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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挽回)
氣氛——很安靜,安靜到呈詭異狀態。
受不了悶到快窒息的氣氛,阿國首先打破沉默:「那個——嫂仔——」一記冷
冷的眼神掃來,小顧趕緊跳出來解救兄弟,手肘暗暗撞了一下,壓低聲音。
「你想死啊!敢在這時挑釁老大。」
曹品婕知道他們的難處,諒解地搖了下頭,表示無妨。
小顧尷尬地咳了幾聲。
「曹姊,妳要不要坐一下?我倒杯茶給妳!」
「沒關係,你們有事就去忙,不用招呼我。」
可是,老大擺明了當她是陌生人,不痛不癢的,他們要不來圓一下場,她多尷
尬啊!這老大也真夠絕的了!他要肯發一下飆,罵人、吼人、趕人都好,起碼表示
還在乎、正視她的存在,讓她可以有機會解釋,偏偏他什麼都沒做,完完全全就是
對待一般客人的生疏淡漠,人家就算想說什麼,又哪裡說得出口?「只是電瓶沒電
。」
處理完車子的狀況,關梓齊簡單向她說明,便交給會計去處理,轉身忙其他的
事。
曹品婕呆立原地,酸楚不語。
已經快一個月了,她每天來找他,他也每天都用這種態度回應,一如結束時說
過的那樣——就算在路上遇到也會裝作下認識,完完全全的陌路人。
他真的說到做到!她每天、每天都必須藉由不同的車子狀況來找他,到最後甚
至得去問身旁的人,誰的車子需要保養或維修……今天這輛甚至還是關梓群的友情
贊助。
她也知道這樣很蠢,但是如果不這樣,她要怎麼來見他?他不可能不認得自己
二哥的車,也不可能不懂她的心思,卻什麼也不說,什麼反應也沒有。
一開始,小顧還會開她玩笑,說她風雨無阻,老大真該頒給她一張最佳VIP
的獎狀;直到現在,小顧笑不出來了,她也信心漸失……她已經……快要沒有理由
了……這樣的他,再加上關梓群說過的話,令她不由得惶然——是不是,真的太遲
了?他已經將她由心上移除得乾乾淨淨,不留一絲痕跡了嗎?他無動於衷,而被晾
在一旁的她,也什麼都不能做。
她終於知道,那種一再被拒於心門之外的感覺,有多難受了,他卻為了她,一
聲不吭地承受了那麼久。
當初他為她做的那些,她有勇氣,為他做一遍嗎?她真的不知道……桌上的手
機響起,是關梓群打來的。
他看了一下來電顯示,脫下手套,伸手去接。
「二哥?」
「嗯。
品婕在你那裡?」
關梓群劈頭便問。
「如果你是要找她,應該打的不是這支電話。」
他不是任何人的總機,也不要來問他任何人的下落。
「不,我只是要問,情況……還好嗎?」
「還好,只是電瓶沒電。」
重複一次。
「你明知道我在問什麼。」
既然知道不是她的車,還會不曉得她找盡各種理由去找他,背後的用意嗎?「
那你又以為你在幹什麼?下次少幫她做這種無聊的事。」
不是月老就不要企圖管人家的姻緣事。
「不這樣……她怎麼去找你?」
聽說他這個弟弟很冷酷地對人家視若無睹啊!「不需要。」
找他做什麼?分了就是分了,他不是會三心二意的人。
「你真的已經……不在乎她了嗎?」
每天看她那樣失魂落魄,實在很不忍心啊!「要你多事!關梓群,我警告你,
不准再插手,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
不待對方回應,他俐落地切斷通話,回身見她正站在他身後,欲言又止。
「梓齊——」「還有什麼問題嗎?」
平淡客套的口氣,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原來,這就是他對待陌生人的態度,客客氣氣,不摻雜任何私人情緒。
面對這樣的他,她還能說什麼?她好懷念,以前那個說話耍賤帶刺的他……她
不應聲,他轉身走開。
現在的他,已不會再為她等待……她心房又是一陣酸。
肩膀讓人輕拍兩下,她回身,見小顧一臉同情。
「我沒事。」
她牽強一笑,拒絕被安慰。
「老大他……」小顧沉吟了下。
「他太愛妳,所以傷得很重,妳要給他一點時間復原,重新找回愛妳的信心。
」
她懂,再久她都願意等,但——她真的等得到嗎?多怕他真絕了心要割捨,不
再留戀……「其實,真正沒信心的人,應該是我吧!」
她苦笑。
連她都不知道,她有哪一點值得他為她付出那麼深重的感情。
「那,我來幫妳恢復一點信心吧!」
小顧湊近她耳邊,神秘兮兮地說:「妳知道為什麼我一見面就喊妳嫂仔嗎?我
再神通廣大,總不可能一眼就知道妳是老大藏在心裡的那個人吧?」
「咦?」
對厚!關梓群是用皮肉痛換來的領悟,那他又是怎麼看穿的?「就是有一次啊
,老大要從隨身的皮夾裡抽出證件時,不小心掉出一張照片,被我看到了。
妳想想看,有什麼原因,會把一個女孩子的照片隨身帶著,可是又不是很招搖
地放在最醒目的地方,而是收在證件後面?」
當然是悄悄藏著,心酸愛著,無法宣之以口的那種人。
「既然不能示人,那為什麼還要藏得那麼辛苦?直接丟掉不是更快?所以我才
會想,那個人一定藏在他心底很深很深的地方,不能讓人知道,也沒有辦法瀟灑地
丟開。
那麼心酸煎熬的心情,如果不是非常地愛,還有什麼理由解釋?」
呵,是啊!他曾經那麼愛她,她為什麼要灰心?就算他累了,不想再愛了,那
也無所謂呀,換她來愛,他能堅持,她當然也可以!「現在問題是……」她苦笑。
「我要到哪裡找下一部車來讓他修?」
「不用找。」
小顧朝不遠處使了個眼神,收到訊號的阿國,丟開扳手,湊到關梓齊身邊。
「老大,告訴你一件事,千萬要冷靜,不能扁我。
那個……我這學期的英文好像又在被當邊緣了,再這樣下去,我會延畢啦!」
「……我真的很不想附和小顧的話。」
無奈現實逼迫,有人確實腦殘。
「老大好沒同情心。」
阿國抽泣地吸吸鼻子。
「要是真的被當掉,信不信我的拳頭更沒同情心?」
關梓齊涼涼威脅。
同一個學分修三年修不過,還有沒有比他更離譜的?「曹姊救命,妳英文強不
強?快救我——」阿國扯開嗓門哀喚。
「啊,可以呀!」
柳暗花明,她連聲應允。
關梓齊再蠢也曉得自己中了什麼招。
這群人夠了沒有?他冷冷起身,不發一語地往外頭走。
就……這樣?!
本以為他會發個飆還是瞪兩眼之類的,伹——什麼都沒有。
這樣完全無所謂、壓根兒不在乎的態度,反而讓身後三個人愣住,面面相覷。
她極度地,感到惶恐不安。
他真的……對她絲毫情緒都沒有了嗎?
她真的天天來,他也真的天天視若無睹。
她要教阿國英文,他隨便她;她要每日待到半夜,也任她去,他忙他的事情,
不會趕人,也不會多說什麼,她的存在對他絲毫不受影響。
她說車子有問題,待得太晚,技巧地請他送她回去,他卻面無表情地回她:「
我不是誰都可以載。」
然後找出計程車行的電話,要小顧替她叫車、記車牌,仁至義盡。
再然後——「梓齊,我餓了。」
她鼓起勇氣邀他吃宵夜,放軟了聲音,想起從認識到現在,她從沒對他撒過嬌
……阿國也夠識相,為了給他們製造機會獨處,早早就溜了。
關掉所有的電燈開關,他拉下鐵門,頭也沒回地念出一串數字:「2882-
5252。」
他居然給她披薩店的電話!平平的口氣,一點都不像在開玩笑。
見他真要離去,她急喊:「你——不陪我吃嗎?」
「我只和女朋友吃宵夜。」
淡然丟下一句,套上安全帽,長腿跨上機車,絕塵而去,不曾猶豫,不曾回頭
,乾淨俐落。
她呆立在原處,良久、良久。
他……真的當她是沒有任何關係的人了……她拚命想挽回,他一次次淡漠回應
,以行動告訴她,一切真的過去了,他不會回頭,也沒有理由回頭。
她如果夠識相,就該懂他的暗示,放過彼此,別再來打擾他,可是……每當她
這麼想時,另一道聲音便會同時告訴她,他為她承受的,不只這些,他撐得過來,
不曾有過一句怨言,她又怎麼能因為一點挫折就放棄?一直以來,都是他在付出,
他堅持了那麼久,而她卻從來沒有為他們的感情做過什麼,現在也該換她來努力、
堅持了,因為她知道,一旦她放棄,就真的是結束了……她不捨得,放棄他。
於是,隔日她換了個方式,攜來宵夜,這還是她第一次特地為他準備什麼。
小顧和阿國那兩隻餓死鬼,還有會計小姐、修車廠的合夥人,全都已經在大快
朵頤了,他仍埋首在各式零件中,專注工作。
「你——不來吃一點嗎?」
她站在身後,輕聲問他。
這家的大腸麵線很好吃,她是特地為他買來,想討好他的胃。
他連頭都沒抬。
「我不吃那種東西。」
小顧和阿國也停下筷子,用怪異的眼神看她,彷彿意外她連這種事都不知道。
「那個……曹姊,老大不吃內臟類的東西。」
什麼腸啊、肝啊、肺啊的,全都不吃。
怎麼可能!他以前明明就陪她吃過幾次,她還以為他喜歡……突來的領悟撞進
心房,不是他喜歡,而是她想吃,所以他就什麼都沒說。
但這是理由嗎?連小顧他們都知道,與他那麼親密的人,居然連他最基本的習
性都不清楚,她如果肯多花些心思在他身上,這一點都不難察覺。
關梓群說,每回有朋友去台中,梓齊總會托他們帶回一盒芋頭酥,送來給他,
但他明明就不特別愛吃。
為什麼?因為知道喜歡吃的人是誰,知道身為男友的人,會轉送給她。
他懂她的一切,甚至在那樣的情況下,都還用著自己的方式在寵她,從不期望
她懂,而她又做了什麼?她連他不愛吃什麼都不知道!「對、對不起……」心,好
痛。
一直以來,都是他在遷就她、縱容她,她卻一直理所當然地忽視他,那些她曾
經以為的,從來都不是他想、他要的!「無所謂。」
沒什麼好道歉的,早在結束時,他就不欠她,她也不再虧欠什麼了,她不需要
介意。
「不然,齊哥,我去那間四海豆漿幫你買煎餃。」
連會計小姐都知道他常光顧的店,她的存在,十足十像個外人。
她難堪地靜默著,他卻無意替她解圍。
「妳吃吧,我自己去。」
他笑笑地,回道;「別到時怪我虐待員工。
發育中的幾位小朋友,要不要豆漿?」
「要!」
三隻手舉起來,第四隻半舉,那張老實木訥的臉孔有些猶豫——「沒在發育的
可不可以也要一杯?」
「可以。」
他大笑。
這個一板一眼的合夥人真的很有趣,阿國都對老闆沒大沒小了,連小顧也愛捉
弄他。
曹品婕在一旁,有些失神地瞧著他。
他從來,不曾在她面前笑得這麼開懷自在,因為藏著太多心事,就算是笑,也
帶著壓抑,和她在一起,他從來不曾真正開心過。
是不是,真的拋開那一切,對他才是最好的,他才能真正找回快樂?很多事情
,以前不曾關注過,後來才一點一滴地瞭解,包括他的喜好、他的習性,還有關於
他許許多多的事情。
這家修車廠,是他求學時打工的地方,後來打出興趣,剛好這家修車廠的老闆
要移民,便將店頂讓給他。
而這個合夥人,殺過人、坐過牢,她初得知時,驚訝得完全無法接受,因為他
外表看起來就是老實到會被人欺負到死的樣子!關梓齊真的是異類,身邊的人不是
慣性留級生就是叛逆逃家王,甚至連坐過牢的都有,他用真誠和溫暖,去接受這些
不被社會接納的人。
她還知道,那個才剛大學畢業的會計小姐,曾經暗戀過他,表白被拒。
關於他的事,一件又一件,再細微她都一一記在心上,他脫手套習慣先脫左手
再脫右手,穿鞋則是固定先穿右腳再穿左腳;吃飯前會先喝半碗湯,吃煎餃加辣椒
醬,蛋餅加番茄醬,蔥油餅加胡椒粉,薯條則什麼都不加。
他偏愛麵食多於米飯,蔬果多於肉食;當他在思考事情時,掌心會不自覺把玩
觸手可及的小東西……她甚至知道他右眼有1。
2的好視力,左眼卻只有0。
6,所以有必要時,他會一眼戴上隱形眼鏡……但也許,她的瞭解來得太遲,
他已經不再需要。
那天下班,塞了一個小時的車為他帶來晚餐,卻在外頭瞧見,那個據說曾暗戀
過他的會計小姐靠在他懷裡哭,他沒有拒絕,低聲說著什麼,溫柔安撫。
就像他說的,他不隨便載人、不隨便與人吃宵夜,當然也不是隨便誰都可以抱
。
除非有心。
從前不懂,現在她真的懂了。
以前他對她有心,她什麼都不必做他也什麼都會給她,現在無心了,她就算對
他瞭解得再多、再努力去挽回,也是徒勞。
她沒進去打擾,恍惚在門外不曉得站了多久,直到他出來,見著她似乎有些意
外,但也只是瞬間,沒多解釋什麼,拉著淚痕未乾的會計小姐上車,摧動油門呼嘯
而去。
這不是作戲,以他的個性,不會為了作戲給她看便刻意這麼做。
她不再是他機車後座唯一的嬌客,與他吃宵夜不再是她的權利,開心哭泣再也
不能抱著他,更無法夜裡賴在他懷中入眠……她早已,無足輕重。
心,冷得發寒,她蹲靠在門邊,恍惚失神。
她想起,現在就算冷,也不會再有人將外套往她身上丟,雖然動作粗魯,卻從
沒讓她挨冷受凍過……
將近十二點,關梓齊回修車廠一趟,稍早前走得太匆忙,手機忘記帶走。
他低頭找鑰匙,以遙控器開啟鐵門,不經意瞥見靠在角落的身影,他動作一頓
。
曹品婕?!
「妳還沒走?!」
她一直站在這裡嗎?從他離開到現在,都快六個小時了!她抬起有些茫然的眸
子。
「梓、梓齊……」她聲音微啞,唇色有些泛白。
關梓齊皺眉。
這陣子天氣轉涼,夜裡會冷,她不知道嗎?「妳到底在幹麼?」
如果他沒回來,她還打算站多久?當初毅然決然不要他的是她,好,他如她所
願,離她遠遠的,不再拿她厭棄的那份感情來困擾她,她卻又回過頭來拚命挽回,
她到底要他怎麼做她才會滿意?這樣耍弄別人的感情很好玩嗎?「你、你和她……
」她想問,他一直和那女孩在一起嗎?他是不是預備重新開始,讓過去真的成為過
去?她再也沒有機會了,對不對?「這不關妳的事。」
他別開臉,逕自進去拿了手機,關門就要走人。
「梓齊!」
她喊道,衝動地問出口:「你已經不愛我了嗎?就算只是一點?」
他步伐一頓。
「我沒必要回答妳。」
「這對我很重要!」
她急忙道。
「我知道我讓你很傷心失望,如果你只是心有怨懟,我可以等,再久都願意!
我欠你太多,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能為你做點什麼,讓你好過些……」他靜默聽
著,不作任何反應。
半晌過後,他回過身,很認真地看著她。
「妳真的想為我做點什麼?」
她連忙點頭。
「只要你說得出口。」
「那就請離我遠一點,不要再來找我。」
他平緩地,說了這句。
不是賭氣,沒有怨懟,他是真的,想和她斷得乾乾淨淨。
由他淡漠無緒的眸子裡,她絕望地領悟這一點。
「妳說只要我說得出口,妳就會做到,請妳遵守諾言。」
直接用她的話,堵死了她。
原來,他要狠起來,比誰都絕情。
「為什麼要這樣……」「當初要結束的是妳。」
他提醒她。
我不愛你,我們結束——他記得清清楚楚,不敢忘。
是這一句話,讓他下定決心捨掉一切,讓自己痛到極致,然後徹底醒來。
六法全書背得熟透,自己說過的一句話卻記不起來嗎?「我後悔了,我收回這
句話,你可不可以當作沒聽到——」「曹大小姐,妳把我當什麼?妳養的一條狗嗎
?說要就要,不要就丟?」
恕他沒那種閒情,配合她的興致行事。
「我不是……」「不是就離我遠一點,讓我保留一點尊嚴可不可以?!
我不想怨恨什麼,也從來沒有怨過妳什麼,付出是我自己心甘情願,沒有誰可
以怨,這顆心妳不要,我自己會收著,既然已經回到各自的世界,那就好好過自己
的生活,這不是妳當初要的嗎?妳現在怎麼想,我已經無所謂、也管不著了,我的
人生再也不會因為妳怎麼想而有所改變,這是我僅剩的最後一點原則,妳不要讓我
覺得自己很窩囊,行嗎?」
原來……他是這樣想的。
這是這段日子以來,第一次不再淡漠、不再可有可無,失控地對她說出心裡的
話……她一直都不知道她讓他有這種感受,覺得自己很沒出息、覺得再回頭是作踐
自己……是她自作孽,傷他太重,他再也無法信任她了。
水氣盈滿眼眶,她強忍著。
「對、對不起……我不是存心要傷你……我只是害怕,怕有一天你會後悔和我
在一起,怕我愈來愈在乎你,會承受不了你轉身走開的背影,我真的不是不愛你…
…」現在才說這些,有什麼用?那段感情,曾經很沉重、很沉重地壓在他的心口,
無法喘息,如今終於決定放下它,便斷然沒有重拾的道理。
錯,一次就夠了。
他僵硬地轉身,冰冷道:「我是認真的,妳如果真的覺得虧欠我什麼,那就別
再來了,讓我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梓齊!」
她心慌地喊住他。
他腳步頓了頓。
「不要走……」止不住哽咽,她顫抖地低喃。
「不要離開我……」她知道,他這一定,絕不會再回頭……他靜默了下,而後
步伐沒有遲疑地向前邁開,堅定、決然。
彷彿又回到兩人分手的那一晚,不同的是,她真切地意識到,這一次她是真的
失去他了。
她驚痛、惶恐,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啞著聲看他一步步遠離她的視線,走出
她的生命……她抽乾了力氣,靠著牆彎身環抱住冰冷的身體,將臉埋在膝上,無聲
哭泣,傷痛的心,好絕望。
他不要她了,在她終於意識到這男人對她的意義有多重要時,他已經不要她了
未來,還有誰會這麼懂她,將她的喜怒哀樂當成自己的在擔待?還有誰會在深夜,
因為她一句「好餓」?
就冒著寒風為她買宵夜?還有誰會不在乎自己要什麼,而是先想著她要什麼?
還有誰……會那樣全心全意,用生命在愛她?沒有了,除了關梓齊,再也沒人會那
樣對她,讓她就算層層防衛自己的心,都阻止不了對這個男人動情。
她愛他,深愛著,卻笨到太晚看清,在他已心灰意冷,轉身而去之後。
活該,曹品婕,妳活該!她埋首,痛哭失聲。
「喂,妳夠了沒?」
頭頂上傳來硬邦邦的聲音,她錯愕仰首,淚還掛在眼角,卻見那個以為已絕然
而去的男人正瞪視著她,不曉得跟誰嘔氣。
「你……」「難看死了,大律師,拜託妳留一點形象給人家探聽好不好?」
蹲那是什麼姿勢啊!她不知道全被看光了嗎?穿窄裙還不認分一點,大馬路上
的,雖然夜深了沒什麼人,鏡頭還是很養眼的好嗎?男人就算不打算強暴她,都覺
得對不起自己。
她還是說不出話來,驚疑不定地瞅視他,怕一開口他又轉身走人。
這招到底誰教她的啊!可憐兮兮的表情,是存心耍無賴嗎?真是吃定他了!發
現自己完全沒轍,他歎了口氣。
「吃不吃宵夜?要就快起來!」
吃、吃宵夜?!
他不是說,他只陪女朋友吃宵夜嗎?愣了幾秒,她動作迅速地驚跳起來,撲抱
住他。
「不要走,梓齊,不要走……」深怕他下一刻就會反悔,她緊緊抱住他痛哭失
聲,絲毫不敢鬆了力道。
「再試一次好不好?不要那麼快放棄,我保證這次我一定會……」她心急慌張
,說話亂無章法,邊說邊用眼淚淹他。
「好。」
「我一定會很用心——什麼?」
他剛剛說了什麼?她有沒有聽錯?仰著淚眼,不敢問,怕那只是她的幻聽。
「我只有一個條件。」
「你說、你說!」
她連忙點頭,不管他提出什麼要求,她都答應。
「哪一天妳想結束,不要透過任何男人來告訴我,只要一句話,我就會識相地
走開,不去糾纏。」
他對她,只有這個要求。
「不會有那一天的,我——」「不需要急著承諾什麼,答應我就是了。」
淚水再一次迸出。
直到現在,他仍是什麼也不要求,連最基本的承諾都不要她給,卻還是輕易地
為她妥協了自己的原則。
他從來就不是會走回頭路的人,她知道要他做到這一點有多困難……她怎麼變
得這麼愛哭!關梓齊看著努力在他身上淹大水的女人,沒好氣道:「再追加一項。
」
「什麼?」
「不准用眼淚淹我!」
捧住淚痕斑斑的臉龐,動作彆扭地輕拭。
她又哭又笑,淚顏貼蹭在他頸際撒嬌。
「你還是會心疼我的對不對?所以你根本不像自己說的那樣,一點感覺都沒有
了,對不對?」
他淡哼,扳開她的手走人。
「說啦,你還愛不愛我?我要聽——」她追上去,抱住他的手臂。
「妳可以再得寸進尺一點!」
「梓齊——」「少廢話,到底要吃什麼?」
甩都不甩她的糾纏,逕自發動引擎。
快手快腳爬上後座,豐豐纏抱住他的腰。
「都好,只要跟你在一起,吃什麼都好。」
他靜默了一陣,好半響,才低不可聞地輕應一聲:「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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