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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半個靈魂】我的靈魂在古代2【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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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1 06:58:25 |只看該作者
  「不是的!」駱絕塵將她的手貼著自己的臉頰,輕柔地說道:「我是害怕你會改變主意,害怕你會後悔,害怕有一天你……會不要我。」當他說完時,他的面容是全然無防的脆弱。他害怕,他莫名其妙地害怕……很多事情……她不知道……

  「怎麼會?你放一百個心啦。」冷落捧住他的臉,用額頭抵著他的額頭,眸中充滿款款柔情,「我既然答應了就不會後悔……」

  駱絕塵唇畔笑意淺現,試著揮去心底那股不明的黯然。

  「駱駱,吃飯了!」房內傳來駱絕塵的呼喚聲。

  一進房,空氣中立刻撲來一股僵硬的冷味兒,不是她敏感,而是這氣氛太熟了,每日來三次,如同黑白兩軍對壘一般,早餐,午餐和晚餐,想不發現都很難。吃飯時間既是她的受難時間。

  「駱駱,我做了你最愛吃的筍豆腐羹,快來嘗嘗。」

  「落,魚。」

  一大一小各自捧著自己的傑作,用企盼的眼神灼射著她,冷落瞇起了眼睛,下意識地用手擋了擋,不能被他們的攻勢給迷惑住!

  「昨天是從絕塵那兒開始的,今天就小軒吧。」她用拇指揉了揉太陽穴,自言自語。

  話畢,冷落向神情沮喪的絕塵擺了擺手,即請自動退下的意思後,朝楚河漢界東面的小軒式菜餚張望。

  楚河漢界何解?說來話長,在那張大大的飯桌上有一個楚河漢界,也就是俗稱的三八線,每日三餐都會有兩份菜式擱在上頭,一個在東,一個在西,互不理睬,誰過界即死。疲於奔命的她只得一下東面,一下西面,一口大的,一口小的,小心維繫著他們彼此之間的摩擦與碰撞,比打一場仗還累人。

  真的很奇怪,小軒人內斂冷漠,很少說話,到目前為止也沒見他對絕塵說過一個字,就這一點,她並不覺得稀奇,反正他就那副死人臉,可絕塵本身應該是個很好相處的人啊,總是笑臉迎人,性格也很溫和,嗯,該說圓滑準確一點,由此可證,他們兩人不該是這個樣子才對,可為什麼關係會如此僵裂?

  而最讓她奇怪的還是,他們之間沒有吵過架,沒有說過話,甚至沒有共處一室超過半個時辰,那又是如何將關係搞糟的?她實在很好奇,難道他們還能心靈感應不成?

  唉,頭疼啊,這樣下去,兩人以後如何和平共處?

  冷落吃完西攤又重複走回東攤的時候,靈機一動,眼楮發亮,柳眉飛舞,櫻唇輕輕一抿,美靨上閃過古靈精怪的笑意。不如先從小軒入手,改變他冰冷的形象!

  「我說小軒啊,我好像從來都沒有見過你笑,不如,你笑一個給我看看。」她一屁股坐在了靈亦軒的旁邊,單手支著下巴,將臉湊到他跟前,睜著圓眸望著他,大眼裡亮燦燦的,充滿了期待。

  對面的駱絕塵劍眉微微一蹙,旋即擱下筷子,感興趣地瞇起銳眸。

  靈亦軒頓時被她無邪卻又惑人的眼神勾得心跳加快,瞳底出現了惶亂,縱然知道不應該,但齷齪的思想卻無法停下來,害怕心事被看穿他趕緊別過臉去,眼睛裡浮過一絲光彩,悲傷的光彩,隨風即逝。

  「我不會……笑。」

  「很簡單的,你看我!」冷落不由分說地扳正他的臉直視自己,再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笑容,「你來試試!」

  隨後,冷落仔細看著他,他臉上開始有了細微的表情:一會皺皺眉,一會嘴角稍微動一動,一會眼皮跳一跳,一會肌肉抽一抽……

  「你在幹嘛,臉抽筋啊?」

  那張臉瞬間僵了一下,靈亦軒悶悶地抿緊了唇,不語。駱絕塵再也忍不住,唇角微微上揚。

  不行!要改變戰術!

  少頃,男孩的口部開始呈現一種異樣的橫向擴張,有人正在向兩邊用力扯他的嘴角,越拉越大,越拉越大,最後竟扯出了個滑稽可笑的怪相,而始作俑者的眼裡則閃爍著興奮的亮光。

  靈亦軒猛地拉下那雙胡來的手,揉揉發疼的嘴巴,急躁而又困惑地大喊:「你!幹什麼!?」

  「我在幫你啊,幫你笑。」她超級無辜地看著他,攤開雙手歎道:「可是誰叫你的臉嫩嘟嘟,軟軟滑滑的,拉上了就捨不得放……」

  靈亦軒臉黑得跟包公似的。

  冷落還嫌刺激的不夠,接著又戳了戳他,靠過頭去,將聲音壓低,一臉神秘的問道:「告訴我吧,你到底用了什麼保養品?不要偷偷的用嘛,也給我一點。」

  覷見他生硬的苦惱神情,冷落笑瞇了眼,欺負他是能上癮的,隨即她朝他眨眨眼,甜甜的說:「要不,咱們投資做生意,女人的錢最好賺了,我出錢,你出力,你看怎麼樣?」

  「你,有錢?」靈亦軒問道。

  冷落邪邪一笑,「我沒有,你有啊,你不是答應過嗎,你的就是我的,你的錢不就是我的錢嘍。」

  靈亦軒的嘴角倏然向上自然地彎起,一抹柔情爬上了他彎彎的唇角,形成一個好看的弧形,微翹的小嘴旁邊漸漸顯現出兩個小小的……

  「你以後還是不要笑的好!」冷落莫名其妙地丟出一句話,令他一時抓不到頭緒,疑惑地揚起稚眉。

  「因為啊,你笑起來有酒渦!小小的酒渦耶!哈哈哈哈!實在太可愛了!」冷落眼裡滿閃著戲謔的光,笑得花枝亂顫,毫不留情的打擊他,並伸出手欲捏他的臉。真是可愛得令人想抱住他猛親,和他平日裡的死人形象天壤之別,太好笑了!

  靈亦軒機敏地一閃,躲開了狼爪,臉馬上嗖地恢復到鋼板似的表情。

  「哈哈哈!」一直靜默在一旁的駱絕塵大笑出聲,瞥了一眼靈亦軒沉冷的模樣,玩味地將身子往後靠向椅背,露出詭譎的笑,眼中閃過一抹淡淡的異芒,彷彿潛藏著一股波濤洶湧的暗流。

  「我同情你!矮冬瓜!」他狀似玩笑地隨口說著,順手夾起一塊筍片扔進嘴裡。這話中無疑帶著暗刺。

  霎時,空氣凝結了,靈亦軒的俊臉仍舊是毫無表情,只有一抹教人心驚的敵意籠罩在他探不進的眼底,看似平靜的表面,內心的火山已經瀕臨爆發的邊緣。

  從空氣之中,冷落可以感到一股很強的火藥味,而且,還有一種劍拔駑張的氣勢,彷彿是隨時都要戰鬥的樣子!這兩個人不會要打起來了吧!

  冷落慌忙地上前擋在小軒的身前,女人都是具有很強母性的,保護弱小是本能。

  「絕塵!你怎麼能叫小軒矮冬瓜?是男人的話,就不要站著比,躺著比!」沒料慌中出錯,這句話簡直是雪上加霜。

  只見曖昧的笑容如花朵般綻放在駱絕塵的的美頰上,他調皮地眨著一雙無辜的眼,「可是,駱駱,躺著比,好像也是我贏耶!」

  「嘎?」冷落眉鋒一翹,一時呆楞無語。這個死絕塵,腦子裡竟想些有色東西!

  靈亦軒身體微顫,目光中露出一抹驚訝的神情,這個男人是在警告他?!瞬息間,他目光中的詫異又被一股濃濃的哀傷所取代。

  當冷落擋在他身前的時候,有一道隱約的殺氣閃過,雖然轉瞬即逝,他還是本能的感應到他身上那股不一般的氣息。這個男人知道了,知道他也喜歡著她,喜歡到心痛的地步,可是這樣的心情他卻一輩子都不希望她察覺……

  「小……」冷落旋過身,安慰的話還沒來得及出口,「咻!」後面哪兒還有人在?

  這是第幾次了,他這壞習慣總是改不過來,看來自己是習以為常了。

  冷落在心裡唉聲歎氣,不過這次比較嚴重,無形中自己好像成了幫兇,小軒氣得不輕,沒在她面前消失,不知道這次他準備失蹤多久才回來?

  冷落突然打住思緒,她的眸心閃過一絲精光,狡黠地彎起笑弧,眉、眼都充滿了濃濃的笑意。聰穎的她,終於瞭解到某些以往未曾發現的真相。

  她走到駱絕塵身前推推他的手臂,「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駱絕塵避而不答,夾了一塊筍片到冷落的碗中,微微一笑,「快吃吧,飯菜都涼了。」

  「你在吃醋?」她眉一挑,不死心地追問。

  「不是。」被說中的心虛,駱絕塵困窘地轉開臉避瞧她滿是笑意的臉蛋。

  「你搞什麼啊?連小孩的醋也吃。」多麼讓人哭笑不得的理由啊,不過,她的心裡甜甜的、暖暖的,都是幸福的感覺。

  **********

  窗外奇異的沒有一絲風,與往常一樣漆黑的蒼穹幾點星光點綴在上面,閃耀著邪異的光芒。

  「……輸的下場就是死!」

  「不,我不能輸!我不能死!」

  「殺!那就給我殺!哈哈哈!最後活著的才有資格!」

  「我殺!我殺!我殺!我不能輸!我不能死!」

  「哈哈哈哈——殺!殺!殺……」

  房內,平穩的呼吸聲顯示床上的人兒睡得很沉,坐在床畔的駱絕塵眼色微沉,黯凝的目光鎖住月光下柔恬寧馨的側臉,眸底泛著一抹悲涼的、深沉的情緒。

  必須成長!必須變強!必須擁有自己的力量!才能保住自己最珍貴的東西,我不能讓任何人有機會傷害到你!

  「主人。」一抹黑影咻地出現在他面前,半跪在地。

  駱絕塵彷彿沒聽到他說的話一般,看也不看他一眼,溫柔地為床上的人兒覆上錦被,傾身在她額頭印下一吻,然後是涼涼的眼皮,俏鼻,下巴。

  「我很快就會回來。」

  當他跨出門檻,他臉上的柔情不再,此時的駱絕塵唇角又恢復了似笑非笑的弧度,邪氣在眼中蔓延,深邃的眼眸裡詭譎的光芒越來越盛,終於凝聚成如電的冷芒在眼中串動,似男似女的妖魅邪魔。

  一陣喧囂的大風刮過,楓葉亂飛亂舞,枝條凋零敗落,剩下的,只有那被吹折了的樹枝和幾片殘葉,僅一夜,就變了,徒留下一地晃動的迷離樹影。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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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1 06:58:43 |只看該作者
第十八章 靈鷲宮宮主



  南越山莊

  「大,大事不好了,那魔,魔教殺上門來了!快……」一個身上有著血漬的門衛拼著最後一口氣跌跌撞撞地衝向後院,不停地叫喊。

  山莊內早已是一片混亂,闖入山莊的魔教中人沿途廝殺,個個黑衣黑褲,不過其中有三人明顯與眾不同,他們武功高強,帶領著魔教眾多小羅嘍凡見人即殺。山莊的弟子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打亂了陣腳,毫無章法的拚殺根本無法抵擋他們的攻勢,瞬間已殺上百生靈,連老少婦孺也不放過。刀劍的撞擊聲和人的慘叫聲在安靜的夜間尤為清晰,此起彼伏。

  「南越山莊也不過如此,真是不堪一擊。」魑鬼看著南越山莊的人都被輕易解決,語氣頓時充滿了輕蔑和驕傲。

  「老鬼,千萬不要掉以輕心。」魍魎白了魑鬼一眼,提醒地說:「我們還沒碰上南越山莊的莊主南宮越,那個人的武功不在你我之下,最好小心。」

  「切!你又來了,總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他教出來的弟子一個個武功平平,本人又能厲害到哪兒去,不用等教主來,我們就可以輕鬆地解決他!」

  魑鬼正得意之時,一道人影飛竄了出來,並以驚人的速度襲向魑鬼,不遠處的白魅瞥見後急忙大喝道:「魑鬼!小心!」

  魑鬼躲得極快,肩頭還是被擊了一掌,魍魎連忙向前扶住了魑鬼踉蹌的身子。

  「邪魔歪道居然敢夜襲我南越山莊,還口出狂言!」已近中年的南宮越猶如救星般的亮相,令垂死掙扎中的人欣喜萬分,他們紛紛向南宮越方向靠攏,魔教也不敢輕舉妄動,兩方呈現出對峙的態勢。

  南宮越痛心地掃視著倒在地上的屍體,怒喊道:「你們這群喪心病狂的畜生,殺我門人、家眷,今天就算是拼了我這條命,也要為死去的弟兄們報仇。把你們的教主叫出來!躲躲藏藏,難道是縮頭烏龜嗎?」

  「你他媽的說什麼……」魑鬼怒火中燒,抹去嘴角的血漬,握緊了拳頭想上去扁他一頓,幸虧魍魎眼明手快拽住了他。

  「既然南宮莊主這麼想見我,就如你所願。」鬼魅般幽暗低沉的聲線驀然響起,隨之而來的是沏入背脊的壓迫感。

  眾人齊眼望去,只見一團黑影從月色中走了出來,容貌俊美的令人窒息。魔魅的美啊,充斥在他周圍每一絲空氣,震懾著每一位在場者的視膜。

  「教主!」黑衣人個個肅立著,魍魎、白魅和魑鬼恭敬地迎了上去,與夜魄一道伺立其身後。魔教的四大護法終於聚首。

  「是你?!」南宮越上下打量著魔人口中所謂的教主,臉上的吃驚表情迅速擴散,他難以置信地說:「你是紅莊的駱絕塵?怎麼可能?你不是死了嗎?」

  「不愧是武林中以淵博著稱的南宮越,即使我們從來沒有見過面,也能一眼認出我。你說的沒有錯,駱絕塵的確已經死了,」低低的聲音,駱絕塵的眼中出現了一絲殘忍的笑,「不過他又從地獄裡回來了。」

  是的,正如話中所說的那般,此刻的駱絕塵,及背的黑髮如行雲流水般的從肩上披散開來,偶有幾絡青絲飄蕩在額前、頸間,一身永不改變的白色衣裝,表面上就像是一道溫柔和煦的暖風,似天使,可骨子裡所透出來的一股揮之不去且愈演愈烈的邪魅氣息,卻讓他更似惡魔,令人毛骨悚然、心驚膽戰,定力不足的弟子甚至嚇得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幾步。

  「駱……駱絕塵,我不知道你遭遇了什麼,你以前的事情我也略有所聞,也曾經為你惋惜。可是你既然沒死,無論什麼理由都不應該投入魔教啊,還殺了那麼多無辜的人。每滅一個門派,都不留下一個活口,你為什麼要這樣趕盡殺絕?你的手段比當年的施天君還殘暴不仁……對、對了,駱煒森也是你殺的, 他是你父親啊!就算他萬般對不起你,你也是他的骨肉,難道你連人起碼的道德倫常,正邪黑白都不分了?你還有人性嗎?」說到最後,南宮越再也無法保持克制,幾乎滿臉充血情緒激動地質問起他來。

  「人性?」駱絕塵冷然一笑,不疾不緩地說道:「地獄的生活裡沒有這些東西,只有適者生存。只要能讓我活下去,哪怕是一口氣,叫我做什麼我都會去做?」不是殺人,就是被殺!

  「駱絕塵!我好言相說,你卻冥頑不靈,今日若不殺了你,武林勢必造成末日之局,難逃一場大浩劫。」南宮越「唰」的一聲抽出腰間的寶劍,擺出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面孔,憤怒的瞪著眼前的人,蓄勢待發。

  「好,我就給你一個機會,你要是能接得下我十招,我就放了你們所有人。」駱絕塵嘴角揚起一抹耐人尋味的微笑,詭異得讓人猜不出他究竟有何打算。他揮了揮手,周圍之人全都遠遠退開。

  「哼!大言不慚!你當我南宮越是浪得虛名的嗎?自作孽不可活,別怪我劍下不留情!」話落,惱怒的南宮越劍一揚,先發制人,手中之劍化作數道電芒,向駱絕塵的腰腿刺去。這一劍無論在角度上還是速度上均無懈可擊。

  不過駱絕塵畢竟不是尋常人,只見他輕巧一躍,躲開了攻擊,並順勢在半空中快速地抽出繫於腰間的軟劍,劍身映著火光,發出妖異的光芒,快速地朝南宮越殺去。

  這是一場武林高手之間的對決,只可惜南宮越根本不是駱絕塵的對手,駱絕塵的武功遠在南宮越之上,對峙一分鐘,南宮越已落居下風,處於被攻擊的劣勢中。

  「鏘!鏘!」數招之後,就在兩劍相交的瞬間,駱絕塵嘴角微勾,手忽地一斜,軟劍的劍尖頓時擊中了對方的劍身,便聽「哧」的一聲輕響,南宮越手中的劍裂成兩半,而南宮越整個人也被劍氣震飛了出去,口噴鮮血地從半空中摔下,身受重傷。

  「莊主!」人群之中響起了一陣驚呼,幾個山莊弟子連忙圍了上去,七手八腳地扶起南宮越搖搖欲墜的身體。

  駱絕塵收起軟劍,插入腰間,臉上仍是掛著淡淡的笑容,目光卻毫不掩飾地說道:「南宮莊主,你輸了!」

  「我輸了?!我竟然接不住你十招……」南宮越似乎還未能接受眼前的事實,不敢置信地望向他,氣喘地用手捂著胸口,顯得十分吃力。

  「你應該慶幸你是被我的劍所傷,如果是『炙血掌』,你早就已經沒命了。」

  「哈,哈哈……」良久,南宮越突然低聲笑了起來,笑聲中充滿著嘲諷,「難道我苦練了幾十年功夫都是白費的?與你一比簡直一無是處。那天下間還有誰能擋得住你,看來武林真是氣數已盡。」

  南宮越頹然地掃視了一下在場所有的弟子,只是短短的瞬間,他似乎蒼老了許多,目光最後回到了駱絕塵身上。

  「我既然輸了,你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都毫無怨言,但只求你不要再濫殺無辜,他們是無辜的,不會給你產生任何的威脅,你就放他們一條生路吧。」他的聲音帶著不易覺察的顫抖,他知道,南越山莊的存亡,眾人的生死,只在眼前人的一念之間。

  「對不起,今天這裡所有的人都得死,我不會讓知道我身份的人活著。」駱絕塵連半秒的時間都沒有考慮,冷冷無情地迸出這幾個字。然後,他又用那種令人心悸的目光睨視了一眼驚恐不已的眾人,示意屬下將他們團團圍住,一個都不許放過。

  「駱絕塵!為何你如此凶狠歹毒?難道稱霸武林對你真的就那麼重要嗎?你想過你要付出的代價嗎?紙始終包不住火,總有一天大家會知道你的身份。你雙手沾滿的都是無辜人的鮮血,即便真讓你做了天下第一,善惡到頭終有報,你也不會有好下場!」南宮越咬牙切齒地吼道。

  空氣中湧動起一股強大的殺氣,一隻強有力的手掌瞬息間卡住了南宮越的脖頸。

  「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什麼善惡到頭終有報?我不是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嗎?如果真的善惡有報的話,為什麼善者無好報,惡者卻有好報呢?」說著駱絕塵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一股詭異的真氣隨之傳入掌心,掌內有一種奇異的光芒在閃耀,乍紅乍黑。「我也不怕讓你知道,我殺人就是要讓這裡不再有生命,讓所有的人都為『她』陪葬。死多少人,我不在乎,只要能夠毀了這個世界!」

  周圍人沒有一個人會懷疑這個全身上下散發出恐怖氣息男子的話。「她是誰?」這樣的疑問在大家的腦海中轉瞬即逝,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在這種令人發寒的氣息中保持站立的姿勢。

  「可是如今不同了,我已經不需要這麼做了。」因為他深愛的人活著回來了,她並沒有死,他已經不需要再到處屠殺了,「只要我吸走你的功力,我就能練成『炙血掌』的最後一重,到時就算整個武林偕起手來,也不會是我的對手。我要讓所有人都怕我,所有人都臣服於我,整個江湖都將是我的天下。這樣子,她才會是最安全的,沒有人敢再來搶奪我的一切。」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駱絕塵的聲音幾近呢喃,彷彿是說給自己聽似的。

  南宮越的臉漸漸變成了紫紅色,駱絕塵唇角的笑容擴大。他舉起手臂,將閃動著奇異光芒的手掌對準了南宮越的額頭,「告訴你這些,是要讓你做一個明白鬼,你的功力我就不客氣地接收了。」

  「咻——」駱絕塵的掌力剛要落下,一支不明暗器不知打哪冒出,即疾又狠的飛速而至,搶先一步射中了南宮越的眉心,南宮越即刻白眼一翻,嚥了氣。

  如果人死了,他的功力就無法吸取,有人壞了他的好事!

  是誰?

  駱絕塵眼眉驟斂,往眉心一看,暗器駭然竟是一片樹葉!

  一片輕輕的樹葉即能奪人性命,這等高深的功夫,試問這江湖上除了自己和已經死去的駱煒森之外還有誰能有此能耐?

  「什麼人?」

  突如其來的異變令魔教的四護法不敢鬆懈,警戒地環顧著四周,卻始終無法尋獲到任何人影。而南越山莊的人見莊主被殺全都傻眼了,尖叫呼喚聲四起,眾人四處逃竄、亂作一團,有功夫底子的則各自為陣與魔教的人相互廝殺了起來。

  魔教的四護法見情況不妙,也加入了戰局,雙方打得是不可開交。

  駱絕塵視周圍混亂的局面如無睹,微微瞇縫著的雙眼中怒氣一閃而現。他一把摔開南宮越的屍體,慢慢地,轉身,銳利的眼光準確無誤地投向遠處樹梢上猶如黑點般細小的暗影。那個暗影似乎和周圍的黑暗溶為一體,若不是因為樹葉曝露了行蹤,根本無法察覺他的存在。

  「你是誰?出來!」

  微風吹起,三、兩片枯黃的秋葉零零落落的飄蕩下來,一道小小的黑影如閃電般疾快地飛躍而下,出現在了駱絕塵的面前。

  駱絕塵微微一怔,似是有些錯愕,嘴角勾出一撇淡漠的笑痕,道:「想不到會是你!你是一路跟蹤我到這兒的嗎?嗯?靈亦軒小弟弟?」他故意加重「小弟弟」三字的語調,帶上了點兒譏誚的味道。

  靈亦軒沒有理會他的挑釁,反而冷冷地注視著他,沒有吭聲。表面上他仍舊沒有表情,但是心裡卻已經是五味皆具。

  離開究竟是為了什麼?就為了成全這樣的一個男人嗎?他的溫和、他的笑容根本只是他的偽裝,凶殘麻木、視生命如草芥才是他所隱藏的本性!

  他無法置身事外,在這男人還沒有完全失掉人性之前,一切還尚可挽回,否則總有一天他會傷害到她的。他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靈亦軒這樣想著,不由地握緊了雙拳,那是他即將發怒的象徵。

  這小子又不說話?和他相處了這麼些日子,他沒有對他說過一個字,儼然視自己如無物!駱絕塵蹙眉壓抑住心裡的一絲不快。

  從見到靈亦軒的第一眼起,他就知道這個小子不簡單,那種傲慢的態度讓他越看越討厭。不過,討厭他還有另一個原因——駱駱喜歡他!雖然他還是個孩子,可是他就是沒有辦法不在意。

  今日的一時疏忽,讓這小子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是故意殺了南宮越,壞了他的大事!

  駱絕塵越想越火大,一股寒冽的殺氣不自覺的從身上冒出。靈亦軒敏銳的察覺到了他的異狀,暗自斂氣凝神。兩人處於一觸即發的全身戒備狀態。

  「我,討厭你。」

  這是靈亦軒對駱絕塵說的第一句話。說完他一躍而起,沒人看清他如何拔劍,只見一片劍光如湖水蕩漾般,悄無聲息向駱絕塵刺了過去,速度之快如電光石火。

  「呵,還真是巧啊,我也討厭你!」駱絕塵綻放出惡魔的笑容,右掌一揚,發出一道紅黑相間的強勁氣流。

  靈亦軒心中一驚,將劍鋒急轉向下,劍尖點地,憑借反彈之力一個漂亮的後仰翻身,有驚無險地躲過。但是尖銳呼嘯的氣流還是劃過了他的臉際,有著滲人的涼意,讓他的臉頰隱隱生疼。

  「永靈劍法?!你是『靈鷲宮』的宮主!」駱絕塵臉色由驚訝變得陰沉起來,眼睛半瞇,抿緊的雙唇有著冷酷的殺機。

  因為靈鷲宮宮主是他必須殺的第二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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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1 06:59:2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九章



  當年,駱絕塵幾乎九死一生。屢遭命運捉弄的他,剛擺脫死神的召喚,又淪為施天君實驗室裡的一隻白老鼠,被關在終日不見天日的密洞裡。
  
  那裡的白老鼠很多,不只駱絕塵。他們為了食物而互相打鬥,為了生存而互相廝殺;他們日以繼夜被施天君強迫著練習「炙血掌」,飽受「炙血掌」燎火和寒冰兩種極端的折磨;而且,「炙血掌」這門功夫一旦開始練就不能停手,一停即死。
  
  強者勝,弱者敗;強者存,弱者亡……終於,只有駱絕塵一個人活了下來。
  
  練「炙血掌」其中有一項要求,是需要一名絕頂高手犧牲性命過繼給習練者畢生功力。
  
  於是,自知命不久矣的施天君答應過功給駱絕塵……呃,當然,這是有條件的。他要駱絕塵殺兩個人。一個是駱煒森,而另一個就是靈鷲宮宮主。
  
  這不是懇求,而是命令!
  
  駱煒森自然不用說,把魔教趕出中原的就是他,因為他終結了施天君一統天下做武林霸主的野心,施天君恨他。
  
  後來施天君為了能捲土重來,開始練一種邪功,欲速則不達,結果走火入魔,以多正常人三倍的速度衰老。自食惡果的施天君聽聞靈鷲宮有永保青春的秘計,便離開魔教,四處尋找靈鷲宮的所在。
  
  誰能想到,當施天君費盡心血總算找到了靈鷲宮,索要秘計無果不說,反被當時的孩童宮主所打敗,而且敗得相當恥辱——被打敗不是恥辱,認輸才是最大的恥辱。發誓必報此仇的施天君,開始在中原尋覓能助他復仇成功的獵物。
  
  駱絕塵皺了皺眉,眸中閃過了一瞬的困惑。難道他搞錯了?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啊。令施天君蒙羞受辱的孩童宮主應該早已長大成人了,不可能還是這般孩童的模樣。可是靈亦軒剛才所使出的那一招式,施天君曾經演示給他看過,的的確確是只有靈鷲宮宮主才會的「永靈劍法」啊。
  
  莫非……
  
  靈鷲宮真的有什麼永保青春的荒誕秘計?
  
  否則一個看起來只有十歲左右的小男孩,哪兒可能擁有如此高強的武功?
  
  寧可錯殺,不可放過!他必須遵照誓言,殺了他!
  
  ……可是,駱駱把他當作是親人一般的疼愛,如果他死了,她一定會傷心,他不想讓她傷心啊,那比殺了自己還難受!
  
  一系列複雜矛盾的思緒在心頭翻攪,駱絕塵體內開始莫名的燥熱,黑瞳裡漾著魔魅波光,伴隨著一股不可思議的、駭異絕倫的邪氣,黑、紅雙芒由掌心傳至了全身,渾身散發出深紅色氣勁,盤旋環繞,而掌心的兩色光芒亦變成了深紅色,妖魅非凡。
  
  「不要再練。」靈亦軒冷冷地喝道。
  
  駱絕塵一愣之下急忙斂住心神,努力制止體內亂竄的真氣,神情中有些扭曲的壓抑。
  
  靈亦軒默默地看著他,清澈如水的眼睛彷彿能洞悉一切,說道:「它,會令你,入魔。」

  駱絕塵微喘一口氣,那微瞇的眼睛朝靈亦軒斜斜地一瞥,「我既是魔教教主,就已經入了魔。」
  
  「不,你沒有。」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駱絕塵輕蹙眉宇。
  
  「你愛落。」靈亦軒直言不諱,從不拐彎抹角。
  
  要想達到「炙血掌」的最高境界,就必須做到無情無愛,只有這樣魔性的功力才能發揮到極致——這是極少人知道的秘密。
  
  試問這世上又有誰人能真正無情呢?所以上百年來沒人能練成此功。
  
  而駱絕塵是特例中的特例,他練了「炙血掌」卻沒有變成一個廢人或死人,全憑著一股驚人的求生意志力,及對駱煒森的強烈怨恨,一直支撐著他不能倒下。
  
  他愛著冷落,很愛,很愛,這是他的致命缺陷。再照這樣練下去,他只會走火入魔,徹底變成一個活死人。
  
  駱絕塵楞了半晌。「我是愛她,那與我是否入魔又有何干係?我只知道,有些東西是需要力量去保護……我需要力量!我想要保護我最重要的人!不管使用何種手段,我都一定要練成『炙血掌』……」似乎警覺到自己透露太多心緒,駱絕塵旋即掩飾地輕笑了一聲,調侃地說道:「呵,我怎麼會和你說這些,你是不會明白的。沒有經歷過的人又怎麼可能明白呢?」仔細一聽,極力抑制住平緩的語調裡帶了一絲不易覺察的哀傷。
  
  「你不要!不要步,駱煒森的後塵。」 靈亦軒的神情罕見地有了一絲激動。其他人的生死他可以不管,唯獨落!
  
  他的話好死不死恰恰戳中了駱絕塵心底最痛的記憶,「駱煒森」三個字更是踩到了爆雷區,本是一臉溫和表情的漂亮臉蛋突的好似六月的天空,說變就變!
  
  只見駱絕塵額上青筋浮現,眼裡一瞬間放出盛怒的光,臉部抽筋速度已達到一秒鐘抽N次的程度。連他自己也沒注意到,一股殺念正從他的怒意中無聲的分離出來,主導他的情緒。也因著這股殺念,他體內好不容易剛壓制住的邪氣又開始不聽使喚,隨著他的憤怒而爆發。
  
  「你居然拿我和駱煒森相提並論?!」話聲未畢,狠辣的殺招毫不留情地攻向對手。事情發生之快,令人措手不及,以劍擋招的靈亦軒腳步不穩的連退數步。
  
  「他是禽獸、畜生……你根本不知道他對駱駱做過些什麼?他害她有多慘、傷她有多深,你又知道多少?他死一千次一萬次一億次都不夠!我恨!我恨我身上為何流著和他一樣的血,甚至是這張相像的面孔!可是我不是他,我也不會是他!我寧願傷害我自己,也絕不會傷害她!」駱絕塵吼道。
  
  「你會!你會傷害她!」只怕到時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幹了些什麼!
  
  靈亦軒矮身避開了差一點在他臉上劃出一條血線的氣力,下一秒便聽見肩頭衣帛的破裂聲。
  「住口、住口……我不會、我不會的……我怎麼會傷害她?她是我的唯一啊!我只有她一個,其他的我什麼也沒有……為了她,我可以不要我的生命……我又要一無所有了嗎?不、不、不!」駱絕塵情緒像是瀕臨崩潰,眼睛深處居然有近似於失控的瘋狂和黯淡,彷彿是一頭咬牙忍受著痛苦的野獸,只被恐懼感充塞著,嘴裡唸唸有詞。「我不能再失去她了、不能再失去……」
  
  隨著心中不斷的痛苦吶喊,駱絕塵在不知不覺中,招式越來越迅急凌厲,雙眼慢慢的變成血色,充滿著無盡的殺戮,連自己的手臂被鋒利的劍刃劃傷也似無所覺,只覺得自己的意念只剩下了殺戮的念頭,那種毀天滅地的殺機,屠戮萬物眾生的快感……
  
  殺、殺、殺!
  
  殺盡所有阻撓我的人!
  
  他大喝一聲,震耳欲聾,週身似乎散發出無形的強大力量,邪氣騰騰。
  
  一陣狂風吹來,樹木搖晃的厲害,滿地堆積的落葉猛然驚起,如狂風暴雨般不分敵我地朝所有人射去。樹葉所到之處,慘叫聲連連。
  
  靈亦軒大驚之下連忙強運內力,護著全身。沒想到反而引得一股真氣逆經而上,直衝胸臆,像是突然被一團硬物梗住了,氣塞胸口。
  
  糟了!靈亦軒假裝冷靜,不動聲色地提氣一試,發現內力果然又與往常一樣無法凝聚,只是這次更加嚴重,內息紊亂,胸口還在隱隱作疼。
  
  就是這麼瞬間的一失神,無疑給了失狂中的駱絕塵最好的機會。陰狠致命的「炙血掌」轟然而出,正中胸口。只聽到一股沉悶的聲音之後,小小的身軀旋即飛了出去,啪的一聲跌到了十幾米開外!
  
  靈亦軒努力地想要撐起身子,可是胸臆間撕裂般的痛苦已經奪走了他渾身的力氣。一陣濃重的血腥味充斥口腔,登時眼前一片漆黑,他再次無力地伏癱在地上,耳邊的慘叫聲和廝殺聲漸漸微弱,生命隨著血流淌出身體,身下一灘血迅速擴大。
  
  他要死了嗎?
  
  為什麼是現在?
  
  老天爺!他還不能死啊,他死了誰來保護那個笨女人……
  
  靈亦軒在疼痛中逐漸失去意識,最後殘留腦海的是冷落那張秀美絕俗的容顏。落,落,落……
  
  「不要、不要過來……惡魔!惡魔……」
  
  「救救我啊!我不想死啊!」
  
  「教主!你究竟怎麼了?啊——」
  
  在一串串驚駭悚然的慘號聲中,一股股熱騰騰的鮮血拋揚飛濺。
  
  眨眼間,駱絕塵便已奪去數十條人命。他又一刻不曾停頓,閃電般追上那些四散竄逃的人,如同死神降臨,在人群中往來穿梭飛掠,一掌一個硬生生插過他們的胸膛,肆無忌憚的收割著四周的生命。
  
  血的味道讓他越來越興奮,手段也越來越殘忍,他以殘虐的方式屠戮著眾人,開腸破肚、割肝取肺、頭足兩分……入目所見皆是一片不忍卒睹的血紅,瀰漫著一片薄薄的血霧,斷肢殘骸散落四處,有些肢體仍不時的痙攣著、顫抖著,痛苦得撕肝裂腸的呻吟聲迴盪四周,慘烈得令人作嘔。
  
  「教、教主他瘋了嗎?」魑鬼瞪圓了雙眼,膽戰心驚地吞了一口口水。
  
  「呃……好像是瘋了……」白魅觸目所及,倏地噤聲,直著眼喃喃道:「瘋得不輕!」
  
  「主人……」夜魄眼中閃過一抹憂心之色,剛想要衝上去,卻被魍魎一把拉住:「你想死了呀!快走!」
  
  「可是……」
  
  「沒有可是,救人要緊!」
  
  不再猶豫,四人立刻飛身前後離去,各自將殘餘的魔教弟兄領到了安全地帶。
  
  不過一盞茶功夫,這裡變成了大屠宰場,一幕幕慘絕人寰的慘厲景象,縱使見過再多死亡,聞過再多血腥味的人,也會一致認定這是最殘酷的場面!
  
  這還能叫屠殺嗎?
  
  這根本是凌虐嘛!
  
  可是為什麼明明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卻讓人感覺心疼不已……
  
  老天爺終於忍受不了的哭了,或許是受不了這刺鼻的血腥味,豆大的雨點落了下來,震耳的雷聲,刺眼的巨大閃電突然劃過駱絕塵的上空,剎那間駱絕塵停止了一切動作,眼中瘋狂之色逐漸消褪,紅光悄然隱逝。
  
  上自頭臉下至靴褲,駱絕塵渾身都是血,他怔怔的注視著自己的雙手,看著手中的血漬被雨水暈開,瞳孔微弱的收縮,好半晌,目光再在四周移動,地上都是些形狀慘怖的屍體,都是灘灘點點的鮮血,數不清的碎屍肢塊到處拋落,這是一幅踏踏實實的地獄圖。
  
  「這……都是我殺的?!全都死了嗎?我、我做了什麼?」他喃喃地自語,踉踉蹌蹌地後退數步,目中閃現出一抹深刻的痛苦。
  
  他緊閉雙目,緩緩地垂下雙手,仰面朝天,被一種難以名狀的情緒所淹沒,塋塋孑立裡透著無盡的哀傷。
  
  雨水很快和血水溶在一起,將他全身都淋透了。可是任憑雨水不停淋漓著他,那一身被鮮血染紅了的白衣,依然保持著它艷麗的色彩。

第二十章



  漸漸的,雨慢慢停了,雷聲也漸漸的消逝,四條人影自他身後的黑暗角落施施然緩步而出。

  「教主,你……沒事了吧?」

  聲音剛落,駱絕塵立刻睜開了雙眼。他回頭一看,眸中閃過一絲欣喜之色,「魑鬼,魍魎,白魅,夜魄,你們都沒事!太好了……」看他們四人全都安然無恙,終於鬆了口氣。

  「其他人怎麼樣?還有多少人活著?」

  「嗯……不是很多,只剩下不到一半的人。」魑鬼說完向遠處打了一個手勢,不一會兒,藏在暗處的一群人畏畏縮縮地走了出來,跪在駱絕塵面前。

  駱絕塵關切地掃視了他們一眼,他們個個驚恐得不敢抬起頭來,他眼神中的黯然一閃而逝。

  「主人,沒人會怪你的。」夜魄瞧見了,眉頭不禁緊了緊,出言勸慰。

  「我知道。」駱絕塵嘴角牽動了一下,笑了笑,笑容裡多了一絲不相配的苦澀。是啊,誰敢怪他。

  「魑鬼,你先帶他們回去療傷。」

  「是,教主。」

  他的目光隨即又投向魍魎,「魍魎,南越山莊的人可有活口留下?」

  「屬下無用,讓他們逃走了十幾個人。」魍魎的語氣有些抱歉。忙著救人逃命,哪還有空兒堵殺那些漏網之魚!

  「十幾個?」駱絕塵眉頭一皺,神情不由凝重了幾分,低喃道:「看來過不了幾天江湖上的人都會知道魔教的教主是誰,這裡已經不能再待下去了。」

  「教主,把你的手給我。」一直冷不吭聲的白魅開腔了。

  駱絕塵眼睫微動,把手遞給了她。白魅,人稱毒蜘蛛,雖然只是個女人,卻是魔教第一用毒高手,精通醫理。

  「白魅,教主究竟怎麼樣?」魍魎看著正在為駱絕塵把脈的白魅,心中不覺有些擔心,因為白魅的臉色從未像現在這樣難看過。

  良久,白魅緩緩放開駱絕塵的手,低頭沉思片刻後,她抬頭沉聲問道:「教主,你心中是否有了掛記的人?」

  駱絕塵沒有回答,但白魅卻從他瞬間柔情似水的眼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突兀的,她單膝下跪,請求道:「教主,請你殺了她。」

  「你再說一次!」

  「請你殺了她!」

  駱絕塵凌厲的黑眸倏地半瞇,俊美的面孔,在蒙上一層冰冷的寒霜,多添了一份肅殺之戾氣。他大手一揮,眨眼間,她已被狠狠的甩在地上。

  「我不允許任何會威脅到她生命的存在!包括你白魅!其心可誅!」

  「教主,你在做什麼?」緊要關頭,魍魎攔下了他的殺招,他不敢相信教主竟然真的想要殺了一直以來都忠心耿耿的白魅。

  魍魎扶起白魅,擔憂的問道:「白魅,要不要緊?」

  「魍魎我沒事。」白魅抬袖拭去了嘴角的血痕,微微閉了閉眼。或許這就是天意吧。她毅然決然地望向盛怒中的駱絕塵,不卑不亢的說道:「教主,如果這份存在是教主你自己呢?」
  
  「死——死駱絕塵!可惡、可惡、可惡透頂!」冷落終於忍受不住大叫了起來。

  一大清早,當她睡眼惺忪醒來的時候,旁邊竟然空空的,駱絕塵不見了。無奈,她只得在紅莊裡頭四處尋找,可喊了老半天,腳都走麻了,還是不見他的人影。

  他人究竟跑到哪兒去了?怎麼辦?肚子在叫,好餓哦。

  冷落緩了緩焦躁的心情,暗自心忖道:不知道小軒回來了沒?氣了一天也該夠了吧,或許絕塵會在小軒那裡也說不定。

  冷落來到靈亦軒暫住的地方,那裡原本是紅楓的房間。

  她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咦?沒人?

  小軒還沒回來嗎?

  冷落環顧著四周,神情有些沮喪,突然發現桌子上壓有一張紙,上面寫著:

  「我走了。——軒」

  她哭笑不得地搖晃著手中的一片紙,這,這是留書出走嗎?多些幾個字會死呀?還真是搞不懂他耶。

  「小……小姐?!」身後的驚呼聲和東西掉地的脆響同時響起。

  冷落轉過身來,同樣驚地愣了神,「啊!紅、紅楓?!」

  「天啦!天啦!真的是小姐!」紅楓激動地衝過去抱住她痛哭失聲,淚水如潮般止不住,「太好了,小姐沒有死!小姐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冷落眼角微微有些濕潤,臉上露出一絲動容,低聲道:「這句話應該是我要說的才對。對不起,讓你為我擔心了。」原本以為紅莊被滅門,紅楓也跟著遇害,想不到她們還有相見的一天。

  揮走悲情的氣氛,冷落朝紅楓淘皮的眨眼,語調轉為輕快,「想你小姐我可是福大命大。或許,閻王爺是個女的,她嫉妒我的美貌,所以把我扔回人間受苦嘍。」

  紅楓禁不住破涕為笑。

  「對嘛,對嘛,要笑才對,哭多傷身啊。」她笑嘻嘻的說。

  「小姐好像變了。」

  「變了?哪裡變了?好的、壞的?哎呀!難道是我最近吃太多東西,變胖了?」冷落故作一臉懊惱的表情,存心想要逗紅楓開心。

  紅楓果然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呵呵,好像變回了以前的小姐。」她已經好久沒有看到這麼有活力的小姐了,自從絕塵少爺死後,小姐像也死了,再也沒有這樣真誠的笑過。

  「以前的我不好嗎?」

  「不,紅楓最喜歡了!」

  主僕倆笑作一團。

  「紅楓,紅莊不是遭到魔教襲擊了嗎?那麼你呢?你是如何逃出來的?」冷落這才想起問這個緊要的問題來。

  「紅莊被滅的那天,我剛好下山去了,才避開了那場浩劫。當我回莊的時候,莊裡面很奇怪,一個人也沒有,好像全都憑空消失了似的。我很害怕,到處找人,結果在莊主房裡發現了莊主的屍體。他被人一掌擊穿了胸口,已經死了很久了,還有銀……」

  冷落神情專注地聽著,紅楓卻在這時突然噤聲,側耳傾聽著什麼。

  「紅楓?怎麼了?」

  「有人來了!」紅楓使了個眼色,拉住冷落的手,縱身躍上房梁。

  只聽得一陣腳步微響,緊接著,一個人進入了冷落的視線,是一個男人。那人看到房門口一籃子散落一地的元寶香燭,似乎很緊張,連忙進屋搜索。

  她在他的頂上雖然看不清他的面貌,但從他的身形體態,她很確定她並不認識他。

  呀!小軒寫給她的字條忘拿了!

  「教主!這裡有一張字條。」男人朝著屋外疾聲喊道。

  又一個人走了進來。

  是絕塵耶!

  冷落欣喜地拉了拉呆住的紅楓,示意紅楓帶她下去。

  「駱駱!」她腳還沒來得及沾地,便被敏銳的駱絕塵發現,整個人被他擁在了懷裡,「我一回來不見你,還以為出什麼事了。你知不知道,我好擔心,真的好擔心……擔心你又不見了……」

  冷落臉貼在他胸口,清楚的聽到他逐漸加速的心跳聲,暗暗感動著。但她忽然想到一件事,立刻推開他,板起臉氣鼓鼓的瞪著他,使勁「哼」了一聲,擺出了興師問罪的架勢。

  「你還說我呢,一大清早就不見你的人。老實交待,你去哪兒了?」

  駱絕塵微微一僵,眸中露出一種紛亂的神情,隨即又恢復了冷靜,「門派裡出了一點事情,所以我連夜趕回去了一趟。對不起。」溫和的臉看不出有什麼異樣。

  「下次可不許再這樣了。」

  「好,以後都不會了。」見她沒有懷疑,他笑著伸手揉揉她的發,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放下來。

  為了找尋靈亦軒的屍體,耽擱了他不少的時間。憑藉著入魔前殘留在他腦海中的最後一點印象,找到的也只是被雨水沖亂了的大片血跡。他逃了?還是被碎屍了?

  後面沒了記憶,他始終無法確定靈亦軒是不是真的已經死亡,這裡不能再留。

  「絕塵?」冷落扯扯他的前襟,不習慣他突如其來的沉默。她直覺他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了,擔憂的瞅著他。「你怎麼啦?是不是門派裡出大事了?」

  「不,沒什麼……」回過神,他笑著搖搖頭,「都是些小事,只是事情還沒有解決,我不太放心。我們即刻啟程,回門派去住,那裡人多也比較安全。」

  「可是……我有些擔心小軒,」冷落將桌上的紙條遞給他,「你看,這是他留下的字條。他說走就走,我才不信呢!他一定是和我慪氣來著,我擔心我離開了紅莊,他回來會找不到我們。」她是最瞭解他的,愛鬧彆扭,人又笨拙,難搞的不得了,可是他嘴硬心軟,一定會回來找她的。

  「你就這麼肯定他會回來嗎?」絕塵揚眉,有幾分意外於她說的話。

  「那是當然!哪次離家出走他沒回來?他一定會回來的。」她很認真的說著。況且他一個小孩子,又能上哪兒去?

  絕塵握著手中的字條,眼中閃過一抹深思,不知在想什麼。然後,他轉身朝著先前那個探路男說道:「魍魎,你派幾個人在這裡候著。」

  「是。」魍魎無奈地聳了聳肩,沒戲看嘍!沒想到教主竟然會被一個女人吃得緊緊的,他很想繼續看下去,可是教主的命令不得不聽,只得悻悻然地離去。

  「這樣總可以了吧。如果那小鬼真的回來了,我的人也會通知他的。」

  「嗯,好是好啦,只不過……」冷落說的時候衝他努了努鼻子,用意有所指的眼光向後瞥了一眼一直默不作聲的紅楓。

  「她?」順著她的視線看去,駱絕塵溫柔的面容上掠過一絲異樣,嘴角出現一點不易覺察的冷意。又一隻漏網之魚!

  「紅楓,你過來!」冷落輕聲呼喚道。紅楓遲疑的看了看駱絕塵,又看了看小姐,小心翼翼的走了過來。

  小姐的死而復生讓她喜極而泣,絕塵少爺的死而復生卻讓她莫名的害怕,不自覺地敬畏起來。

  「紅楓,你願意和我們一起去嗎?」冷落上前輕握住她的雙手,柔聲問道。

  他就知道!她准想帶著那女人一起上路。

  瞧她猛朝著自己擠眉弄眼,一臉哀求狀。他微歎一聲,也罷,只好隨她去了。

  「可以嗎?!我真的可以跟著小姐嗎?」紅楓輕輕地問,話語中有幾分不確定有幾分期盼,彷彿如果大聲答案就會是否定。只要能跟隨小姐,就是死她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當然可以。」冷落笑了笑,語氣堅定地說。

  「小姐……以前的事,你肯原諒我了嗎?我……」紅楓一陣感觸,含著淚的聲音低啞的幾不可聞。她背叛過小姐是永遠也無法改變的事實,小姐真的願意再次接納她嗎?

  「以前的事還提來幹嘛?我,絕塵,還有你,既然都沒事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都過去吧。」冷落嘴角向上勾了一下,臉上露出了釋然的微笑。

  「嗯,小姐,都聽你的,咱們不提、不提!」紅楓拭去眼角喜悅的淚,猶豫了好一會兒,道:「小姐,我可以有一個要求嗎?」

  「你說。」

  「可不可以多帶上一個人?」

  「嗯?誰啊?」

  「銀月。」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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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1 07:00:08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一章



  室內好安靜,靜得讓人心涼。
  
  駱絕塵的背脊,肌肉僵硬的坐在椅子上,一動也不動,像是被人施了法術般,已經在一剎那間成了化石。直至此刻,他心底裡唯一的一點希望破滅了。
  
  「教主!」魍魎擔心的看著他毫無表情的臉,心中油然生出不忍之情,轉頭以充滿焦慮的目光注視著白魅,不抱希望的問道:「真的連你也沒有辦法了嗎?」
  
  「沒辦法。我說過,我只能將教主體內的凶戾之氣暫時封住。這兩個月,魔氣已經不斷地衝擊著教主的經脈,想要掙脫束縛,頭痛欲裂只是一個開始。因為每次頭痛發作的時間間隔會越來越短,一次比一次厲害,疼痛的持續時間也會變得越來越長。我能做的就是只能盡量減輕教主的痛苦。一旦教主無法自抑、達到極限的時候,他就會徹底失去理智,成為一個只知道殺人的狂魔……沒有任何人阻止得了。」白魅沉重而無奈地述說著。
  
  或許,一切都是冥冥中早已注定好的,有些命運始終無法改變。
  
  雖然她曾經試圖力挽狂瀾,但是教主對那個女人的感情太深了,深到刻骨銘心,深到至死不渝。他說過,縱然真的成魔,自己怎樣不重要,別人怎樣也不重要,他唯一牽掛的只有一個人的安危。
  
  失而復得的滿足被不能擁有的殘忍所取代。教主把她帶回人多的魔教總壇,又刻意避開她使自己盡可能的忙碌;然後派武功僅次於他的夜魄做她的貼身侍衛,保護她的周全;最後讓善於用毒的自己12個時辰全天候在他的身邊,負責「監視」他的異變。
  
  但是,教主卻總是克制不住想念,會在夜裡偷偷地去看那個女人,甚至呆呆的一坐就坐好幾個時辰。她一直都守在教主的身邊,感受著他無法言喻的悲傷。
  
  欲分難斷,欲割難捨。縱使那個女人真的如她所願死了,教主也仍是無法停止愛她的心。就像防堤有了一個缺口,水不斷地侵蝕著缺口四周的土壤,缺口只會愈來愈大,水只會越流越多,「轟」的一聲,裂口終究會被壓抑很久的水流撕開。

  「我還有多少時間?」駱絕塵用著幾乎低不可聞的聲音幽幽的說著,那陰沉的眸子顯得呆滯無光,臉色已像石灰一樣灰白。
  
  白魅手指緊握,沉默了一會兒,她終於沉聲回答:「三個月,或許更短……」
  
  只剩三個月……只剩下三個月的時間來放下這段感情……三個月……放得下嗎……
  
  看著他絕望的臉,魍魎與白魅對視了一眼,魍魎猶豫地說道:「教主,您打算怎麼辦?要告訴駱姑娘嗎?」
  
  「不!不能讓她知道!你們誰都不許告訴她!」駱絕塵像挨了一記悶棍般驚跳起來,狂暴而愴惻的吼著,眸中所射出的冷冽目光足以使人透體通涼,自動閉嘴。
  
  白魅不為他的目光所駭,提醒道:「教主,你既不想她知道真相,又不想離開她,這樣拖下去是怎樣的結果,相信你比屬下還清楚。」
  
  「我知道!我都知道!」駱絕塵抱著頭幾乎是低喊出來,絕望的靈魂早已將他的心侵蝕殆盡。
  
  「我一直都在努力去做,努力的想要遠離她,給我點時間好嗎?我還有三個月……」
  
  「教主,別再自己騙自己了!難道你真的想她死在你的手裡才甘心嗎?」她實在不想將事情說得這般嚴重,但現實逼得她不得不說。
  
  「白魅!你不要說了!」魍魎喝止住她,臉色慌亂的看著主子。這話無疑是對主子的重大打擊。
  
  駱絕塵身體僵住了,他猛然低下頭去,抖動得像一片枯葉。沉默好一會兒,等他再抬起頭的時候,他唇邊有個好淒涼、好落寞、好蕭瑟、又好愴惻的笑容,讓人難過的想要流淚。
  
  「白魅,幫我!幫幫我好嗎?」駱絕塵神色淒楚的請求,眼睛顯得是那麼的恍惚和無助。
  
  白魅低喟一聲,知道他的心中一定是下了某種痛苦的決定,「好,白魅一定竭盡所能地幫您。」
  
  「……謝謝!」微微一怔,他的臉上隨即失去了表情——除了那只有白魅能夠看懂的決心,與哀傷。
  
  他已經無法帶給駱駱幸福了……他已經沒有愛她的資格了……
  
  「小姐,你不覺得這個地方有些怪怪的嗎?」
  
  「噢?哪裡怪了?」冷落笑吟吟的啜了口茶,氣定神閒的瞅著神經兮兮的紅楓。
  
  她可是如魚得水得很,香噴噴的房間,暖烘烘的被窩,軟綿綿的枕頭,在這裡可比住在「山」裡強多了。
  
  「我說不上來,總覺得有些不尋常。我看得出這裡的丫環僕人每一個都會武功,而且武功都不弱。」
  
  「會武功有什麼好稀奇?這裡可是個幫派,都是些混江湖的。」冷落不在意地擺了擺手,露出一個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表情。反正她也不是江湖中人,也懶得理那些江湖中事。
  
  「可是以前紅莊也是混江湖的啊,懂武功的下人也沒這麼多。」紅楓把話含在嘴裡嘀咕,一臉的委屈。
  
  「好啦,別只顧著和我爭辯,你好久都沒到我這兒來了,銀月她現在還好嗎?自從上個月,絕塵派人把她接回來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了……」冷落打了個寒噤,回想起那天與銀月相見的情景她仍然心有餘悸,「那天真把我嚇著了,要不是某某人飛出來將她打暈,她肯定會撲上來咬我!紅楓,銀月真的瘋了嗎?」
  
  紅楓點點頭,「自從莊主死了之後,銀月就一直瘋瘋癲癲的,認不出任何人,可是她從來沒有像那天那麼反常過。」她的眼底閃過一絲疑惑,隨即笑道:「不過小姐你放心吧,大夫說了,她可能是受到了刺激,一時間的情緒不穩所致。現在的她已經好很多了。」
  
  「原來我對她來說是刺激……」冷落心裡有些難受,只要一談起銀月,總是會讓她變得惆悵起來。「辛苦你了,這麼長的時間一直都是你在照顧她,我只知道把她丟給你,什麼忙也幫不上。」
  
  她微一頓,接著黯然一陣歎息,「或許是有點怕她吧,也許是內疚,對著她,我總覺得很不舒服。」其實真正的原因,自己根本都不清楚,只是腦子告訴自己要避開她,所以就這麼做了。
  
  「小姐,你千萬不要這麼想,銀月會變成那樣也是她自己做的選擇。她有她的命,與小姐沒有關係。再說照顧她也是我自願的。」看到銀月就會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小姐,沒有辦法丟下她不理。
  
  「既然你這麼說,銀月就全權托付給你了。」
  
  「嗯,我會好好照顧她的。」紅楓認真的說。
  
  「啊!我差點忘了。呵呵。」冷落說著站起來,賊賊一笑,朝窗外張望了一下,神神秘秘地湊近紅楓,壓低聲音,「我介紹個人給你認識。」

第二十二章



  「啊!我差點忘了。呵呵。」冷落說著站起來,賊賊一笑,朝窗外張望了一下,神神秘秘地湊近紅楓,壓低聲音,「我介紹個人給你認識。」
  
  說完,她清清喉嚨,撤開嗓門大叫,「哎呀!救命呀……救命啊……」
  
  紅楓被小姐搞得滿頭霧水,愣在當場,忘了反應。
  
  突然,一個黑色的暗影以極快的速度從窗外飛了進來。
  
  「看!就是他了!」
  
  呃?!
  
  看著那男人怔愕在那兒,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紅楓突然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
  
  有小姐這樣叫人進來的嗎?
  
  這男人也著實可憐。
  
  「小姐,他是?」紅楓無奈道。
  
  冷落眨眨眼一笑,「你忘啦,他就是那天突然飛出來的某某人啊,他叫夜魄。」托那天的福,她順便揪出了這個暗藏在身邊的「奸細」。
  
  「夜魄?」紅楓略微思索了片刻,突然興奮地大叫起來,「啊!他就是夜魄!聽說他可是專門保護絕塵少爺的耶,武功超強,很厲害的!」
  
  「是嗎?他有那麼厲害?」冷落有些吃驚。
  
  「嘿嘿,我也是聽那些奴婢們說的。想想也知道啊,絕塵少爺專門派來保護小姐的人一定是最厲害的呀。」紅楓打趣的送了一記秋波給主子。
  
  冷落雙頰一片紛紅,接著又沒好氣的哼道:「我有什麼好保護的?如果要暗殺,也先殺那個從早忙到晚,幾天見不著一面的爛教主,怎麼會殺我這個小小良民?」話到最後那口氣倒像是有些抱怨,還有些賭氣的成分。
  
  小小良民?紅楓聽了差點沒吐出血來。如果小姐也叫良民的話,那這世間還有壞人嗎?這個世界還不天下大亂?
  
  冷落偷覷了一眼夜魄,見他又恢復了一貫的木訥漠然的面部表情,竊笑地把紅楓拉到一邊去咬耳朵,「我告訴你哦,別看他那副死樣,其實很好玩的。」
  
  「什麼『好玩』?」紅楓霧煞煞的問。
  
  「你看著!」冷落衝她眨了眨眼睛,抬步踱到夜魄跟前,纖巧的鼻子皺了起來,故作惱怒地道:「說!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暗處監視我?」
  
  「小姐,不是監視,是保護!」紅楓忍不住插腔了一句。
  
  冷落癟癟嘴,遞給紅楓一「埋怨」眼神,轉回頭很不情願的說:「好啦好啦,保護就保護吧,究竟是不是啊?」
  
  「是。」
  
  「那我換衣服的時候,你有沒有偷看?」
  
  「屬下不敢。」夜魄跪地。
  
  「我在茅房裡嗯嗯的時候,你有沒有偷聽?」
  
  「呃?」夜魄茫然。
  
  「我不小心放了屁的時候,你有沒有偷聞?」
  
  「……」夜魄傻了。
  
  「我洗澡睡覺的時候,你有沒有偷想?」
  
  「咻!」夜魄逃了。
  
  「你看你看!是不是很有意思啊?和我認識的一個人好像哦!」冷落揚揚手向她炫耀,笑著走過來,纖腰輕晃,神色甚是得意。
  
  紅楓向上翻了一個白眼,這個滿肚子壞水、把自己快樂的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的邪惡主子。
  
  冷落咯咯嬌笑的倚桌坐下,一手支著腮幫子,現出十分惋惜的神情,「不過可惜呀,和他比起來,夜魄還是差多了。當初我可是花了一年半的時間才破了那小鬼的臭臉。」想想就有氣,那個混小子,這麼久一點消息也沒有,不知道有人會擔心嗎?
  
  算了算了,反正他武功高強,壞人碰上他,倒霉的也是壞人。不被他打死,也被他悶死了!
  
  「小姐,你說的人,紅楓認識嗎?」紅楓疑惑的問。
  
  「他啊……」
  
  冷落靈秀的眼珠子骨碌一轉,正準備將那小鬼一籃子的「醜事」全抖出來的時候,教裡負責伺候她的婢女小桃火急火燎地衝了進來,一邊擦汗,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駱,駱姑娘,大,大事不好了!」
  
  「冷靜一點!」冷落嬌喝一聲,穩住小桃的情緒,「你慢慢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不是讓你去給絕塵傳話的嗎?」
  
  小桃重重喘了兩口氣,稍稍定了定神後,激動地說道:「教主要和白魅護法成親了!」
  
  「啊?」她微微一愣,撲哧笑了出來,「小桃,別騙我啦!我才不會上當呢!」小桃的這個鬼點子也不怎麼樣嘛!絕塵和別人結婚?哈!怎麼可能?
  
  小桃急得花容失色,「真的,真的!駱姑娘,奴婢萬不會拿這等大事來開玩笑。這事千真萬確!奴婢和每日一樣,照駱姑娘的吩咐傳話給教主,可路經庭院的時候,無意之中偷聽到魑鬼護法和魍魎護法的談話,是魍魎護法親口說的,絕對不會有假。」
  
  一聽到小桃肯定地回答,冷落臉色忽轉煞白,嬌軀搖搖欲墜,「不可能的……」
  
  「小姐。」紅楓在震驚之餘,適時地扶住小姐,憂心忡忡的注意她的表情,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吊著。其實關於絕塵少爺和白護法之間的傳言,她也略有所聞。有絕塵少爺的地方必有白護法的身影,而且,最近絕塵少爺也好似有意避開小姐。
  
  不會是真的吧?那麼愛小姐的絕塵少爺也會移情別戀?那小姐呢?小姐又該如何?
  
  「這是不可能的。我不信,我要親自去問他!」冷落在整整的呆滯了好長時間才回過神來,開口第一句就是要去證實真相。
  
  她不顧紅楓和小桃的勸阻跑了出去,一路勢如破竹的跑到了書房前,靠在一根柱子上喘著氣。
  不,絕塵不是這樣的人!
  
  可是——
  
  自從來到了這裡,絕塵對她的態度確實和之前不一樣了,雖然是很細微的差別,但她就是能感受到那細微的不同。他總是說很忙很忙,沒有時間陪她,難道全都是騙她的?他真的要和別的女人成親了?
  
  不!不要胡思亂想!
  
  兩人間的感情一旦嵌入懷疑因子,只怕再深、再濃的愛,也要變了調。這一切絕對不會是真的,小桃一定是搞錯了,她相信他。
  
  重新建立信心之後,她輕鬆的吁了口氣,正想離開,但書房內突然傳出有人說話的聲音,頓時,她煞住了腳步。
  
  「教主,你真的打算和我成親?」白魅猶豫了好半晌,終於問出了口。
  
  駱絕塵手中書寫的動作不覺停頓,垂下眼瞼,「你答應過的,反悔了?」
  
  「不是這個問題。」白魅輕顰娥眉,苦笑道:「我想說的是,你……不會後悔?」
  
  「我……」駱絕塵頓了下,「不會後悔。」
  
  「砰!」地一聲,房門被重重地踹了開來。
  
  駱絕塵和白魅同時驚了一下,轉頭看了過來。
  
  「駱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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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絕塵直直地盯著來人,音調微揚,很是意外。
  
  「駱——絕——塵——」冷落雙眼冒火的大叫,充滿憤怒地死瞪住他。她不敢相信她聽到的話,她所深愛的男人和另外的女人在一起,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小桃說的都是真的?!
  
  不!她要聽他親口說,只要他說一句沒這種事情,她便相信。
  
  她筆直的緩緩走向他,瞧都沒瞧白魅一眼,咄咄逼人的問他:「你真的要和她成親?」
  
  駱絕塵如遭電擊般猛然一窒,一張平日溫柔而如今略顯蒼白卻依然俊美的面容微微抽搐著。雖然他的眼睛在看著她,他卻對身旁的白魅說道:
  
  「白魅,你先出去。」
  
  「可是……」
  
  「出去!」
  
  「我知道了……」
  
  白魅微歎一聲,意味深長地看了兩人一眼,轉身退出了房間。頓時,屋內的氣氛冷凝的使人無法呼吸。
  
  「你回答我,究竟是不是真的?」
  
  他沒有回答,只是不帶感情地望著她。
  
  看著他越漸冰冷的眸子,她倏地湧上一陣強過一陣的心慌。
  
  不安的她揪住他的衣袖,勉強地朝他擠出笑容,顫聲念道:「開玩笑的吧!」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求你!求你告訴我,這只是一個玩笑!
  
  駱絕塵凝視著她充滿哀求神情的雙眸,宛如刀割。可是他什麼也不能做!不知道自己哪一天會發瘋,哪一天會傷害她……
  
  也好,這不就是他要的嗎?
  
  為了保護她,他不在乎自己這點痛,所有的一切,就讓他一個人來默默承受。
  
  他痛苦的閉了閉眼,沉黑的瞳孔之間顯露出某種隱忍的情緒,硬下心腸撫下她的雙手,他的態度仍不改以往的溫柔,但他的眼神已冷,冷得像冰。
  
  「不是玩笑,我要和白魅成親了。」
  
  他還是殘忍的說出了這句話,殘忍的將她打醒。
  
  冷落大受打擊,渾身打顫,雙目圓睜,那原本堅如鐵石的自信心,第一次有了缺口。
  
  五、四、三、二、一——
  
  「啪!」
  
  很響的一聲,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駱絕塵臉上。
  
  「你再說一次!」
  
  「我要和白魅成親了。」
  
  「啪!!」
  
  又一巴掌落下。駱絕塵同樣不避不閃,任那巴掌打在臉上。
  
  「再、說、一、次——」
  
  「我要和……」
  
  「住口、住口!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冷落近乎粗暴地打斷他的話,不願再讓他的殘忍刺痛她的心。
  
  「如果你還是絕塵,還是那個愛我的絕塵,就不會說出如此的話來傷害我。難道你對我真的變心了麼?不會的,我應該要相信你啊,我們是永遠不會決裂的。如果連你都會傷害我,那我還能夠相信誰呢?你一定有你的原因,你一定是有苦衷……你告訴我啊,我們一起解決!」冷落心情激動,伸出了手想要去碰他。
  
  「別碰我!」
  
  她才剛碰到駱絕塵的身體,就被他毫不留情一下揮開,又猶如她身上突然長出扎人的刺,退開兩大步!
  
  她怔住了,張口結舌的看著他,臉上浮起深受傷害的表情。他的這些舉動比他的話更加地傷害她。
  
  絕塵的心在顫抖,不要再露出這樣的表情,他怕自己會不忍心地將她狠狠擁住!可是,這樣的話,他的駱駱說不定會因此而零落成一堆破碎的蝶羽,在他的手裡慢慢地消逝,到那時他該怎麼辦?
  
  他寧願清醒忍痛地放棄她,也不能看著她一步一步被自己拖進深淵。
  
  「我沒有苦衷!」他嘴角抽動了一下,雖然笑著,那抹微笑中卻透著滄桑。
  
  冷落急促的吸了口氣,握緊小拳頭,指甲刺進掌心,臉色跟他一樣的蒼白,「你還是堅持娶她嗎?」
  
  「嗯。」
  
  「因為……你喜歡她?」
  
  「嗯。」
  
  「因為……你愛她?」
  
  「……嗯。」
  
  冷落雙手縮緊,臉色倏地變得相當陰沉的高傲,忍不住嫉妒蝕心之痛,她忿然的瞪著他,低吼咆哮了起來,「你騙我!那我呢?我算什麼?你說過我是你的唯一!」
  
  「你是我的唯一……我,唯一的……妹妹。」他咬著牙,艱難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蹦出牙縫,臉上溢滿了心力交瘁,藏著難以言傳的哀傷。
  
  一切都結束了,這真是一句致命的話啊。傷了駱駱,更狠狠的傷了自己。
  
  「妹……妹?!妹妹……」抖著聲,顫著唇,像是好不容易從混沌的思緒中擠出話來。她的臉上堆滿了不信與痛心。「就因為這個?」
  
  絕塵閉上會透露心情的雙眼,等於默認了。
  
  她身子一僵,血色盡失,心寒的摟住雙肩,被他打擊得無力抗衡。
  
  這是一出多爛的泡沫劇啊!以前對這樣的情節,覺得好笑,覺得無聊,結果這些事情卻真真實實的發生在自己身上了。
  
  多麼的可笑!原來發生在別人身上的那叫故事,發生自己身上的卻是事故。心痛是那麼的濃烈!
  
  她好想大聲地朝他大喊:我不是你妹妹!我不是!
  
  可是——
  
  心靈上的不是,肉體上的是!
  
  她該說什麼?
  
  說自己只是一個來自千年之後的靈魂?一個未來人?誰會相信這樣的科幻童話?而且……無論說什麼也無法改變他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妹這一事實。
  
  可是以前的他並不在乎這些啊?
  
  「為什麼?我們經歷過那麼多的磨難,你到現在才告訴我,我只是你的妹妹?」她抬起手捧住他的面頰,聲音尖銳的道,臉上閃過的逼視表情,令人無法直視,而回答她的卻只有沉默。
  
  「哈哈哈……」她突然笑了,放開他仰頭大笑,「哥哥?哥哥!一個和自己妹妹上過床的哥哥嗎?」
  
  「對不起……」駱絕塵再也忍不住了,猶帶哽咽苦澀地道歉,默默的低下頭去不敢看她,她的挖苦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他不想傷害她,真的不想。
  
  「我不要你的對不起!你為什麼要向我道歉?」冷落語氣痛苦的喊道,眼中充滿悲傷的神情。他的話語,字字句句豈止剜著她的耳朵。
  
  一抹絕望湧上駱絕塵的眉間,戰慄的手指發出一陣無助的掙扎。他猛地背過身去,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克制住自己的雙手不去觸碰她;只有這樣,才能掩蓋住自己痛苦不堪的樣子;只有這樣,才不會失聲喊出自己心裡的話語!
  
  夠了,真的夠了,冷落無助地閉上雙眼,她的心重重地抽痛著,已經落到了萬劫不復的地步,她再也承受不起更多了。
  
  「駱絕塵,如果……如果你真的成親了,我會離開,到時你我恩斷義絕,從此之後再無瓜葛。」極其平靜的語調,冷淡的口吻,透著冷落的無力和心酸。
  
  曾經的誓言交織在她的耳邊,現在,她已經不知道該去相信哪一個是真,哪一個是假。可是她願意再賭一次,因為已沒有東西可以輸出去了。
  
  為了保住殘留的自尊心,她強忍著即將決堤的淚,堅強的回視他,他的面無表情令她一向充滿笑意的眼眸頓成一片死寂。
  
  她霍然轉身,踩著一如進來時的高貴步伐離去。
  
  轉身的同時,她才任由受傷的淚佈滿整個臉龐。
  
  「主人?」夜魄自暗處無聲無息的現身,試探性的喚了一聲。
  
  但是駱絕塵就像個失了魂的木偶一樣,對他的話渾然未覺,呆杵在那兒,直瞪視著冷清的門口,動也不動。
  
  夜魄終究有些不放心,沒有隨冷落離去,而是忠心地默默守在他的身旁。
  
  突然,駱絕塵劇烈的喘息起來,汗水一顆顆涔涔而下。「啊!!——」他跪倒在地,同時雙手痛苦地抱住腦袋。
  
  夜魄不禁慌了起來,三兩步撲上前去扶起他,「主人,您堅持住!我馬上去叫白魅來!」
  
  他話聲未了,駱絕塵已一把抓住他肩頭阻止他離開的腳步,顫動的嘴唇含混不清地吐出幾個發音:「不要……不要驚動……任何人……我……我一會兒……就會沒事……」他虛弱地連呼吸的勁都要沒有了,頭痛得快失去意識,可是他的手卻死死地扣住夜魄不肯放鬆。
  
  夜魄在一剎那便明白了他的用意:主人不是不想驚動任何人,只是不想驚動一個人,一個剛離開不久的傷心人……夜魄無奈地遵從了主人的命令。
  
  過了約莫半柱香,這欲裂般的疼痛方才漸漸退去,駱絕塵的面色慢慢地恢復了正常。他對著夜魄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彷彿閱盡人生一般的滄桑,暗啞著嗓子說道:
  
  「夜魄,請你發誓,你會用你的生命去保護她。」
  
  「是的,主人。」

第二十四章 婚禮



  莊外張燈結綵,堂內紅燭燃燒,大紅喜字高高地貼在牆上,幸福的笑洋溢在人們的臉上,確實,今天這裡是一對新人的婚堂。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最後的一聲重重地擊中冷落的胸口,眾人擠著,喝彩叫好,沒有人發覺她在暈眩。那些歡笑,那些隱忍在心底的痛,那盛大的婚禮,刺目的紅色和俊美不凡的新郎……心中最後一絲的希望火花終告熄滅了。

  她悲慟地閉上眼,企圖揮去讓她傷痛的畫面,隔斷腦海中的記憶。

  「恭喜!恭喜!」一連串的恭喜聲,卻聲聲刺入她的耳膜,提醒她,她所失去的。

  「恭喜教主娶得美嬌娘!」「祝教主早生貴子!」「恭賀教主與白護法白首偕老、永結同心!」……

  更多的祝福聲浪淹沒了冷落的心。她麻木地睜開眼,愣愣地目送著新人在眾人的簇擁下進入洞房。那一霎,紛紛嚷嚷的吵雜聲似早已消失,她的世界彷彿只剩下了那淡去的紅衣身影。

  他,不是說,只有她麼?不是,至死不渝麼?

  為什麼會是這樣?多少次的刻骨銘心、癡情不悔……轉眼之間,怎麼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她不想哭,她不要哭。可是就連堂上的大紅喜字也似乎在嘲笑著她,紅得是那樣鮮明,如凝固的血,看得她眼睛生痛,眼淚止也止不住湧了出來。

  那個曾經信誓旦旦地說永遠愛她的男人,如今卻毫無留戀地拋棄了她!

  永遠?多可笑的一個詞。

  以前不明白,今天她終於明白了——永遠到底有多遠?不過是彈指瞬間!

  愛過的、恨過的、快樂的、悲傷的、想起的、遺忘的,隨著這場婚禮,就這樣,都結束了……

  「呵!我真是個傻瓜,天底下最傻最傻的傻瓜。」冷落自嘲的笑了,雙眸仍不住淌下心碎的淚水。她知道周圍的人,個個都對她投以好奇的眼光,時而交頭接耳,時而又哄然大笑。曾幾何時,她也會落入如此地步,眾人茶餘飯後的笑柄!

  為何不聽紅楓的勸?紅楓苦口婆心的勸著她不要來,而她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非要眼見為實。

  事實證明,她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不過半個月,駱絕塵就像是在對她的話做出回應,短短半個月的時間,這裡便有了一場婚禮。他就那麼迫不及待地想趕她離開嗎?

  那她還留在這裡幹嘛?不,應該說,她還「有臉」留在這裡嗎?

  她摀住了嘴,以防由喉間迸出悲鳴。被淚浸濕的眼已看不清前方,只知奪門而出,去哪兒都無所謂!

  太陽哭了,因此天陰了;風哭了,因此下雨了。

  最後,她傻傻的蹲在茉莉花叢內低泣,雨絲打在她臉上,混著淚水,淌落在無情的泥地上。暈眩感再次襲向她,她像株被人遺棄的凋零落花,淒楚地倒臥在花叢中。

  如果沒有最初的深刻的愛,是不是就沒有了今天的痛?如果從此不會再讓自己有心痛,多好!風過,不會憂;雨來,沒有傷……

  不知過了多久,她模糊地感覺身體慢慢飄浮了起來,好溫暖……在失去意識的剎那,她彷彿聽見了金屬撞擊的激烈聲響。

  雨越下越大,淹沒了所有的聲音……和知覺。

  洞房裡忽然傳出一聲低吼,像是野獸受傷之後的吼聲。

  「你說什麼?!她被人擄走了?」 

  夜魄雙膝跪下,身體趴在地上,頭輕輕的觸碰著地面,嘴裡輕輕的呼喚,「主人……」

  話還沒有說完,駱絕塵聽見這兩個字,立刻二話不說的抬腳就踢過去。如果普通人被踢中的話身體可能會被踢出一個洞,而夜魄被踢中後硬生生的往後滑了幾米,口吐鮮血,暗紅的血自他的嘴角流下,眉心因痛苦而擰。

  他艱難的說道:「那……那個人武功很強……把我打暈了。」下一秒,腹部一陣劇痛傳來。他還沒從劇痛中恢復過來,頭部又重重地挨了一拳。

  「什麼叫做武功很強?這就是你給我的解釋?我是那麼的信任你,把她交託給你,你發過誓會用你的生命去保護她,你就是這樣保護的嗎?」駱絕塵額上青筋暴凸,無法置信地怒吼著,抓起夜魄的衣襟,狠狠地對著他臉上一陣狂揮。

  「教主,不要!」白魅扯下頭頂上的紅蓋頭,一個箭步衝上去拽著他,制止他幾近殺人的舉動。「夜魄已經盡了全力,駱姑娘會發生這種事誰都不想……教主,你別再打了,再打下去,夜魄會沒命的!教主,請你冷靜點!」

  「什麼冷靜?我不要冷靜!我只要駱駱——我只要駱駱——」

  夜魄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而駱絕塵無力的斜倚在床角邊,像在哭泣似地反反覆覆著相同的真心,連日來所壓抑的感情一下子爆發出來,是後悔、也是癡心,是祈求、亦是絕望。

  所有人看到這一幕,都不禁為之鼻酸。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帶領著他們逐鹿中原、殺盡天下的魔教教主竟是如此深情。

  「教主……」白魅目中有些不忍之色,想要安慰他,卻始終找不出合適的話語。她期待地看了看站在一邊的魑鬼和魍魎,兩人不約而同地苦著臉歎了一口長氣。

  駱絕塵痛苦的抬頭睜眼,望了望他們三人,然後,恍惚的目光在房中游離。紅底金漆的喜字、蠟淚初流的紅燭、絅紗覆緞的軟床、流蘇搖曳的紗帳……他的眼睛像是被灼燒了一般疼得難受,嘴裡又苦又腥,血順著唇邊流下來,無聲地滴在地板上。

  「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我不該選擇成親,我不該選擇離開她,我不該對她說,『你只是妹妹』,我不該傷她的心……」他的聲音泛著微微的顫抖。

  「她怎麼可能是我的妹妹,我的生命裡只有她啊。在我的夢中,我總是無數次地幻想著,我們過著簡單平凡的日子,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直到慢慢老去,從這個世界上消逝,我和她始終都能在一起……」

  「我知道這只是我的奢望,我沒有資格留在她的身邊。可是就算不能在一起,看到她安全無恙的生活就已經夠了。可是為什麼、為什麼連這小小的願望我都不能奢求。我愛她——我愛她啊——」他歇斯底里的吶喊著,幾近嗚咽。

  「上天,你是在用這種方式來懲罰我嗎?還是我們本來就不該再次相遇?我們的愛是被詛咒了的?我為什麼在這裡?我在這裡幹什麼?」

  他目光漸漸失了焦距,變得四散而迷離,整個人的週身沁上一絲陰寒的魔性氣息。白魅臉上則浮現出不可置信的驚愕神色。

  突然,一股駭人的死寂驀然籠罩全場,像空氣凍結了,時間停滯了。

  「魑鬼!快!快帶人離開!」

  魑鬼聽得糊里糊塗,正想問問她是什麼意思,冷不防地,就在他張口欲言未言之際,驚變暴起瞬間,甫聽得慘叫聲,已見離駱絕塵最近的兩名婢女活生生地被擊穿了身體,嘴裡不斷發出淒厲的慘嚎。

  「不好!大家快走!」白魅拉著錯愕中的魍魎飛上了房梁。

  可惜白魅的呼喊已經為時已晚。那冷酷凶殘,宛如惡鬼附身的劊子手,隨手一揮就是一人,屋裡的數十個婢女僕輩,五官全因過度的痛苦而扭曲得易了位,恐懼的雙眼中溢滿死亡陰影,就連魑鬼也沒有倖免,在瞬間已被他奪去了一條胳膊,痛苦的趴在地上哀號。

  「呃……白魅,不會……」魍魎望著下面慘烈的景象,膽戰心驚地吞了一口口水。「不會是又要開始了吧?」

  「嗯,教主已經完全被魔氣所侵蝕,本來以為能多撐一段日子的,沒想到……」她已經幾乎能預見,他會把這裡演變成怎樣一個血雨腥風。

  「那怎麼辦?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白魅把牙一咬,心一橫,從懷裡掏出一粒褐色的藥丸。

  魍魎愣了愣,道:「這是什麼?」

  「這段時間,我一直都在研究,教主之所以會走火入魔,是因為駱姑娘,如果教主能夠忘記駱姑娘,或許他還有一線希望恢復本性。這顆藥丸是我剛研製出來的,還只是個實驗品,我也不確定這藥的功效如何……」白魅望了望下面,即抬頭望向魍魎,慎重道:「已經沒有時間了,只有死馬當活馬醫。魍魎,教主那邊我會想辦法讓他吃下,其他的人就交給你安撫了。」

  「好的。」魍魎堅定的點了點頭。

  兩人身形一閃,各奔兩處而去。

第二十五章 小軒長大了


  落。
  
  嗯?好似有人在叫她。
  
  是誰?
  
  好熟悉的感覺。
  
  冷落緩緩睜開雙眼,一下子灑進大量閃耀的陽光,刺的眼睛好不舒服,眼前的景物朦朦朧朧的看不真切。於是她無力得用手肘撐起半個身子,看了看四周,卻是那麼陌生。
  
  「這裡是……哪兒?」
  
  「廟。」
  
  拜託!她不是白癡好不好?
  
  看也知道是廟,而且是破廟。因為在她正面最惹眼的位置,就有一尊高大的佛像立在那兒,雖然破爛不堪,可有眼睛的也瞧得出來這裡是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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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1 07:00:34 |只看該作者
 「我知道是廟,我問的是這裡是什麼地方?」
  
  「廟。」
  
  冷落額角的青筋隱隱冒起,這種憤然無語的感覺似曾相識……
  
  咦?冷落突然一愣,這時,她才真正清醒過來。
  
  剛才……好像有人在回答她的問題耶,聲音還是從身後傳來的。而且那種腔調,那種語氣——
  
  小軒?!
  
  她欣喜地扭頭一看。
  
  啊!眼前的面孔令她大為震驚,她掩住即將發出的驚呼,心臟劇烈地跳動了一下。
  
  「你……是誰?」
  
  這張臉,這張舉世無雙的面容,只要看過一次就永遠也不會忘記,永遠也不可能忘記:俊魅孤傲的臉龐,冬夜寒星的瞳眸,冰冷明澈中略帶柔情的眼神,透出一股不可抗拒的貴族驕傲氣息。再加上一頭長長的的銀髮飄拂在她的臉龐,反射著太陽的光滑,彷彿發稍間微微泛著金黃的光澤,渾不似真人。
  
  驀然間,她心尖掠過一絲熟悉,卻又瞬間沉入記憶的泥沼。
  
  啊,他的頭髮是銀色的,外國人?冷落看得一愣。
  
  「軒。」
  
  「啊!」外國人開口說話了。冷落處在失聰中……
  
  「軒!」
  
  「哇!」外國人連說話也是那麼的好看。冷落處於重度失聰中……
  
  男人皺著漂亮的眉,眼中的星光反射到她的眼中。
  
  「別別別,你別這樣皺眉,會破壞美感的!」冷落叫嚷著,著急地伸右手,用拇指在他皺著的眉間輕緩的揉了幾下。
  
  他一怔,眼眸中不自覺的透露出了一絲笑意,表情十分奇特,那淺淺的笑意似是止不住的喜悅。
  
  她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尷尬的抽回了手,佯裝無事道:「你瞧我這不聽話的手,對不起,你不會見怪吧?」
  
  他搖頭。
  
  「你剛才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軒。」
  
  「什麼宣?」冷落聽得一頭霧水,她剛才問什麼來著?宣?萱?軒?!
  
  「你是小軒?」她吃驚的問道。
  
  他點點頭。
  
  「靈亦軒?」語氣微微上揚。
  
  他又點了點頭。
  
  「我認識的那個靈亦軒?!」她的聲音驟然高了若干個分貝。
  
  他再次點了點頭,笑意亮在他眼睛裡,隨著陽光一閃一閃。
  
  他從沒見過她這般「精采」的表情——兩顆眼瞠得圓滾,小嘴也像脫臼般合不攏,整張臉只能用「圓」這個字來形容。
  
  「天哪!」冷落忍不住倒吸一口氣,驚叫著蹦了起來,趕緊和這個來自外太空的生物拉遠距離,躲到牆角低低的喃語:「我沒聽錯吧?小軒那個小鬼?我一定是眼花了,難道是在作夢?……哎呀!痛!不是作夢!可是小軒幾個月前明明還是個小孩,怎麼一下子就長這麼大了,還成了個外國人?難道他是那個什麼天山童姥?要死!武俠片看多了淨在胡思亂想……不不不,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
  
  遠處的靈亦軒輕易地便將她的話盡收耳底,若有所思地輕輕牽起嘴角,那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淺淺的,淡淡的,捲起了些許溫熱的氣息。
  
  冷落轉過身,心有不甘地朝他扯扯嘴角,「你真的是小軒嗎?」
  
  「嗯。」
  
  「你有什麼證據?」
  
  「呃?」
  
  冷落一臉期待地瞅著他,三十秒鐘過去了,他瞪著她。
  
  「神仙?」冷落忍不住小小的發飆了一下。
  
  兩分鐘過去了,他瞪著她。
  
  「妖怪?」冷落又忍不住大大的發飆了一下。
  
  五分鐘過去了,他還是瞪著她。
  
  「謝謝!」終於,冷落無力地翻了翻白眼認輸,「你已經充分的證明了你是這天底下最獨一無二的靈亦軒。我放棄掙扎,相信你了。」
  
  話剛說完,靈亦軒即刻收回了「瞪」的視線,恢復到他平日一慣的神態,看著她是又好氣又好笑,顯然已經接受了他是男生版天山童姥的事實。天下間無奇不有,她都能穿越了,別人為什麼不可以是天山童姥?
  
  冷落倒是想得很開,確認了他的身份後,她有一肚子的問題想問,可最讓她好奇的還是他一頭的銀髮。
  
  她踱步走到他的身旁,用不懷好意的目光又仔仔細細的上下打量了好一陣子,然後上前揪著他那頭漂亮的銀髮嘖嘖讚歎:「小軒啊,我都不知道,你家有外國人的血統,小時候怎麼沒見你長銀色的頭髮?好特別哦!」
  
  靈亦軒不語。雖然他不知道「外國人」指的是什麼,但大致也能明白她話中的意思。
  
  他能說什麼?總不能說,駱絕塵是魔教教主,把他打傷後,他反而因禍得福,打通了身上的生死穴,練就了「永靈訣」的第七層。
  
  其實他自己也是糊里糊塗的,那時,他已經昏迷,失去了意識,他家的聖獸「靈鷲」就叼著他的身體,把他帶回了靈鷲宮的聖地,並用千年的寒冰冰封了他。
  
  在那之前他從沒聽長老提過什麼聖獸,長老臨死時又說得那麼含糊不清,他折騰了好久才弄明白,原來只有突破了「永靈訣」第七層的生死懸關,聖獸才會出現,也只有聖獸才能恢復習練者的身體——聖獸靈鷲就是靈鷲宮最大的秘密,也是靈鷲宮名字的由來。
  
  而這一頭銀髮便是他解開了冰封並強行打開的緣故,因為他必須被關在冰裡一年。一年,太長了,他等不了那麼長的時間。
  
  「你為什麼不說話?和你說話總是那麼的辛苦,你多說一個字會死呀?」見他又沒有反應,這回冷落可生氣了呢!她小眼一斂,氣憤地拉了拉他的頭髮。
  
  「不會。」嘖!真多了一個字。
  
  「你再多說一個字試試?」冷落凶光一現。
  
  「不會死。」
  
  造反了!造反了!連小軒也會欺負她了,全天下的人都在欺負她!她好可憐!好可憐!
  
  「別哭。」靈亦軒蹙眉,伸手胡亂地抹去她臉上的淚。
  
  她愣了一下,眼底充滿了震驚,淚珠更是一顆顆如斷了線的珍珠般落下。「我……我沒有哭、沒有哭,是眼睛裡進了沙子,是眼淚它自己要一直往下流……」
  
  他沒有再說別的什麼,只是輕輕抱著她,輕輕地抱著。
  
  「都是你不好,都是你的錯!以後不許你再說少於兩個字的話,我……我……」說著說著,她再也忍不住的痛哭出聲,像溺水的人終於找到了一塊救命浮木,再也假裝不了堅強,再也偽裝不了心痛,在這一瞬間,所有委屈及痛楚全都化作那越流越急的淚水落下來。
  
  靈亦軒雙臂更加緊緊的環著她,在他面前,她一直在強顏歡笑,他知道她已經忍受到極限了,他現在可以做的就是提供一個肩膀給她,讓她可以非常安心地發洩自己的情感、盡情的痛哭一場,只是她那一聲聲的哭泣都揪痛了他的心。
  
  對她,他是無奈的,心疼的,眷戀的,深愛的。在經過了這一切之後,他的心明明白白的告訴自己,他已經不能沒有她了。
  
  所以——
  
  他會保護她的,不會再讓她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第二十六章 胸口的落



  深冬,竹林深處飄著幾許未散的霧氣,恍若一片迷離幽境,一些冷,一點涼。

  呆坐在湖邊的女子,臉帶著淡淡的憂鬱,全然失去了昔日的靈動。

  自從回到竹林後,冷落常常這樣呆坐於湖邊就是一下午。她不多語,像個幽靈,眼神空洞,只是偶爾投擲湖中一枚石喜歡水面上蕩起一漾一漾的漣漪,看著一群一群的魚游得悠然自得,甚至到了夜晚卻仍不自知。

  她喜歡發呆,或者是她的腦袋根本已不願再思考,發呆是她最喜歡的事。她卻不喜歡晚上,夜晚的到來無非是痛苦的折磨,憂人的記憶會選擇這個時候蜂擁而至,攪得她五臟六腑都揉成一團。即使她睡著了,也會在睡夢中流著淚醒來。

  她恨他?不。她曾經真真切切地恨過一個人,那滋味她嘗過,她不會和自己過不去,因為恨一個人最痛苦的還是自己,她不要再那麼傻了。

  只是……她的心,很痛,與日俱增的痛,就像一滴墨,掉進了清澈的水裡,黑色的陰影漸漸擴散。

  她也不想這樣,她想要振作來著,想要擺脫來著,可是……已經兩個月過去了,雖然拚命想讓自己振作起來,雖然一再這樣地告誡自己不值得為那種背叛了她的男人傷心難過,卻仍敵不過剎那間情感的動盪,心中那種深刻的痛楚始終揮之不去。

  時間非但沒有淡化一切,反而更加的刻骨銘心,她不但沒有擺脫,反而更陷落了。

  起風了,陣陣寒意襲來,冷落不禁打了個冷顫。這時背後一暖,迎著望來的關切目光,一件黑色的外衣往她肩上披了下來。

  「小軒。」她朝他一笑。

  他總是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她發呆,他站崗;她打顫,他添衣。

  他就像一個守護天使,一臉堅持的表情,如影隨形地跟著她,可愛到要命。如果沒有他,她實在沒有把握能夠獨自一人度過這段最難熬的時光。

  唉,瞧她這記性,現在的他已經「長大」了,不能再用「可愛」這個詞了。

  「落,夠了,回屋吧。」靈亦軒清爽乾淨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

  自從那天她發神經地對他說了一句:「以後不許你再說少於兩個字的話」之後,他就真的沒有說過少於兩個字的話了。其實傻瓜都知道,當時她只是在借題發揮,找了個「流馬尿」的借口拿他出氣,沒想到,他還真的和她較上了真。不過,改來改去,說話風格還是那麼簡潔。

  「嗯。」冷落雖然嘴裡應了,但並沒有動。

  望望天色,靈亦軒和平常一樣輕輕地抱起她,抱著她慢慢地回到屋裡。不同的是,這一次他將她輕放到了床上。

  「不,我不想睡覺!」冷落驚得像屁股著了火似的跳了起來,用力掙脫他的手,離床遠遠的。

  靈亦軒的臉上淨是掩不住的心疼與不捨,他擔憂地注視著冷落紅腫的雙眼和濃重的黑眼圈。

  「落,你,兩天沒有睡了。」

  「我沒事,我不睏。」冷落咬了咬唇,「你去休息吧,我自己會照顧好自己。」

  靈亦軒眼睛裡的光突然暗淡下去,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他才輕聲道:「忘了他吧。」聲音中還帶著一絲藏不住的傷感。

  以往他盡量不去碰觸不該碰的界限,但這一回——

  他不要再看著她繼續折磨自己了,他要說清楚,無論她接不接受他,至少,不會像現在撕心裂肺般的疼……

  冷落的身體輕顫,然後怔怔地望向窗外,小臉上居然什麼表情都有,憂鬱、迷茫、惆悵、悲傷,嘴裡喃喃自語:「忘掉他?太難了……真的太難了……」

  不是不想忘記,而是那些曾經經歷的事情不容她把他忘記。是她太天真,一直以為他不會離開她,一直以為他永遠都像他所說的那麼愛她,可是卻沒有,他深深的傷害她,傷得體無完膚。

  究竟,忘記一個人需要多久?

  靈亦軒被她痛苦的表情螫了一下心頭,強大的情緒撞擊著他的心扉,他不顧一切地靠近她,將她緊緊摟入懷中。「我陪你,一起淡忘。無論多久,都陪你。」

  她愣愣地仰起頭,「小軒……」

  剛脫口兩個字,即被他的大手將她按在懷中。「別說,什麼都別說,就讓我這樣,抱著你。」

  他沙啞的聲音洩漏了他的情感。她驚愕地抬頭。「小軒?你……怎麼了?」

  靈亦軒雙眸深凝的鎖住她,將自己的額頭抵住她的,鼓足了最大的勇氣說道:「我難道就不可以代替他嗎?或許,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愛你……」

  靈亦軒話像閃電似地擊中了她,令她猛地推開他,力道之大,使得她連退了兩三步,臉色刷的發白。

  接著,她嘴角咧開了一個大大的笑,似乎是聽到了一個天下間最大最好笑的笑話,滿臉古怪而詭異之色,笑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愛我?什麼是愛?一場遊戲、一場欺騙、一派謊言!我被愛耍得還不夠慘嗎?你還和我開這樣的玩笑!你覺得我還能相信那玩意兒嗎?什麼山盟海誓,什麼矢志不渝,都是假的,都是騙人的!我不相信男人的摯言,更不相信男人的愛!」她不會再上當了,任憑他的表情再偽裝得多麼誠懇,看她的眼神有多專注……她轉開頭不去看他的臉。

  「不是玩笑!我不會!」靈亦軒固執地按住她的雙肩,讓她直視著他的雙眸。一向內斂的他,壓抑的感情一旦釋放,那突然爆發的澎湃熱情就如猛獸發狂般無法歇止。

  「你會、你會!我曾經以為,對我永遠永遠都不會變的絕塵都改變了,還有誰值得我相信……」無法再說下去,她一隻手無助的揪緊了胸口的衣服,整個人蜷縮了起來。

  「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他衝口而出地說到一半,又警覺地猛然住口,把後半句話生生地嚥了回去。

  「只是什麼?」

  「只是無法再愛你。」

  「我不明白,什麼叫作無法再愛我?他背叛了我,這是事實!」她睫毛顫動著,像已經無法承受即將墜落的淚珠。

  「我不是他,我不會!要如何,你才相信?」他低問,整顆心提得高高的。

  「我不知道……」她垂下粉頸,她已經很累了,心裡有一塊大石,踢不開,也搬不走,壓的她喘不過氣來。心力憔悴的她,已無力再承受另一塊,無力承受……

  靈亦軒沒有說話,只是走到一邊,拿起桌上的一根筷子,朝著自己的胸口舞畫,伴隨著鮮血汩汩地流出。

  「你在幹什麼?!小軒,你瘋了嗎?」冷落嚇呆了,大張著嘴巴看著他自殘一般的舉動。她撲上去,把他手中的凶器奪走,扔到地上,全身簌簌地抖。

  靈亦軒扶著冷落的雙肩扳正她的身子,使他們倆臉對臉,然後輕輕握起她的右手,把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柔聲道:「落,在這裡。」

  當下,冷落震驚得無以復加。

  眼睛發脹,她知道自己快要哭了,拚命的咬著牙,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她看見了什麼?!

  他胸口心臟的位置,駭然有了一個字,雖然鮮血淋淋,但是她看得很清楚,一個「落」字。

  「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傻……」她的手顫抖著撫上那個「落」字,嘴角劃起一個淺淺的弧度,眼淚乘機流入嘴裡,鹹鹹的,澀澀的,卻有了一點甜味。

  「證明。」他深情地凝望著她。只是一下,但冷落看得真切,他的嘴角竟然漾開了笑容,「這裡只有你。」

  她被他的話震懾住了,悲苦的心彷彿被照進了一縷陽光。

  她真的可以相信他嗎?

  瞬間,一種前所未有的惶恐襲上心頭,心底有一個聲音一直在警告著她:「傻瓜,傻瓜,你忘了嗎,再深的愛也是會變的,再深的情也是會淡的,上一個傷巴還沒有癒合,難道你還想再次被傷害?這一刻他說愛你,或許,明天醒來,他就會把他說過的話全忘記,女人善變的是臉,男人善變的心,冷酷的時候會叫你寒心。」

  對,對,對,她差一點就要被迷惑了。她要把這妖孽趕走!

  冷落一把甩開他的手,「你走,你不要說話,我什麼都不要聽!我討厭你,一點都不喜歡你……你走、你走呀!」隨後她拉開房門,推他出去。他呆呆地看了她半晌,目光裡透出一絲她從未看到過的悲傷。接著,她猛力的甩上了門,靠在門邊偷偷的哭泣。

  對不起……對不起……

  她傷了他的心。

  可是她不是故意的,現在的她已經不相信什麼天長地久了,刻骨銘心的戀愛讓她受了太多的內傷。她再也玩不起什麼愛情的遊戲,傷害有過一次就夠了,那是什麼後果她比誰都清楚,心已隨風去……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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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11 07:00:54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七章 感動



  一天,兩天——

  他站在外面一動不動。

  快走啊,快走啊!

  他還站在那兒幹什麼?為什麼還不走?他的胸口還在流血……

  三天,四天——

  天上下起了紛紛揚揚、飄飄灑灑的飛雪。

  他撐不了多久的,撐不了多久,只要不去管他……

  五天——

  已經下了一整天的雪,為什麼那個男人還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為什麼?!

  兩行熱淚忍不住流下,她飛也似的跑出門外。

  「夠了……小軒!」冷落啞著聲輕喚。

  佇立在雪地中的人沒有理她,身上頭上都落滿了雪,連睫毛上都凝結了冰晶。

  「我說夠了,你聽見了嗎?」她哽咽不已,緊緊的抓住他的袖子,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就像心疼似的。「你……為什麼要這樣折磨自己?你這是在自殘啊!你為什麼不離開,我叫你離開,你還留在這裡幹什麼?……我不值得、我不值得!」

  他的神情依然是平靜的、漠然的,冰致雪白仿若神佛一般完美無缺的臉上,瞧不出絲毫的感情,唯有那雙冷凝的眼底深處燃燒著一把熾火,濃而烈地緊緊鎖住她的不放。

  「你說話呀,為什麼不說話?」一抹難解的眸光自她眼底迅速地一閃而過,她像猛然想起了什麼,繼而不敢置信地瞠大雙瞳,更張大了嘴,可卻發不出半點聲音來。熱淚瞬間模糊了視線。

  因為她要他不要說話,所以……所以他不說話嗎?

  為什麼他總是對她的話那麼言聽計從?!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撲上去抱住他的腰,啞著嗓子低語:「可以了……你可以和我說話了。」

  靈亦軒整個人重重一顫,原本冷凝的眼一下子亮了起來。

  「你……終於……肯……相信……我……了……」他面色慘白若死,顫抖著干唇,卻滿臉都是欣慰而滿足的笑。那樣的笑容,灼痛了她的眼,晃亂了她的心,一股好酸好酸的感覺揪住心房,緊得胸口泛疼。

  這個男人……這個男人……他是無怨無悔、真心誠意的呀,他是用命來證明著自己的真心,更多的淚珠兒爭先恐後地往下掉落,輕顫的手哆嗦著伸出去捧住他的臉,「我相信,我相信……」

  這是他聽到得這世間最美麗的詞句,靈亦軒幸福的暈了過去。

  「大夫,小軒他怎麼樣了?」冷落在一旁焦急地問。大夫是她好不容易十萬火急地從山下拉來的,老是老了點,可他的醫術是小鎮最好的。

  大夫氣喘吁吁,手裡邊把著脈,邊抬起頭回道:「嗯!他失血過多、飢寒交迫,好在有功夫底子撐著,倒是胸口的傷比較嚴重,就算好了也會留下很深的疤痕。我先幫他包紮一下,再開幾副去寒的草藥。」那就是沒危險了吧,她終於鬆了口氣了。

  「姑娘,下次你可不要再拉著我跑了,也不讓我歇息一下,我這把老骨頭都快散掉了。」大夫口裡嘮叨道。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唉,今天真是諸事不順,剛開舖子就來了一個冷冰冰的姑娘,不抓藥也不看病,稀奇古怪地問了我一大堆東西,什麼失憶呀,什麼忘情呀,都不明白她在說什麼,結果剛送走了她,瞧,又被你拉到了這個荒山野嶺,鳥不拉屎的地方,回去說不定天都黑了……」大夫嘴裡不住地嘟囔。

  冷落沒在意地聽著,伸手輕撫了下小軒的頰,燙得嚇人。她立刻轉頭對大夫道:「大夫,他的頭好燙!真的沒事嗎?」

  「只要燒能退,傷口不再惡化,應該就不會有什麼大礙。今天晚上要好好照顧,別讓他再著涼。」大夫收拾好醫具就離開了。

  半夜裡,靈亦軒開始發起高燒。

  「好冷好冷……」他痛苦地蜷曲著高大的身軀,手腳頻頻打哆嗦。

  冷落將所有能蓋的、能取暖的被褥、衣物全都取了出來,一床一床的覆蓋在他的身上,將他包得密不透風。只要他發一場汗,那他的高燒就會退了。

  才一會兒他的臉上、額上,就已經冒出了滴滴汗珠。

  拿起軟巾,她輕柔地替他拭汗,卻發覺被裡的他,身上全被汗水浸濕了。他極不舒服地動了動身子。

  流汗了就要幫他換衣服,可是……這樣好嗎?她自問著。遲疑了幾秒,她立刻揮去自己的顧忌,他現在是病人,她是出於一片好心才幫他換衣服,又不是存心不良。這麼一想,心境就光明正大多了。

  「落……」就在她正替他拔褲子拔到一半的時候,他突然驚醒了過來,嚇得她完全不知如何是好。他看了看自己裸露的身子,和拉著他褲頭的小手,表情羞窘和不知所措。

  冷落瞬間像被抓包似地心虛了,她心一慌,不覺脫口而出:「我……我會負責的!」

  他聽到後才露出安心的表情,又倒頭沉沉睡去。

  她整個兒傻愣愣的怵著不動,懊惱十足的模樣喃喃自語:「我幹嘛要負責,我幹嘛要負責……我又不是男人……」

第二十八章 失憶



  自從那天之後,冷落漸漸找回了自己,一種丟失了很久的生活方式,那種純粹快樂的生活彷彿又回來了。靈亦軒伴在冷落的身邊,冷落的臉上也不再是虛偽的笑容,而是真真切切發自內心的微笑。

  她每天都給他煮很難吃的飯,看他全部吃掉還硬說好吃的樣子,她很開心。

  無聊時,她會拉拉他的銀髮,捏捏他的冰臉,像是玩弄娃娃一般,他明知道被她調戲卻只會臉紅而不拒絕,她很開心。

  她命令他正常說話,不聽話就打他手心,看他頻頻被打手心委屈皺眉又不得不從的樣子,她很開心。

  她要他堆雪人給她,模樣難看不行,個頭太高不行,噸位太胖不行,看著他被她挑剔得快要抓狂的神情和紅通通的雙手,她很開心。

  其實快樂不像想像中那麼難,快樂其實很簡單,每日差不多就是這些事,簡簡單單的快樂,快快樂樂的就是幸福,看著小軒,咧嘴笑,就是了。

  或許,你失去了一個人,卻也因此得回一個人。你失去了你自以為你愛得那個人,卻得回你的自我。

  夜裡,靈亦軒坐在床邊,冷落幫他換著紗布。

  他的復原狀況良好,可再看到他胸口上的傷痕,冷落心頭仍是一顫,那傷疤就像是她在他的身上打下的一個烙印,一個標籤,一種儀式,一個誓言。

  「疼嗎?」她小心翼翼地擦拭著那字烙,心裡一陣一陣地難受,心痛的感覺。

  「不疼。」

  「你騙我,這麼深的傷口,怎麼可能不疼?」冷落心裡眼裡都是澀澀的,身體依偎過去,輕輕地摟住他的脖子,道:「答應我,以後不許再傷害自己了。」

  「嗯!」他乖乖的應聲答應。

  「你要真的答應才好,否則看我不饒你!」她的口氣驟然充滿了命令的權威,一股暖流在靈亦軒心頭擴散——暖意和希望的火花。

  「不喜歡。」良久之後,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

  「什麼?」

  「不喜歡你這樣抱著我。」

  「為什麼?」冷落微微鬆開他,疑惑地望著他那雙幽深的眸子,不意卻見他笑了一下。

  他緩緩伸出雙掌,輕揉著她的小臉,手指溫柔的撩去黏住粉頰的髮絲,「這樣,我看不見你的臉。」

  「那你以前抱我又抱著那麼爽?」她不滿地撇撇嘴角。

  「因為,你不想讓我看見你傷心的臉,所以,我不看。」他的神情專注而認真,彷彿這只是一個再平常不過的理由。

  她一愣,眼神裡有一種摻雜了感動與心悸的光彩,而靈亦軒的眼神中,卻浮現出幾絲害羞。被她訓練了這麼長時間,結果他還是一點長進也沒有,表面上總是喜歡故作鎮靜、深沉,扮冷酷狀,其實個性比誰都容易害羞。

  冷落微笑地伸出兩手捧著他的面頰,彎低身體以額抵著他的額,鼻碰著他的鼻,眼睛直接凝睇著他略顯慌張的眼瞳深處,然後張手再摟住他的脖子。

  「這樣呢?這樣好不好?你看得見我,我也看得見你。」

  「嗯。」

  他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淺淺的波紋,摟住她,緊緊的將她圈在懷裡,囈語般的對她說:「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呸呸呸,烏鴉嘴。」冷落微蹙翠眉,乾脆一巴掌拍在了靈亦軒的胸口,這一掌下去力道不輕,正中要害,靈亦軒幾乎是從床上蹦起來的。

  「活該!誰叫你亂說話!難道我死掉了,你也要跟著我死嗎?」

  他看不出顏色的眸子升起一片漣漪,冷落沒好氣地又給了他腦袋一記重擊,「別說傻話了。」她全當他是一句玩笑話,並未放在心上。

  「咚!咚!咚!」敲門的聲音這時驟然響起。

  「誰呀?」冷落裹起紗布,示意靈亦軒穿好衣服,便急急忙忙地打開了門,「白魅?」怔愣之色迅速抹去,冷落攔下正欲拔劍的靈亦軒,禮貌的將她請了進來。

  「你怎麼找到我的?」冷落冷冷道。

  白魅倚桌而坐,凝望她好半晌,「還記得那個大夫嗎?他見過你。」

  「我記得,原來他說的那個冷冰冰的姑娘就是你。」冷落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你來是為了什麼?敘舊嗎?」

  「我來是請駱姑娘跟我一起回去,教主需要你。」白魅直入主題。

  冷落眸底掠過絲怔然,抬首凝視著白魅。「駱夫人,我想你誤會了,你們的教主和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他並不需要我。」冷落刻意強調了稱謂,不是諷刺,只是強調。她的神情帶著隱約的苦澀與哀傷。

  靈亦軒安撫似地上前拍拍她的肩,貼近她身旁坐下來,她扭頭朝他一笑,主動握住他的手,陰霾頓時煙消雲散。

  白魅始終觀察著這兩人,將兩人之間微妙的關係看得一清二楚。這名銀髮男子必定是夜魄口中那個武功絕頂的高手。為了尋找駱姑娘的下落,她動用了魔教無數財力與勢力,原本以為駱姑娘是被敵人所擄,目的是為了打擊魔教,可是如今看來,駱姑娘應該是自願和他走的。白魅的表情變得很複雜,垂眼輕輕一歎,這真是命運的作弄。

  「駱姑娘,請你仔細想想,如果教主真的不在乎你,為什麼還要就叫夜魄保護你?從教主的態度突然變冷到他娶我,整件事你就沒覺得奇怪嗎?」

  冷落手一顫,碰翻了桌上的茶碗,沉聲問道:「什麼意思?」

  「駱姑娘你可能不知道,在我們四個護法裡面,夜魄是教主最信任的。只有他叫教主主人,因為他是教主從外面帶回來的,而他的命亦是教主從死亡裡拉回來的,他不會背叛他,而我,只是他的一個擋箭牌罷了。」白魅神色一黯,緩緩站起來,望了望窗外,外面黑濛濛的一片,好似她現在的心情。

  「四年前,救了他的不是別人,而是前任魔教教主施天君……」白魅聲線細薄,不溫不火,娓娓道來的嗓音裡隱含的一些淡淡的悲傷。從駱絕塵如何墜入魔窟,到他接掌魔教,再到他走火入魔,甚至最後喪失了記憶,她將她知道的一切通通說了出來。

  「你是說他因為吃了你的藥而失去了記憶?」冷落倒抽一口氣,平靜的外表下掩蓋著沉重的心情和波動不安的情緒。原來殺死駱煒森的是駱絕塵,駱絕塵竟是魔教教主?!

  白魅點頭。「準確地說,是失去了關於你的記憶。可是我不知道你的存在竟然貫穿了他記憶中所有的生活軌跡,所以,在他的腦子裡,殘留下的反而是那悲慘的四年,因為那四年裡沒有你。」

  冷落的心猛地一刺,在閉起雙眼的一剎,有千絲萬縷的東西糾結湧起,哽在胸口。靜默片刻,她抬眸,喉嚨像梗著了什麼硬塊,艱澀的開口:「那樣……也不錯,他就不用發狂的到處殺人了。」

  「殺人?要知道一個無情的人和一個發狂的魔,根本就沒有多大的分別。」白魅心中苦澀,卻依然將那苦澀壓下,面帶凝重地對她說道:「現在江湖上的人已經知道了教主的身份,他們正計劃聯合各大門派要與我們魔教一決死戰,到時勢必血流成河,只有你能夠阻止。」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冷落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什麼力氣,定定地看著白魅,她不明白的是她為什麼要告訴她,她可以一輩子不知道的。

  「這是我唯一能為他做的事。」白魅笑了一下,平靜的開口說著,但是冷落清楚的看到她黝黑的瞳孔裡那一閃即逝的神情。那該叫什麼呢?有一點傷感,有一點失落,有一點悵然,還有一點……是叫言不由衷?

  「白魅,你——」愛上他了?

  冷落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因為問的本身就已經是一種悲哀

  她該怎麼做?

  一個人的愛,是喜劇,兩個人的愛,是悲劇,無數人的愛,那是鬧劇。為什麼在她決定重新開始的時候,要讓她知道這一切呢?那只會讓她本已平靜的心再次被狠狠的劃傷。

天使長(十級)

我愛,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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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抉擇



  冷落腦中一片混亂更似天崩地裂,她無助極了,下意識地抬眼去看靈亦軒,迎上的是他明澈透情的目光,那是不需要言語的關懷,一個眼神,一個信念,他不用說話,她的內心已經感知,他愛她,無論發生何事他都愛她。

  兩個男人,一個A一個B,一個忘不了卻忘了她的人,一個放棄他卻放不下的人,A對她很重要,B亦對她很重要,無論選誰她知道她都會在未來的某天後悔,也許當下就會後悔——那是如果她可以選擇的話。

  其實她的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其實老天根本就沒打算給她選擇的機會,或者說她有的選嗎?

  不,她別無選擇。所以,不能強求,不管如何懊惱、自責與悲傷,這一切也已經不會復返了,淚水流盡了,不是一句不捨,而是,她能做的,只有這些。

  「抱歉,白姑娘,我不能跟你去。」話語一出,房內的氣氛有些僵凝,沉寂之中,夾帶著一絲淒涼。

  「為什麼?」白魅大吃一驚的問。

  冷落澀然一笑:「你覺得那個失去記憶的人,真的會在乎嗎?他既然已經忘記,恐怕就連自己丟掉記憶的這件事都不會知道,也就不會痛苦。倘若我跟你回去,他見到我記憶又恢復了,他不是又要發瘋,又要殺人。既然如此,為什麼我還要繼續糾纏下去?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我現在很滿足,也不想挽回什麼了。」

  靈亦軒心疼地將她納入懷裡。他知道,此刻她的心裡在流淚。

  白魅臉色一白,側頭看了靈亦軒一眼,目光又回到了冷落身上。「是因為……有了他?」

  「……嗯。」

  「他能給你什麼?」

  「他能給我——」冷落抬頭和靈亦軒深深對視了一眼,然後堅定的說道:「一個沒有悲傷的過去。」

  悲傷的過去,是嗎?白魅以探究的目光凝視她許久,似乎從她眼中尋出什麼,她一聲微歎,緩緩的閉了閉眼,再度睜開時,她說道:「……那恭喜你了。」說完,她便離開了。

  冷落呆呆地站在門口,一直目送著白魅漸漸走遠。良久過後,她身子驟然一顫,感覺到一隻手輕輕搭在了自己肩上。

  「放心,我沒事。我不會再為他掉一滴眼淚。」

  「別逞強。」那偽裝的堅強,是騙不了他的。

  靈亦軒看到冷落因他的話雙肩又輕輕的抽動了一下,他的腦海沉甸甸的,充滿種種矛盾與複雜。最令他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她知道了真相,他無法再獨佔她了。

  他還能再說什麼、祈求什麼?

  他從她背後抱住了她,緊緊的再也不願意丟開,他甚至想把自己的擁抱全給她,就像給了她一個可以躲避風雨的港灣。「我會一直抱著你,一直支撐你。只要你想哭,隨時可以到我懷裡哭,我不看。」

  「軒……」冷落聽到他的話,兩滴晶瑩的珠淚順著光潔的玉頰緩緩滑落。她轉身克制不住地撲進他的懷裡大哭起來,漸漸弄濕了他的衣衫。

  「軒……對不起!你對我這麼好,我卻動搖了,還利用了你。」

  「我知道。」

  「說我是壞女人。」

  「你是壞女人。」

  「說你討厭我。」

  「我最討厭你。」

  軒溫柔的答覆,像溫柔的波浪拍打著海岸,他的手似有著溫暖一切的力量,不僅拂平了她心的創傷,也使她感到絲絲的幸福——

  他是她唯一能無防備地摘下面具的避風港……

  陰黯的天氣,簷前開始滴答作響,一滴滴,一聲聲,人卻無聲。

  魔教

  偌大的大堂之上,其兩邊分別站立著六名直挺挺的冷面黑衣人,駱絕塵則位居高座,狀似慵懶無害,眼中卻閃爍著冷殘陰柔的邪光。

  「教主,有人進見。」

  「帶上來。」駱絕塵自口中蕩出毫無高低起伏的冷語。

  「你是誰?」

  駱絕塵望著眼前的一男一女。男的一頭銀髮,氣質不凡,女的嬌美可人,雖然神情疲憊,卻難掩靈秀之氣。奇怪的是,他自第一眼見到那個女的,心中一股莫名的感覺逐漸升起。

  冷落凝視駱絕塵許久,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楚,默然不語。

  「你告訴我,我們是否認識?」駱絕塵似乎若有若無的在她的眼中捕捉到那抹痛楚,沒由來的,他的心也一陣疼痛。

  咦?這是什麼感覺?好熟悉……

  「教主,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和我夫君只是前來加入魔教的無名小卒。」冷落垂眸低首的說著,身體微微靠向身旁的靈亦軒。

  「夫君?」駱絕塵微微瞇上的眼眸叫人一陣心驚,一股無名烈火從他的心底騰地冒了起來,他用力地、充滿威脅地瞪向底下的銀髮男子,一抹血色不經掩飾爬上他的面孔。而靈亦軒亦不示弱,狠狠地反瞪回去。

  就在兩人一觸即發之際,堂外一個年輕清澈的男音傳了進來:

  「教主,屬下魍魎有要事面稟。」

  駱絕塵收回目光,嗓音聽起來低柔,卻沒有溫度,「你們的事稍後再說,先下去。」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駱絕塵心中有個衝動,想要開口叫她不要走!

  但他仍然壓抑了下來,一股巨大的失落令他十分的難受。

  他焦慮不安地站起來,走了幾步,又頹然坐下。

  她究竟是誰?

第三十章 終曲樂章



  夜裡,風雲突變。

  由眾門派推選出來的武林盟主率領近千人的正義之師,一路廝殺,成功的攻入地勢險要的魔教總壇。

  可惜魔教早已獲悉了各派將要圍攻的消息,黑壓壓的一群人在大堂恭候多時,人群中最醒目的當屬一身白衣、坐於高位的駱絕塵。

  眾人一見到駱絕塵,全都同仇敵愾,個個聲色俱厲的朝他咆哮、唾罵。

  「駱絕塵!武林的敗類!」

  「今天我們各大門派就要徹底斬除這個地方,送你們這些魔教妖人下地獄去。」

  「我要替我們南越山莊冤死的同伴報仇!」

  「我要替我們慕容山莊報仇!」

  「我們也是——」

  「報仇!」「報仇!」

  一時間,大堂瀰漫著一股化不開的殺戮之氣,所謂的正道人士,其面孔所呈現出的猙獰,與魔教並無兩樣。

  「你們誰有本事,我的命就給誰?」駱絕塵黑眸滿是嘲謔,他偏頭眺望月明星稀的殘夜,魔魅俊邪的美麗臉龐對照著晦暗月色,顯得異常妖邪、詭譎。

  魔教一統江湖的時刻,就要來臨了。

  「不用跟他囉嗦,大家一起上!」年輕一輩的早已義憤填膺的叫囔起來,個個都急著爭功成名就,奮不顧身的殺過去。

  而眾門派的掌門和大高手畢竟腦筋比那些人靈光,他們衝過人牆,直直衝向駱絕塵,擒賊先擒王,只要殺了他,一旦群龍無首,其餘的人就不足為患了。

  「來的好!」駱絕塵唇角一彎,眼曈中射出兩道宛如魔魘的殺氣,渾身泛起赤紅的光——

  一具具殘決不全的屍身橫躺在地上,不斷湧出的血液將整座山莊染成妖異的鮮紅色。

  冷落愣愣的站在一堆屍體旁,眼中所見的是堆積如山的殘缺屍首,耳中所聽的是垂死者的痛苦哀嚎。她想尖叫,可是,喉頭像被什麼卡住了,喊不出一絲聲音。

  生活在和平年代的她,何曾見過如此慘烈的景象?

  白魅說駱絕塵所練的「炙血掌」很厲害,是絕頂武功,她始終無法真正瞭解這種說詞的含義,直到此刻,她總算相信了白魅的話,駱絕塵是真的有一身驚人的功夫,也總算明白何謂絕頂武功了。而他的雙掌和平常作為腰帶的軟劍就是兩件毀滅性的兵器,讓所有的人在他發飆時都屍骨無存。

  這樣的死法,讓她驚愕、震撼。他還是那個溫柔到令人心痛的絕塵嗎?她整個人都呆了、傻了,覺得想吐。

  而在刀光劍影中,已經殺紅了眼的駱絕塵,恍若惡魔俯身,只不過一眨眼工夫,又有數十人被他毫不留情的誅殺。

  冷落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拉著靈亦軒的衣袖,抖開兩片唇瓣急切地說道:「你快去!」

  「可是你……」靈亦軒擔憂的望著她。

  「我沒關係,不要忘了我們來這裡的目的,你一定要阻止他繼續殺人,小心不要……」冷落一頓,咬唇不語,她想說什麼?不要受傷?不要傷他?她在意的到底是誰?

  靈亦軒自然是瞧出了她的心思,他摸了摸她的頭,什麼也沒有說,在她唇畔輕吻一下便飛身離開。夠了,對於他來說這已經足夠了,得不到她的全部,得到些許亦算滿足,盼不來感化的心,哪怕一點動心也好。

  正邪雙方僵持的局面,因為靈亦軒的加入牽制住了駱絕塵,而徹底改變了戰局。原本處在劣勢的正派開始發動瘋狂的反擊,逼得魔教教眾節節後退。

  混亂之中,誰也沒想到一人會突然衝出,急電似的飛撲向戰圈之外的冷落。

  「受死吧,妖女!」

  「小姐!」一道翠綠的身影一個箭步擋在了冷落身前,讓劍身從胸前穿透到背後,接著翻身一掌,擊中了暗殺者的心口。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了,冷落一時腦海呈現真空狀態,待清醒過來之後,她立刻猛然跪在地上,抱起血泊中那個嬌弱的身體,驚愕的嘴唇顫抖了起來,然後痛哭失聲地大叫:「紅楓!紅楓……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麼做?不要死!你一定要堅持住!求你!」

  「小姐……紅楓……紅楓終於……可以把命……還給小姐……了……」紅楓斷斷續續地說著,說完,她帶著微笑低下頭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這不是她第一次目睹死亡,可為她而死的,這卻是第一次。她的好朋友、她的好姐妹,為了救她而死!一種難以言明的哀傷與痛苦的辛酸湧上心頭。

  「對不起。」她沙啞的低喃著,悲痛的閉了閉眼,輕輕地將紅楓的屍體放在了地上。

  剛才想殺她的是誰?

  冷落抬眼望去,那人倒在不遠處,身形嬌小裊娜,似是女子,墨黃色的衣裳襯著淬玉似的一張臉,很眼熟,好像是……慕容青青?!

  冷落一驚,急忙衝上前去,伸手探向她的鼻下,卻怎麼也探不到她的鼻息。

  太遲了,她已經死了……

  冷落持起慕容青青的手,感覺她手掌寒冷如冰。她欠她的實在是太多了,利用了他們慕容家,害死了她的親大哥,還害死她全家。如今,連她也被自己害死了。

  冷落懺悔地低垂著頭,保持這個姿勢紋絲不動,強烈悲傷與自責的情緒,硬是佔住她腦中僅存的些微神智,負罪感噬咬著她的心,「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她不住的道歉,淚水從她那迷離的眸子中流出來,落在地上,氤氳成一片深沉的悲哀。

  就在此時—— 

  靜靜斜躺在地上的一把短刃,突然被一雙細白卻發抖的手給拾起來。

  顫抖的雙手穩穩抓緊刀柄,一步步地走向毫不所悉的冷落。

  正當冷落茫然不知地正要起身時,一股錐心的劇烈刺痛火速地從背後蔓延至全身,她小心、緩慢地稍稍偏過頭去。

  「是……你?!」冷落咬著牙,忍住穿心之痛,不斷地吐氣、深呼。

  「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如果不是你莊主也不會死!我要殺了你……」披頭散髮的銀月瘋狂地叫嚷著。

  「落——」一聲猶帶驚恐與吶喊的叫聲,頓時,一陣掌風疾速打中銀月,接著,她步上慕容青青的後塵,趴倒在她的身旁。

  「對不……起。」已經數不清這是今天的第幾個對不起了,但她又能做什麼?只能不斷地說著對不起。銀月,又一個她欠了很多很多的人,又一個因她而死的人。原來她來這裡是來還債的……

  冷落的意識逐漸脫離,思維逐步模糊。

  飛身而至的靈亦軒恰好接住她倒下的身子,眼底有著深切的恐懼,「不要,不要,落……」

  「小、小軒……」冷落費力的擠出微笑,望進一雙愁鬱的深眸裡,艱難地抬起手撫摸他的臉龐,靈亦軒立刻握緊她的手,焦急地看著她道:「你會沒事!落!看著我!別閉上眼睛!」

  「對不起……我要……我要先……走了……我……我……」她的聲音其若游絲,慢慢的小下去,她的嘴角開始大量的湧出血來……

  「別離開我,別離開我,求你……」他死死的抱著她,瘋了一般幫她擦去嘴角的血沫,可是一遍一遍又一遍,他擦的速度遠遠跟不上它湧出來的速度,冷落終是乏力地閉起了眼,曾經令他眷戀不已的溫暖正在一點一滴的消失。他意識到了:她將永遠離開我了,我將永遠失去她了……

  她的白衣沾上了他的身體,她的頭髮如絲線般纏繞著他的脖頸,彷彿沉睡了一般,睡顏沒有絲毫的痛楚。

  他哭了,眼淚滴落在她的臉上,不止地奔流著,慟悼著自己無力阻止的結束。

  「不……不、不要……」的3def184ad8f4755ff269862ea77393dd

  冷落的死,令駱絕塵感到呼吸漸漸變得困難,黑漆漆的天空彷彿壓在他的身上,使他頭痛欲裂。霎那間,他覺得天旋地轉,一段段的影像在他心頭掠過,頭似有千斤般重,他仿似很難受地直箍著頭。

  「我想起來了,所有的一切我都想起來了!」駱絕塵從失神的狀態中回到現實,這悲痛來得太突然、太劇烈。

  他衝上去,從靈亦軒的手中搶過她,將她圈在自己的懷裡,緊緊的,似乎永遠都不想放手。他的嘴唇輕輕親吻她,她嘴唇緊閉,一點都沒有反應。他沒有灰心,依然親吻她的眼睛、耳朵、眉毛、鼻子……

  「駱駱!你不要睡、不要睡,我不能失去你,你是我的全部,求你醒醒!」

  什麼才是最無力挽回的?如果他能流淚,他一定會哭得昏天暗地,可惜,他沒有眼淚可流,可是心在泣血……失去的東西還能再找回來嗎?如果是有形的他一定能找到,但若那是靈魂呢……失去的靈魂還能夠找回來嗎?

  「啊啊——啊——」一聲一聲,如撕裂人心般的聲音,像有把利刃插進他的五臟六腑似的。

  夜魄、白魅和魍魎同一時間趕了過來,見這情形,三人的臉色也變了。

  靈亦軒和駱絕塵互看了一眼,眼神裡流露出一種默契,兩人達成了共識。

  「你們都走吧。」駱絕塵空洞蕭索的眼瞳掃向他們。

  夜魄感受得出主人求死的心意,於是不吭一聲的盤腿坐下。白魅和魍魎相視一眼,也坐了下。

  「駱駱,我說過,就算是死亡,也一定要帶上我……」

  「落,不求同生,但求同死,我會找到你的,等我……」

  魔教的一場沖天大火足足燒了三天三夜,當各門派進入火場,找到幾十具焦黑的屍骨,大家仍不敢置信駱絕塵會以那樣激烈、詭譎的方式結束自己的一生。

  「怎麼辦?」這些人互相瞧著。

  「總不能說魔教教主是為了女人殉情死的吧,那在江湖上,我們的顏面何存?」

  「對,我們還是對外表示駱絕塵死在眾派的圍剿之下,從此,江湖禍福與共。」

  「阿彌陀佛,也只能如此。」

  眾派在此達成協議,魔教焚燒殆盡,什麼也沒有留下,除了一則唏噓不已的淒美愛情。

  2007年  某醫院

  「氣死我了!」一個面容姣好,身材窈窕的護士怒氣沖沖地從特級病房裡出來。

  「嗨,小美,怎麼了?誰給你氣受了?」

  「是不是又是特級病房裡的那兩個大帥哥?」

  「哈哈,你也別瞞了!全醫院的人都知道你想要追他們,還特地請調去特級病房,呵呵,可惜哦,天不從人願!」

  「小美可是我們這兒的醫院之花,還會有她把不到的凱子嗎?」

  一旁豎起耳朵看笑話的小護士們七嘴八舌地調侃起這出了名的「劍南春」。

  「誰說我把不到啊?我猜他們一定是GAY。」小美乾脆直說。

  「你為什麼這麼猜?」

  「對女人不動心的男人,不是GAY,是什麼?」

  「小美,特級病房裡住的到底是什麼人呀?」新來的護士好奇的問。這裡已經是全市最好最貴的醫院了,能住進特級病房的不僅僅是非富即貴那麼簡單,更別說這病人住了兩年之久,還有兩個堪比明星的世界級大帥哥日夜守候。

  「哼!一個女人,誰知到她是誰,反正不就一植物人唄!」小美不屑的答道。

  這時,特級病房的門開了。

  「醫生,病人醒了,她醒了!特級病房的病人醒了!」一個護士大聲的喊叫著。眾人一驚,一群醫生趕忙地往特級病房跑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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