白玉鏡的所有人。」鄒父簡單的介紹他的身分。

鄒母「啊」了一聲,毫不掩飾的上下打量他。好個英姿煥發、自信成功的男人啊。

 「范先生是來看小琤的。」

床上的文晴安一聽到他是來看自己的,毫無預警的心臟猛力緊縮,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

那個一進門就用著幽深黑漆的銳眸盯著她的男人,是來看她的?

 可……她不認識他啊!在這個世界上,她誰也不識,誰也不知。

文晴安眼底的驚慌更甚,範昊暘忍不住蹙緊眉。這個膽怯、無助的女人會是他想要的女人?

他對人對己向來要求甚嚴,獨立自主是他要求的第一要務,但這女人明顯的缺少他最重視的那一點。

只是……他中那幅畫的毒太深了,深到沒有辦法讓自己轉身離開她。反而見著她微顫的身子時,竟有種想安撫她的衝動。

「范先生,謝謝你來看小琤,其實小琤沒有什麼外傷,但不瞞你說,那一撞卻讓她喪失記憶了。」鄒母無奈的解釋。

用喪失記憶來解釋這一切讓人難以理解的事件,是他們目前所能想到的最好方式,而剛才也與文晴安達成共識,畢竟在這個舉目無親的環境中,她只有頂著鄒琤的身分過活,直到他們想到方法將兩人的靈魂重新交換為止。

「喪失記憶?」範昊暘淡淡的挑眉,仍舊注視著她。

他一點也不覺訝異,如果現在的鄒琤體內裝的是另一個人的靈魂,也只有用這個藉口來掩飾她的改變,而不會被人識破。

文晴安才從自己被丟到幾百年後的世界的震撼中恢復,也才接受孤立無援的自己所能依賴的只有這具軀體的家人的事實,但眼前忽然又冒出的陌生男人更教她不安,她能在這個地方生活下去嗎?

而且在他專注而打量的眼光下,她竟然不知所以的顫抖。不知為何,這名男人帶給她的壓迫感強過她所見過的所有人,即使只是一瞥,但那張深刻英俊的容貌卻映入她的腦海中,清晰得讓她不解。

「你是誰?我不認……記得你了。」文晴安怯怯的問,對這個男人莫名的感到不安與慌亂。

「你喪失記憶,理當不記得我,而且,我們事實上只通過一次電話,你不記得我,我一點也不意外。」範昊暘順著他們的話說,並沒有拆穿他們的謊言。

他其實也在猶豫,他不想花時間去解釋那件令人匪夷所思的怪事,更不想讓她知道他們極可能會成為情人,因為他絕不願順應書上所言的愛上她。他厭惡被人掌控生活的感覺,即使是神,他也想要抵抗。

「是嗎?」文晴安雖然不知道什麼是電話,但明顯的鬆了口氣,原來她和這男人沒有見過面。

可,為什麼他會用那種深思的眼看自己?難道這個世界的男人都這樣嗎?不顧禮儀的直瞧著女人?

她局促的垂下頭,雙手緊絞著被子,不知該說些什麼。

因為自小體弱,所以她鮮少見外人,更遑論是男人,長到十七歲,也不過隔著床帷和「未婚夫」簡短的交談過。

鄒家人望著沉默的兩人,室內空氣沉重得讓人幾乎喘不過氣。

鄒母輕咳一聲,咧出過於熱烈的笑容道:「范先生,謝謝你親自來看我們家小琤,不過,她因為失了記憶,現下情緒有些不穩,所以……」

範昊暘明白鄒母的言下之意,是想送客了。

他扯出平淡的微笑,點頭道:「我明白,只是讓鄒小姐受傷的是我的東西,所以我有這個義務要來關心一下,不過,既然鄒小姐情緒不好,我就先離開,改天再來探望。」

 啊!意思是他還會再來?文晴安聞言,心緒開始不寧。

即使她才到這個世界,所見之人有限,仍知道這個名喚範昊暘的男人讓自己難以忽視。

「不好意思麻煩范先生……」鄒母眨著眼,有些不安。

「一點都不麻煩,我還會再來的,鄒小姐,請你多保重,再見。」範昊暘對文晴安輕輕頷首,繼之優雅的轉身離開病房。

直到他走了好一會兒,室內仍是一片沉寂。

半晌,鄒母才回神望著丈夫,「他……還會來?他到底想做什麼?」

「我不知道,不過,我覺得有些不對勁。」鄒父仍是抱著熱水瓶站在一旁,眉頭愈皺愈緊。

「什麼意思?」鄒母睜大眼,再也承受不了什麼意外了。

「我想他既然擁有雙龍白玉鏡,會不會也知道那面鏡子的傳說?」

文晴安身子微微一震,抬頭看著鄒父,顫抖的問:「伯父,你的意思是他有可能懷疑我不是鄒琤?」

「怎麼可能?!就算他知道那個傳說,但小琤不過撞了下雙龍白玉鏡,他就懷疑你和小琤靈魂交換,那他豈不是太神了?」鄒母不以為然的叫道。

「他有沒有懷疑,或是他為什麼會懷疑,我們不知道,但以他那樣的人,卻會為了一面鏡子趕回來,又特地前來探病,我總覺得不安。」鄒父搖頭道。

「不過是個有錢的富家少爺,瞧你說得好似他是個什麼大人物。」鄒母橫睨丈夫一眼,雖然範昊暘外貌、氣質、身材俱佳,但也不過是平凡人,不是嗎?

「媽,他是范昊暘耶!」鄒瑢望著母親低叫。

「我知道他是范昊暘啊,你當我老年癡呆了,連個名字都記不得嗎?」鄒母瞪著兒子,對他錯愕、驚訝的表情不滿。

「他是那個幾年前創立暘安科技,成為國際達人的範昊暘。」

鄒母對商界、科技界一概不知,只是聳肩道:「那又如何?」

「妳不知道他的事?虧你看八卦雜誌看那麼久,傳說範昊暘是嘯天盟盟主之子,還有個身為中國小姐的母親,更是港澳賭場大亨的金孫,抗日名將的外孫啊……他的家世可拍成一部連續劇呢!」

鄒瑢一番話倒引起鄒母極大的興趣,她兩眼熠熠發亮,最喜歡聽這種傳奇世家的故事。

「真的嗎?他真的是黑道大哥的兒子、名將之後、大亨之孫?」

這下子,範昊暘在她心底的地位猛地竄升,成了偶像。

文晴安看著鄒家母子你一言我一語的談著範昊暘,即使聽不明白,也知道他必定是身世不凡。

心情因他的不凡而更加緊張,更對他臨走時黑眸中的深意不安,他究竟對自己有什麼企圖?

她無力的望著窗外,對鄒家母子的談話聽而未聞,整個人的思緒飄回過去,爹娘知道她不見了,不知會怎麼做?

那個與她交換了身子的鄒琤,又會怎麼樣呢?

即使自己自幼體弱,卻並不盲目,不會不明白雙親對她抱持著希望,希望靠她能與雙龍堡搭上關係,壯大文家的勢力,只是……一個殘破的身子如何能實現雙親的願望?

幽幽長嘆,讓談話中的鄒家人停下對話,一致望向對著窗外發怔的女兒形體。

「看小琤這副悲春傷秋的模樣,我是怎麼看怎麼不對勁。」鄒母搖頭嘆氣,女兒長相清秀,但眉宇間英姿颯爽,實在不適合這種表情。

「老媽,她不是姊姊,而是幾百年前的文弱嬌嬌女。」鄒瑢提醒母親。

鄒母橫兒子一眼,沒好氣的說:「你還真當我是老年癡呆嗎?我當然知道她不是你姊姊,可身體是小琤啊,我看了覺得怪也不能說嗎?」

「可以,當然可以,老媽想怎麼說就怎麼說。」鄒瑢涎笑地討好母親。他的經濟全靠老媽,嘴不甜些可不行。

「一個女孩來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會緊張害怕是難免的事,我們要好好照顧她,畢竟小琤現下也麻煩人家父母啊。」鄒父以同理心說道。

「的確,小琤是在『麻煩』別人。」鄒母雖然不願相信女兒的神魂回到幾百年前這種事,但事實擺在眼前,她不信也不行,幸而女兒的個性堅強,不論在什麼時代都應該能活得好好的。

「呃……小琤……不,文小姐?」鄒母猶疑的走到她身邊。

文晴安回過神,望著鄒母輕柔的說:「伯母,叫我晴安就好了。」

「好,晴安,我想先告訴你有關小琤的一些事,讓你有心理準備。」鄒母在床邊坐下,看著向來大剌剌的女兒出現溫柔恬靜的表情。

哎,雖然看不習慣,但這樣子的女兒才稱得上是個真正的女孩啊。

「什麼事?」文晴安心中有些不安,由他們家人的態度看來,這個鄒琤似乎與眾不同。

「我女兒的工作……有些不太一樣,簡單說就是刑警,專門負責兇殺察。」鄒母看著她不太明白的表情,就知道她聽不懂現代的名詞。 「刑警就像你們那時候的捕快、衙役之類的,總之是官方的人。」

 文晴安詫然的眨著眼。一個女捕快?果然是很特別。能當上捕快的女人,個性應該是明快伶俐的吧?

「兇殺案就是有人死了,她就負責去找出兇手,大概來說,就是這樣。」鄒母其實也不清楚女兒的詳細工作情況,但反正就是捉壞人。

 「我明白她的工作,然後呢?」

「然後……然後……」鄒母被她反問,一時間也不知要說什麼,只有望向丈夫求救。

鄒父接著說:「小琤的個性堅強、直率,大剌剌的很像男孩子,這一點和你特別不同。」

「她聽起來是個很有活力的女子。」文晴安羨慕地說。

其實只要她低頭看看這副身軀,手臂修長而結實、身材瘦而不纖細,就知道鄒琤是個健康的女孩。

「是有活力,活力過頭了,和她那些同事稱兄道弟,所以直到二十四歲了,連個男朋友都沒有。」鄒母嘟囔道。

 二十四歲?這具身體的主人,年紀不小了啊!

「不過也幸好她沒有男朋友,所以你不會被識破,也不用擔心交友的問題。她沒有男朋友,該不會就是因為她會被捲到幾百年前……」鄒母想想又皺眉。

她的心中總有些不安,女兒如果在那個古早年代談戀愛,她豈不是一輩子看不到女兒,抱不了外孫?

鄒父見妻子皺眉苦思,不知又想到什麼了,只好由他繼續說下去。

「小琤沒有男朋友這一點,對你不會造成困擾,只是,她有一票的弟兄……我是指她的同事,他們來看過小琤幾次,都因為小琤昏迷而先行離去,但你醒了的消息一定會傳回警局,屆時恐怕會有不少人來看你,希望你能委屈忍一忍。」

文晴安聽到這裡,臉色又開始發白。要她見外人?還是一群男人?

鄒瑢站在一旁看著文晴安露出驚恐的表情,忍不住插嘴道:「我知道你一定很少見男客,所以我們會儘早打發那些訪客,你只要說你失去記憶,什麼都不記得就好了,其他的我們會處理。」

 「這樣……行嗎?」

「不行也沒辦法了,誰教你不是真正的鄒琤,咱們就只能騎驢看唱本,走著瞧了!」鄒母聳肩嘆道。

「我知道了,我會努力不露破綻。」文晴安微微點頭,雙手絞著被單。

雖然擔心,她卻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場。

鄒家人看向她蒼白、顫抖的表情,心中一致認為:她絕對會穿幫。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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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8 07:36:0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鄒琤昏迷清醒的消息果然引來一大票看她的同僚,好死不死的,這些人竟然是在鄒母去買飯盒時湧來,整個病房內,除了她之外,就是那些陌生人。

幾名男人將小小的病房擠得水洩不通,文晴安幾曾被這種粗壯的大漢圍繞,嚇得她臉色蒼白,唇瓣輕顫。若非幾名壯漢中還有一位女性,文晴安真怕自己會昏厥過去。

「鄒琤,你怎麼這麼不禁撞,才撞到一面鏡子就暈了好幾天?」一名大漢邊咧嘴取笑她,邊用力拍她的肩,將她拍得倒向右邊。

「就是說嘛,我們還以為你是個男人,你就來這招,裝林黛玉啊?」又一隻大手大力拍她的肩,又拍得她倒向左邊。

兩隻大掌毫不留情的拍上她的肩頭,痛得她只能苦笑。

 林黛玉是誰?她不認識啊!文晴安心中焦急,一雙眼不住的看向門邊,期盼鄒母趕緊出現解圍。

「奇怪喔!鄒琤竟然沒有回嘴耶,她的腦子該不會真撞得阿達了吧?」另一名大漢察覺她過分安靜,忍不住叫道。

「我……」文晴安尚來不及解釋,就被一道嬌斥聲打斷。

「餵!你們夠了沒?小琤才剛醒,傷還沒完全恢復,你們想和她抬槓,就等她康復再來,少吵人了。」嬌小的美人瞪著那一堆男人斥道。

美人一出聲,其他男人立即道歉。 「是,組長,我們錯了。」

 組長?文晴安怔楞的看著眼前身形嬌小,美麗像朵清蓮的美人,竟然是這群大漢的頭頭?

「妳……抱歉,妳是?」文晴安給她一個怯怯的微笑,輕輕地問。

瞬間,原本吵鬧的病房頓時安靜下來。

每一個人都目瞪口呆的瞪著她,像看著怪物。

文晴安知道她一開口的結果就如同現在這般,但鄒母不在,她不得不親自應付。

 她再度露出靦腆的笑容。 「對不起,我不記得你們了。」

眾人聞言倒抽口氣,異口同聲的大叫:「什麼?你喪失記憶了?」

文晴安點點頭,輕聲道:「他們是這麼說。」

「不會吧!才撞一下頭,你就喪失記憶?以前你被車撞、被子彈打中,還不是隔天就生龍活虎?怎麼會這樣!」幾個大漢哇哇亂叫,不敢置信的看著她。

文晴安雖然聽不太明白,但也知道他們口中的鄒琤是個相當「強」的女人。

「你……真的不記得我們?一個人都不記得?」美人皺緊眉,拉著她的手問。

她低下頭看著美人握著她的手,不怎麼習慣他人的碰觸,卻沒有抽回手,只是輕輕地搖頭。

 「醫生有說什麼時候會好嗎?」

 文晴安再度搖頭。想要記憶恢復,除非她和鄒琤的靈魂交換。

「唉!唉!大隊長沒來,他一定會傷心死了。」一名大漢哀聲嘆氣的說,惹來美人的一記白眼。

 「你少胡言亂語!」

大漢被其他同伴捶了一拳,隨即噤聲。

「請問你……是誰?」文晴安禮貌地詢問。

「我叫艾薇,是你警校的學姊。」美人眼神專注的看著她,簡單的自我介紹。

「哦……妳好。」文晴安不安的朝她頷首。

所有人都因為她溫柔拘謹的態度而看傻了眼。

「小夏,你覺不覺得鄒琤不像撞到頭,反倒像燮了個人?」有人低聲說。

「也許喪失記憶,也會改變個性吧?」小夏沒有把握的說。

「嘖!你沒聽過狗改不了吃屎嗎?個性能變才怪!」

「餵,你的用詞文雅點可以嗎?」

「嫌我不文雅?那你說什麼叫文雅?」

「至少你得說牛牽到北京還是牛,或是豹改不了身上的斑點……」

「我去你的!一樣是動物,有文雅到哪裡去?」首先說話的人不服。

「差多了,至少我沒有像你一樣滿嘴屎和屁!」

 雙方就為了一句話吵了起來。

鄒母一進門就看到兩個大漢像兩頭鬥牛似地瞪著彼此。

「咦?你們什麼時候來的?」鄒母迅速看向床上蒼白著臉、手足無措的文晴安,連忙擠上前。

「鄒媽,你好。」艾薇朝鄒母問好。

「好好,艾薇,你們……剛到?」

「來一會兒了,我們都知道了。」艾薇輕瞥床上人兒一眼,輕輕一嘆。

鄒母心兒一跳,猶疑的看著他們,「你們知道什麼了?」

「娘……他們知道我喪失記憶了。」文晴安一見鄒母出現,一顆高懸的心這才落了地,望著她,細聲提示。

鄒母一聽,鬆了口氣,隨即笑道:「原來是這事,你們不要擔心,小琤不會有事的。」

「醫生有說這種情況會持續多久嗎?」

「這……醫生只說腦部構造很精細,很複雜,所以不確定。」鄒母搖頭道。

不確定鄒琤何時會痊癒,鄒母好似一點也不緊張?艾薇狐疑的看著鄒母。

「鄒媽,你不擔心嗎?如果小琤一直無法恢復記憶……」

「擔心有什麼用?而且醫生也說,說不定她睡一覺起來又會想起來,所以我們決定順其自然,不想逼她,也不想給她壓力。」

「鄒媽,我認識一個很有名的腦科神經大夫,我請他幫小琤檢查看看……」

 鄒母聞言連忙搖手。 「不用、不用,不麻煩了。」

「不會麻煩,我現在就打電話跟他約時間。」說著,艾薇拿出行動電話,就要到走廊打電話。

「請等一下。」文晴安看鄒母不知如何反應,連忙開口,「我沒事,大夫說我只要好好休息,就可以恢復,真的不需要再看其他的大夫。是嗎?娘。」

艾薇蹙眉看向「鄒琤」,只覺她這個學妹的用詞變得好怪。

「是、是,就是這樣,艾薇,鄒媽感謝你的好意,不過,這毛病看再多的醫生也沒有用,所以為了讓小琤能充分休息,我正打算幫她請假。」

「這是應該的,鄒媽放心,請假的事我會幫她辦的。」既然鄒媽和鄒琤都這麼說了,她也不好將自己的好意強加在他人身上。

「那就麻煩你了,謝謝你們大家來看小琤,來來,鄒媽請你們大家去吃飯。」鄒母不由分說的拉著艾薇,又將眾人趕出病房,臨去前,還朝文晴安眨眨眼。

文晴安唇角微揚,相當喜愛鄒母開朗可愛的個性。

在眾人離去後,病房重新得到寧靜,她習慣性的又轉頭看向窗外的那一片藍天。

未來,她也能藉由這具健康的身軀,看看外面的天地?

十七年來沉重的心,因這微小的想望而飛揚,臉上不自覺地掛著淺淺的笑容,陷入自己的思緒中,忽略了門上的輕敲,更未註意到來人開啟門扉,站在門邊,將她深思輕笑的模樣看入眼中。

直到一種被注視的感覺將她拉回現實,她下意識的往門的方向望去,怔愕的看見範昊暘正專注的盯著自己。

那眼光不是愛慕,而是一種打量、游移不定的眼神。

可他的目光偏就是讓文晴安不安,心跳加速,甚至怯懦。

「你……你是范……範……」她想說他的名字,但在那眼神下,不自覺地臉紅結舌,叫不出他的名字。

「範昊暘。」範昊暘簡單的說,順手將門一合,大步走向她。

隨著他的靠近,文晴安的心跳加劇,有點想不顧大家閨秀的禮儀,跳床逃走。

「你……現在家母不在,孤男寡女……」尾音在他輕挑單眉下消失,她慌亂的看著他,莫名的緊張。

範昊暘凝視著她,直看得她局促不安,低垂螓首,雙手絞扭。

一股怪異的情緒隨著她的羞赧,由他的心底升起,他撇唇道:「現在不時興孤男寡女這種事了,你若想在這裡生活,有些想法就要丟掉。」

文晴安倏地抬頭,瞠目瞪著他,顫著聲音強笑道:「我……我不懂你的意思。」

範昊暘嘴角揚成一道淺淡的弧度。 「如果我說雙龍白玉鏡,你就該明白吧?」

「我……我知道我撞壞你的銅鏡,我很抱歉……」她雙手交握,驚慌的說。

「我來不是要你道歉或賠償,只是你來了,我不能置身事外。」他淡淡的打斷她的話。盯著她好半晌,又輕輕地說:「或者……該叫你文晴安,你才會明白?」

文晴安驚恐的摀著唇,只覺得呼吸幾乎要停了,人也險些昏厥過去。

「你……你……你……」她緊張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完整,連做了幾次深呼吸後,才有勇氣說下去。 「我不明白你的話。」

 怎麼可能?他怎麼會知道自己的名字?文晴安心裡亂成一團,直覺否認。

範昊暘不以為意的挑眉微笑,對她的否認,似乎早了然於胸。

 「雙龍堡、謝允珩、文府?」

一連幾個名詞,嚇得文晴安臉色發白。 「你……」

 「想問我怎麼知道嗎?」

文晴安咬緊唇,沒有回答,但一雙大眼盛滿不安與惶然。

「我擁有雙龍白玉鏡,自然知道它的特異功能。」他淡笑,自若地在一張椅子落坐。

文晴安蠕動唇瓣,好半晌才顫聲道:「什麼特異功能,範……範……我真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範昊暘望著她臉色蒼白如紙,卻還是執意不肯承認的模樣,輕輕笑了起來。

「你倒不像我想像的那麼文弱。」

「你又不真的認識我,怎麼會知道我的個性文不文弱。」她咬著唇,強自鎮定的抬頭看他。只是一接觸到他墨黑幽深的眼眸,臉上忽地又飛上一抹紅霞。

「是,我是不認識你,文晴安。」

 「我……我不是……」

範昊暘的眸光瞬間轉沉,打斷她的否認,「傳說宋朝時期,雙龍堡得到一面可保命延壽的銅鏡,少主謝允珩將之送給體弱多病的未婚妻文晴安,而後,文晴安雖身體漸佳,唯性情大變……」

文晴安身子一震,慌亂的道:「我說過我不是文晴安,我是鄒琤。」

範昊暘突然起身,嚇了她一跳,看著他步步逼近,心跳幾乎跳出喉嚨。

「你要做什麼?不要靠近我……」

「如果你不是文晴安,那麼自然能用國際禮儀打招呼了。」他彎下身,慢慢貼近她,逼得文晴安不斷往後退,直抵到床頭為止。

「什……什麼國際禮儀……」被一個男人如此親近,文晴安簡直要暈了,漲紅著臉小心的問。

 「親吻……」

「啊!」文晴安掩耳大叫:「不要說了!」

「只要你承認自己是文晴安,我就不再說了。」望著她又羞又怒的神態,範昊暘有種逗弄她的快感。

文晴安瞪著相距不到五指距離的英俊面容,生來就被灌輸的禮教壓迫著她,只能悻悻然的點頭。

 「點頭表示你是文晴安?」

她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只是低垂著眼問:「只靠一個未經證實的傳言,你怎麼能斷言現在的我是文晴安?」

說什麼她也不相信他的話,不論多具幻想力的人,都不可能僅憑含糊不清的傳說,推論出這駭人聽聞的靈魂交換之事。

「我當然有其他的消息來源,只是現在還不是公佈的時候。」範昊暘雙目精炯的望著她,不打算將事情說得太明白。當他退開身子,察覺她暗暗鬆了口氣時,不由得好笑。

其實他今日來,並沒打算將事情揭穿,可是在看見她微笑冥想的側面時,心忽地一緊,然後就這樣將事情說破了。

「那……你拆穿我的偽裝,到底有什麼用意?」文晴安仰起下顎,間接承認她的身分,但更加猜疑他的用心。

 用意?他只是順從命運來見她,甚至連以後該怎麼走都尚未決定呢!而且在挑明她的身分後,他又覺得後悔,自己怎能在不確定心意時就將她的身分說開呢?

他的心思百轉千迴,嘲諷自己的不夠果斷、不夠勇敢,只能矛盾、猶豫再三。

「你為什麼不說話?」文晴安因為他瞬也不瞬的注視再度緋紅臉,小聲的問。

淡淡的紅霞飛上她清秀的臉龐,剎那間,那紅霞像道火焰燒向他,將他的心莫名燒熱起來。

慌亂的感覺讓他喉嚨倏然一緊,他強壓下忽起的紛亂情緒,撇唇轉換話題。 「你什麼時候能出院?」

文晴安茫然的看著他,接著才意會他的意思,隨即露出雀躍的表情。

「再一、兩天就可以離開這裡了。」

「等你離開,我帶你出去看看,認識這個世……」

 文晴安紅著臉打斷他的話。 「你我並不相熟,一同出遊不合宜。」

「熟悉與否取決於相處時間的長久,相處久了自然就會熟悉了。」話一出口,他也有些呆楞,他完全不解自己為何會邀她出遊,但話既已出口,他也不願再去深思其中的含意,只是順勢而為,當作下決定,他甚至覺得自己的心跳得有些不穩。

「我……我的意思不是這個。」文晴安垂下眼睫,心跳有些紊亂。

男人說這種話是否代表著某種含意?可是,他知道她的身世,又怎麼會對她有任何的企圖?

 還是,她誤會他的用心?是否現在的男人總是不經意地對女人說出這種話?

「呼!好不容易才送走小琤的同事……啊!範……范先生,你什麼時候來的?」邊進病房邊說話的鄒母,才一抬頭就看見範昊暘,嚇得差一點倒彈出病房。

「鄒太太,不好意思,沒有先通知就來。」範昊暘良有禮的忽視鄒母誇張的動作,只是微笑地點頭問好。

「沒……沒關係,你來看小琤,我們當然歡迎,只是擔心會耽誤你的工作。」鄒母冷靜下來,立即咧嘴笑道。

「你放心,一點時間不會影響我的工作。」為了文晴安的出現,他已經將工作交給最得力的左右手處理,一點都不會有問題。

「是嗎?」本來還想客套一番,將範昊暘請離開,但他這麼一說,反倒讓鄒母不知該如何應付。

「鄒太太,我希望能在鄒小姐身體痊癒時,略盡地主之誼,帶她看看這裡的環境,不知你意下如何?」

鄒母一楞,嘴角微抽的笑道:「范先生,小女只是喪失記憶,並不是什麼都不識,不敢麻煩你大駕……」

「文姑娘目前就像是新生兒,自然需要有人帶她認識現在的生活。」範昊暘目光炯然的看著鄒母,嘴畔是淡淡的笑意。

「小琤一個大人,哪像新生……」啊!文?鄒母說到一半才發現他剛才不是說鄒小姐,而是……文姑娘?

她連忙轉頭看向文晴安,只見文晴安無奈的朝她搖頭。

「范先生,你是不是說錯了?我們姓鄒啊。」鄒母硬是不鬆口,打哈哈地笑道。

「鄒琤自然姓鄒,只不過現下在眼前的不是鄒琤,而是他人。」範昊暘打開天窗說亮話。

鄒母聽得眼睛陡睜,臉上神情怪異。

「他……他在說什麼?」鄒母僵硬的轉頭看著文晴安,不怎麼相信自己的聽力。

眼前的男人,好像說了什麼讓她心驚膽跳的話。

文晴安咬咬唇,好一會兒才道:「他知道我的事,也知道我的真實姓名與身分。」

鄒母猛地轉頭瞪著範昊暘,叫道:「怎麼可能?!你怎麼會知道?」

範昊暘神色不變,泰然自若的說:「我知道雙龍白玉鏡的由來,也聽說過它的傳說,在古書上有記載靈魂交換的事……」

「真的有這種傳說?」鄒母仍是懷疑的看著他。

 「當然。」

「如果真有記載,那你知道我女兒能不能回來?」鄒母著急的問。

文晴安同樣心急如焚地望著他,等著他的答案。

範昊暘瞥看她急切的神色,不覺有些慍怒,冷淡陰鬱地說:「有記載,卻沒有明述,更未將結果寫出來。」

若是他知道事情的結果,也許就不會這麼掙扎了。

愛上一個過去的人,雖是不可思議的事,卻還能忍受,反而是愛上了後,卻又不得不分離,那才是教人摧折心肺的折磨。他的矛盾、猶豫,有一半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那麼,我的女兒……也不知是生是死,更不知能否回來了。」

範昊暘點頭,那本雙龍堡堡主留下的手札,不知為何只寫了文晴安與鄒琤靈魂交換之事,對於他所娶之女,究竟是文晴安,還是鄒琤,卻是刻意地隱瞞,不曾詳述。

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情況下,他也只能等待結果揭曉的那一刻,只是不論是何種結局,他絕不會坐以待斃。

文晴安聽了沒有驚慌哭泣,只是呆怔地望著前方。

慌亂、害怕、無依無偎的茫然感,早在她來到這裡的第一天就體會過了,現在再大的打擊都嚇不倒她了。

因為身體病弱,教她在忍受病痛折磨時,意志力反而比一般人堅強,而今,她又有鄒家一家人的幫助,即使面對這個捉摸不定的神秘男人,她心裡也有種感覺,他不會傷害她。

「晴安?」鄒母為女兒生死未解而心痛,卻也對這個柔弱的女孩不忍。

「伯母,你不用擔心我,我沒事。」文晴安露出溫和的淺笑,安慰鄒母。

「你放心,伯母一定會想辦法讓你和小琤兩個人靈魂交換,讓你回到家人身邊。」鄒母握緊她的手,心疼的看著蒼白卻又故作堅強的女孩。

文晴安眸中浮起淡淡的憂傷,唇畔的強笑淡了。 「伯母,謝謝你,只希望我的父母也能這樣對你的女兒。」

「小琤很強悍的,她不管到哪裡都不會有問題,這一點我這個做母親的能夠保證。」目前能讓鄒母安心的,也只有鄒琤的不服輸與堅強的個性。

範昊暘專注的凝視著文晴安,將她臉上細微的變化盡收眼底,心中莫名地泛起不捨,為她的輕愁,也為她的年輕。

一個「十七歲」的靈魂,孤單的飄蕩在陌生的世界,該是寂寞而恐懼的。

不自覺地,範昊暘墨黑冷淡的眸色溫柔了,凌亂的心情倏地清明,所有的矛盾與遲疑全化為煙雲,消失無?。

這一刻,他決定以兄長的心態保護這個稚弱的年輕靈魂,將她送回屬於她的時代,各自過各自的生活,永無交集。

他會證明命運是可以改變的,他與她也可以是親情、友情,無關愛情……

 ☆ ☆ ☆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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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8 07:36:14 |只看該作者
文晴安不習慣的看著緊貼著雙腿的牛仔褲,完全、毫無隱藏地將修長的雙腿線條顯露出來。

「這……會不會太暴露了?」她小聲的問鄒母。

鄒母由她的頭看到腳,全都包得緊緊的,哪裡會暴露?

「這腿……太明顯了。」文晴安看鄒母不解的目光,解釋道。

鄒母盯著她的長腿笑道:「怎麼會呢!你放心,我們這裡的女人都習慣穿這樣,你忘了,醫院的護士也都露腿的嗎?有些女人甚至裙子穿得短短的,直接把兩條腿露出來呢!」

文晴安一聽,這才想起醫院裡的「護士」幾乎都露出半截腿。初見時,她幾乎要為她們羞紅臉,但後來才發現在這個時代,露腿、露胳膊是習以為常的事,只是她畢竟不是這個時代的人,總不習慣這種暴露的行徑。

「你如果真不習慣,等會兒我們去買長裙,讓你把腿都包起來。」鄒母眼睛發亮的看著文晴安,正好趁鄒琤不在時,讓她好好打扮女兒。

「這……不好麻煩伯母,我只要不出門就行了。」

「不行,好不容易來一趟,你也該出門看看,這個機會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喔,等會兒你伯父辦好出院手續回來,我們就到百貨公司去逛逛,幫你買幾件新衣裳。」鄒母一想到可以和女兒去逛街,她就覺得滿足。

此時,鄒父走進病房道:「手續辦好了,我們可以走了。」

鄒母提起行李袋,挽著文晴安的手就往外走。 「老頭,等會兒載我們到前頭的百貨公司。」

鄒父望向妻子,不明白地問:「晴安才剛出院,你要帶她去那里幹嘛?」

「幫她買些衣服啊!你看看,小琤的衣服除了長褲還是長褲,晴安可不習慣這種衣服,我就是要幫她買幾件長裙,那才是女孩子嘛。」鄒母邊說邊走出病房,病房外的一切都令文晴安瞠目結舌。

光亮鑑人的地板,穿著各式怪異服裝的男女來往穿梭,更教她驚駭的是在她眼前自動開合的小箱子。

跟著鄒父和鄒母踏進那個小箱子,倏地箱子一震動,她嚇得更靠近鄒母,臉色發白的瞪著那扇緊閉的門。

須臾,門重新開啟,她幾乎是踉蹌的奔出小箱子。而眼前開闊的大廳,滿是往來的人潮,還有一股已經聞習慣的藥味。

「你們等一下,我去開車……」鄒父的話尚未說完,一道高大的身影隨即映入文晴安的眼簾。

她的心跳毫無預警地猛烈跳動起來。

鄒父、鄒母也在同時看到範昊暘。兩老相視一眼,對范昊暘經常出現,總有著不安。

「范先生,沒想到會在這裡再看到你。」鄒父笑著朝範昊暘打招呼。

「今天是文小姐出院的日子?」範昊暘雙眸自然瞥向低垂著頭,站在鄒母身後的文晴安。

修長的身軀,卻有著不自然的舉止。

鄒父早經由妻子口中得知範昊暘是個知曉內情之人,遂不再隱瞞。 「是啊,我正準備帶她回去。」

「鄒先生,我想請文小姐出去談談……」

 談談?他們還能談什麼呢?文晴安微微一震,抬起頭看他。

每次一見他,她就會有心慌意亂、不知所措的感覺,不想和他獨處,卻又說不出拒絕的話。

「這……范先生,我想有話在這裡談就好,不需要出去吧?」鄒母狐疑的看著他,總覺得他若有所思的眼光特別怪異。

「鄒太太,你不用緊張,我不會對她不利,而且我願意幫她尋求高人異士,送她回去。」範昊暘的話動搖了三人的堅持。

 鄒父打量著範昊暘。堅定的下顎表示這個男人從不退卻,並且有著絕對的意志力、耐力達成他想達到的目標;平靜、深邃的眼神雖然深不可測,但其中不見狡猾、不懷好意的目光,挺直的鼻、冷靜含笑的唇。

以他多年累積的經驗來看,範昊暘或許不是好與之輩,但肯定絕非壞人。

「要不要和你出去,由晴安自己決定。」他笑著將決定權交給當事人。

所有人的目光移向主角,文晴安不覺泛紅臉,明知不該與幾乎算是陌生的男子出門,但她卻有種慾望,想要和他多接近一些,更好奇他有什麼事要和自己說。

她輕輕地點頭,出乎兩老的意外,範昊暘則是神色自若的笑著。

「既然晴安答應了,就麻煩你送她回來,這裡寫著我們家的住址。」鄒父將早先為文晴安準備,預防她走失的卡片交給范昊暘。

範昊暘平靜地點頭道:「你們放心,我會將她平安送回家的。」

他朝文晴安比了個手勢,文晴安看了鄒父和鄒母一眼後,深吸口氣,邁出步子走向他。

看著他們走在人群間,卻依然顯目的氣質與身高,鄒父和鄒母不由得看傻了,直到看不見他們的身影,鄒母才蹙眉看向丈夫。

「老頭,你怎麼能把人交給他呢?」他這麼輕易的就把文晴安交給才見過幾面的範昊暘,著實嚇到她。

「你不覺得她會和咱們女兒交換是為了某件事,或者說是為某個人而來的嗎?」鄒父拍拍她的肩,微微一笑。

「某人?」鄒母聞言皺了皺眉,腦中閃過剛才兩人並肩的畫面,才恍然低叫:「你是指……她是為了范先生來的?」

 「不無可能。」

「怎麼可能?!她的身體是小琤,是咱們女兒耶!」鄒母緊張的叫道。

「但范昊暘會來,是為了晴安,而不是小琤,無論身體原先是誰的,現在卻是晴安的。」鄒父眼神黯然的苦笑。

「我們可以阻止,而不是推波助瀾。」

「命運要他們見面,我們阻止得了嗎?再說,小琤會和晴安靈魂交換,有沒有可能她的命運是在那遙遠的地方,而非這個時空呢?」鄒父輕嘆口氣,這些事他早想過了。

因此他才沒有阻止文晴安與範昊暘接近。

鄒父的一番話,堵住了鄒母的抗議。

 會是這樣嗎?她的小琤,命運真的不在這裡嗎?

 ☆ ☆ ☆

放眼望去,一個個長方形的盒子整齊的排在一起,當她看見一個長形盒子自眼前呼嘯而過時,驚得幾乎合不攏嘴。

沒有馬匹的拉曳,那盒子就跑得這麼快?是耍戲法嗎?

範昊暘看著她驚詫的表情,嘴角輕勾。 「你看到的叫車子,不需要動物拉就可以移動。」

為她解惑後,他輕推著她的背,將她帶到自己停車的地方。

文晴安看著眼前形狀更加奇特的「車子」,仍是有些疑慮,不知該怎麼坐進這個盒子中。

「上車吧!有許多事會讓你更驚奇。」範昊暘打開車門,微笑。

文晴安知道自己的樣子很蠢,但是她就是忍不住,在知道不用蠟燭、油燈就可以將黑夜照得如白晝的燈光時,著實呆了許久。而且不用汲水,只要輕按一個按鈕就能有源源不絕的水流出,如廁時不再忍受惡臭,那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充塞著她所有的知覺。

她小心翼翼地坐進車內,柔軟的皮椅較之她以前的床還要舒服,讓她不由得放鬆身體,嘆了口氣。 「你們的生活比起我們要舒服、方便太多了。」

毋需多看,只要幾項,她自然就能比較出來。

「享受便利也是需要付出代價。」他坐進駕駛座,淡淡的說。

文晴安轉頭看著他的側顏,忍不住問:「你想和我談什麼?」

「不用急,我等一下會讓你知道。」他邊說邊俯向她。

文晴安嚇得睜大眼,身子緊繃的往後貼靠在椅背上,臉頰習慣性地泛紅。

 「你……要做什麼?」她輕嚷。

範昊暘勾唇微笑,伸手拉起車窗邊的安全帶,為她扣上。 「我只是要幫你係安全帶,沒有企圖輕薄你。」

 安全帶?望著橫過自己身上的帶子,她尷尬的漲紅臉,低下頭不敢看他。

範昊暘低聲笑了笑,才發動車子,駛離停車場。

當車子匯入川流的車潮中,她的注意力又被引開了。宛如小孩子般,睜著好奇的雙眼,不停地看著車外的景象。

即便個性柔順、溫馴,但當她看到穿著袒胸露臂的女人和男人勾肩搭臂談笑,仍是瞪大眼,羞赧的低叫:「她……她穿那樣子,不會太暴露嗎?而且還和男子在光天化日下親熱……」

範昊暘瞥了眼她所說太暴露的女人,不過是件無袖背心,搭上一條牛仔短裙,和一個男人手牽手笑著說話。

「這是很正常的景象,現在不論男女,在衣著上都很自由。而且不只牽手,有時你會看到更讓你臉紅的事。」他忍不住笑道。

「啊!還有更讓人臉紅的事?」文晴安的眼睛不由自主瞄向路邊來來往往的人群,多得是男女在一起的畫面。一想到這裡,她又偷瞥範昊暘。

自己和一個才見過幾面的男人同在密閉的空間,也算是大膽吧!想想,她和自己父母為她挑的未婚夫見面時,還是隔著床帷,濛濛緲緲的,根本不知他長得是圓是扁,只知他有一副溫柔和煦的帶笑嗓音。

不像範昊暘的身影容貌,清清楚楚的印入她的心湖……

 印入心湖?這幾個字讓文晴安心跳又開始不規律了,好似以往即將發病時的徵狀,只是心臟雖然怦跳得又急又猛,卻沒有任何抽痛難耐的感覺,她……到底是怎麼了?

她的安靜引起範昊暘的注意,趁著等紅燈,他偏首望著低垂著頭的文晴安,好似為著某事困擾、不解。

「怎麼了?在想什麼?」她那副心事重重的表情,令他自然地開口詢問。

文晴安回過神,抬頭猛然對上他漆黑深邃的眼眸時,腦子似被雷轟,突然間明白自己難以理解的心情是為何。

那種見著他會心跳加速、會不安慌亂、會在第一眼就將他的容貌深記心湖,全都是因為她……喜歡上這個男人!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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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8 07:36:30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她竟然喜歡上這個幾百年後的男人!

 怎麼可能?她只見過他幾次,談話的時間總和甚至不滿一個時辰啊!

這種悸動的感覺她以為此生難有,但……她卻為了一個男人心動了。

 一見鍾情……嗎?

察覺到自己的心情,文晴安慌忙的垂下頭,臉色忽白忽紅,連放在膝上的手指都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

 怎麼辦?她已經有未婚夫,怎麼可以變節喜歡上別的男人?

她不是那種見異思遷的女人啊,怎麼可以如此輕率的將感情交付給未婚夫以外的男人?

 天啊!她該怎麼辦?她的心湖翻動如浪,又羞又愧。

「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範昊暘皺眉望著她發白的臉,立即將車子停靠路邊。

文晴安低著頭,為自己移心而羞愧得淚水盈眶。

心慌意亂讓她亂了手腳,一顆顆淚珠不受控制地滴落她的手背,震得範昊暘心一緊。

「你怎麼了?不舒服嗎?」他蹙眉,伸手輕觸她的肩,卻發現她身子竟在顫抖。

不假思索的,他抬起她的下顎,當看到她咬著唇瓣,無言流著淚時,心彷彿被狠狠撕扯,幾乎喘不過氣。

「你不要哭了,告訴我,你哪裡不舒服?還是我送你回醫院……」範昊暘不明所以的著急起來,卻只引發她更急湧的淚水。

 「文小姐……」

「我……我沒事……」她移開臉,伸手抹著淚,抽噎道:「我只是忽然很不安,所以才會哭……」

範昊暘深沉地盯著她,長嘆一聲。 「你放心,我一定會想辦法送你回去,一切都會好轉。」

 回去?離開他的想法更讓她心如刀割,方止住的淚水再度奪眶而出。

「是啊!我不屬於這裡,我遲早要回去,只是,再也無法回到以前了。」她低喃,在安靜的車廂內清楚可聞。

範昊暘凝視著她,不明白她因何而哭,但她的話卻讓他煩亂起來。

 無法回到以前?是的,不論怎麼做,遇見她,他的心情都再也無法回到以前。

「你來這一遭,雖是命運開的玩笑,但若是正向思考,也可當是命運之神對你身體羸弱的補償。」他將手放靠在方向盤上,溫聲安慰她。

文晴安抬起淚眼看他,見他彷彿沒有任何事可以影響他情緒波動的冷靜神色,輕輕咬唇道:「我寧可不識不知,也不想要這種補償。」

若是以往,她可以毫無負擔的嫁到雙龍堡,但往後,她的心裡會深藏一個人,再也無法坦然的面對她的未婚夫啊。

範昊暘眉宇微蹙,直覺知道她的哭泣絕非因為離家的不安,而是更深、更重的打擊讓她如此失控哭泣。然而他不想問,也不敢讓自己再多探她的心底。

既已決定待她如妹,既已決定要送她回去,他就必須摒除任何足以朝向命定方向走去的危險。

「你的情緒不好,我看我們以後再談吧!」說罷,範昊暘隨即發動引擎,想送她回鄒家。

「等等,我現在不想回去。」文晴安咬著下唇,努力平撫心底的波濤,她不想這麼快與他分別。

她想和他多聚一刻,每一分鐘都會是她往後甜蜜的回憶。只是她明白愛上數百年後的男人時,未感受到愛情的甘味,卻擁有不能為人所知的仿徨與幽思了。

「好吧,我們去看看海。」他望著前方的車潮,忽然說。

 海?多熟悉卻又陌生的名詞。

文晴安將所有情緒壓入心底深處,佯裝平靜,露出淺笑問:「我聽過海,但是從來沒有見過海……不過,我沒有看過的東西太多了。」

「你的身體真的那麼不好?」他發動車子,駛向離市區最近的淡水。

「說好也不太壞,只是小病不斷,吹不得風、曬不了太陽,簡單一句話就是出不了房門。」她淡淡地笑,語氣平靜,沒有絲毫因身體不好而產生的怨懟。

「你放心,我會帶你看遍所有你過去無法看到的事物、景象,不讓你再有任何的遺憾。」他由手札中知道她的體弱,但親耳聽她形容自己纏綿病榻時,心卻彷如針扎。

文晴安雙手在身側緊握成拳,平靜的面容上,一雙眼眸卻泛著氤氳霧氣。

「我對你僅有幾面之緣,為什麼你會這麼幫我?」她眼睛直盯著正前方,不敢看向他,唯恐眼中的霧氣會聚成淚珠。

她不想讓他以為她愛哭,現代的女人應該不像她那麼柔弱多感吧?

「因為我知道你不是自願來這裡,更重要的是,你實在太年輕了。」他眉宇緊皺,輕聲道。

文晴安聞言身子一震,偏首望他。 「十七歲算太年輕?」

 「十七歲在現在甚至未成年。」

「可……我已經有未婚夫了,隨時都會出閣,當人的妻子、母親。」她喃喃輕語。

範昊暘握著方向盤的手微微一緊,迅速的看她一眼。 「時代不同,你若是生在現代,仍是個享受生活、被家人保護的年歲。」

文晴安笑了笑,時代不同,但人心卻是相同的。

「這個身體……鄒琤二十四歲了,在這個時代算年輕嗎?」她看著後視鏡中,那張年輕、飛揚有活力的面容。

「因人而異,不過多數都算是年輕的。」

「二十三、四歲卻還未出嫁?這又是時代不同後的改變?」

「嗯,現在的女人不時興早婚……至少十七歲算早了。」

她輕笑,若不是因為她的身體,也不至於會拖到十七歲還未出閣呢。

「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被困在我那具羸弱身子裡,對她而言一定是痛苦的經歷。」她輕嘆道。

不能不愧疚啊,她佔了這具健康的身子,卻讓一向有活力、精神的鄒琤入了她經年病著的枯瘦身軀。

「這不是你的錯。是命運的安排,也許她在那裡會看到一些奇異的事情,依據鄒家對她的說法,她絕對有能力在那里活得很好。」

「能夠活得很好,是一種能力吧?可惜我似乎缺乏這種能力。」她搖頭苦笑。

看著筆直的道路,範昊暘的心情卻扭曲蜿蜒得無法喘息。

「你的想法總是這麼憂傷嗎?很多能力不是與生俱來,而是學習得到的。如果你學習樂觀,你的生活會變得容易許多。」範昊暘渾厚低沉的嗓音在車廂中迴盪。

文晴安一愣,眼神幽渺地笑道:「你說的雖然對,可是對多數長年病著的人來說,樂觀是不容易的事。」

「不容易不表示不可能,不是嗎?」

她又是一怔,陷入沉思之中,好半晌才點頭贊同。 「是,不容易不表示不可能。事在人為,不是嗎?」

「聰明的女孩。」範昊暘伸出一手,笑著輕撫她的頭髮。

文晴安低垂螓首,嘴角露出淺淺、羞澀的笑靨。

就算他當自己是個小女孩吧,只要能讓她悄悄地、不為人知地愛著他,將他的身影深烙心版,直到命運再度降臨,將她驅離他的身邊,回到久遠前的時光。

直到此刻,她才衷心感謝上天,能讓她有這種神奇的際遇,讓她知道健康為何物,以及……明白愛人的心痛與喜悅……

 ☆ ☆ ☆

望著只聞其名、不曾見過的「海」,文晴安被那一望無際、深藍的波光震懾得有瞬間的恍神。

「這就是海嗎?」文晴安呆呆的看著海浪拍打著沙岸,心跳也隨著海浪起伏而澎湃。

「嗯。這裡是最近的海邊,如果要看海,最美的地方應該是東部海岸。有機會我會帶你去。」看著她傻楞楞的表情,範昊暘不自覺的笑起來。

文晴安沒有回答,誰能預測未來的事,與其答應後做不到,不如一開始就不要有任何的承諾。

她合起眼,聽著海浪沖上沙灘時,碎浪的聲音,也聽著海上鷗鳥的嗚叫與遠方人兒的嘻笑聲、車聲,好似一瞬間,世間所有的聲音全湧進她向來安靜的心寧,帶著她開始飛揚、奔騰。

「現在人的旅行似乎變得好容易,我爹以前到南方視察生意時,總是得舟車勞頓花上個把月,讓人好疲倦。」她睜開眼,悠悠的想起過往。

「你想他們?」範昊暘從一下車,目光就離不開她。

「想啊!不過,本來就不是常能見面,所以思念沒有想像中的強吧。」文晴安溫柔的笑。

 「不常見面?為什麼?」

文晴安低下頭撥弄腳下的細沙,淺笑而不答。

 能說什麼呢?說她十天總是昏七天,清醒的三天也不見得能日日見到父母。

「為什麼?」範昊暘不放棄的追問。

她抬頭看他,輕柔的笑道:「父母疼愛子女,卻不必終日陪侍身邊吧。對了,你有什麼話要告訴我?」

範昊暘深凝她一眼,隨後將目光調離她,投向湛藍海上。

「這幾天我重新將雙龍堡堡主謝允珩的手札看了一遍……」

「啊!謝允珩?」沒想到會從他口中聽到謝允珩的名字,文晴安不由得訝異低呼。

他看她一眼,為她的驚訝表情,心中微微發悶。 「對,謝允珩,你的未婚夫。」

 「你知道……」

「我說過我知道雙龍白玉鏡的來歷。」一句話解釋所有事。

他知道她是來自幾百年前的靈魂,也知道造成她來到現代的雙龍白玉鏡是她的未婚夫婿所送的。只是不曾將自己與她將有的糾葛明說,因為他決定不會讓那段不該存在的感情有任何萌芽的機會。

她沉默半晌,才輕聲問:「你的意思是他留下手札,而手札裡記錄了我的事?」

「沒錯,在紀錄中,他曾提到張天師的後代,只是沒有清楚的說明他找他做什麼事。」範昊暘愈想愈不悅,每次看到手札,就會覺得那個謝允珩是故意含糊不清,蓄意搞得眾人迷亂。

「然後呢?你發現什麼了,是嗎?」她聰慧的由他的話中推測。

「算不上是發現,只是給了我一些靈感,也許找到張天師之後能夠送你回去你的地方。」

「張天師之後?找得到嗎?幾百年了……」文晴安苦笑道。

「只要血脈不斷,就一定找得到,不過……」他停了一會兒,才接著說:「不過時間過了這麼久,即便是張天師之後,卻不一定會茅山道術,若找到的人只是一介普通人,那麼機會就渺茫了。」

文晴安輕垂螓首,盯著腳底的細沙,心中又憂又喜。憂的是回不去的自己只能在這陌生的國度裡漫無依靠的活著;喜的卻是能夠與範昊暘如此的近,同存在同一個空間、時間中。

仿徨、無助,卻又暗暗隱生著希望,只是希望或失望都不是她能決定,非她能選擇的。

她的生命總是被人安排,孱弱的身體,因天而定;自己的婚姻,由父母而決定;靈魂的離體、來到此刻,又是命運的捉弄。到底有什麼是她自己可以選擇的?

愈想愈憂傷,文晴安輕輕地嘆氣。 「罷了,一切都交給命運吧!我不想違逆上天的安排。」

「你在說什麼?你不想努力就這樣任命運玩弄?」範昊暘沉下臉,望著她無力垂下雙肩的頹喪模樣,忍不住微慍。

「要怎麼努力?來這裡非我自願,回去又不是我能作主。」她抬起頭,憂傷的雙眸教他的心抽緊。

他並不是在氣她說喪氣話,而是恐懼她的不反抗。

他不想順應命運安排而走,但直至今日,卻無法否認她的存在的確會影響他的心志。

他從不是個意志軟弱的男人,他可以殘忍,可以無情,甚至他已經決定將她視之如妹,然而一看到她流露脆弱的神情時,他的決定立即崩解動搖,心中彌慢著連他都無法控制的柔情。

就是這股不受控制、任意氾濫的柔情,教他恐懼。

「人定勝天,我一定會找到辦法送你回去。」他將視線投向地平線,不看她,不去想她的無辜、嬌弱的神情,執意與天作對。

兩人之間沉重的氣氛,讓文晴安幾乎喘不過氣,正想舉步走開時,一股斷續的音樂聲自範昊暘身上傳來。

她停下腳步,回首看著他自口袋內拿出一隻不及手掌大小的東西,隨後對著那個東西自言自語起來。

範昊暘聽到手機彼端傳來秘書林瓏的聲音,眉宇不自覺地皺起。

「我說過這一段時間有事找宋副總。」他冷淡的說,瞥了一眼好奇望著自己的文晴安。

文晴安也看過鄒父和鄒母拿過這種小東西,他們說這種東西叫手機,可以和遙遠地方的人說話,但怎麼可能呢?不見人,又怎麼能夠聽得到對方的聲音呢?

她好奇、不解,更加覺得這個世界怪奇的事物太多,多到她無法理解,也不是她的腦子能夠承受的。

「我知道了,請對方等我一個小時,我馬上回公司。」範昊暘冷淡的交代完公事,隨即切斷通話,然而對文晴安說:「我公司臨時有事,必須趕回去,你能陪我到公司一下,等我處理完事情,再送你回去嗎?」

「喔!」她心不在焉的回答,一雙眼仍是看著他的手機。

範昊暘淡淡一笑,將手機遞給她,輕輕的環著她的手臂,帶著她往停車的地方走去。

文晴安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手掌上的銀色手機上,渾然未覺他正不合宜的握著她的手臂。

範昊暘凝視著她,不過一隻手機,就足夠讓她玩弄許久,不也是充滿童心。

車子疾馳在平坦的柏油路上,四十分鐘後,他將車駛入一棟辦公大樓的地下停車場。

突來的陰暗,拉回沉溺在手機功能裡的文晴安的神智。 「這裡是哪裡?」

「你忘了,我要到公司一趟嗎?」

她靦腆的輕笑,只注意著他的手機,壓根沒聽到他說什麼。

 「公司是你工作的地方嗎?」

「對。」他下了車,繞到她的車門邊,幫她開車門。

文晴安慌張的想下車,卻被一道拉力扯住,動彈不得。 「噢?怎麼回事?」

她愈是用力想下車,身子被箍得愈緊。

一隻大手按住她緊張的肩膀,接著,範昊暘傾下身,為她解開安全帶。

文晴安屏息的看著他靠近,直到見到他的動作,她才想到自己綁著安全帶,自然難以移動。

「謝……謝謝。」她紅著臉,低聲道謝。

哎,她應該不是這麼笨手笨腳的人啊!她知書達理、大家閨秀的氣質,竟在他面前蕩然無存。

「不客氣。」他紳士地移開視線,不想讓她更加困窘。 「等一下我會和一位臨時來的客人開個會,你就在我的辦公室等我。」

「好。」秀氣的臉蛋仍緋紅著,神態卻已恢復鎮定。

再度走進電梯,她已經不會再那麼恐懼,望著站在她斜前方的寬闊背影,一股安全感油然而生。

她靜靜的凝視著他,心湖彷若巨石投入,揚起碎浪、漩渦,直將她往下拉扯,永不復生。

叮噹一聲,電梯門重新開啟,文晴安跟隨著範昊暘踏上深色地毯,迎面即見寬廣而明亮的空間,偌大的空間中,以玻璃隔成幾個區塊。

她忍不住好奇的四下張望,隔著玻璃,她看見不少人在區塊內忙碌著,井然而生氣蓬勃。

範昊暘拉著她打開另一扇門,裡面正在埋首努力工作的女子聞聲抬頭,看到範昊暘立刻起身。

「範總,你來了,TBO公司亞洲區代表突然前來,我只有打電話給你。」總裁秘書林瓏抱歉道。

「不怪你,他沒有通知即來,必有要事,我去見他。對了,你先帶這位文小姐到我的辦公室。」

林瓏即便詫異,也沒有流露半分,只是一雙眼暗暗的打量著跟著範昊暘進門的文晴安。

文晴安輕輕的朝她頷首,恬靜的氣質與明亮的外表,倒讓林瓏有些意外。

 「是,文小姐請跟我來。」

「你先去辦公室等我,等我處理好事情,就送你回去。」範昊暘面對文晴安時不自覺就會放柔聲音,直看得林瓏微瞠目。

「你不用急,我會在那裡等你的。」她溫柔的回道,直看到他點頭大步離去,才轉向林瓏,有禮嫻雅地微笑。 「請姑娘帶路。」

 姑娘?林瓏眨了眨眼,沒想到這麼中性、明亮的女人,竟然會如此細聲輕語,而且用詞好特別……

但驚愕僅只一秒,林瓏隨即回神領著她走往自己座位旁的一扇門,推開門讓她進入。

「這裡是范總的辦公室,文小姐請坐,你想喝點什麼飲料?茶、果汁,還是咖啡?」林瓏對文晴安的印象莫名的很好,也察覺範昊暘對她的態度不同其他人,自然更加周到。

「茶就好。」這幾種飲料裡,她只聽懂茶,自然就選了茶。

「請稍等。」林瓏退出辦公室,準備茶品。

獨自一人站在新穎、潔白的辦公室中,她的心思被長桌旁的那一整片玻璃外的景緻吸引,不自覺地走近玻璃,赫然被辦公室的高度嚇得往後退。

待撫平劇烈的心跳後,她又著魔似地趨前,望著底下細小如蟻的人、車,忍不住自語:「這麼高,若是不小心跌出去,豈不粉身碎骨?」

「不會跌出去的,這玻璃是強化玻璃,連超級颱風都吹不破。」甫進門的林瓏聽到她的話,忍不住笑了出來。

文晴安倏地轉身,不好意思的淺笑,「我只是隨口說說。」

林瓏將茶放在小茶几上笑道:「文小姐,請喝茶。」

「謝謝你。不知姑娘貴姓芳名?」文晴安走近林瓏問。

林瓏一楞,來找總裁的客人,鮮少有人會詢問她這個小秘書的名字,尤其是那些想攀龍附鳳、不請自來的女人,更是沒一個人會想問她的名字,這女人倒稀奇。

 「我叫林瓏,是范總的秘書。」

秘書是什麼職位她不清楚,但想必也是應付繁重的工作。

「妳好,我是文晴安。」既然範昊暘稱她為文小姐,那麼她說自己的真姓名,應該無礙吧。

「妳好。」簡單交談幾句後,林瓏藉口有工作要忙,隨即離開。

望著空蕩的房間,文晴安頓時覺得孤寂。

不論在過去、在現在,她似乎總只能一個人。生病時,有侍女服侍她,但,她們只當她是小姐,是個一腳踏進棺材裡的主子,盡心卻無法交心;在這裡,她孤單一人,鮮少與人交往的她,不幾如何談話、不了解現在的生活,更因為羞赧不知如何與人接近。

「咦?你是誰?」一個男子微詫、不解的嗓音打擾了站在玻璃前陷入沉思的文晴安。

她有些茫然的回身,看著門邊的陌生男子,尚未開口,林瓏就追了上來為她解圍。

「副總,文小姐是范總的朋友,範總和TBO的亞洲區代表在會議室。」

男子挑眉道:「什麼?他把事情丟給我,卻和女人同進同出?」

「副總……」林瓏微皺眉頭,對宋城飛說話的口吻無法認同。

宋城飛瞥見林瓏的表情,非但不加收斂,反而更囂張。 「怎麼?我說錯了嗎?他急電將我從美國給召回來,我還以為他在處理什麼事呢,沒想到他卻大剌剌帶了個女人到公司來!」

「怎麼?我帶女人來公司,礙到閣下的眼嗎?」冷淡的聲音由門邊傳來,辦公室內的三人頓時一怔,尤其是宋城飛臉色由飛揚一轉而心虛。

「嘿嘿,老大,這幾日我為了兼顧你的工作,忙得暈頭轉向,你總得讓我發洩發洩嘛!」宋城飛厚著臉皮、涎著笑蹭了過去。

「你當然可以發洩,只不過你的薪水會洩得更多。」範昊暘的聲音雖冷,眸中卻帶著淺淺的笑意。

「千萬不可!老大,我錯了!我絕對會在你丟下工作泡妞時,做牛做馬、任勞任怨,什麼怨言都不再有!所以,請你盡量泡妞,祝你早些找到大嫂!」宋城飛說得真心誠意,但那促狹的笑容,卻分明是在調侃他這個好友兼上司。

「你如果想讓我休假休到明年,就盡量耍嘴皮子吧。」範昊暘神情漠然,淡淡地瞥他一眼。

「呃!開玩笑的啦!老大。不過,你不幫我們介紹一下嗎?」宋城飛看著文晴安的眼神有些怪異。

「不用了,你不需要認識她。」毫不留情的拒絕他的要求,範昊暘轉向文晴安道:「讓你久等了,我送你回去。」

文晴安淺淺的笑,朝其他人頷首,舉步往外走。

「嘖!老大守得這麼緊,看來她對老大很重要哦!」宋城飛故意在他們背後大聲嚷道,惹來範昊暘銳利的殺人眼色。

 重要?她對他是重要的嗎?還是……他只是不認為她值得認識他的朋友?

只為一句話,文晴安的心又浮動起來。明明告訴自己不要強求,但感情的事,又怎麼能用理智來控制呢?

這是她第一次順應著自己的心意,喜歡上一個男人啊!

望著範昊暘俊挺的側顏,文晴安只能輕嘆,這個男人,不是她能夠擁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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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8 07:36:51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文晴安坐在鄒琤房間的窗邊,倚著下頷,望著垂在窗邊的枝丫發呆。

離開醫院已經七天,等於她七天沒有見到範昊暘,這才明白何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思念。照詩上的說法,她已有二十一個寒暑未曾見到他了。

門鈴乍響,震回她的思緒,她慌亂的起身,才走了幾步,又為毫不矜持的自己臉紅。來訪的客人,也不一定會是范昊暘啊。

就算是他,她這麼迫不及待的衝出去,未免太不端莊了。她告誡著自己,但仍壓抑不住心底的渴念,還是開了房門下樓。

才踏下最後一級階梯,就听見鄒母有些遲疑的喊著她未曾聽過的名字,霎時,她頓下步伐,不知該轉身上樓,還是大膽出去。

因為她聽到那個陌生的男聲問起鄒琤的事,想必又是她的朋友來探訪。

真好,有這麼多的朋友,待在這個身體愈久,她愈羨慕鄒琤的一切。健康、家庭、朋友、個性、環境……

「諾奇,沒想到你會親自來……」鄒母的聲音有些不自然。

「小琤是我的朋友,我當然應該來看她。若不是這些日子忙,我會更早來呢,小琤呢?她的狀況好一點了嗎?」王諾奇擔憂的問。

「還是老樣子。不過,我想她很快就能恢復如常。」鄒母的眼珠子轉了轉,不說正常,只說如常。

「她在嗎?我可以見她嗎?」王諾奇一雙眼直往鄒母身後的通道望去。

「小琤見了你也不記得,還是等她恢復記憶再見吧。」鄒母婉言的拒絕。

「伯母,不管她記不記得我,我都是她的朋友,就算談談話也好,說不定能讓她想起些什麼。」王諾奇不放棄的說。

鄒母看著他異常焦急的表情,微微一怔,似乎有些了然。

「諾奇,伯母有句話想問你,可以嗎?」

 「什麼話?伯母請問。」

「你……是不是喜歡我們小琤?」

王諾奇有個性的臉突然漲紅,局促不安的看著鄒母,半晌才用力點頭,坦承道:「不瞞伯母,我是喜歡她。」

「那……我想你還是不要見她吧,我擔心你會無法接受小琤因『失憶』而導致個性上的轉變……」鄒母好心的暗示他。

原來自己的女兒不是沒人喜歡,只是不敢表示罷了。

「不管她變得如何,我都喜歡。」王諾奇堅持不放棄地說。

「那……好吧,你等一下,我去叫小琤。」鄒母心想不讓王諾奇親眼看看改變的「鄒琤」,他是不會放棄,只有答應了。

鄒母才走出客廳,就看到轉角樓梯上佇立的人兒。

「晴安。」鄒母小聲叫喚失神的她。

文晴安回過神,望著鄒母輕聲道:「伯母,他是誰?」

「是小琤的上司。你聽到他說的話了?」

 「聽到了。」

「你可以去見見他嗎?這個孩子人不錯,我不想讓他失望。」

「當然可以,只是,我很抱歉,因為我,沒有辦法讓鄒琤知道他的感情。」

「傻孩子,怎麼能怪你呢?小琤和他同事好幾年了,是他自己沒有掌握機會表白,也表示他們無緣,怪不了你的。」鄒母雖然可惜,卻也看得開。

而且要是小琤喜歡他,兩人早在一起了,也不會直到現在她還是孤家寡人。

「謝謝伯母,我去見他了。」文晴安深吸口氣,緩緩走向客廳。

「呃……你好。」文晴安看著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有禮而疏離的頷首問好。

王諾奇在看到她緩步走出來時,眉頭就已經打結了。

 鄒琤她……竟然穿著長裙?還有那溫柔淺笑的容顏,與以往飛揚、大剌剌的笑容完全不同。

 記憶真的與個性有關嗎?如果不是那張臉、那個身軀,他幾乎會誤以為是不同的兩個人。

「小琤?」王諾奇起身,有些不確定的喚她。

「我聽娘……媽媽說,你是我的上司,是嗎?」文晴安明白他訝異的表情代表的含意。

「我也是妳的朋友。王諾奇,記得嗎?」王諾奇立刻補充道。

「對不起,我不記得了。」文晴安垂下眼睫,避過他太過專注的目光。

「沒關係,你一定能恢復記憶,就算不行也無妨,我們還是可以再做朋友,嗯,我是指好朋友。」王諾奇加強最後三個字,說著,自己的臉也紅了。

文晴安尷尬的紅了臉,什麼話都說不出口,最末只有盯著地上看。

「我……我的意思是……」王諾奇看著不發一語的文晴安,終於深吸口氣,鼓起勇氣大聲表白,「我……我喜歡你。」

 文晴安窘得頭愈垂愈低。

 「小琤……」

「我……我很抱歉……」文晴安迅速瞥他一眼,瞧見他認真的表情,她就更加不安。

她不是鄒琤,不是他喜歡的那個女人,卻搶走她應該聽到的表白……

「我知道對現在的你而言,我就像個陌生人,但是我們認識那麼多年,向來是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我相信只要你恢復記憶,想進一步交往並不困難。」王諾奇連忙說,不想她就這樣拒絕。

這一次,她的失憶對他是個打擊,卻也是個機會。正好重新培養感情,而不是以往那種哥兒們的相處模式。

「我不能回答你未來的事。你是鄒……是我的朋友,我仍會當你是朋友。」文晴安含糊的回道。

「我明白,只要你不是拒絕我就好。」王諾奇搔搔頭笑道,明顯鬆了口氣。

看著王諾奇黝黑面容上的笑容,文晴安卻笑不出來了。

 ☆ ☆ ☆

範昊暘的車子才轉進鄒家居住的巷弄,隨即入目的就是文晴安和另一名高壯、黝黑、正氣凜然的男子站在門口談話。

男子笑著和文晴安揮手道別後,文晴安若有所思的看著他離去的方向,然後嘆了口氣。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知道以鄒琤的條件,應該有追求者,但是,目前鄒琤的身軀內卻是文晴安的靈魂,所以看到別的男人對她別有所圖的微笑、示好時,他的心情莫名的惡劣起來。

文晴安,命運為他挑選的女人,雖然他拒絕命運的安排,但……要他眼睜睜看著她投向別的男人懷中,他依然做不到。

他坐在車內,心情上的鬱悶令他遲遲沒有動作。只是隔著車窗,盯著鄒琤,不,是文晴安的背影。

文晴安呆立了好一會兒,才轉身想進屋時,卻自眼角瞥到範昊暘的車子。

多日的等待,讓她想都未想地綻出一朵笑花,喜悅的邁開步子朝他走近。

她彎下身朝他揮手,有些驚、有些喜的笑道:「你來看我嗎?」

範昊暘遲疑半晌,這才開門下車,低垂著頭看她,露出一抹淡笑。 「嗯。我開車經過附近,所以繞過來看看你習不習慣。」

不該這麼承認的,但望著她的笑靨,他發覺自己狠不下心對她說謊。

「還習慣,其實有些忙呢,因為有很多鄒琤的朋友來看我。」她偏著頭笑,可愛得讓他的心猛然一撞。

「剛才那個男人……」他的視線落在剛才那男人站立的地方,猶豫後還是開口詢問。

文晴安的臉上泛起困窘的淺紅,眼眸低垂的問:「你……看到了?」

「嗯。他也是來看你的?」他故作淡然的問。

「正確的說,他是來看鄒琤的。他是鄒琤的上司,來探望她的。」

「他喜歡鄒琤。」毋需懷疑,他明白當男人用那種眼神望著女人時的含意。

文晴安倏地抬頭,眨著眼,不解地問:「你……怎麼知道?」

「我看得出來。」她沒有否認,讓他的心情更加惡劣。雖然明知那男人喜歡的是鄒琤,卻無法保證他不會迷惑於這個喪失記憶,變得更加溫柔體貼的「新鄒琤」。

文晴安輕咬唇,搖頭嘆道:「我覺得很對不起他,他不知道我不是鄒琤,我怕會影響她在他心中的形象,我……和鄒琤很不同。」

「那不是你的問題,如果他真的喜歡鄒琤,他會明白你們不是同一個人。」範昊暘靠著車門,淡淡地說,語調沒有什麼起伏。

文晴安看著他冷淡的表情,有些難過,他似乎不怎麼想知道她的事。

「你還要去公司是嗎?那你快去吧,不要讓我耽誤你。再見。」她輕輕的說,微頷首後轉身離開。

「晴安……」看著她不安、頹然的表情,他不由得喚住她。

文晴安立即轉身,臉上有訝異與隱藏不了的淺淺欣喜。

 他叫她的名字!雖然被非親非故的男子喚自己的閨名很羞人,但因為是他,所以她的心就是抑制不了的雀躍。

 「什麼事?」

範昊暘對自己突然出聲留她,驚訝不亞於她,沉默半晌才故作平靜的說:「沒什麼,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已經派人去調查張天師後代的事,也許再過不久就會有眉目了。」

「喔!」原來他還是急著將她送走,文晴安的心情驀地低落。 「謝謝你,我知道了。」

「那……再見。」範昊暘手握了握又放開,拉開車門坐進車中。

「再見。」她輕輕地說,輕揮著手,目送他的車子從她的視線中消失。

從後照鏡中,瞥見她呆站在巷裡望著自己的車子,她落寞、孤單的身影好似一個被丟棄的孩童,不知該何去何從。

範昊暘握著方向盤的手不覺一緊,心口如巨石壓著般喘不過氣。

強壓下想停車、想擁抱她的念頭,他讓自己狠心離開。

 ☆ ☆ ☆

當範昊暘走進辦公室時,林瓏有些訝異,目不轉睛的看著他。

他將自己拋入皮椅內,隨即轉動椅子,轉身面向那一大片的玻璃帷幕出神。

門上幾下輕敲聲後,不待他回答,門自動被打開。

由失神狀態中回神的範昊暘,轉動椅身,淡淡的看著不請自來的好友兼屬下。

「你來公司,表示你的休假結束了嗎?」宋城飛斜靠在辦公桌邊,挑眉問。

「沒有。只是習慣性來這裡想些事。」範昊暘面無表情的說。

他不想回去,當他看到那幅畫在房中的人物工筆劃時,心情總是特別浮動不安。

「想事情?公事?還是……私事?」宋城飛雙手抱胸,靜靜的看他。

「現在是上班時間,想的當然是公事。」範昊暘撇唇淡笑。

「老大,你忘記你現在在休假中嗎?」宋城飛直言戳破他的謊言。 「那個女人,很像畫裡的人。」

範昊暘沒有否認,只是移開目光望向玻璃外的藍天。

看過那幅畫的人不多,正巧這個死黨就是其中之一。只是他不明白事情的前因後果。

「老大,我從沒有問過你那幅畫的事,但是……上面的男人極像你,現下又出現一個像畫上的女人,我真的覺得整件事很詭異。」宋城飛當初見到那幅畫時,還以為是范昊暘請人畫的,但當他知道那幅畫是幾百年前的古董時,只差沒被那種巧合嚇掉眼珠子。

「人生本來就是詭異的存在。」範昊暘淡諷道。

 總而言之,就是不想讓他知道。宋城飛聳肩道:「你不想說我也不追問,不過,明顯的你已經被那個女人影響……嘿!你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嗎?」

範昊暘向來沉穩、面無表情的臉上,出現震愕的表情。

好一會兒,他才恢復原有的冷漠表情,「宋副總,你沒有別的事可以做嗎?在這裡研究我的表情並不能讓公司賺錢。」

「公司老闆都不在乎賺不賺錢,我不過是區區的小副總,擔什麼心?」宋城飛皮皮的笑。

 範昊暘凌厲的瞪他一眼。

宋城飛連忙舉手道:「知道了,別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我當然是有事要報告。」

「這段時間,公事你決定就好。」他信任宋城飛的忠貞與能力。

「你交代的又不只是公事。」宋城飛由西裝上衣口袋拿出一張紙和一張照片。

範昊暘瞥一眼他遞來的紙張和照片,眼瞳忽地一縮,伸手接過紙張和照片,仔細閱讀。

「我不明白你找這個人做什麼,不過與其說他是張天師的後代,還不如說他只是個再現在不過的時下年輕人。」

「張靈河。」範昊暘沒想到剛才提到的人,馬上就有下落了。

「嗯,一個正享受人生,吃喝玩樂的大學生。」宋城飛聳肩附註。

盯著照片中,那名染著金發、戴著金耳環的年輕男孩,範昊暘的眉頭打了幾道折。

這樣的男孩,會有辦法送文晴安回去嗎?

「我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找他,不過現在知道他的下落,要派人和他接觸嗎?」宋城飛問。

範昊暘放下照片,眉頭緊皺,似在猶豫。

如果找到他也許就能將文晴安送回她生活的時代,但是……一想到她提及她病弱的情況時,他竟有絲不忍。

「不急,反正知道他在哪裡,要找他也不難。」他握緊拳頭,決定讓文晴安稍微享受一下自由的滋味,擺脫那具羸弱身體,擺脫那個壓抑的年代……

 宋城飛不以為意的聳肩。 「老闆是你,聽你的。只是你那時口氣那麼急促,我還以為很急呢。」

「口氣急促?我嗎?」他微挑眉,不知在宋城飛眼中,他會有急促的一日。

「是啊,好像急著做些什麼事,就像你現在這副模樣,神情冷靜,但眼神卻很焦慮,卻又不自知。」宋城飛此刻當他是老友,而非上司,是以老實無諱的直言。

範昊暘微楞,微蹙眉頭,陷入自我的思緒中。

 焦慮而不自知,他是嗎?

 ☆ ☆ ☆

一名瘦削、身著花襯衫的男子用力的推開門,嚇了室內一票正在玩牌的兄弟一大跳。

「要死了!狗仔,你開門能不能小力點!」一名壯碩男子唾口唾液罵道。

「抱歉!我是聽到一個消息,才想快點告訴老大。」狗仔抱頭不斷哈腰道歉。

「什麼事那麼急?有人來踩咱們的地盤?」此話一出,其餘眾人隨即立起身,每個人皆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

「不是、不是,是有關條子的事。」

 「條子?哪個條子?」

「就是那個踩了咱們賭場,害老大的弟弟蹲苦牢的臭條子啊。」狗仔提醒大夥兩年前發生的事。

「喔!你是指那個兇巴巴的女條子?」

「是啊!我得到消息,那臭女人好像病了,留職停薪在家窩著呢。」

 「那又怎麼樣?」

「以前忌諱她的身分和她手上的槍,可現在就不同了,她手上無槍又病著,咱們正好給她一點顏色瞧瞧。」狗仔眼睛發亮的說。

「你要我們對付一個病人?你是不是腦袋有問題?這話要是傳出去,我們的臉要往哪裡擺?」對於狗仔的建議,有人不以為然。

「先不要吵,我們聽聽老大怎麼說。」一名瘦削的男子製止眾人的爭吵,轉向不知何時已走出房間,在沙發上落坐的魁梧男子。

「我們就請她來坐坐,聽聽她的道歉吧。」老大咬著煙,眼神帶著嗜血的恨意,有本事將他唯一的弟弟送進牢裡,這個仇,他可一日不忘。

若不是為了重起爐灶沒有精神理她,他早想教訓那個臭女人。

沒有人能夠欺負他的人,尤其還是他的親兄弟。

既然老大下令,眾嘍囉立即用力應和:「是。」

狗仔高興的咧嘴笑,這下子,他在老大的面前算是大功一件,很快就可以由跑腿小弟升上一等。

 一想到這裡,他笑得更加開懷。

 ☆ ☆ ☆

文晴安看著鄒母的背影,一整個下午,鄒母都顯得神采奕奕,精力充沛的拉著她逛百貨公司,興致高昂的幫她選購衣服、鞋子,那神情儼然就是將她當成自己孩子疼愛的母親。

她毫不含蓄的母愛表達,讓文晴安即使覺得累了,也還是強撐精神隨著她逛下去。

鄒母買下不知第幾件衣服後,終於發現文晴安笑容裡隱含的疲累,這才想到這個女孩在以前是足不出戶的千金小姐,雖然身體是自己的女兒,但精神上還是那嬌弱的女孩啊。

深為自己的粗心大意感到心虛,鄒母連忙拉著她到百貨公司的咖啡廳喝杯咖啡休息,以補充體力。

非假日的午後,安靜的咖啡廳裡只有她們和另一桌才進門的兩名男子。

「真是抱歉,我忘了你不習慣出門,以後你要提醒我,否則我老是忘記。」鄒母愧疚的拍拍她的手。

「我只是不想掃伯母的興,而且我自己也逛得很高興。」文晴安體貼的說,她逐漸習慣這個多彩多姿的世界,自然也產生好奇心。

「那就好,小琤就沒有你貼心,她總是粗枝大葉,要她陪我逛個街,就像要她的命。」鄒母笑道。

文晴安的細心、溫柔,讓鄒母享受到一般母女應有互動。不過幾日,她已將文晴安當成另一個女兒了。

「我從小身體不好,也不能出門,所以能到處走走、看看,對我就是很值得高興的事了。」文晴安輕啜一口香味四溢的玫瑰花茶,這是她來到這裡之後,喜歡上的飲料。

「放心,以後你可以盡量看,盡量玩,彌補你以往的遺憾。」鄒母慈愛的輕拍她的手。

「伯母,我……真的很感激你們,你們對我的好,我不會忘記的。」她的眼眸浮起薄霧,柔美的笑說。

「能夠見面,就是緣分,說什麼感激呢。」鄒母爽朗的笑。 「我去一下廁所,你在這裡等我。」

 「好。」

就在鄒母繞出咖啡廳,走向另一方向的洗手間後,原本隔桌的兩名男子忽然在文晴安的左右坐下。

「兩位先生……你們是否坐錯位子了?」文晴安防備的看著陌生而且面貌不善的男子。

「沒有錯,咱們找的就是你。」其中一名瘦子瞪著她,語氣不佳的哼道。

「找我?」她的心驀地一沉,有不好的預感。 「我認識你們嗎?」

「臭女人,還裝蒜!」另一名體型略胖的男子罵道。 「咱們兄弟受你照顧,今天特地來回禮。」

文晴安身子瑟縮,強忍著懼意的說:「我真的不認識你們,兩位先生怕是找錯人了。」話才說罷,她旋即起身想要離開,卻被瘦子給攔了下來。

「你不認識我們沒關係,但只要你見著大哥,自然就認識了。」瘦子粗魯的拉著她的手臂,就要拖她走。

「放開我!我不認識你們,你們找錯人了!」文晴安揚聲大叫,驚動一旁的服務人員,兩名女服務生瞧見這副景像也嚇呆了,才想上前就被胖子狠瞪一眼,嚇得連忙退了幾步。

「看什麼!再看就宰了你們!」胖子狠瞪服務生,出言恐嚇。

「啊!」兩名女服務生何曾見過惡人,直被嚇得躲進櫃檯,日頭赤炎炎,隨人顧性命,只敢悄悄的用電話報警,希望警察能快點來解圍。

「快走!」瘦子拉扯著文晴安的手,硬將她拖著走。

「不要!放開我!我不認識你們,我不要跟你們走!」文晴安根本不曾見過這種場面,當下嚇得淚水奪眶而出。

「臭女人,不准叫!」瘦子被她的尖叫惹惱了,伸手甩了她一巴掌。

霎時,文晴安只覺臉頰如火燒,唇畔還有些血腥味,整個人更是被打得頭暈目眩,無法反抗。

「啊──你們要對晴安做什麼?」如廁回來的鄒母,一見兩名男子挾持文晴安,整個人就像被長針刺到,扯著嗓子尖叫。

「幹!歐巴桑雞貓子鬼叫什麼!」胖子惡目相向,朝鄒母怒罵。

「誰是歐巴桑?!王八蛋!放開晴安!」鄒母火氣一升,沖向抓著文晴安的瘦子,揮起皮包就是一陣亂打。

瘦子被鄒母打得只能東躲西閃,逼不得已只能咒罵著放開文晴安。

「我警告你,歐巴桑!少管閒事!」胖子看著同伴被打鼻青臉腫,忙拿出刀子揮舞。

「什麼叫閒事!她是我女兒,我是她娘,有事找我!」鄒母將文晴安護在身後,母雞保護小雞似的大叫。

「幹!礙事的老女人,等我宰了你再抓人。」胖子揮著刀子就要砍人。

鄒母看見刀子逼近,又是一陣尖叫。 「殺人啦!壞蛋要殺人啦!救命啊!」一邊亂叫,一邊拉起文晴安拔腳就跑。

「往哪裡跑!」瘦子被打得怒火灼燒,也拔出刀子堵在門口叫道:「敢打老子,看老子不砍了妳才怪!」

前有惡虎,後有狼,鄒母只有拿起凳子擋在胸前,準備豁出去了。就在此時,一陣陣急促的哨音傳來,兩名男子看著飛奔接近的警察,罵了一句三字經。

「媽的!條子來了!咱們先退,等下次再抓人。」瘦子當機立斷,偕同胖子由另一方向的出口遁逃。

幾名警察兵分兩路,一路追了過去,另一路則留下來。

「晴安,你沒事吧?」鄒母急忙問著臉色死白、驚惶無措的文晴安。

「我……」文晴安眨著驚恐的眼,環抱著自己不停抖著,語不成聲。

「太太,到底怎麼回事?那兩個男人你們認識嗎?」一名警察問道。

「我們怎麼會認識那種壞蛋,可惡!竟敢當街擄人,還拿刀子晃來晃去,眼中還有沒有法律!」鄒母抱著文晴安,氣憤的道。

「他們要綁人?你們能跟我們上警局做個筆錄嗎?」警察一聽到是擄人未遂,臉色更沉重。

「沒問題,警察先生,你們一定要抓到那兩個混蛋,絕不能讓他們逍遙法外。」鄒母義憤填膺的說。

「當然,我們一定會全力追查那些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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