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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上任滿一個月的週末,公司同仁幫她辦了個歡迎酒會,不分部門,自由參與。
來的人不少,目光梭巡全場,沒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她不意外。
這種場合,他向來不參加的。
酒酣耳熱之際,狂歡、勁歌熱舞、躲在角落耳鬢廝磨的……滿室擾攘中,她卻
只感到孑然一身的——孤寂。
她是今晚的主角,被灌了不少。
酒氣在胸腹間翻騰,她扶著昏沉的頭,退出Pub,翻找出手機,點開電話簿
按了幾個鍵……十二點整。
沐浴過後,正準備就寢,床頭的手機鈴聲響起,關毅伸手按下接聽鍵,耳邊傳
來低弱的輕喃聲:「你睡了嗎?」
他愣了一下,拿開手機看來電者,確定沒認錯聲音,皺眉又貼回耳邊。
「我喝醉了,過來接我好嗎?我想去你那裡。」
她是不是撥錯電話了?此時的口氣帶點小女人醉後嫵媚,以及向情人撒嬌的耳
畔呢喃……她是要撥給杜非雲嗎?看來醉得不輕。
不打算在此時講理,直接說:「等我,我馬上去。」
他知道酒會的地點,換了衣服,以最快的速度到達她所在的位置。
她正蹲在人行道上,忍著想嘔吐的難受感。
「採菱?」
他憂心地上前。
「你來啦!」
仰眸見著他,唇畔泛起一朵滿足的笑花,軟軟地將身子靠向他。
全心倚偎的姿態,彷彿他是她的全世界……「走好,我送妳回去。」
接過她遞來的車鑰匙,扶著她的腰起身。
「我要去你那裡。」
她開口要求。
他腳步一頓,不語,繼續往前走。
不說話,就代表答應了。
她吁了口氣,雙臂纏抱住他的腰際。
將她安置在駕駛座右側,繫好安全帶,才平穩地上路.車內氣氛很安靜,她偏
靠著椅背,半垂下眼臉,看起來似乎很累。
他關了冷氣,稍微開點車窗,新鮮空氣或許會讓她感覺好些。
夜晚的車道很靜,他們都沒有說話,只剩電台播放的音樂,輕輕流洩在車內,
他與她之間,一首又一首。
【面對你未曾有過的安靜
竟察覺到驚慌的神情
終於開口做出了決定
你要放棄這段情
你從來不曾試著瞭解我
愛你比愛自己更多
而我所做的各種努力
看在眼裡從不放在心裡
為你掏了心
付了情
再多苦我都認命
你卻不動心
不領情
一片癡真卻隨風飄零
受難以回收
情依舊
愛你堅持不罷休
就算再重頭
還是錯
依然對你愛不釋手
(詞/林賢)】
怎麼……會播這種歌曲?他乍聽之下,心神微微一震,握住方向盤的指節抽緊
,略略側眸瞥視她,她出奇地安靜,半斂的眼眉,看不出情緒。
她,聽到了嗎?將車開到他住處樓下,扶著她進門,問她:「要洗澡嗎?」
「要。」
理所當然地,伸手討衣眼。
沐浴過後的她,身上泛著和他一樣的沐浴乳香味,穿著他同樣過大的衣物,盼
妝盡卸,純淨素顏幾乎與八年前無異,含情的眼眸仍有眷戀,那一瞬間,他幾乎比
惚地起了錯覺,以為回到從前——狼狽地別開眼,將自己由那雙水媚明眸抽離,不
讓自己沉陷在錯覺中。
「床讓妳睡,我睡沙發。」
他指了床鋪,拿來雜誌翻閱,不敢再看她。
「你可以——上來睡,我不介意。」
她輕輕地,說道。
雜誌掉在地上。
洗完澡了,酒意沒有稍微消褪嗎?不曉得在緊張什麼,他慌亂得有些可笑。
「妳、妳先睡吧。」
她像要說什麼,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點點頭,爬上床的左側。
時間過去多久,他沒去數,布谷鳥壁鍾發出整點的報時聲。
三點了。
這本雜誌一個字都沒進到他腦海,她側身蜷睡,棉被拉高到下顎,留下右方空
蕩蕩的一大片床位。
他移動僵硬的身軀,悄無聲息地在她留下的床位躺下,關掉床頭那盞暈黃的燈
光,房內陷入一片黑暗。
他沒有辦法睡,眼睛一閉上,嗅覺、感覺就會愈靈敏。
同樣的沐浴乳香味,卻在他們身上散發出不同的風情,交融成男人與女人的曖
昧氣息。
柔媚馨香迴繞在鼻翼之間,想到她溫軟嬌軀就躺在他旁邊,身體不自覺地為她
而緊繃。
隱約的女性馨香益發清晰,腰際讓橫來的玉臂摟住,他微愕。
「採菱?」
她並沒有其他動作,只是將臉蛋貼靠在他胸膛。
她想起,剛剛不經意由公司同仁那裡聽來的對話——【「原來,關毅和駱經理
,真的只是朋友而已耶!」
「妳又知道了?」
「他親口告訴我的啊!本來他中午答應我的邀約我還高興了一下,誰知道半竟
然一邊吃拉麵一邊告訴我,他有女朋友了。」
「好笨哦!駱經理條件那麼好,大家搶著要,他居然不要。」
「很多男人搶,不代表他也一樣要心動吧?他說他走很一板一眼的人,心中只
能放一個人,名額滿了就容不下其他,那個人在他心裡藏了很多年,他這輩子部下
可能有不愛的一天。
駱經理條件再好,只有這種人,是打不動的。」】
只有這種人,是打不動的。
該死的對極了。
她實驗證明過了,不是嗎?「採菱?」
輕輕地,又喊一聲。
她睡著了嗎?「喊姚千慧就親親密密的『慧』,喊我就是客客氣氣的『採菱』
,挺差別待遇的嘛!」
答案是,她沒睡。
關毅愕笑。
「妳希望我喊『菱』?」
「還不難聽啦。」
低哼聲幾乎聽不見。
「我不曉得妳會計較這個。」
她哼了聲,小手輕輕滑動起來,撫觸他僵直的背脊。
「採菱,妳——」
他啞了聲,忘記要說什麼——因為小手已經鑽入睡衣裡頭,撫觸肌膚溫度,甚
至——囂張至極地吮吻露在上衣外頭的頸際肌膚,那力道好似刻意要留下痕跡。
關毅被她撩撥得渾身火熱,濕軟的唇舌在他敏感的頸膚、耳際游移親吻,並且
性感地含住了他的耳垂。
要命!他粗重地喘息,兇猛的慾望在體內衝擊。
「妳最好立刻停止,否則——」
否則他就不保證自己的行為了。
「否則如何?」
極盡挑釁地,仰首吻他。
他別開臉,拒絕她的索吻,悶聲道:「我不是杜非雲。」
她奇怪地瞥他一眼。
「沒人說你是。」
然後,堅決吻住。
她的吻,帶點霸道,不容拒絕地纏吮,喃喃喊著:「關毅、關毅、關毅……大
笨蛋……」
所以,她從一開始就是要找他嗎?不是撥錯電話?他眸光一熱,密密封住她的
唇,以著幾乎奪去呼吸的狂熱,與她糾纏深吻。
沒了平日的溫吞,他幾近粗魯地扯掉兩人身上的衣物,急切需索、佔有。
「嗯——」
太快了。
她秀眉微蹙,一時無法適應他的入侵,感到些許疼意。
他停不下來,緊緊地擁抱她、親吻她。
那樣的緊窒、溫熱,包容著他,令他幾乎瘋狂,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深入、狂熱
,然後與她一同燃燒,到達極致。
天已經亮了,他卻不想移動,下意識摟緊懷中嬌軀。
這回——不只三次吧?他回想。
指尖輕輕撫過她臉上的疲憊,他把她累壞了。
連他都意外,他昨晚會如此失控,此刻正渾身酸痛。
他想,她的狀況也好不到哪裡去。
本想擁著她再小睡一會兒,她正好在這時醒來。
懷抱乍然而來的空虛,一瞬間湧起淡淡的失落。
他睜開眼。
「採菱?」
「我先走了,拜拜!」
穿回昨天的衣服,簡單說完這句話,瀟灑轉身。
就這樣?昨夜那個似水柔情的她,彷彿隨著今早的陽光蒸發,他迷惑地望著她
又掛回那張淡然淺笑的面容。
「妳——昨晚——」
他艱難地吐出聲音。
「噢,對了,昨晚很美好,謝啦。」
她說得大方,毫不忸怩。
他心房浮起陣陣難受。
她表現得很得體大方,完全是成年人處理一夜情的方式。
「沒有——任何意義嗎?」
一絲一毫,都沒有?沒想到他會這麼說,駱採菱訝笑。
「當然有。
和你做愛的感覺很好,我熟悉你,也習慣你的碰觸,所以找你。
大家都是成年人,這會很奇怪嗎?」
「……不奇怪。」
他低喃,近似自言。
這只是一場單純的男歡女愛,他所投入的執著,卻比她多太多,她已經……什
麼都不在意了。
因為放掉了複雜糾結的情緒,才能夠這樣坦然自在地來場一夜歡愉。
「我沒有做避孕措施。」
他輕聲告訴她。
「你放心,我等一下會去藥房買藥。」
有一種叫「事後避孕藥」
的東西,七十二小時內都有效,他不會不曉得吧?沒有任何留戀,界線劃得清
清楚楚,不留糾葛。
她真的,不一樣了。
二十八歲的她,真正像個成熟自信的都會女子,處理任何事——包括對他,都
有著果決明快的作風——沒有一絲依戀。
她,再也不是那個待他風情無限、柔情萬千的駱採菱。
【「駱採菱回來了?」
一見面,姚千慧劈頭就問。
「妳知道?」
消息傳得真快。
「看你的表情,要是我不知道,你就不打算告訴我了,對不對?」
他的沉默,代表她猜對了。
「難道你沒有告訴她?!」
他斂眉,盯著盤中的食物,不語。
「你不說,我去。」
行動派的,出了社會,年紀一把了還定沒變。
「這是我和她的事,慧,妳別插手。」
他抬起頭,神情堅定。
「如果我沒料錯,你根本什麼都不打算說,對不對?」
「沒什麼好說的。」
「什麼叫沒什麼好說?八年前你明明有試著要挽回,也明明一直在等地回來,
不告訴她,她怎麼會知道?搞不好她在心裡痛罵你無情無義。」
「那又如何呢?也許她現在,已經有其他選擇了,守著這份情過不去的人是我
,不該拖她下水。」
「如果你抱持的是這樣的想法,那你等她等假的啊!」
她快被這個溫吞男搞瘋了。
「這是我欠她的。」
簡單一句話,姚千慧驀然領悟。
他等,不代表期許會等到她,只是單純地「等」
而已,守著對她的感情,不帶任何目的地等。
「關,我實在不曉得要怎麼說你了……」】
由恍惚中回神,他泛起苦笑。
採菱回國的第一個禮拜,他和姚千慧中午一道用餐時,就立刻被質問了。
他其實並沒有自己表現得那麼平靜,否則,她剛回國時,就不會心神大亂,連
午餐都沒有心情吃。
別說沒有想過會和她有什麼結果,就算有想過,那美好的一夜,已經足以使他
八年的等待得到安慰。
他試過要說,但是她已雲淡風輕,那樣灑脫、無所執念的姿態,他實在說不出
口,無法以八年相思,去強素回應。
於是,他又退回角落,安於沉寂,安於等待,一切,沒有什麼不同。
他無法告訴千慧,那種感覺,其實很酸、很苦。
在那之後,她偶爾還是會到他住處留宿,不頻密,次數屈指可數,真的只是偶
然想起。
他其實不喜歡這種感覺,有性無愛,就像普遍一夜情的男女,天亮之後各自回
歸生活軌道。
幾時起,他們成了只能宣洩情慾、無法交心的性伴侶?即使這樣的模式,是時
下都會男女普遍的生活型態,但這不是他要的。
他並不想他們的關係變得如此冷漠,身體火熱結合,心靈卻冰冷遙遠,這令他
——胸口陣陣疼痛。
桌面被人輕敲了幾下,他回過神,順著纖指往上看,駱採菱不知幾時來到他面
前。
「想什麼啊?我說話都沒聽到。」
視線順著她的動作移動,她微踮腳尖,俏臀半坐在他前方的桌緣,窄裙下是一
雙勻稱修長的玉腿,裙下春光隱約可見。
這舉動對男人來說,是一種接近性暗示的挑逗。
他還是……比較習慣她摟著他的腰,將柔軟身軀揉進他胸懷,純真的撒嬌姿態
,不適應她過於世故的魅惑風情。
他瞥開眼,不願在性感春光中多作流連,沒留意到她表情微微一僵。
「妳剛剛說了什麼?我沒隱清楚。」
「我說——」
半傾向他,在他耳邊低道:「今晚我去找你。」
沒料到她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這個,本能地左右張望了下。
整個辦公室空蕩蕩的,全用餐去了,難怪她有恃無恐。
她來找他,也只有一件事能做了,不像以前,即使什麼也不做,相擁而眠也能
溫暖心房……胸口泛著淡淡的苦澀,他輕聲回拒。
「我有事。」
「這樣啊!」
她聳聳肩,無所謂地離開桌面。
「那好吧,我找別人。」
心房一陣痛縮,他轉頭瞪視她的背影。
「採菱!」
他喊住她。
「還有事?」
「十點之後,可以嗎?」
他不受控制地,冒出這句話。
「OK!」
她勾唇,淺笑離去。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撐著額頭,閉上眼。
好無力、好悲哀,他竟沒有辦法,控制這一切。
一場歡暢淋漓的性愛過後,他淺促喘息,將臉埋入軟嫩酥胸,歡愛後的餘韻淺
淺激盪。
他仍埋在她體內,沒急著退離,她伸手擁抱他,掌心柔柔撫著他的肩背。
與她上床,最留戀的,居然是這一刻,她溫柔的擁抱、親吻,不為肉體歡愉,
只是純然的親密。
也只有這一刻,他隱約能感受到一點過往的痕跡。
肩頭酥麻,她又在胡亂啃咬了。
只有這點,她還是沒變,極愛啄吮他領口、頸部,並且製造痕跡,他無數次懷
疑她是故意的。
只要前一晚他們在一起,隔天見到他的人都不會懷疑他做過什麼,那一道道情
慾印記,想遮都遮不住。
相較之下,他反而會更加留意,不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怕她名譽受損,怕
她對另一個男人無法交代,怕……造成她的困擾。
她又親吮到脖子上去了,他也沒阻止,反正他困擾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的事,
就順著她的意,她開心就好。
「採菱,妳有沒有想過……結婚的事。」
他、她,還有杜非雲,不能這樣下去的,她應該知道。
她現在,如果心是在杜非雲身上,那他們就不該再有肉體糾纏,不該讓她同時
周旋在兩個男人之間,對誰都不純粹;又如果,她對他還有絲毫留戀,那麼,有沒
有些許可能,嫁給他?這種關係,他真的不想再繼續下去。
駱採菱停住動作。
「結婚?你說我和你?」
「嗯。
妳想嗎?」
「少來,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少給我來那套負責的陳腔濫調,你並不是我唯一的男人,要負責還輪不到你,
省省你過重的責任感。」
她還不瞭解他嗎?八年前他就是為了責任感和她交往,最後只落了個「以愧疚
綁住男人」
的話柄,她要是會在同一個地方跌兩次,那就是比他更笨的笨蛋了。
「……我知道了。」
他掩眸,翻身退開。
她話是不是……說得太重了?他退離時的僵硬,她感覺到了。
「關毅……」
她輕喚,挨近他身後,帶著一絲歉意親吻他寬闊的肩背,掌心順著他的肩膀輕
撫而下,碰觸他光裸的身軀。
他回眸。
「妳想再來一次?」
「嗯,可以嗎?」
「好。」
她要,他就給。
也只能這樣了……掩去悲哀,他翻身覆上她,重燃情慾。
像要彌補什麼,她回應得此任何時候都要熱情,身體毫無距離地契合、共鳴,
卻也比任何時刻都還要深刻地感受,心靈……遙不可及。
【砰!刺骨的疼痛由頰邊蔓延開來,有一瞬間視線是昏暗的,直到耳邊傳來姚
千慧的驚呼聲與伸過來的乎,他才發現自己跌坐在地面上。
怎麼——回事?嘴裡嘗到一絲血腥味,他緩慢抬起頭,接觸到一張盛怒不已的
臉扎。
「杜非雲,你憑什麼打他?」
「這一拳,是代替採菱打的,要你永遠記住,你對她所造成的傷害,遠遠超過
這一拳千百倍!」
說完這句話,杜非雲轉身就走。
采——菱?!
這個名字令他意識立即清明起來。
「等等!」
他急忙坐起身。
「採菱她……還好嗎?」
那天過後,她就再也沒出現在他面前。
難道,真像她臨走時說的,不顧再與他有任何牽扯?「你憑什麼問?」
杜非雲半回過身,滿臉嘲弄。
「一個辜負她、誤解她的男人,憑什麼問?姓關的,你最好記住,是你自己先
放棄了守護她的資格,往後就算有其他人取代、就算你再悔恨莫及,都沒有權利爭
取!」
「杜非雲,你站住!」
他來不及反應什麼,千慧怒喊住他。
「你交代完該交代的,那我呢?對我你就沒有一句交代?」
杜非雲靜默了下。
「請相信我真的試過,但很抱歉,最終還是愛不了妳。
這件事,與採菱無關,是我虧欠妳,妳的怨恨,請衝著我來,別為難她。」
姚千慧哭了,只因他對她,從來就不曾有過這樣憐惜護衛的心情。
這些話,言猶在耳。
他的悔恨莫及,確實讓杜非雲料中。
他無法在那時拋下隨時會陷入極端與崩潰的姚千慧不管,等到她的情緒逐漸乎
復,終於能夠坐下來好好把事情談開,思緒沉澱後,他從沒有一刻如此清楚過。
那一段舊時愛戀,真的過去了,曾經付出過,見她絕望悲傷,他不可能無動於
衷,只是那離愛情,已經太遙遠,感覺一旦淡了,就再也追不回昔日情懷。
採菱轉身時,那抽光了知覺的空洞,才是他愛情的現在式。
曾幾何時,她竟在他心中埋得那樣深了,他卻不曾實質地體悟到。
至於千慧,那其實不難理解的。
她是落水者,而他是當時唯一的浮木,她會攀住是人之常情,她只是無助,需
要一點安慰與支撐下去的力量,所以當時,他無法走開。
但是,他們不可能在一起,她不愛他,他也不愛她,他與她都清楚這一點。
就像杜非雲說的,他試過去愛她,只是沒能成功,這能怪杜非雲?怪採菱嗎?
採菱只是比她多了些不同,成功地走進他心裡,而她走不進杜非雲心裡,又怎麼能
怨?看清了,釋然了,她能回復過去的平靜,只是,他再也回不去。
習慣了隨時會在屋內每一個角落出現的倚影,他每天都在期待,也每天都在失
望。
對感情,他太笨拙,一向都是她在主導這段感情,她走了,對他心死絕望,他
慌亂得不知如何挽回她的信心,如何讓她明白,他是真的——很在乎她。
他比誰都清楚,他待她,太過虧欠,一再一再忽視她的心情,總以為地會包容
,總以為將來有太多機會彌補,於是一再讓她哭泣,一再傷了她的心,他讓她愛得
如此委屈,等到她終於疲倦了,放下對他的執著,他甚至沒有那個臉去挽回。
杜非雲說得對,他確實,悔恨莫及。】
砰!一個翻身,撞到桌角,驚醒,撫著頰邊的疼痛,一時還分不消現實夢境。
直到手肘碰觸到枕邊人光裸的肌膚,他才想起,是了,採菱今晚在這裡過夜。
扭開小燈,微撐起身,凝視她歡愛過後,倦睡的容顏。
她就在他的床上,他可以用各種方式抱她,以身體愛她,卻碰觸不到她飄忽的
心,到底,她愛杜非雲多些?還是對他眷戀多些?他分不清楚,每當佔有她時,歡
愉愈強烈,心就愈痛。
她當初的心情,就是這樣嗎?追著永遠觸摸不到的心,疲憊而惶然……「不要
……」
細細的呢喃由她唇畔飄出,他聽不真切,傾身捕捉細微音浪。
「……不……要走……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對不起……」
她夢見了什麼?緊皺著眉頭,表情似乎極慌張、痛苦,彷彿受困哀鳴的小動物
。
「採菱?採菱?」
「……留下來……我不要你走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要你……真的
……很想……愛你……」
誰?那個她想愛的人,是誰?關毅很清楚,她口中的這個人,絕不是他,也應
該不是杜非雲。
是誰,讓她如此愛,如此痛,又如此掙扎?汗水打濕了頰邊細發,她的表情太
悲傷,連睡夢中都會頻頻掉淚,他心痛地將她摟進懷中。
「沒關係,沒關係,還有我在。
採菱,不要哭……」
一下又一下,掌心輕輕拍撫她,感受到他的憐惜,她逐漸平靜下來,淚水停止
了,輕輕眨了眨眼,對上他柔暖的眸光——「我愛你。」
探手,往他頸上一攬,柔柔吻了一記,安心閉上眼,這回,夢中不再有淚。
他卻呆愣當場。
她說,她愛他。
可是,她知道他是誰嗎?她的意識,足夠清醒到將現實與夢境分隔開來嗎?多
麼心痛又心酸的一句話,他幾乎願意為此等上一輩子。
他閉上眼,緊緊抱住她,再也無所謂,她傾訴的對象是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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