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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今天是八月八號,不算什麼特別的日子,但對我而言卻是值得紀念的一天,我
的心情到現在依然受衝擊,無法平復。
今天是父親節,小悅悅在幼稚園的勞作課做了一張卡片,上面有她生嫩可愛的
甲手加注音,寫著:把拔,我愛你。
父親節快樂。
各位可以想像我的心情嗎?如果不是掉眼淚太丟臉,我眼眶真的是熱的。
聽她媽媽說,她將養了許久的小豬撲滿送屠宰場了,一早就纏著媽媽出門挑禮
物,用她所有的積蓄——一百七十八塊,為我買了一條圍巾。
這是我生平第一次收到父親節禮物,很感動,感動到不知該說什麼,也和各位
分享我的喜悅。
——梓言
在那之後,有幾回何宇綸的簡訊讓她給撞見,她會代替他回復,他總說:「何
必呢?」
浪費簡訊錢,做這些無意義的事。
她卻回他:「他能堅持多久,我就能堅持多久。」
某天,他不經意在門外,聽見裡頭的她壓低了音量對手機另一方說:「懂得愛
他的人不是只有你,你能堅持我就不能嗎?現在就比誰長命,能夠愛梓言到最後。
」
他恍然明白,那句「堅持多久」是什麼意思。
她總說,他的存在守護著她們母女,有他在就能感到無比安心,但是她不知道
,她的存在,其實也暖暖地守護著他的心。
不是依賴,不是習慣,而是愛。
她說,她愛他。
他悄悄將這句最美麗的承諾收進心底,雖然不是對著他說。
農曆年將屆,關梓言找了個時間做了大掃除,順便將冰箱中一些易腐壞的物品
做處理,有很長一段時間他不會在家。
忙完後去對面找人,就見汪恬馨懶懶地趴臥在床上,手邊散落幾本雜誌和旅遊
手冊,拿了枝筆埋頭塗塗寫寫。
「妳在做什麼?」
他跟著脫鞋上床,湊過去看。
「今年的年假長達九天耶,在規劃要怎麼打發。」
正要伸手去翻旅遊雜誌的手停了下來,他偏頭瞧她。
「那妳往年都怎麼打發的?」
「四處走走逛逛啊,感覺一下新年的氣氛,不然就是到同事家拜個年,時間就
打發過去了。」
聽起來好慘。
他知道她沒有任何親人——也或許有,但不往來,總之認識至今,沒見哪一號
親友冒出來過,那她過年,應該也無家可回吧?「那妳——咳咳!」
他清了清喉嚨,不甚自在地說;「要不要跟我一起回雲林老家過年?」
聽起來好像醜媳婦見公婆的感覺,尤其是他彆扭的態度。
她太瞭解這個男人了,天生的好相貌容易讓人誤以為他很能玩、也很有本錢玩
,其實他骨子裡比誰都傳統保守,不輕易給承諾,一旦帶她回家面見父母,那便是
做了關於終身的打算。
她心有所悟,揚唇笑了,明知故問:「方便嗎?」
「方、方便啊!看妳意思怎樣?」
她偷吻了下他透出薄暈的面頰。
「好。」
為了趕回家吃團圓飯,只好擠在那一波返鄉高峰的人潮之中,再加上火車嚴重
誤點,一趟路下來,小的那個已經撐不住陣亡在他懷抱,大的那個也掩不住倦意。
好不容易從那堆沙丁魚人群中脫身,在轉公車的等待空檔,他心疼地凝視她。
「還好嗎?」
「還好,只是嫉妒悅悅。」
她也好想趴在他肩上睡喔!「會緊張嗎?」
向晚時分風大,關梓言單手替她順了順發,看出她笑容撐得不太自然。
「有一點。」
她探手向他,五指牢牢纏握。
「不過你在我身邊的話,就好多了。」
「別擔心,我爸媽人很好的。」
她淺淺一笑。
「我知道啊!他們要是不好,怎麼教得出那麼好的你。」
為了紓解她緊繃的情緒,下了公車之後,他沒立刻回家,而是貼心地帶她四處
走走逛逛,等她做好心理準備。
忘了估算進去的是,小小的鄉下地方能有什麼秘密?走到哪裡都會遇上熟識的
人,有些左鄰右舍還是看著他長大的,他還沒回到家,消息就已經先傳回去,全家
人都知道他和一個很漂亮的女人走在一起,還很親密地手牽手、替她順頭髮、共喝
一杯飲料……最重要的是,手上還抱一個,毫無疑問就是一幕天倫樂!再然後,一
傳十、十傳百,一群叔伯嬸婆、親朋好友全湧上他家來道賀。
本以為關家長子眼光奇高,這輩子怕是抱定獨身主義,沒想到孩子都這麼大了
……等到人群散去,關梓言剛好回來。
守在小路旁等待的小弟,悄悄向他通風報信。
「大哥,你慘了,老爸臉色很難看,你自己皮繃緊一點。」
關梓一言不吭聲,汪恬馨來回瞧了兄弟倆一會兒,摸不著頭緒。
「為什麼慘?」
關梓勤注意力被吸引,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她。
「妳就是傳說中的大嫂啊?妳好,我是關梓勤,排行第七,他最小的弟弟。」
「第七?」
好可怕的數字,關媽媽真是增產報國啊!一路聊進四合院裡,她突然想起。
「對了,你們剛剛說為什麼慘?」
兩人還來不及搭腔,聲如洪鐘的怒吼由大廳傳來。
「關梓言,你給我進來!」
三人對看一眼,走進大廳。
「慘了,連家法都拿出來,事情大條了。」
關梓勤喃喃低噥。
關家還有家法?!
好吧,有家法不奇怪,不過——都三十歲的大男人了,還請出家法,真打得下
去嗎?「不要懷疑,我家是沒有年齡之分的,做錯事,老爸照常當七歲孩童打,不
會管你什麼男人的面子尊嚴。」
看出她的疑惑,關梓勤悄悄在她耳邊補充說明。
但問題是,梓言做錯了什麼事?她到現在還是沒搞清楚。
「你給我跪下!」
氣勢懾人,完全展現一家之主的權威。
一番折騰下,趴在他肩上的悅悅早被擾醒。
「好吵喔!」
小手揉了揉眼睛,初醒嫩嗓,嬌甜得惹人憐愛。
「聽到沒有,你大嗓門把孩子嚇到了。」
關家的娘出面緩和氣氛,不過顯然這並不能絲毫消除關家大老爺的怒氣。
關梓言將孩子交給汪恬馨,順從地走上前彎膝跪落地面。
關家老爺不由分說,舉起籐條就往他背上揮落。
「啊!」
汪恬馨不覺驚呼出聲,沒見過這等場面,當場嚇傻了眼。
「哇——」不只是她,懷中女兒也被這場面驚嚇得哇哇大哭。
大過年的……不需擺出這種陣仗吧?看得出來關爸爸下手不輕,每一下都勁道
十足,但關梓言挺直了腰桿,硬是一聲不吭地承受下來。
男子漢氣魄不是用在這裡的啊!他不吭聲,她可是看得心疼,在一旁不知所措
。
「我從小教你什麼?誠實、負責、有擔當!你記到哪裡去了!」
「我記在心裡,沒有忘。」
關梓言沉定回應。
「所有的孩子裡面我最信任你,以為你懂得潔身自愛,你卻在外面把人家的肚
子搞大了,這是負責、有擔當的行為嗎?」
「我沒有。」
汪恬馨總算弄懂這陣仗是怎麼來的。
他這頓皮肉痛……挨得好冤。
張口要說什麼,哭紅了眼的悅悅竟掙脫她的臂彎,跑上前抱住他手臂。
「把拔、把拔——」她最心愛的把拔,誰都不可以欺負他。
關梓言嚇了一大跳,籐條差點揮到她,趕緊將她護進懷裡。
「悅悅,妳過來做什麼,去媽媽那裡。」
「把拔痛痛——」小手好心疼地拍撫他胸口。
他的小悅悅想保護他。
關梓言窩心地親了親她哭紅的臉蛋。
「把拔沒事。」
血緣又如何呢?悅悅那麼愛他。
「恬馨,把悅悅帶過去。」
關家老父一聽更火大。
「小孩都喊爸爸了,還死不認錯!」
又是把拔、又是甜心的,當他們都聾了嗎?「有膽弄出私生子,沒膽子承認嗎
?我關家有這麼見不得人,丟了你的臉?有對象也不帶回來,孩子都這麼大了還要
別人來告訴我,關梓言,你好樣的!」
「我——」關梓言為難著。
欺騙父母的事他做不到,這種事也騙不得,可是真要說出來……遲疑之際,終
於搞懂狀況的汪恬馨站出來。
「伯父,您誤會梓言了——」「恬馨!」
他輕喝,阻止她。
兩人眼神交會,她淺淺微笑,朝他點了一下頭,無聲的默契在眸光中流轉。
取得共識,他將淚眼汪汪的悅悅交給她。
「妳先帶悅悅出去。」
接下來的事,不適合小孩子聽。
「梓勤,要考研究所的人,回房讀書去。」
「我才大一耶……」上訴。
「我說去就去!」
當庭駁回,拍案定讖。
「梓容,妳不用給男朋友回個電話嗎?梓群,你開了半天的車回來,要不要去
補個眠?梓修,去聯絡一下梓齊,看他什麼時候到……」看出他明顯的清場意圖,
其他還沒被點到名的,都很識相地自動離開。
接著,便是關家老大與兩位老人家辟室密談。
沒有人知道他們究竟談了什麼,只知道一個小時之後,大廳的門開了,關梓言
率先走出來。
等在不遠處的汪恬馨趕緊迎上前去。
「談得怎麼樣?」
他揉揉疲憊的眉心。
「抱歉,讓妳看到這種場面。」
他本以為,還有時間私底下和父母先談的,沒想到八卦流言傳送的速度這麼快
,根本讓他措手不及。
「小小嚇到而已。
我比較擔心的是你爸媽的反應。」
應該是對她印象差到極致了吧?「沒事,妳別擔心那個。」
安撫地摸了摸她的臉。
「悅悅呢?」
「哭累睡著了,梓勤把她抱去你房間。」
「我去看看她。」
小傢伙也嚇得不輕。
稍晚,她在廚房幫忙準備晚餐——雖說身份上是客人,但那種蹺著二郎腿等吃
飯的事她可做不來。
原本她還有些侷促,但關家二老的態度很自在,她才稍稍放鬆緊繃的心弦。
挑菜時,關母同她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大抵是聊工作、聊生活,然後不知怎
地,話題就轉到這裡來了——「關於孩子的事情,梓言都告訴我們了。」
「呃?」
她挺直腰桿,正襟危坐。
感覺得出關家是很傳統的家庭,他們可以接受這種事情嗎?「孩子和梓言,感
情很好?」
剛剛那一幕還記憶猶新,小傢伙護他護得緊。
「嗯。
悅悅是他帶大的,很親。」
兩人真要相比,悅悅還比較黏他。
現在她知道梓言為什麼帶小孩有一手了,不是外面有偷生,而是他底下有六個
弟妹,最小的那個差了十歲,當然得心應手!「那孩子看起來很貼心,你們教得很
好。」
瞧了眼她拘謹的模樣,關母微微一笑。
「妳不用緊張,這是梓言的選擇,我們都尊重他。」
孩子自己都能接受了,當父母的還有什麼好反對的?汪恬馨動了動嘴,也只能
低聲道謝。
這對父母真是——奇特啊!自己的兒子在外面偷生會打個半死,別人做的事情
卻能夠包容,標準的嚴以律己,寬以待人。
這樣的胸襟,她除了感激、敬佩之外,還真不知該說什麼。
「那孩子叫悅悅?」
「汪子悅。
是梓言取的。」
但不久的未來,她希望會是關子悅。
關母似乎領悟了什麼,輕笑。
「這孩子!」
「怎麼了嗎?」
「妳知道,梓言他爸早早就替孫子取好名字了,依族譜來排,這一代是『子』
字輩,梓言的孩子,男的叫子忻,女的叫子悅,都是欣喜愉悅的意思,因為梓言從
小就很懂事,性子沉穩,他爸爸希望孩子能帶給他們的父親多一點點的笑容。」
換言之,梓言要不是真打心底將悅悅當成自己的女兒,怎會毫不猶豫地給了那
個原是屬於他女兒的名字?挑完菜,關母起身到水龍頭下洗菜。
「梓言他爸把妳嚇到了吧?」
「有一點。」
她小小聲承認。
「他爸爸是退伍軍官,當了一輩子的軍人,自己的小孩也當革命軍人在教育,
一板一眼的嚴厲,也教導他們要誠實、負責、有擔當,所以當他以為梓言讓人家女
孩子替他懷孕生小孩,沒名沒分跟著他,當然很生氣。
這老頭也不想想,梓言都三十歲了,還這樣打罵,也不顧顧孩子的尊嚴,虧得
梓言能忍受。」
「如果不是這樣,我怎麼知道梓言有多難得?」
現在還有哪個男人活到三十歲了還肯任父母當娃兒似地責打?可見這男人有多
孝順。
要說軟弱,偏偏他該強硬時絕不讓步,有所為,有所不為,女孩子要嫁,找這
種老公就對了啦!「妳別看他爸打得這麼狠,其實這些孩子他都可以拿命去保護。
幾年前梓言有個交情不錯的朋友,不知怎地,突然就不往來了,他爸也不曉得
發什麼瘋,跑去把人家打到住院,我不知道是發生什麼事,問了父子倆都絕口不提
,但我想他一定是做了很傷害梓言的事,不然他爸爸不會反應這麼大。
這些孩子,他自己可以打、可以罵,但絕對不允許外面的人來欺負他的孩子。
」
汪恬馨若有所悟。
「伯母說的,是何宇綸嗎?」
「妳也知道他?」
「見過一次,梓言和他已經沒有往來了。」
「唉!我也不想知道這兩個孩子是鬧什麼彆扭,這麼多年的交情就這樣沒了,
以梓言重情重義的個性,一定是做了讓他很不能原諒的事情,他不想提,我也就不
問了。」
洗完菜,關母擦擦手,從木櫃子下層取出一個玻璃瓶。
「每次父親打完,我都會用藥酒替他推揉,現在這工作就交給妳了。」
她明白,這是一名母親最慎重的囑托,將她的孩子未來的人生交付到另一個女
人手中,由這個女人來擔待他的快樂、他的悲傷、他的一切。
汪恬馨鄭重地雙手接過,那是最珍貴的饋贈。
「謝謝伯母。」
推開虛掩的門扉,他正靠坐在床頭閉目養神,她悄悄入內,由身後輕輕環抱住
他。
認出飄進鼻翼間的熟悉馨香,他放鬆身子,與她寧馨依偎。
「和我媽聊過了?」
他瞄到她手中的瓶子了,這表示,媽認同她了嗎?「嗯。
伯母人很好。」
「那就好。」
「你從小就在這種斯巴達式的教育中長大啊?」
「以前住在家裡的時候,每天七點準時要起床,自己的事情要打理得一絲不苟
,不得欺上瞞下、不得推卸責任、不得爭功諉過、不得浮誇輕佻、不得違背良知、
不得薄倖寡義,違反任何一條關氏家訓,家法伺候。」
嘖嘖嘖!完全把孩子當小兵在操嘛,難怪他生活習慣這麼好,還每天早上起床
必折棉被咧!和他相比,她都自覺羞愧了。
「所以剛才是犯了欺上瞞下、推卸責任、薄倖寡義?」
三罪並發,難怪被修理得那麼慘。
「是啊!」
他無奈歎息。
老爸氣壞了,完全沒上訴空間。
「我真懷疑,你從小在鐵的紀律中長大,怎麼沒拿這套來教育悅悅?」
「我爸雖然對兒子要求嚴苛,對女兒卻是寬容寵愛到不行,因為他覺得男孩子
要有擔當,女孩子卻是上天的恩賜,生來就是要讓人寵的。」
標準兒子是草,女兒是寶,他們家五個兒子都是在這種不平等待遇下長大,見
怪不怪了。
「是嗎?」
好有趣的觀念,難怪他寵悅悅寵到連她都吃味,果然受家庭教育的影響極深啊
!依偎了一陣,她稍稍鬆手,拍拍他的肩。
「上衣脫掉。」
他順從地照做,汪恬馨倒了些許藥酒在掌心,輕輕推揉。
背上那一條條的瘀痕令她心疼地皺緊眉頭。
「很痛吧?你呀,傻子一個,明知道你爸在發什麼飆,怎麼不早向他解釋?」
「那種場面,不方便講。」
兄弟姊妹都在,說了她立場多尷尬。
還有悅悅……她很聰明,聽得懂大人的話,那會傷害到她。
年幼時糾正不過來,任她胡亂喊把拔,原以為等她大一點、比較懂事了就會明
白,但是直到現在,小人兒打心底認定了他,真以為他是她的生父。
他這輩子已經不打算告訴她真相了,悅悅是他的女兒,永遠都是。
「你呀,老是替人想,自己都無所謂。
這種陣仗再多來幾次,你撐得住,我心臟可受不了。」
「恬馨,我爸沒那麼可怕,妳要是慢慢瞭解他,就會知道他對家人很重視。」
她手勁緩了緩。
「你爸——知道何宇綸的事嗎?」
「嗯。
何宇綸不知死活,當我爸的面嗆聲,說他愛我,要我爸成全他,自己招供那種
齷齪的行為,被我爸打到腦震盪、左手骨折、肋骨斷三根去醫院掛急診,要不是我
在一旁阻止,我爸可能會背上重傷害的刑事罪,但他卻說:怕什麼,了不起就是吃
牢飯而已,他的家人不是誰都能欺負的。」
「伯父好有個性。」
她笑笑地,溫聲在他耳邊道:「梓言,你有乃父之風。」
他也是用這樣的心情在守護她和悅悅,不讓她們受到絲毫委屈和傷害,她何其
有幸,遇上了他。
這年的團圓飯,她與關家人同聚一堂,感受那種緊密相連的親情溫暖,關家上
下也沒有一個把她當外人,開口閉口大嫂地喊她,一下子多了那麼多人疼愛的小悅
悅,更是成天開心地笑個不停。
小丫頭嘴甜,又乖巧可愛,很得人心。
今天是奶奶帶她去雞寮撿雞蛋,明天是二叔叔帶她到園子裡摘蓮霧,後天是大
姑姑帶她去看煙火,大後天是小叔叔帶她去抓小魚……每天好忙好忙,像個轉不停
的小陀螺,忙著感受眾人的寵愛、忙著快樂。
最哀怨的應該是關家老父了,截至目前為止,他是關家唯一沒抱到小悅悅的人
。
小悅悅心裡有陰影,因為很愛很愛把拔,所以會不高興欺負心愛把撥的人,無
法去親近。
這丫頭是關梓言一手帶大的,哪會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私底下悄悄告訴她:「
爺爺是把拔的把拔,把拔教自己的孩子是應該的,就像悅悅做錯事,媽媽也會打悅
悅,悅悅會覺得媽媽在欺負妳,就不愛她了嗎?」
「不會。」
「所以,爺爺也不是在欺負我,而且,沒有爺爺就沒有把拔喔!這樣悅悅懂了
嗎?」
「懂。」
沒有爺爺就沒有把拔,沒有把拔就沒有她,所以爺爺是很重要的。
再然後,隔天就看到關家老父很滿足地在和小孩子玩跳棋。
「啊,不算不算啦,人家要重來——」小丫頭耍賴了。
「那怎麼行,起手無回大丈夫。」
「人家沒看到嘛!」
「好好好,妳要哪裡重來……」被偷吃好幾步,五十來歲的大人輸給不滿四歲
的孩童,還連輸五盤,丟臉丟到姥姥家。
關梓言和汪恬馨躲在門後偷笑到說不出話來。
「天哪!我當了他三十年的兒子,還沒看過爸這麼無言的樣子。」
簡直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我現在相信你說的話了。」
果然女孩是寶,男孩是草。
權威的關家老父,居然是所有人當中,寵悅悅寵到最不像話的人。
「現在妳放心了?」
關家所有的人,都很喜歡悅悅。
「嗯。」
午後,兩人並肩坐在庭院前,手交握著,頭枕著他的肩,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
,隨風送來淡淡的梔子花香,悠閒愜意。
不知過了多久,小悅悅愉快地跑來。
「把拔、把拔,爺爺給我的。」
他看向小手心裡的那盒牛奶糖。
「有沒有跟爺爺說謝謝?」
「有。
分把拔吃。」
小人兒心思單純,最愛的東西,想分給最愛的人。
他親了親嫩頰。
「悅悅留著慢慢吃,吃完要刷牙喔!」
「好。」
一溜煙又跑得不見人影。
「哇咧!她完全無視我耶!」
當娘的抗議了,關梓言拍拍她的頭,聊表安慰。
沒一會兒,小傢伙又跑回來。
「把拔、把拔,小叔叔帶我去抓的喔!」
伸出小手,獻寶似地秀給他看。
他瞧了眼小手裡的東西。
「那叫瓢蟲。」
「喔!」
點頭,又跑開。
都市小孩說來可憐,放眼望去全是高樓林立,連瓢蟲都沒見過,更別提爬樹抓
魚了,有個機會讓她接觸大自然也是不錯。
他朝悅悅離去的方向揚聲喊:「關梓勤,你給我小心顧好悅悅,少根寒毛我剝
了你的皮。」
又過了一會兒——「把拔、把拔!」
關梓言再看一眼裝了半瓶溪水的寶持瓶。
「那叫蝌蚪,長大後會變青蛙喔。」
再過了一會兒——「把拔、把拔!」
「那叫毛毛蟲,以後會變成很漂亮的蝴蝶。」
梓勤怎麼弄這種東西給她玩啊!不過小悅悅膽子倒滿大的,敢碰這種軟軟的蠕
動生物。
再再過了一會兒——「那叫蚯蚓。」
怎麼愈來愈噁心啊!他很好奇,接下來還會有什麼?再再再過了一會兒——「
那叫強……強……強哥……」臉色丕變,聲音嚴重顫抖。
「是蟑螂。」
汪恬馨補充,家家戶戶都有。
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打量他蒼白的臉色。
「你怕蟑螂?」
這個看起來頂天立地,像座山一樣守護著她和悅悅的男人,居然還不如三、四
歲孩童,懼怕她手掌心裡的小生物?「我、我、我……」很明顯地閃躲悅悅靠近,
小傢伙很受傷地瞅著排擠她的把拔。
媽呀!他崩潰地大吼:「關梓勤,你給我滾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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