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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黃易】覆雨翻雲【共29卷】[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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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0 22:06:42 |只看該作者

第02卷 劍霸天下 第一章 种魔大法

第一章 种魔大法

  高崖下的長江,活像一條張牙舞爪、起伏狂翻的怒龍,帶起洶涌波濤,延綿無盡地向東激沖奔去。
  這截江流被兩旁驀然收窄的崖壁緊夾,和江流底許多暗礁阻遏下,不甘屈服的激流奮起掙扎,形成一個一個擇人而食的急漩,凶險万象。
  風行烈立在高崖上,俯瞰三十丈下這令人歎為觀止的急流,心內卻找不到分毫豪情壯志,只想到自己英雄了得,自負平生,當年叛出惡名昭彰的“邪异門”,大破“邪异門”十三夜騎于明月之下,又娶得□絕武林,來歷神秘的美女靳冰云為妻,慧星般崛起于武林,成為可与“黑榜”上十大名人擷抗的白道傳奇人物,竟落得目下這般田地。
  冰云!
  □究竟到那里去了?沒有人能明白他對冰云那刻骨銘心的愛情,她像一朵彩云的飄現,忽爾間占据了他的天地,將它化成美麗的桃源;將火熱的愛流,注進他自少由“邪异門”訓練出來那冰凍的心田去。
  輕言淺笑,流波顧盼,無不牽動他的心。
  但十日前她已不告而別。
  厄運并不止于此。
  在冰云离去后的极度頹廢里,最可怕的事驀然降臨到他身上,在一次入定里,毫無先兆和在絕不可能的情形下,他忽地走火入魔,回醒后功力只剩下一小半。
  天上白云悠悠。
  江水怒叫咆哮。
  風行烈長歎一聲,往崖邊走去,以了結這悲慘的命運。
  一聲冷哼,自身后傳來。
  風行烈耳股發麻,愕然回首。
  一先兩后,三名男子,赫然卓立三丈開外,當中站在前面的華服男子,身形雄壯之极,一看便知是領袖人物,其它兩人衣服一黑一白,予人非常怪异的感覺,明顯地是隨從身份。
  華服男子看上去只是三十許人,樣貌近乎邪异的俊偉,尤使人印象深刻處,是其皮膚晶瑩通透,閃爍著炫目的光澤,一頭烏黑亮光的長發,中分而下,垂在兩邊比一般人寬闊得多的肩膀上。鼻梁高挺正直、雙目神采飛揚,如若電閃,藏著近乎妖邪的魅力,看一眼便包保畢生也忘不了,配合著有若淵停岳峙的身才气度,卻使人油然心悸。
  風行烈倒吸了一口涼气,如此人物,他還是第一次遇上。
  這活像魔王降世的男子,身上的紫紅銹金華服一塵不染,外披一件長可及地的銀色披風,腰上束著寬三寸的圍帶,露出的一截綴滿寶石,在陽光下异彩爍動,只是此帶,已价值連城。
  風行烈猛地想起江湖上一個類似屬于神話的人物來,全身襲過一陣冰冷。
  男子眼內寒意結凝,仰首長笑,回音轟傳遠近崖岸峭壁。
  男子笑聲倏止,淡然道:“辛苦你了。”風行烈凜然不解。
  對方續道:“風兄有大恩于我,請受龐斑一拜。”“龐斑”二字入耳,風行烈雖早已猜到,仍忍不住栗然大惊。
  龐斑正要下拜。
  風行烈那敢受這魔君此禮,尤其連自己究竟對他做過什么好事也不知,便要避過一旁,剛欲移動,一股奇异的勁气,已封死移路,欲動不能。
  龐斑一躬身,算行過了禮。
  風行烈身体一輕,知道對方收回勁气,如此強迫別人受禮,也算奇行,不禁沉聲道:“前輩無敵天下,風行烈只是無名小卒,何德何能,怎會有恩于前輩?”龐斑回复冷漠的神情,冷眼掃了風行烈一遍。
  他的眼光利若鷹隼,風行烈感到自己的衣服一點蔽体的作用也沒有,身体內外的狀況完全裸露在他的觀察下,他知道這是魔門秘傳的一种“觀人察物術”,失傳已久,想不到又在這魔君身上重現。
  龐斑負手緩行,悠□地在風行烈身旁走過,直至高崖邊緣,才轉過身來,眼神像利劍般刺在風行烈背上。
  龐斑柔和的聲音從背后傳入風行烈的耳內道:“風兄對我的大恩,我已一拜謝過,現在輪到算算我們之間的大仇。”風行烈愕然轉身,迎上龐斑燃燒著仇恨的目光,道:“前輩!”龐斑截斷他道:“修說廢話,冰云乃龐某女人,你盜她紅丸,不啻我之死敵,可惜你死到臨頭,還似在夢中,如蒙鼓里,可笑呀可笑!”他雖說可笑。卻一點笑意也沒有。
  風行烈只感到手足冰寒若水,靳冰云來歷神秘,盡管是對她夫婿,也不肯□漏半點世家派別,龐斑如此一說,其中當然另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龐斑緩緩踱步走回原處。
  風行烈不敢相信此時眼見之景象,一方面他清楚看到龐斑踏行的每一個動作,但他對時間的感官卻更清楚地告訴他,所有這些看似緩慢的動作,都是在一眨眼間的功夫內完成,這兩种徹底在時間里對立的快慢极端,竟然在龐斑身上出現,怎教他不大惊失色。
  龐斑回到原處,轉身微笑道:“冰云确是媚骨天生,人間极品,令我過去數天樂得渾忘一切,差點連對你的仇恨也忘記了,風兄你我都可算□福齊天了。”“轟!”悲憤的火焰直沖上頂,風行烈全身抖動,雙目盡赤,那管冰云是何來歷,愛妻受辱,怎能無動于衷。
  龐斑對風行烈的悲憤露出快意,擺手哂道:“風兄有何激動資格,若非龐某為了修練神功,因緣巧合下,風兄豈能得此造化,先我一步拔冰云的頭籌?”他盯著風行烈續道:“當然,這代价自是高昂之极,風兄有幸也有不幸地,成為龐某修練大法的踏腳石,若非我利用我因冰云而對你產生燒心的嫉恨,龐某如何能闖過魔門這古往今來從沒有人闖過的一關。可笑我魔門自古人才輩出,不乏智能通天之士,竟全是閉門造車之輩,不懂這假諸外求的不二法門,一一含恨而終,實屬可悲。”山風把龐斑的長發吹得拂飛后舞,有种難以形容的邪异,背后黑白二仆,臉容冷漠,像一點屬于人的感情也沒有。
  風行烈強壓下自己波動的情緒,他本身也是智能圓通的人,面對壓力下,自然生出反抗的意志,腦筋連忙活躍起來。
  他沉聲道:“前輩智比天高,語含玄机,恕我并不明白。”龐斑臉色一寒道:“明白与否,已是無關緊要,此游戲至此,龐某破例讓風兄了此殘生,于龐某來說,已是施予你的最大恩典。”風行烈不怒反笑道:“龐兄好說,閣下豈會如斯易与,開出你的條件吧!”他對龐斑的稱謂,由“前輩”轉做“龐兄”,顯示出他誓抗到底的決心。
  龐斑絲毫不放在心上,淡淡道:“風兄果是不凡,能在本人面前侃侃而談,足見英雄了得,這次龐某前來,實有一事相詢,若得坦誠告知,便讓風兄得個痛快。”頓了一頓,雙目精光暴閃,冷然道:“否則我在生一日,便保你一日之命,要你嘗遍天下慘事。”風行烈哈哈一笑,欣然道:“如此風某更要洗耳恭听了。”直到此刻,得知龐斑有事求他,才算爭回一點主動。
  龐斑城府深沉,毫不動怒,傲然道:“本人武道,上承百年前‘魔宗’蒙赤行一脈,專講以精神駕馭物質之道,而本人二十年前以成魔門第一人,天下難尋百合之將,為求能更上一層樓,由魔入道,故進軍從無人能修成的‘道心种魔’大法。”風行烈心中一震,龐斑在江湖上屬于無人敢提的人物,所以地位雖高,對其出身來歷卻知之不詳,這刻才知他是百年前貴為蒙皇忽必烈老師,被譽為可与同時代兩個已是大地游仙級的人物,無上宗師令東來和大俠傳鷹相埒的蒙赤行的繼承者。
  龐斑道:“這‘道心种魔’大法,顧名思義,最關鍵的過程,就是要找個天資卓越,禪心堅定的正義之士,作為練功的‘爐鼎’。”說到這里,上下掃視了風行烈一遍,微笑道:“,必須潛進風兄道心晶瑩洁淨,乃千年難遇的上佳‘爐鼎’,至于練功細節,不提也罷,修此功者,必須潛進對方心靈深處,歷經种种變异,播下魔种,由無至有,大法始成。”風行烈呆了起來,這魔王刻下所說之事,确是听所未听,聞所未聞,試問天下還有誰人能与之對抗?龐斑續道:“人的心靈雖有層次高低之分,廣窄之別,但俱是在茫不可測中,風光無限,有如大自然無窮景象,時而天晴風和,日照月映;時則陰云密雨,雷電交加,七情六欲,變幻難測。修練大法者,譬之怒海操舟,一不小心,受‘爐鼎’情風欲潮的狂擊,舟覆人亡,輕則走火入魔,重則万劫不复,形神俱滅,故古往今來,先輩雖人才迭出,凡修此法者,均落得敗亡身死之局。”高崖上刮起一陣狂風,烏云忽至,似為龐斑所述說的魔門大法,鬼號神哭龐斑傲然道:“龐某不才,悟出‘以情制情’之法,首先本人破天荒鍾情于一女,待情根深种后,才巧妙地安排她成為你的妻子,以激起對風兄瘋狂了嫉恨成為我潛入風兄心靈內怒海操舟的憑依,指示方向的羅盤,盡管如此,這三年來仍是歷盡千般險阻,直到我下令冰云离你而去,你的心靈才露出空隙,使我有机可乘,播下魔种,修成大法,成為魔門古今第一人。”遠方一陣閃電,悶雷暗響,生似感應到人世間即將來臨的災劫。
  風行烈只覺腦內一片空白,難以正常運作,歎道:“龐兄神功既成,大可任意縱橫天下,肆意作惡,不知還有何事下問于我?”龐斑道:“那是因為風兄仍能活得好好的。”風行烈愕然道:“這又有何關系?”龐斑仰首望天,沉吟片晌,才道:“這种魔大法,每代只傳一人,然只限于口口相傳,不立文字,据‘种魔訣’所云,若能播下魔种,身為‘爐鼎’者,必會精枯血竭而亡,可是現今風兄只是功力大幅減退,所以其中當有一定之因由。”風行烈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如此死去,确是令人栗然惊震。
  龐斑冷笑道:“其實早在我施展精神大法,潛進風兄道心內時,已感到風兄除了本身精純的功力外,還另有股潛藏的奇异力量,此力量与風兄本身內勁迥然有异,顯然是在某一特殊情形下,由外人輸入風兄体內,故能在風兄本身的護体真气崩潰之際,猛然而起,救了風兄一命,嘿,亦使我大法不能得竟全功,唯一補救之法,就是要將此人找出來,還望風兄告知。”風行烈腦中閃過一個人的影像,沉聲道:“龐兄難道以為風行烈竟是如此出賣朋友之人,尤其此人更有大恩于我。”龐斑冷然一笑道:“龐某既親自來此,還由得你作主嗎?”兩人的眼神都變得凌厲銳利,緊鎖在一起。
  長江怒哮的聲音,在高崖下隆隆轟響。
  天地色變,風暴將臨。
  龐斑眼神精芒閃爍,比天際的陣陣閃電更攝人心魄。
  這邪道的不世高手,与此白道年輕一輩中最出類拔萃的人物,關系奇异复雜,局外人盡管想破腦袋,也不可能弄清楚他們之間交纏的恩怨。
  風行烈驀地露出一個詭异奇怪的笑容,道:“天下事若每一件都由龐兄作主,豈非不公平之至,例如冰云,你先是失去奪得她童貞的机會,現在又失去她的心,雖然得回她的軀殼又有何用?”龐斑臉無表情,令人不支這番話是否命中他的要害。
  對風行烈來說,這番話是一石二鳥,要知這魔王心智武功,均無*犢裳ㄓ卸運*的嫉恨,卻是他自己本人多年來蓄意培養,根深柢固,所未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風行烈正要撩起他的妒火,才可趁他盛怒下混水摸魚,尋出死里求生之道。
  其次,他故意指出冰云的心并不向著他,假如龐斑确為此勃然大怒,便可反證冰云仍深愛自己,她的离去只是被迫的,否則這番話只會适得其反,引來嘲辱。
  一旦探出冰云仍是真的深愛著他風行烈,若能死里逃生,便將不惜一切,也要救回愛妻。
  當他仍緊張地等待龐斑的反應時,驀地人影一閃,龐斑已欺入十尺之內。
  風行烈連歡喜亦來不及,巨大無形的力量,當兄壓至,使他呼吸立止。
  龐斑黑發像火焰般的在頭上飛卷狂舞,眼神凝聚成兩盞可照耀大地的光燈,在盛怒下一時失了理智。
  風行烈巧計收效,同時亦把自己投入九死一生的險地,但他又豈能不行此險著?他的功力雖然大幅減退,但眼光反應仍在,龐斑才迫近,他即往后疾退,豈知背后竟另有一股大力迫來,像有兩個龐斑同時向他前后夾擊,這魔君一擊之威,包含了前迫和拉扯的正反兩种力道,魔功秘技,确是惊人。
  風行烈無奈下拼盡剩餘的三成力道,雙拳擊出。
  “魔師”龐斑嘿然一笑,雙掌化爪,往雙拳抓去,若給他抓中,風行烈拳頭休想有一塊完整的骨頭。
  眼看龐斑白晰修長的手要抓住拳頭,風行烈做了個不啻自殺的動作。
  他收拳轉身,由面對面變成以背向著龐斑的魔爪,這是從沒有高手在決戰時施展的身法,盡管以龐斑的机變,仍呆了一呆。
  這時龐斑雙爪,离風行烈的背脊只有一寸的距离,若保持原勢,肯定可以把風行烈的背脊抓出兩個洞來,甚至掏出對方的髒腑,以□其妒恨之憤。
  龐斑畢竟是龐斑,風行烈异常的動作,使他妒火中燒的神經猛地一惊,他何等樣人,若就此殺了風行烈,他要知道的事豈非永無答案,為了對魔道的探討,他不惜任何手段也要達到,否則也不會故意愛上靳冰云,又將她送人為妻,強去忍受那燒心的妒恨。
  一寸的距离,已足夠這威懾天下的魔師,懸崖勒馬,以常人難以想象的速度,完成很多動作和變化。
  龐斑手指一挺,化抓為掌。同時收回九成魔功。
  雙掌按實風行烈背上。
  龐斑暗呼不妙,身形發動。
  風行烈剛躍出高崖之外的虛空。
  龐斑不見動作,但已追至高崖旁,一手往風行烈抓去。
  豈知風行烈一個倒翻,加速了前沖之勢,“嗦”的一聲,龐斑撕下了一條布條,眼睜睜看著風行烈高大的身形由大變小,再化作一小點,沒入水里,濺起一朵小小的水花。
  滔滔江水,滾滾東流,便像從沒有發生過任何事。
  龐斑挺立高崖上,神色出奇凝重,望著下方滾動的江水,沉聲道:“你們兩個人立即去追他,不論用任何手段,務要將他生擒回來,否則我的‘种魔大法’將功虧一簣,不能超越‘天人之界’。”背后黑白二仆跪下連叩三個響頭,一言不發,迅速离去,剩下龐斑一人。
  龐斑仰首望天,忽地長笑起來。
  “轟隆!”一個惊天裂空的閃電后,暴雨傾盤□下。
  這成就前無古人的魔師狂喝道:“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江湖的噩夢,終于由他帶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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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0 22:07:0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一統黑道

  岳州府。
  “抱天覽月樓”是岳州府最有派頭的酒家,酒席必須預定,兼且非是有頭有臉的達官貴人,富商巨賈,一般人要預定酒席還不受理呢。
  該樓位于長江之旁,附近藝社妓院店舖林立,笙歌處處,只要肯花錢,保君樂而望返,大歎人生若此,雖死無憾。
  這刻是入夜戌時初,抱天覽月樓燈火通明,所有廂座擺滿酒席,雖聞杯盤交錯的響音,卻不聞喧嘩囂叫,這里客人品流高尚,故少塵俗之態。
  在該樓最高的第三層一個特別華麗的大廂房內,筵開兩席,每席十二人,精美丰盛的菜肴流水般由美麗的女侍奉上,舉杯勸飲,气氛歡洽。
  此時恰好當地色藝雙全的名妓楚楚奏畢琵琶,施禮告退,眾人報以禮貌的掌聲。
  近窗主人席一名華服中年大漢,以主人的身分,意態豪雄地向座上各人敬了酒后,臉色微紅,三分酒意下向一位方臉大耳,容貌俊偉,約二十五、六男子道:“上官幫主,怒蛟幫在你統領下,聲勢更胜從前,天下敬服,果真虎父無犬子。敬你一杯!”這男子竟是与西陲尊信門、北方干羅山城并稱天下三大黑幫的怒蛟幫幫主上官鷹。
  上官鷹飽經變故,已非是當年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加上這些年來潛心苦修,气度迥然大變,淡笑道:“葉真前輩過譽了,上官某只是上承父蔭,*鎦兄攏道朔*云和凌戰天兩位大叔和一干兄弟把持,才不致出亂子,這一杯,讓我代眾叔輩兄弟喝了。”說罷一飲而盡,席上眾人慌忙陪飲。
  另一臉目精瞿,年約五十的老者道:“側聞貴幫‘覆雨劍’浪翻云,最近忽起遠行之念,飄然而去,未知是否還有保持聯絡?”各人不約而同露出關注表情,“覆雨劍”浪翻云名滿天下,除了至尊無上的“魔師”龐班外,聲勢無人能及,若果他离開遠去,不知行蹤,那怒蛟幫無論在生勢和實力上,削弱一半不止。
  上官鷹表面從容自若,心中卻在咒罵這發問的陳通,此老乃以洛陽為基地的黑幫“布衣門的門主,這次已金盤洗手的黑道元老葉真擺的兩圍酒席,便含有化解怒蛟幫和布衣門積怨的含意,是決定黑道勢力划分的“和頭酒”。
  他正要答話,他的首席謀士翟雨時以代他答道:“浪首座确有事出門,但只是暫時性質,一待事了,便會歸來,多謝陳門主關心。”這几句話答似非答,模□兩可,但浪翻云不在怒蛟幫內,卻給肯定下來。
  不知怎的,眾人都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覺,連葉真也不例外,翟雨時最擅觀人于微,大感不妥,連忙思索其中因由。
  一個面目陰沉的彪形大漢沉聲道:“听說盜霸赤尊信為了專心武事,三個月前讓位与師弟‘人狼’卜敵,未知上官幫主可有所聞?”這發言的梁歷生曾是橫行洛陽一帶的大豪,五年前慘敗于“左手刀”封寒刀下,聲望大跌,暫時歸隱潛修,但仍有极高地位,是黑道父老級的人物,這次聚會,便由他和葉真聯名邀約,否則上官鷹也不會親來赴會。
  上官鷹不敢怠慢,道:“梁老所言,敝幫十日前才有所听聞。”眉額間閃過一絲憂色,這“人狼”卜敵外號雖嚇人,指的确是他性好女色,人卻生的風流瀟□,一表人才,武功遜于赤尊信但狠殘狡辣處,則連赤尊信也瞠乎其后。
  桌上另一三十多歲,文士打扮,臉目頗為俊俏,但眼角卻滿布魚尾紋的男子道:“听說這次讓位,可能并非赤尊信本人自愿,內中怕有別情?”這人叫“狂生”霍廷起,是個介乎黑白兩道的人物,誰也不賣帳,是“布衣門”門主陳通的生死之交,一向都對怒蛟幫帶有敵意。
  上官鷹霍然動容道:“以‘盜霸’赤尊信的武功威望,誰能迫他做不愿意的事?”一直未有發言,坐于上官鷹右側的□女燕菲菲美目水溜溜地轉動,未語先笑道:“上官幫主如此在意,妾身倒有秘密消息提供參考。”接著卻停了下來,賣個關子,敢如此作,放著她一身武技不說,只以她身為“黑榜”高手之一“十惡庄主”談應手情婦的身分,便沒有人敢惹她。
  各人都是老江湖,故意不動聲色,也不追問。
  燕菲菲知道不主動說出,沒有人會出言請求,忽爾嬌笑起來,她喜歡那成為眾人注意目標的感覺。
  其它人見她笑得嬌態橫生,煙視媚行,心中都大叫可惜,因為她已經是談應手了禁臠,名花有主,誰敢弄她上手?燕菲菲笑聲倏止,輕描淡寫地道:“各人知否‘人狼’卜敵,兩年前已入了方夜雨門牆,成為‘魔師’龐斑的徒孫,有了這硬得不能在硬的大靠山,赤尊信怕也不能再像以往那樣呼風喚雨了吧?”上官鷹再也按不住心內掀起的濤天巨浪,臉色一變,同桌各人也神色有异,連隔桌的人也停止了一切動作,好象末日剛好在這一剎那降臨。
  要知方夜雨乃“魔師”龐斑親傳三徒的二弟子,龐斑潛隱后,“魔師閣”的一切便由他主理,隱焉為龐斑的代表,天下黑道無人敢拂其意,幸好他一向极為低調,從不理江湖之事,但假若卜敵真在他支持之下向赤尊信奪權,那便代表龐斑開始將魔爪伸向黑道了。
  翟雨時臉色沉凝,道:“方夜雨雖得‘魔師’真傳,但恐仍未能*魏緯嘧鸚牛舨*敵确能坐上尊信門門主的寶座,恐怕非要魔師親自出手不可,只不知燕小姐消息從何而來?赤尊信目下究竟是生是死?”燕菲菲又是一輪嬌笑,道:“我還有一個消息,未知翟先生是否有興趣?”不知可是天性使然,她總愛吊別人的癮。
  上官鷹無奈道:“燕小姐說吧,本人洗耳恭听。”燕菲菲美目由翟雨時飄向身側的上官鷹,道:“据我所知,天下三大黑幫,除尊信門落入卜敵之手外,‘干羅山城’城主‘毒手’干羅亦已向魔師表示效忠,你說這消息是否惊人之至?”上官鷹這刻反而神情鎮定,假若魔師龐斑真的打破二十年的閉關不出,踏入江湖,天下凶邪歸附,是必然的事,燕菲菲的男人是“十惡庄主”談應手,位居“黑榜”,地位顯赫,當是龐斑招攬的對象,消息自是由其中輾轉而來,只不知談應手是否已加入了龐斑的陣營?翟雨時心念電轉,假若龐斑一統黑道的第一目標是三大黑幫,那一向被稱為“黑道里的白道”的怒蛟幫現在將成為僅餘的眼中釘,龐斑會怎樣對付他們?他的眼光同時掠過同台的其它人。
  主人身分的葉真神色有些微緊張,“布衣門”門主陳通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臉有得色,梁歷生和霍庭起注意力都集中到上官鷹身上,反似對燕菲菲要說什么毫不在意。
  翟雨時沉思其故,燕菲菲目下說的關乎武林生死榮辱,這些人怎能置身事外,漠不關心,除非他們早知道答案,想到這里,登時冒出一身冷汗。
  這以智計著稱的高手,聯結起眾人早先對浪翻云外游的態度,以得出了一個結論。
  今晚的宴會是個對付怒蛟幫的陷阱。
  剛好這時燕菲菲說道:“那告知我此事的人是…”翟雨時知道刻不容緩,雙手一合,穿在左右手腕的兩只鐵鐲猛地相碰。
  “叮!”清響鎮徹全場。
  這是早先約定的警號,自從知道卜敵出掌尊信門,怒蛟幫便處在最高警戒,因當年赤尊信曾立下誓言,只要上官鷹”在生一天,尊信門便一天不犯怒蛟幫,所以尊信門若要來攻,首先便要取上官鷹性命。
  這時除隔桌十二人中有六名是怒蛟幫的精銳外,廂房還有另十八名幫主的隨身鐵衛,這警號正是要通知個人立時護駕。
  上官鷹正留心著燕菲菲說的每一個惊心動魄的語句,當她說到“那告知我此事的人是…”時,語音忽地細了下去,似乎深恐被上官鷹以外的其它人知道。
  上官鷹下意識地側身傾往這美麗的黑道□女去,恰在此時,“叮!”一聲警號清響。
  他的反應也是一等一的迅捷,真气立時灌滿全身。
  便在這剎那,一股尖銳寒冷的殺气從燕菲菲處直襲腰眼,同一時間,背后勁气壓体,自然是背后的梁歷生施以暗算,此人精擅掌功,若給他拍實背上,十個上官鷹也要送命。
  上官鷹等怒蛟幫后起之輩,自三年前与尊信門一戰后,知己不足,于是刻苦練武,此時早非吳下阿蒙。
  他暴喝運勁,座下的酸枝椅禁不住強大壓力,寸寸碎裂,“喀嚓”一聲坐往地上時已弓背蹲身,同時左右開弓,掌拍燕菲菲刺來的淬毒匕首,拳迎梁歷生的鐵掌。
  在上官鷹身形由坐變蹲的突變下,主客觀形勢大轉。
  左手剛好拍在燕菲菲持著匕首的手腕上,借力橫拖,帶得這具有美麗外表的蛇蝎身不由主地側撞向大台的邊緣處,這時情勢混亂,也不知是誰一腳把大台連菜肴踢翻,俏佳人立時變作丑夜叉。
  梁歷生便不是那么好應付了。化解燕菲菲淬毒匕首的致命一擊,上官鷹已經分去了一半力道,而梁歷生的一掌卻是蓄勢全力暗算,所以一碰上上官鷹的拳頭,掌勁吐實下,上官鷹悶哼一聲,一口鮮血即時噴出,吃了大虧。
  幸好上官鷹反應敏捷,不敢硬撐,借著掌勁側滾,一方面化去梁歷生剛猛的掌力,另一方面爭取一隙重整陣腳的時間。
  适才還是言笑歡洽的宴會,瞬眼間已變成你生我亡的仇殺屠場。
  梁歷生躍离座椅,蝙蝠般在豪華大廂房的空間滑翔,追擊仍在地上滾動的怒蛟幫年輕有為的幫主,若能搏殺此子,今晚便大功告成,所以方夜羽特別揀選了自己這擅長室內近身搏斗的高手負責這最決定性的任務。如能成功,自能得方夜雨的青睞,想到這里更是雄心万丈。
  上官鷹向著無人的牆角繼續翻動,手中已連接起分成兩截的救命長矛,准備与這若猛虎般扑來的黑道前輩決出生死。
  此刻廂房內成混戰之局。
  翟雨時和其它六名怒蛟幫的精銳,都是在翟雨時發出警號的剎那間同起發難,反而爭取了主動,此六名好手均曾得當今黑榜第一高手“覆雨劍”浪翻云這三年來親身指點,實力惊人,否則上官鷹又豈敢如此大膽赴會。
  警號才鳴,一股煙火從翟雨時手上射出,穿窗而去,在黑夜的天空爆出一朵白熾的光云,這是召援的訊號,洛陽位于怒蛟幫勢力□圍之內,翟雨時算無遺策,早在附近秘處埋了伏兵,以作后盾。
  廂房內血肉橫飛,敵我雙方的鮮血不斷濺撒牆上地下,廂房外亦是喊殺連連,顯然外面怒蛟幫幫主的“十八鐵衛”亦和敵人動上了手。
  身為主人的葉真展開杖法,与翟雨時的長劍戰在一起,卻絲毫討不到半點便宜,怒蛟幫這些人的真正實力,遠在他們估計之上。
  梁歷生凌空向地上的上官鷹扑下。
  勁气把上官鷹的頭發衣服刮得倒飛向下,顯示這一擊全無餘力保留。
  這批人以他武功最是強橫,否則也不配成為“黑榜”高手“左手刀”封寒的對手,兼之上官鷹又受傷在前,心想這一下還不是手到擒來?上官鷹蜷曲仰躺,全神貫注梁歷生聲勢迫人的扑擊,手中五尺鋼矛一振,寒芒閃動下,標射梁歷生面門。
  他的矛技得自有“矛圣”之稱的父親上官飛親傳,豈可小覷,無論速度角度,均無懈可擊,攻的又是對方必救的致命點。
  梁歷生怪叫一聲,硬往后翻,乘勢一腳蹴踢矛尖。
  鋼矛應腳□開。
  上官鷹中門大露。
  梁歷生想不到如斯容易,暗忖這小子定是傷得极重,趁他長矛不及回旋護持,再次回扑,硬搶入中宮,一隊手幻出滿天掌影,無孔不入地俯擊而下。只要迫得對方進身搏斗,以己長攻敵短,那怕不立斃敵于當場。對于上官鷹的矛,他确有三分忌憚。
  上官鷹全無一絲應有的慌亂,虎目緊盯著梁歷生假假真真動作里暗藏的殺著。
  梁歷生戰斗經驗何等丰富,暗感不妙,便要抽身而退。
  但一切都遲了。
  上官鷹胸前寒光一閃。
  梁歷生右腕一涼,一生与他形影不离的右掌,為他創下一生事業的鐵爪,齊腕斷去。
  梁歷生發出惊天動地的慘嘶,身形疾退,“轟”一聲撞在對面的牆上,左手反過來封閉右手的血脈,以免鮮血噴射。
  輪到上官鷹像猛虎般從地上彈起來,緊躡追上,這時他似寒芒突吐的兵器已收了回去,原來是把纏在腰間的鋒快軟劍。
  鐵矛顫動下,瞬眼間向靠在牆上的梁歷生施了十三擊。
  這黑道前輩用盡渾身解數,一只左掌或擊或拍,貼牆左避右游,死命求活。
  上官鷹一時占盡上風。
  翟雨時劍勢全力運轉。
  葉真全身是血,也不知傷了多少處,落敗是指顧間事。
  其它六名怒蛟幫高手雖亦負傷累累,卻非致命,若不是“狂生”霍廷起和“布衣門主”陳通合力擋了五人,連燕菲菲也將不能幸免,而其它較次高手,早血濺當場。
  就在怒蛟幫似已控制了全局時,与葉真激戰中的翟雨時發現一件令他心膽俱寒的事。
  廂房外忽地靜寂無聲,使房內的喊殺聲突然顯得非常孤立。
  要知守在廂房外的“十八鐵衛”功力雖是稍遜于房內陪宴的六名怒蛟幫好手,但他們曾經怒蛟幫僅次于浪翻云的“鬼索”凌戰天多年苦心訓練,負起保護幫主之責,除非是名列“黑榜”的高手,否則想干掉他們絕非易事,但刻下廂房外的沉寂,指代表了一個可能性,就是他們都死了。
  一個念頭閃過心中。
  翟雨時舍下葉真,向上官鷹扑去。
  “轟!”房門四散碎裂。
  一名錦衣大漢負手悠然步入,便像是赴宴來的。
  這時翟雨時剛好摟著上官鷹的腰身,向窗門沖去。
  錦衣大漢神色一動,腳步一移,后發先至、追至兩人背后。
  兩名怒蛟幫精銳舍下敵人,從兩側向錦衣大漢攻來,全是舍己殺敵的拼命招數。
  錦衣大漢歎了一口气,皺眉道:“何苦來由!”身形奇异地閃了几閃,排山倒海的攻勢全部落空,但追勢也被迫停下。
  兩名怒蛟幫精銳想不到對方強橫若斯,正要再組攻勢,只見對方一對大手驀地漲大,往自己面門拍來,來勢雖慢,但無論如何也像是躲閃不了。
  “喀嚓!”兩人面門陷了下去,仰跌而亡。
  但上官鷹和翟雨時成功穿窗而出,跌往茫茫黑夜下的長江而去。
  錦衣漢怒哼一聲,身形閃動,其它僅餘的四名怒蛟幫好手,紛紛了帳。
  燕菲菲一頭鑽進錦衣漢怀里,撒嬌道:“庄主啊!為什么你這么遲才進來?”原來竟是“黑榜”高手之一“十惡庄主”談應手。
  談應手臉色沉凝,又再歎一口气,向著上官鷹和翟雨時逃出的方向道:“唉!這是何苦來由,通往怒蛟幫的路途已被‘逍遙門主’率領門下全部封閉,除非‘覆雨劍’浪翻云親臨,否則你們能逃到哪里去?”“抱天覽月樓”外是無際無邊的暗黑,一點星光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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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0 22:07:21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道消魔長

  一點燈火,在武昌府長江岸旁迅速移動。
  啼聲的達。
  一個瘦弱的身形,一手策馬,一手持燈籠,正在連夜赶路。
  燈火照耀出一張年輕的臉,看樣子是十七、八歲的年紀,穿的雖是粗衣麻布,一對眼睛非常精靈,額頭廣闊,令人感到此子他日必非池中之物。
  這時他神情焦灼,顯然為錯了渡頭而苦惱。
  馬停。
  他躍下馬背,走到空無一人的渡頭盡端,苦惱地叫道:“這回慘了,回去時那惡人管家必要我一番好看了。”
  江水滔滔,對岸一列民居透出點點燈光,份外使人感到內里的溫暖,又那樣地使人感到孤獨和隔离。
  馬儿移到他身后,親熱地把馬頭湊上來,用舌舔他的后頸。
  少年怕痒縮頸,伸手愛怜地拍著馬嘴,苦笑道:“灰儿啊灰儿,你可知我的心煩得要命,去吃草吧!”
  那人張開沒有神采的眼睛,待要說話,忽地身子彎曲起來,一陣狂咳,張口一吐,一團瘀黑的血霧狂噴而出,滿渡頭。
  少年大惊失色,一手將他扳過來。那人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少年從未遇過這等事,一陣手足無措后,才定下神來,暗忖:“救人事大,此事不可不管,前天曾听人說東山村來了個神醫,日下唯一之計,是將他送到那里。”目標既定,忙叫道:“灰儿灰儿!”
  那匹灰馬長嘶一聲,乖巧地奔至兩人身旁。
  少年輕拍馬頸,柔聲道:“灰儿灰儿!蹲下蹲下!”
  灰儿順從地蹲了下來。
  少年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將那年輕漢子搬上馬背,一聲令下,灰儿撐起馬腳,立了起來,少年乘勢躍上馬背,一抽繩,兩人一騎,消沒在岸旁的黑暗里。冰冷的河水使上官鏖和翟雨時精神一振,他們沒有時間為犧牲的怒蛟幫兄弟悲痛,順著水勢往下游泅去。
  那是將他們帶离險境的最快方法。
  兩人落到水里便像魚兄回到家鄉。
  怒蛟幫是水道的霸主,以洞庭湖起家,故而這次宴會,翟雨時選了“抱天覽月樓”,看似無意,其實卻是极其厲害的一著棋子,令位列“黑榜”的“十惡庄主”談應手也只好眼睜睜目送他們逃去。
  湍急的水流不一會已將他們送往下游五里外的遠處。
  轉了一個急彎后,水流緩慢下來。
  兩人打個手勢,一齊往岸旁游去。
  爬上岸后,均感力盡筋疲,這處是岳陽城外的郊野,四周全是黑壓壓的樹林。
  翟雨時將耳朵貼在地上,不一會彈了起來,乎靜地道:“長征和接應的兄弟來了!”
  上官鷹對他竟能從步聲听出來者是己方的人并沒有絲毫惊异,因為這是怒蛟幫的第二號元老“鬼索”凌戰夭的設計,不但在鞋底裝上了特別的鐵碼,怒蛟幫人還可以道消灰長一种特別的節奏和步伐走動,以資識別,此等看來沒有什么意義的細節,往往能在敵我難分的混戰里,發揮出惊人的作用。
  黑暗的森林里傳來“”的聲音,一群人敏捷地扑了出來,在上官鷹前一起伏下見禮。
  上官鷹急扶起當先的年輕壯漢,道:“長征請起,不必多禮!”
  年輕壯漢卓然而立,雙目閃閃有神,肩寬腳長,一臉勇悍,正是被譽為怒蛟幫第二代里的第一高手“快刀”戚長征。
  翟雨時踏前一步道:“有沒有遇到敵人?”
  戚長征道:“沒有!我們一接到訊號,便依早先定下計划,到這里來接應你們,現在連我在內共有四十八人,足可以應付任何的危險。”
  上官鷹苦笑道:“但卻仍不足以應付像談應手那种高手,除非是浪大叔在此!”
  戚長征全身一震道:“什么?是‘十惡庄主’談應手?”
  翟雨時沉聲道:“沒有詳說的時候了,長征你立即召回放哨的兄弟,同時將我吩咐預備好的水靠和浮袋取出來,我們立即換上。”
  上官鷹愕然道:“這豈非愈走愈遠?”
  要知岳州府位于洞庭湖之東,快馬半日可到,但若順江流走,水向東流,只會愈逃便离洞庭湖的怒蛟幫總壇愈遠。
  戚長征一向對翟雨時的才智敬服之极,但他乃率直性急的人,忍不住道:“在离此半里處我預備了快馬,若抄小路回洞庭,明早前便可到達,以我們的實力,逃總可以吧?”
  翟雨時沉聲道:“談應手一向与逍遙門關系密切,假若談應手歸附龐斑,‘逍遙門主’莫意閒又豈能例外。”
  上官鷹臉色一變道:“逍遙門的副門主孤竹和“十二逍遙游士”最擅跟蹤追懾之術,若要對付他們,的确令人頭痛,我明白了,雨時!”扭頭向眾手下道:“立即換上水里,吹起气袋。”按著微笑向戚長征道:“長征!我們多久未曾在水里比賽過?”說時伸出右掌。
  戚長征伸手和他緊握,眼中射出熾烈的友情和對幫主的崇敬,堅定地道:“無論到那里,我也會奉陪到底。”
  翟雨時將手加在他們之上,道:“不要忘了我那份,我們可以由這里一直比到武昌府。”
  半個時辰后,志切救人的少年在山野里迷了路。
  燈籠燃盡。
  四周是無邊際的暗黑。
  伏在身前馬鞍上那人的气息愈來愈弱。
  少年急得几乎哭起來。
  數年前他曹隨人去過東山村一次,但在這樣前不見人后不見店的黑夜里,要憑著褪了色的記憶去找一個小村庄,就像要從水里把月亮撈土來。
  的達蹄聲,是那樣地孤寂無助。
  “呀!”
  少年惊呼起來。
  二百多涉外的疏林間,隱約里有點閃動的火光。
  一夾馬腹,向前奔去,就像遇溺的人看到了浮木。
  一所破落的山神廟出現眼前,燈火就是由其中傳出來。
  少年躍下馬來,牽著馬,穿過破爛了的廟門,進入顱內。
  在殘破不堪的泥塑山神像前,三支大紅燭霹霹啪啪地燃燒著,一個慈眉善目、眉發俱白的老和尚,盤膝坐在神像前,低開似閉的眼正望著他,看來最少也有八十多歲。
  少年道:“大師!有人受了傷……”也不見那和尚有何動作,眼前一花,他矮胖的身体已站到那受傷的男子旁,默察傷勢。
  少年本身雖不懂武技,但卻是生長于著名武林世家的童仆,知道遇上高手,机靈地退坐一旁,不敢打扰。
  和尚將男子從馬背上提到地上平放,便像搬個稻草人般毫不費力,同時從怀里取出一盒銀針,乍看間似是雙手亂動,轉瞬里男于胸前已插了七支亮閃閃的長針。
  男子呼吸轉順。
  灰儿的的達達,溜往廟外吃草去了。
  和尚舒了一口气,這才有空望向少年。
  “小哥儿?不知高姓大名?”
  坐在一旁的少年呆了一呆,囁儒道:“問我嗎?”一向以來,在主人府中來往的高手,眼尾也不望他一眼,這和尚無論神態气度,均遠胜他所遇到的武林人物,竟然如此和顏悅色和他說話,怎不教他受寵若惊。
  和尚一臉祥和,鼓勵地點點頭。
  少年道:“我是府主在一棵柏樹旁拾回來的棄嬰,所以跟他姓韓,名柏。”
  和尚低開似閉的雙目猛地睜開,眼睛像星星般閃亮起來,瞬又斂去,道:“好!好!
  名字和人同樣的好,現在告訴我你怎會救起這個人。”
  韓柏連忙將經過和盤托出。
  和尚沈吟片晌,搖頭道:“怎會是這樣,天下間有那些人能傷他?”
  韓柏一呆道:“大師,你認識他嗎?”
  和尚點頭道:“你救起的人在江湖上大大有名,被譽為白道武林新一代中最出類拔萃的高手,叫風行烈,說起來,他与我們‘淨念禪宗’還頗有淵源,所以這事找吏不能不管。”
  韓柏兩眼也睜大起來,道:“大師原來是‘淨念禪宗’的高人,真令人難以置信,我竟遇到‘淨念禪宗’的人!”
  韓柏執役于武林世家,乎日耳濡目染,听了不知多少繪影繪聲的武林逸事,而最令他心生景仰的,就是并稱武林兩大圣地的“淨念禪宗”和“慈航靜齋”,這兩地都罕有傳人行走江湖,秘异莫測,怎知竟教他今天遇上了。
  韓柏指了指那仰躺在地上的風行烈關心地道:“他會有事嗎?”
  和尚歎了一口气道:“生死有命,侵入他身体的真气陰寒無匹,兼之他木身真元奇异地敗弱,我只能暫保他一命,能否复原,便要看他的造化了。”雪白的眉毛,忽地聳動起來,道:“有人來了!”
  韓柏留心一听,果然遠方沙沙作響,是鞋子踏在枯葉上的聲音,听步聲只是個不諳武功的普通人吧,但誰會往這等時分在山野間走動?念頭還末轉完,一個沉雄豪勁的聲音在廟外響起道:“想不到荒山野廟,竟有過客先生,若不怕被打扰,我便進來借一角歇歇。”
  韓柏雖仍未見人,但對方如此有禮,不禁大主好感。
  和尚乎和地應道:“佛門常開,廣渡有緣,往來是客,豈有先后之別?”
  對方哈哈一笑道:“有意思有意思,竟有高人在此。”
  一人大步入廟。
  韓柏一看下嚇了一跳。
  來人身形雄偉,足有六尺以上,但臉目丑陋,一對黃睛似醒還醉,手比普通人長了最少二至四寸,肩上搭著一只黃鼠狼,背上背了把長劍,脅下來著個小包袱。
  那人環目一掃,歎道:“我還是要走了!”
  和尚和韓柏齊感愕然。
  那人微微一笑,露出和他丑臉絕不相稱的雪白牙齒道:“我原本打算在此為肩上這畜生脫皮開膛,燒烤送酒,謀求一醉,但這等事豈能在大師面前進行?”
  和尚微笑道:“酒肉穿腸過,佛在心里頭,兄台如此美食,怎能不讓和尚分一杯羹?”那人臉容一正道:“佛門善視眾生,酒肉雖或不影響佛心,但總是由殺生而來,大師又有何看法?”
  韓柏心中大奇,大師已明說不戒酒肉,這人理應高興才是,為何反咄咄逼人,查根問底,揭人瘡疤,不知不覺間,他已站在和尚那一邊。
  和尚絲毫不以為件,淡然自若道:“有生必有死,既有輪回,死即是土、生即是死,兄台殺此黃鼠狼,似乎造了殺孽,但換個角度來看,卻是助他脫此畜道,假若能輪回為人,它還要謝你呢。”
  那人哈哈一笑道:“答得好,左邊這狼腿便是你的。”生了下來,將黃鼠狼丟在地上。
  “錚!”
  背后長劍出銷。
  和尚和韓柏眼睛同時一亮。
  長劍比一般的劍要長了尺許多,劍身狹窄,但精芒爍閃,一看便知是好劍。
  和尚眼神一亮,動容道:“貧僧廣渡,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那人逕自用劍為黃鼠狼去皮拆骨,一邊道:“萍水相逢,管他姓什名誰,大師不要著相了。”
  韓柏心想這人行為怪异,但轉眼便給他的動作完全吸引,這長達五尺的劍,本應极不方便作屠刀之用,但在那人魔術般的動作下,長劍有節奏地前彎后轉,條上忽下,黃鼠狼像冰化作水般解体,不一會已成一份份割整齊的肉塊。
  那人外型粗獷,一對手卻雪白纖長,与他毫不相襯。
  那人又站起身來,若也不看,手一動,劍回到背后銷內,不聞半點聲息,就像長劍是有眼睛的長蛇,會找路回到自己的洞穴。
  廣渡大師歎道:“庖丁解牛,不外如是!不外如是!”
  那人喟然道:“高高低低,無能有能,也不外如是!”眼神掠過躺在地上的風行烈,似乎對他胸前插的七日長針視若無睹,再移往韓相臉上道:“小兄弟,外面那匹馬是你的嗎?”
  韓柏剛想答是,猛地改口道:“不!是我家府主的,我……我只是他的仆人。”心下一陣自卑。
  那人深望他一眼道:“那是有高昌血統的良駒,好了!你們在此稍待一會,我這就往取柴來生火,好好吃他一頓。”
  韓柏要出言表示愿意幫手,那人早邁步門外,轉瞬不見。
  剩下廣渡大師、韓柏、躺在地上的風行烈,和燒得霹啪作響的紅燭。
  廣渡大師望著那人离去的方向,臉上神色充滿了惊异。
  “唉呀!”
  一直躺著不言不動的風行烈呻吟了一聲,將兩人的注意力扯回他身上。廣渡大師站起移至風行烈身邊,忽地神情一動道:“又有人來了!”韓柏這次運足耳力,卻一點聲音也听不到。驀地風聲呼呼,一卷風從門外吹進來,燭火倏地轉細,登時廟內一暗。狂風消去。燭火复明。廟中多了兩個怪人。
  兩人一穿黑一穿白,身形高瘦,一眼看去像很年輕,但細看又像很年老,冰冷的臉容,使人感到不寒而栗。
  廣渡大師不知何時盤膝坐在風行烈和兩人的中間,白眉低垂,像是睡著了的樣子。
  韓柏不由自主退往一角,幸好兩人看也不看他,使他狂跳的心稍微篤定。
  穿黑袍的怪人道:“大師何人?為何要管這件事?”他的語气冰硬尖亢,生似一點人類的感情也沒有。廣渡大師一聲佛號道:“貧僧乃‘淨念禪宗’的廣渡,風行烈施主和敝宗淵源深遠,可否看在這點放他一馬?”他一出言便點明自己來自武林兩大圣地之一的“淨念檸宗”,是因為看出敵手非常難惹,希望能因自己的出身知難而退。
  白袍人漠然道:“盡管淨念禪主親臨此地,也難改變風行烈的命運。”他的聲音測和黑袍人相反,低沈沙啞。
  狂風再起。
  燭火立滅。
  一時間韓柏什么也看不見。
  “蓬!”
  勁气激湯。
  韓柏不由自主蜷縮牆角,勁風刮來,但覺遍体生痛,呼吸困難。
  三點火星飛出,落在紅燭台上,火燃起,光明重臨,也不知是誰出手。
  黑白怪客仍立原處,廣渡大師卻抱起了風行烈,貼在一邊牆上,臉色煞白,已然吃了暗虧。
  白袍客冷冷道:“只是一人出手,你已接不下來,大師最好三思而行。”
  廣渡大師微微笑道:“想不到隨魔師龐斑隱居不出的黑白二仆竟親臨人世,廣渡幸何如之,有緣得遇。”
  黑白二仆臉容沒有絲毫變化,但廣渡和韓柏均知道他們隨時會再出手,事實上他上次出手便不曾露出任何先兆。
  韓相并沒有听過魔師龐斑的名字,只知這黑白二仆連江湖地位崇高的“淨念禪宗”也不賣臉,靠山當然是硬至极點。
  廣渡大師做了個非常奇怪的動作。
  將手覆在風行烈的面門上。
  黑白二仆一震道:“你想干什么?”
  廣渡大師忽地長笑起來,一字一字地道:“讓我殺了風施主,所有人間恩怨來個大解決,落得干干淨淨。”
  韓柏听得傻了起來,剛才廣渡還死命護持風行烈,怎么一轉眼又要把他殺了。
  白仆低沉的聲音嘿然道:“好!不愧‘淨念禪宗’的高人……”眼光掃向縮在一角的韓柏,淡淡道:“這小子青春年少,還有大好的生命,這樣因你夭折,大師于心何忍?”他語气雖平淡無波,說的卻是有關別人生死的事,份外使人對他的天性感到心寒。
  廣渡大師一聲佛號道:“天下事物莫不在‘机緣’二字之內,生命使基于‘緣力’牽引而生,假若我讓你們帶走風施主,你會放過我們兩人嗎?”
  黑白二仆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兩人間亦沒有交換目光,使人對他們的諱莫如深不由心悸。
  韓柏打了個寒顫,首次感到生命的無依和脆弱,以及死神的接近!他在每一個幻想里都曾把自己塑造成無敵的英雄,但在眼前的現實里,自己只是個完全無助的小角式,連站起來也因腳軟而有所不能。
  一把柔和的聲音在門處響起道:“竟然來了這么多的客人,一只黃鼠狼看來還是剛剛好。”
  那丑漢出現在門前,肩上托著一大困柴。
  黑白二仆一直全無表情,活像帶了面具的冷臉首次色變。
  除了是魔師龐斑,誰能來到他們身后而不被發覺?廣渡大師也惊异得瞪大了眼睛,他早看出丑漢是高手,卻想不到竟能到達如此“來無蹤”的駭人地步。
  韓柏卻想到早前丑漢踏地沙沙有聲,顯是故意為之,不知如何,丑漢使他有种難言的親切感。
  丑漢像是一點也感不到顱內劍拔弩張的气氛,一拍肩上柴枝,大步前進,要由黑白二仆中間穿身而過。
  韓柏惊得叫起來道:“小心!”
  豈知小心的卻是黑白二仆,丑漢一迫來,他們心意相通似的往左右飄開,然后退往門旁,反而丑漢到了他們和廣渡的中間。
  丑漢將柴枝“嘩啦”一聲倒在地上,同韓柏招手道:“小兄弟來,助我架起柴火。”
  韓柏勉力站起身來,壓下心頭恐慌,顫顫巍巍朝丑漢走過去,在黑白二仆冷眼投視下,千多步的距离像万水千山的遠隔。
  就在此時。
  黑白二仆各自發出高亢和低沉兩聲絕然相反的長嘯,全力出手。
  他們的動作奇怪無比。
  黑仆的右手拍出,恰好迎上白仆橫推出來的左掌。
  “蓬!”
  一股比先前与廣渡交手威猛十倍的旋勁,以那雙交接的手為中心旋卷而起,剎那間波浪般推展至廟內的每一寸空間。韓柏身不由己,打著轉向一邊牆撞去,心叫“吾命休矣”。左右掌一拍即分。黑白兩仆身形倏地加速,側身分左右兩翼攻向丑漢,手撮成刀,分插他左右兩脅。
  這种合擊之術厲害無比,首先藉奇异的內勁,激起气旋,同敵人卷去,緊接著分左右施以雷霆万鈞的猛擊,确是威力無儔。
  “鏘!”
  丑漢背后的劍像有靈性般從背后跳出來。
  一股尖嘯由他手中的劍響起。
  劍鋒圈了一個小轉。
  驀地擴大,爆成滿廟的細碎光點。
  黑白二仆產生的气旋風聲,像被光點擊碎般消散停止。
  韓柏身体一輕,雖撞在牆上,卻只是皮肉之痛,再沒有那种將生命迫出去的壓力。
  當他回過頭來時,見到的只是滿眼暴雨般的光點,鮮花般盛開著。
  光點消去。黑白二仆倒退回原位,衣衫滿布破洞,臉上失去了早先的從容,隱見震駭的餘痕。
  丑漢劍回銷內,歎道:“強將手下無弱兵,竟然能在我劍下全身而退,看在這點,滾吧!”
  黑仆回复冰冷的臉容,沉聲道:“‘覆雨劍’浪翻云,果然名不虛傳。”
  韓柏腦海如遭雷殛。
  這丑漢一竟然是名震黑白道“黑榜”的第一高手“覆雨劍”浪翻云?一股熱血沖上頭,使他激動得要哭出來。浪翻云還和他說了話,叫他作小兄弟。
  廣渡大師亦瞪大眼睛,不能置信地望著浪翻云,他的眼光自比韓柏高明百倍可是也看不清浪翻云有若夭馬行空,無跡可尋的覆雨劍法。
  白仆道:“浪翻云你如此做法,不啻直接向魔師宣戰。”
  浪翻云眼中爆起前所未見的采芒,淡淡道:“芳明天日出前你們不逃往五十之外,必取爾二人之命,滾!”
  黑白二仆臉色再變,尖嘯低吟,奪門而出,轉瞬不見。
  浪翻云笑道:“吃肉喝酒的時間到了。”便像什么事也沒有發生過,對于龐斑他似乎毫不著意。
  武昌府。
  韓家大宅后院的廣場上。
  一位年約二十的男子,手持長達丈二的方天戟,舞得虎虎生風,把持刀的老者,迫得步步后退,看來占了上風。
  老者身形高大,毫無佝僂之態,白髯垂飄,雖是不斷后退,可是神態從容,步伐穩健,一把大刀飄閃靈動,每一刀都守得無懈可擊,明眼人一看便知他在采取守勢,讓持戟男子把招式發揮盡致。
  便在這時,韓柏撐著疲乏的身体,踏入廣場內,昨晚他喝了兩大口酒后沉沉睡去,醒來時才發覺自己睡在渡頭旁的草地里,還是灰儿把他舐醒過來的,浪翻云等杳無蹤影,一切像作了個夢。
  但他記得其中任何一個情景,此生休想忘了少許。
  回府后免不了給管家臭罵,此時才溜往后院,剛巧碰上這一場較技。
  旁觀的還有三女一男,年紀由十六至二十三、四,都是屏神靜气,細意揣摩。
  運戟男子揚气開聲,戟勢開展,加劇攻勢。
  老者粗濃的眉毛一揚,頷下白髯無風自動,長刀剎那間大幅加速,連劈數下,每一刀均准确劈中戟頭。
  “鏗鏗鏘鏘!”
  金鐵交鳴,響徹全場。
  男女們連聲喝采。
  換了往日,韓柏一定會看得眉飛色舞,但在目睹浪翻云神乎其技的劍法后,只覺這种一板一眼的招式,索然無味之致。
  刀勢再張。
  滿場寒光。
  老者由守轉攻。
  這次輪到持戟男子步步后退。
  男女更是大力喝采。
  韓柏卻是噤若寒蟬,他并沒有忘記自己是下人的身分,尤其使長戟的三少爺韓希武心胸狹隘,一出聲往后便有他好看的了。
  他同時偷看了五小姐韓宁芷一眼,它的二主二笑,都是那樣地嬌媚可愛,令人心神皆醉。
  老者一陣長笑,手中刀展開一套細膩的刀法,強撞人戟影里,變成近身搏斗,不利近門的長戟,更是岌岌可危。
  韓希武陷入苦撐之局。
  “當!”
  長戟墜地。
  二一少爺韓希武一臉羞慚,僵在當場。
  老者收刀后退,形態由威猛化作閒靜。
  五小姐韓宁芷搶入場內,雙手一把抓著老者手臂,猛搖道:“大伯一定要教宁芷這几下絕活,好教三哥不敢再欺負人家。”
  老者望向這天真嬌美的小女孩,怜愛地道:“只要你吃得起苦,什么也教給你。”
  韓宁芷歡呼起來,像是已學懂了老者的全部功夫。
  旁觀的另一年紀最長的大哥韓希文道:“大伯刀法出神入化,難怪‘刀鋒寒’韓清風之名,稱譽蘇杭。”跟著向滿臉通紅的韓希武道:“三弟得大伯指點,受益無窮,還不叩頭調教?”
  韓希武閃過不樂意的神色,猶豫了一下,才躬了躬身,卻沒有叩頭。
  韓清風人老成精,若在眼內,心底數了一口气,卻不點破,微笑道:“希武戰法已得‘長戟派’真傳,欠的只是經驗火候,若能多加磨練,在心志上再加苦功,异日可成大器。”
  韓希我心高气傲,五兄妹中只有他一人除家傳武功外,還拜于“長戟派”派主“戟怪”夏厚行門下習藝,故兄妹中方以他武技最高,他一向也看不起家傳武功,這刻想的不是韓清風的訓誨,而是暗忖剛才只是過招比武,不能放手比拚,才招敗績,否則戰果難料,卻不考慮人家亦是處處留手。
  圓臉善良但膽怯怕事的四妹韓蘭芷笑道:“大伯若能多來我家,我們兄妹的成就定不止此。”
  韓清風待要答話。
  一把雄壯的聲音由廣場入口處傳來道:“大哥!不要說只有我這做弟弟的怪你,連茁芷也是這么說你,上一次你來這里是三年前的事了,放著清福不事,一把年紀仍馬不停蹄,終年奔波,所為何來?”
  隨聲而至的男子五十來歲,方面大耳,一面精明,身材与韓清風相若,樣貌形似而態异,沒有韓清風沉穩中顯威猛的懾人气度,更像個養尊處优的大官紳。
  正是本府主人韓天德,五兄妹的父親。
  韓清風笑道:“三弟你這些年來縮在武昌,天塌下來也不管,只埋首于你的航運生意,拚命賺錢,將來兩腳一件,看你能帶得多少走?”
  韓天德正容道:“大哥太小覷我了,我賺的錢雖多,但大部分也用在資助我們八大派聯盟的活動上,否則何來活動經費?”
  韓清風呵呵一笑道:“三弟認真了,我們韓家三兄弟,誰不在為聯盟盡心盡力,唉!
  可惜道消魔長,黑道人才輩出,反觀我們八大派近十年來人才凋零,令人憂慮。”
  眾兄妹和韓相等從不知瑋家居然是白道的經濟支柱,呆了起來。
  韓天德眼神掠過眾人,心想他們兄妹五人,最少的事芷也有十一歲半了,這些事也應讓他們知曉。
  他正容道:“大哥!我的看法比你樂觀,自十五年前八派聯盟后,全力栽培新一代的高手,然然耕耘,照我估計,很快便有人可冒出頭來,但反觀黑道,自壬年前赤尊信暗怒蛟幫不成,損兵折將而歸,‘毒手’干羅又吃了暗虧,黑道聲勢大為削弱,一向被壓制俯首的其他黑道大小勢力,如雨后春筍,紛紛勃興,進一步瓦解黑道勢力的凝聚,所謂聚則力強,分則力薄,黑道的惡勢已今非昔比,大哥為何還如此悲觀?”
  韓清風歎道:“這只是表象,真正的情形,卻是令人憂慮。”跟著向韓天德打個眼色,兄弟心意相同,做弟弟的立時知道做大哥的不愿在下輩前討論下去。
  韓夭德長笑道:“這些無聊話儿,不說也吧,你來了多日,我們兄弟倆還未有机會詳談,不如就借現下這點空閒,好好敘敘。”
  眾人大為失望,這邊正听得津津有味,忽地中斷,甚是掃興。
  韓柏更是失望,他心中一向羡慕那种戎馬江湖、朝不知夕的冒險生涯,偏是下人身分,只能在仆間打轉,較高級點的家衛和管事者也輪不到他高攀,像剛才那樣直接与聞江湖之事,可說絕無僅有。
  韓希武剛受大伯所挫,自尊受損,正沒處气,見韓柏還在呆頭呆腦,痴痴望著韓清風兩人离去的方向,不禁怒火上沖,喝道:“蠢材,兵器掉在地上也不執拾,是否想討打!”
  韓柏大吃一惊,連忙拾起兵器。自少開始,他也不知給這韓家三少爺大打小打了多少回,故而邪教怠慢,心中同時想道,是否武功愈高的人,愈有修養,否則為何韓清風的脾气便遠胜韓希武,而浪翻云的風度气魄更是使人心生仰慕。
  大少爺韓希文見三弟亂發脾气,眉頭一皺,可是他人极穩重務實,心想三弟此刻气在頭上,自己也犯不著為個下人和他傷了和气,硬是忍著。
  四小姐茁芷一向怕事,那敢插言,而五小姐宁芷還在气惱适才有趣的話題被臨時腰斬,心中盤算著如何從韓清風處多壓點出來,那有空閒來理會韓相的困境。
  韓希武望著拾起長戟的韓柏道:“蠢蛋滾過來!”
  韓柏暗叫不妙,硬著頭皮走過去。
  這時二小姐慧芷秀眉一蹙,道:“希武!胜敗乃兵家常事,你目下得大伯指點,知己不足,應該不惱反喜,努力進修,怎可心浮气躁,盡拿小柏出气。”
  韓希武跺腳道:“罷了罷了,連她也只懂幫外人,我這便回師傅處去。”
  慧芷嫣然一笑道:“你舍得走嗎?待會有貴客甫來,其中還有你想見的人,不過你真要走,我也不會留你。”
  韓希武反駁道:“只有我想見的人,沒有你想見的人嗎?”
  慧芷俏臉一紅,接著兄妹間一陣笑罵,往內听去了,剩下韓柏孤單一人,托著長戟,立在廣場正中處。貴客?究竟是什么人會到韓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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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0 22:08:2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神巨舫

  湖上大霧漫漫,將遠近的山林小村都淨化成夢幻般的天地。
  老漁失在艇尾輕輕搖櫓,發出輕靈的水響。
  浪翻云卓立船頭,一對似醉若醒的眼与濃霧融化在一起。
  自惜惜死后上逗世上唯一能令他動心的只有朝霞晚霧,夕陽夜月,它們是如此地能使凡心提升到与天地共游的境界。
  霧愈來愈濃了。
  船獎有節奏地打進水里,牽起一個個漩渦,飛快地轉開去,遂漸消失。
  浪翻云指著東南方遠處的一片与水霧融化了、若現若隱的綠岸道:“老丈!那是什么地方?”
  老漁夫臉上掠過一絲惊懼道:“那是著名的‘迷离水谷’,只有一個狹窄的進口,但內里非常廣闊,滿布淺灘浮島……”浪翻云奇道:“既然有這么一個好去處,為何不划進去看看。”
  老漁失歎了一口气道:“客官你有所不知了,十天前‘邪异門’發出了封閉令,禁止任何船只駛入‘迷离水谷’,違老殺無赦,所以連一向往那里捕漁的人,也不敢進去了,唉!”
  一片濃霧吹來,將迷离水谷變成一片迷茫的白色。
  浪翻云眼睛精芒一閃,像看穿了濃霧似的,就像他看透了世情的心眼,冷哼一聲道:“邪异門!”
  老漁失道:“客官身佩長劍,想亦是江湖中人。當知道邪异門是絕不好招惹的。”
  浪翻云淡淡道:“我也沒有那個閒情,老丈,附近有沒有賣酒的地方。”
  老漁夫哈哈一笑道:“管他世間混賬事,我自一醉解千愁,想不到客官是同道中人,我這船中便藏有一大壺自制米酒,客官要不要嘗嘗。”
  浪翻云微笑道:“我早已嗅到,還在奇怪老丈既為醉鄉常客,為何還如此吝嗇,不琛酒待友。”
  老漁夫笑得臉上的皺紋堆擠起來,連眼也給适藏起來了,伸手在船尾的竹席下掏出一個大酒壺,重甸甸的,最少有十來斤重,打開壺蓋,自己先灌兩口才遞給浪翻云。
  浪翻云一手接過,毫不客气連飲三大日。
  米酒的香气彌漫船上。
  浪翻云歎道:“好酒!”
  老漁失大為高興,正要說話,忽地發覺浪翻云露出傾听的神態。
  老漁失大奇,往四周望去。
  濃霧像高牆般,將他們封閉在另一個奇异的空間里。
  看不見任何東西。
  也听不到任何特別的聲音。
  浪翻云道:“有船來了,速度還很快,噢!不好!”
  老漁夫一呆二逼時才听到“霍霍”震響,那是滿帆顫動的響聲。
  老漁夫一生活在湖上,撐舟經驗丰富,長櫓立時快速搖動,往一旁避去。
  小舟平順地滑行了二十多尺。
  驀地左方一艘巨舟怪獸般破霧而出。
  這艘船船身比一般的船高上至少一倍,所以由小舟往上望去,便像望上高起的崖岸般可望不可即。
  巨舟上十六幅帆張得滿滿地,瞬息間迫至小舟右側三十多尺的近距离,眼看要攙上。
  老漁失待要將艇搖走,已來不及。
  舟未至,浪涌到。
  小舟像暴風中的小葉,被浪鋒拋起。
  浪翻云冷哼一聲,待小舟升至最高點時,腳下運勁,小舟順著浪往一旁滑去,霎時間移离了巨舟的航道足有四丈多遠,這一下并非純靠腳勁,更重要是對水性的熟悉,順其勢而行,他出身于洞庭棚怒蛟島,對水性的熟悉,天下難有過其右老上右連小舟也給人撞翻,傳將出去會成天下笑柄。
  同一時間巨舟劇震二竟奇跡似地往小舟滑丟的相反方向偏去。
  浪翻云心中大奇,究竟是誰家好手在操縱這巨舟。
  要知操舟之道,是一門高深學問,各有流派,此巨舟能在滿帆全速的急航里,突然改變航道,已超出了一般好手的境界,所以連浪翻云這堪稱水道大師的人,也不由心中大訝。
  浪翻云一邊力聚下盤,忽輕忽緊地順應著舟底翻騰,的涌流,另一方面眼光往巨舟舟身掃去,看看有沒有特別的標志。
  恰在此時。
  艙身的一扇窗打了開來,窗帘拉開。
  一張如花俏瞼現在窗里,美目往外望向翻云。
  兩人目光交迎在一起。
  那對美目見浪翻云臉目陋丑,先露出冷漠的神色,但旋即美目一亮,爆閃出奇异的神采。
  浪翻云卻是神色一震,啊一聲呼了起來。
  巨舟一彎再彎,回到原來的航道,往迷离水谷直駛而去。
  老漁夫以長櫓搖動小舟,使船頭迎滇而飄,叫道:“海神爺有眼,海神爺有眼!”
  浪翻云望著遙去的巨舟,心里翻起的滔天巨浪尚未平息。
  縱使他見到天下絕色,西施再世,褒姒复生,也不會使他感到心動。
  可是偏偏窗內玉人的容顏,無論神態气質,均和他亡妻惜惜有八、九分相像,教他怎能自已。
  老漁夫見他不作聾,以為他仍是惊魂未定,安慰道:“客官!沒事了。”
  這老漁夫出言清雅,令浪翻云好惑大生,自离開怒蛟幫后,他和其它人的說話,加起來也不夠百句,但有十來句倒是和這老漁夫說的。聞言歎了一口气道:“老丈!你這艘小舟賣也不賣。我給你三兩金子,你會接受嗎?”
  老漁夫一呆道:“我這小舟最多只值半兩銀子,三兩金子足夠我數年生活了,客官你有否想清楚?何況這小舟叉舊叉爛,你買來也沒有用吧!”
  浪翻云長笑道:“成交了!縱管小舟又舊叉爛,只要它能載我往迷离水谷去,便完成了它存在的使命了。”
  韓柏腳步輕快,由內院經過三重院落庭林,走到前院上逗是午飯后的休息時刻,并不需要工作,閒著的他最愛到處走。
  韓家大宅的正門外是被高牆圍起的廣闊空地,此時停了几匹駿馬,一輔裝飾華美的馬車,飾物馬鞍,均屬上品,而且都刻上不同標記,顯示他們的主人非比尋常。
  可是其中一匹灰黑的馬,裝配卻非常普通,就像一般農家養的馬,和其它駿馬比起上來,像有錢人和窮家子弟的分別。
  韓柏一看便知眾馬中,卻要以此馬最為优長。
  韓家兄妹口中的貴客終于駕臨韓宅,只不知是何等人物?一把沙啞的聲音在韓柏身后響起道:“阿柏,你呆在這里干什么?”
  韓柏嚇了一跳,轉頭一看,原來是二管家楊四,他最怕看此君嵌在瘦臉上的細眼,心底一陣厭惡。
  楊四是韓失人的遠房親戚,一向看韓柏不順眼,尤其韓柏頗得韓天德信任,能自由出入內院,更招他妒忌。
  韓柏知他心胸狹窄,在他面前總是畢恭畢敬,使他難找把柄借題發揮。
  楊四喝道:“你滾到那里去了,大少爺吩咐下來,馬峻聲少爺、馬二小姐和他們的朋友,梳洗過后便要參觀武庫,你還不快去准備?”
  韓柏恍然。
  原來是馬峻聲。
  此人的來頭非同小可,今年雖只有二十四歲,在江湖上的輩份卻非常高,撇開他是載譽洛陽的武學世家“馬家堡”少主的身分不論,只是他身為少林派碩果僅存的几個長老之一“無想僧”的關門弟子,已足使他受人看重。
  況且他踏入江湖雖短短三年,但處事得体,又曾參輿過几起汪湖大事,表現出色,使他脫穎而出,成為白道新一代的領袖之一。
  韓柏不知怎地感到心頭像給石頭壓著般不自在。
  他曾無數次由韓家的少爺小姐口中,听到對這彗星般崛起武林的人物的贊譽,四小姐蘭芷和五小姐宁芷對馬峻聲悠然向慕的神情不用說,連韓柏敬慕的二小姐慧芷,顯然亦對馬峻聾芳、七暗許,就使他大不是效味。
  假設自己能像馬峻聲般贏得她們的欣賞,那有多好,現實卻是冷酷的。
  楊四見他呆頭鳥般站在那里,怒喝道:“你聾了嗎?”
  韓柏嚇得跳了起來,急忙走回內院。
  武庫在适才韓清風和韓希武兩人比試的武場東側,收藏甚丰,在江湖上相當有名,難怪馬峻聲等一來便要開眼界。
  韓柏從怀里掏出鎖匙,打開武庫大鐵門的巨鎖。
  鐵門應手而開。
  他平日清閒得很,一有空便于門軸加上滑油,所以鐵門雖重,推開卻不難。
  武庫廣闊深邃的空間在眼前晨開。
  十多列井然有序的兵器架,气勢懾人。
  刀、槍、劍、戟、矛、斧,林林种种,令人目不暇給。
  武庫的盡端放了兩輛戰車,更是殺气森森,歎為觀止。
  韓柏將四邊十六盞燈點燃,照亮了這密封的空間,火光下數千件鋒利兵器爍芒閃動,使人生畏。
  武庫中間空出三丈見方,放了十多張太師椅和茶几,試茶論劍,另有情調。
  韓柏忙了一輪,准備好土產名茶待客后,客人仍未至。
  他的目光愛惜地游目四顧。
  他在韓府的主要工作是打理武庫,遇上浪翻云那天,他便是到鄰村找該處著名的鐵匠,打造新的兵器架。
  對每一种兵器,他也有非常深刻的感情。
  尤其是最近武庫增添的一把“厚背刀”,不知為何,每次他的手沾上它時,就有一种非常奇异的感覺。
  這刀絕非凡器,雖然它看來毫不起眼。
  韓家眾人都對它沒留上心。
  他很想問這刃的來歷,又不敢說出口。
  胡思亂想間,人聲自外傳入。
  韓柏想起韓希武的嘴臉,那敢怠慢,忙走出門外,肅立一旁。
  一鞏男女由環繞著練武場而的行廊悠悠步至。
  帶頭的是韓家大少爺韓希文。
  和他并肩而行的是位和他年紀相若的男子,衣著華美,臉容萊偉,顧盼舉步間自見龍虎之姿,一比就將韓希文比下去。
  韓柏心想這不就是馬峻聲嗎?自己比起他更是不堪,難怪韓家三位小姐一說起他便眼目含春。
  跟在兩人身后除了韓家兄妹外,還有一男兩女。
  女子中當然有位是馬峻聲的二妹馬心瑩,只不知其它兩人是誰?眾人來至門前。
  韓希文見到韓柏,向身旁男子道:“馬兄,這是小柏,自幼住在找家、專責武庫。”
  馬峻聲炯炯有神的目光,掠過韓柏,微微一笑,作了個禮貌的招呼。
  緊跟在后是二小姐慧芷、四小姐蘭芷和一位身穿黃衣的女子,容顏頗美,和馬峻聲有几分尚似,不用說便是馬家二小姐馬心瑩。
  她明亮的眼睛不時回轉身后,和背后的男子言笑甚歡,韓柏在她來說只像一條沒有生命的木柱。
  那男子的人品風度一點不遜色于馬峻聲,難怪將馬心瑩的心神完全吸引了去。
  眾人魚貫進入武庫內。
  當那男子經過韓柏身旁時,禮貌地一笑,嚇得韓柏慌忙回禮。
  反之因年紀和他相近,一向相得的宁芷,卻一反平時的親切態度,連眼色也沒有和他交換,像是他已不存在那樣。
  一种自悲自怜,由心中升起。
  走在最后是韓希武和另一位女子。韓柏忍不住好奇心,向她望去,剛好她也微笑望向他,嚇得他連忙垂下目光,心髒不爭气地卜卜狂跳。
  他知道這一世也休想忘掉那對美眸。
  從未見過像那樣的一對眼睛,連對方生就什么模樣,已不太重要了。
  那對望入他眼里的眸子,清澈無盡,尤使人心動的是內中蘊藏著一种難以形容的平靜深遠。
  過了好一會,才省起自己的責任,跟在眾人背后,進入武庫。
  那女子的背影映入眼。
  她身形纖美修長,腰肢挺直,盈盈巧步,風姿优雅至無懈可擊的地步,尤使人印象深刻是她一身粗布白衣,但卻有一种華服無法比擬健康洁美的感覺。
  一個念頭涌上腦際,那匹唯一沒有華美配飾的灰黑駿馬,定是她的坐騎。
  她背上背著長劍。
  像她的人一樣,古高雅。
  那必是把好劍,就像她的人。
  這時韓柏最想的事,是看看她的容顏。
  韓希文和韓希武隨意介紹著兵器架上的珍藏,邊行邊說,來到武庫中心的太師椅分賓主坐下。
  韓柏連忙侍候眾人喝茶。
  當他斟茶与那布衣女子時,手抖了起來,眼睛卻沒有勇气往對方望去。
  當他站在韓希文身后五尺許處時,那女子又恰好背著他坐,使他心中暗恨自己連看人一眼的勇气也沒有。
  女子的秀發烏黑閃亮,束在頭上,只以一枝普通的木簪穿過,但韓柏卻覺得那比馬家小姐等人一頭發飾,要好看上千百倍。
  眾人一輪寒暄后,韓希文道:“家父近日重金購得一把東洋刀,据說來自福建沿岸搶掠的倭寇,造形簡洁實用,大异于中土風格。”
  韓柏非常乖巧,連忙轉身往兵器架上,垠來東洋刀,正要遞給韓希文,韓希文打個手勢,要他捧去給馬峻聲。
  馬峻聲接過東洋刀。
  一振刃鞘。
  “鏘!”
  東洋刀像有生命般從鞘內彈出。
  刀鋒閃閃,在火光下,刀身隱現旋渦紋。
  另外那男子叫道:“果是好刀!”
  馬峻聲伸手輕抹刀鋒,贊歎道:“刀身薄而堅挺,鋒口收入角度微妙,若能配合運刀的角度和力度,將能逵到最高的破空速度。”接著望向那青年男子道:二同聯兄乃長白劍派嫡系高手,未知對著此等專走猥辣路子的刀法,有何應付之方?”
  韓柏心道上逗兩人的關系,似乎并非朋友那么簡單,只不知為何會走在一起。
  那叫青聯的年輕男子點頭道:“我曾听師尊說過東洋刀法,最重速度气勢,生死立判于數擊之內,若是心志不堅之輩,确會在几個照面下心膽俱喪,落敗身亡。”
  馬心瑩插入道:“既是不老神仙說的,一定錯不了。”
  馬峻聲眉頭一皺,顯是不滿乃妹如此討好對方。
  韓柏自幼耳濡目染,對江湖事非常熟悉,一听那青聯是長由不老神仙的徒弟,登時知道這青聯姓謝,是長白另一高手謝的儿子,身分顯赫,足可与馬峻聲相比較。
  難怪二人間充滿競爭的味道。
  馬峻聲望向那一直沒有作聲的女子道:“夢瑤小姐來自“慈航靜齋”,必有高論,可否讓我們得聆教益。當他望向那女子時,眼神不自覺流露出頃慕的神色,毫不掩藏,顯示他對對方正展開正面的追求攻勢。
  謝青聯眼中妒忌的神色一閃即逝。
  夢瑤小姐緩緩側過頭來,不是望向馬峻聲,而是把俏目投注在刀身上。
  韓柏終于看到她的側臉。
  腦際轟然一震。
  世間竟有如此美女。
  最吸引人并不是空山靈雨般秀麗的輪廓,而是清逸得像不食人間煙火的恬淡气質,那是韓家姊妹和馬心瑩等完全無法比擬的。
  夢瑤小姐淡淡道:“這把刀有殺气!”
  眾人齋齋一呆。
  他們的注意力集中在刃的形式和運用,但夢瑤小姐著眼卻是刀的惑覺。
  韓慧芷嬌呼道:“秦姊姊真是高明,因為每當此刀出鞘時,我都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覺,原來這就是殺气,給姊姊一語揭破了。”
  馬心瑩冷哼道:“刀殺得人多,自然有殺气了。”眼光飄向謝青聯,表示自己一點也不比奏夢瑤為差。
  秦夢瑤淡淡一笑,絲毫不作計較,沒有作進一步解釋。
  她的聲音甜美雅正,韓柏只愿她不斷說下去,原來她竟是与淨念禪宗同被譽為武林圣地慈航靜齋的傳人,難怪有如此超脫的气質。想不到自己兩日內先后遇上這罕有在汪湖走動的門派的傳人,是否即將有大事發生?謝青聯微笑道:“馬小姐不慣用刀,才有此誤解,要知刀的殺气,乃由使刀者而來,否則劊子手的刀,豈非最有殺气。”
  馬心瑩一愕,臉上神色不自然起來。
  韓慧芷人极慧黠,不想馬心瑩難堪,岔開道:“馬兄和謝兄都是在江湖上走動的人,只不知有否遇到刀有殺气的好手。”
  韓希武搶著道:“江湖上以使刀著名者,莫過于名列‘黑榜’的左手刀封寒;可惜我無緣遇上,否則必定向他討教。”
  眾人愕然。
  以韓希武的功夫,對著封寒這類超級高手,可能人家刀未出鞘,他便已敗北,虧他還在大言不慚。
  馬峻聲道:“封寒乃黑道強徒,幸無大惡行,所以我們仍沒有打算對他加以剿殺,我們八派聯盟里,刀法胜過他的大有人在,只因從未交鋒,所以難定短長,但被譽為黑道里年輕一輩使刀第一高手怒蛟幫的戚長征,三年前我卻有幸遇上,并交上了手。”
  他的口气极大,而且明顯地表示看不起黑道中人。
  韓柏心想:假設你遇上的是浪翻云,只怕你連他的劍是一把還是兩把也看不清楚呢。
  韓家三姊妹興致勃勃地齋馨問道:“結果怎樣了。”
  馬峻馨傲然道:“不才在第四百回合上幸胜半招,但若以使刀好手來說,戚長征實是上上之選。”
  這几句話明捧別人,卻是在托高自己。
  奏夢瑤秀眉輕皺,淡淡道:“戚長征三年前与“盜霸”赤尊信交手,三招落敗,所以這年來痛下苦功,必然刀法大進,馬兄精進勵行,武功亦當更進一步,若再遇上,必更大有看頭。”
  馬峻聲朗朗一笑,甚為得意,卻不知奏夢瑤在暗示他不要自滿,三年前和三年后的戚長征巳大不一樣。而馬峻聲比起“盜霸”赤尊信,更是太陽与螢光之比,可是馬峻聲听不出弦外之意。
  謝青聯見他志得意滿,大為不快,截入道:“馬兄師尊無想僧前輩,据說四十年前曾兩汰和魔師龐斑交手,未知尊師對這被譽為邪派第一高手有何評語?”
  馬峻聲臉容微變。
  原來無想僧雖稱雄白道,但四十年前對著龐斑卻兩戰兩敗,据聞龐斑气魄极大,認為無想僧可堪一戰,故兩次都留他一命,希望他能再作突破,目下謝青聯舊事重提,分明要壓他的气。
  原本不太融洽的气氛,更是僵硬。,韓希文見勢不對,岔開道:“龐魔是邪道近百年來最杰出的人才,幸好近二十年來龜縮不出,否則也不知會惹起什么風浪呢?”
  韓宁芷天真地道:“一個人不夠他打,為何不一齋上?”她平常与兄姊練武,總是落敗,但若与人聯手攻另一人,即可支持較久,故有此說。
  眾人都笑了起來,气氛亦輕松下來。
  奏夢瑤見她天真可人,首次露出微笑,輕輕道:“魔師龐斑是魔道里最受尊崇的人物,圍攻他談何容易,何況武功到了他那層次,有鬼神莫側之机,就算聚眾圍剿,亦未必奏效。”她的話語總是溫柔嬌婉,使人很難想象她含怒罵人的神气。一謝青聯道:“奏小姐來自慈航靜齋,令師言靜庵前輩是罕有被龐斑推崇的人物之一,只不知可有降魔妙法?”這一比又立時把曾兩敗于龐斑之手的無想僧比下去,這人确是辭鋒凌厲,馬峻聲心中恨不得把他殺了,但仍要裝著笑臉,因他勢不能作出抗議,致辱及心中玉人的師門。
  韓柏大感有趣,原來龐斑如此有名,叉有些擔心,浪翻云得罪了龐斑,只不知他的覆雨劍能否對抗這可怕的人物。
  奏夢瑤輕撥秀發二這女性化的動作,不但使眾男被她吸引,連韓家姊妹和馬心瑩也彼她動人心弦的風姿吸引,大生妒意。
  她露出回億的神情,輕歎道:“龐斑息隱前三年,親自摸上慈航靜齋,和家師論武談文,至于誰胜誰敗,家師從不提起,只說那是一場賭賽,若龐斑敗北,便永不出世,至若家師輸了又如何,家師卻沒有說出來。”
  韓慧芷愕然道:“不知龐斑這二十年歸隱不出,是否和此有關?”
  奏夢瑤搖頭道:“家師曾說龐斑此人天性邪惡,是妖魔的化身,成就超越了盲年前的邪派第一高手“血手”厲工,除非當年的傳鷹大宗師复回塵世,否則天下無人可制。”
  眾人听到傳鷹的名字,肅然起敬,同時心下懍然,龐斑難道真的如此厲害?他們這一代的人,自沒有活在龐斑歸隱前淫威下那一代人的深刻痛苦。
  眾人又再看了几件韓希文介紹的精品后,都有些興趣索然,起身离去。
  韓家兄妹和馬心瑩走在最前頭,秦夢瑤和馬峻聲并肩走在后一排,謝青聯較后,最后面跟著的當然是韓柏。
  謝青聯仍很有興越地瀏目四顧。
  忽地全身一震,停了下來,還“咦”了一聲。
  韓柏几乎握在他身上,連忙止步。
  謝青聯目射奇光,望著新添放在近門處那兵器架上韓柏特別喜愛的厚背刀。
  馬峻聲耳目极靈,聞聲往后望來,目光亦落在那柄厚背刀上。
  韓柏惑到他臉容一動,神色微變。
  韓慧芷發覺了他們的异樣,可是目光被阻,并不知道兩人都因見到厚背刀而動容,嬌笑道:“謝兄是否意猶未盡?”
  謝青聯強笑一聲,否認兩句后,隨著眾人往外走去。
  馬峻聲略為猶豫,終移步跟上。
  只剩下韓柏一人在武庫內。
  他來到厚背刀前二暗忖這兩位白道的俊彥,明明對這把刀大惑興趣,為何仍裝炸若無其事。
  他不由自主伸手摸在刀背上。
  一股奇怪的感覺由冰冷的刃身流進他的手內,再流進他的心里。
  浪翻云坐在對著迷离水谷的窗前一張桌子旁,目光定定地注視著愈積愈濃的水霧,在這水谷樓的二樓望下去,可見到泊在岸邊那艘剛向老漁失買回來的破舊小艇,正隨著微波蕩漾著。
  水谷樓是迷离水谷西岸的這個小鎮最有規模的酒樓,迷离水谷盛產鱸魚,連帶這小鎮也興旺起來。
  浪翻云絕沒想到迷离水谷如此寬廣,他在濃霧里搖了兩個時辰艇子,不單找不到那艘巨舟,連邪异門的人也沒有碰上一個,不禁啞然失笑,自己究竟所為何事?那酷似亡妻紀惜惜的女子臉容,浮現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惜惜早便死了。
  在一個明月朗照的晚上。
  他親手將她的身放在一條小船上,點燃柴火,在洞庭潮上燒成了灰燼。
  人死燈滅。
  想到這里,一杯酒灌入喉里,火辣直滾入腹內。
  浪翻云歎道:“好酒!”
  窗外的霧毫無散去的意向。
  這時還未到晚飯時間,二十多張桌子只有六七張坐了人。
  就是喜歡那种清靜。
  腳步聲從樓梯傳上來,一重一輕。
  重的腳步像擂豉般敲在木梯上,輕的似有若無,但總能令你听到,輕輕重重,形成一种非常奇异的節奏。
  樓上的几台客人和店小二,都露出注意的神色,眼光移往樓梯上來處。
  只有浪翻云無動于衷,連盡兩杯烈酒。
  先上來的是一名鐵塔般壯健的年輕漠子。
  眾人見他足有六尺多高,肩厚頸粗,心下釋然,這百多斤重的人腳步不重才怪。
  但轉眼間都惊得張大了口。
  原來這“重”庾腳步踏在樓板上,步音莧輕若掌上可舞的飛燕。
  “咚咚咚!”重步聲緊隨而至。
  一位嬌滴滴的美女,從樓梯頂冒出頭來。
  眾人目光都集中在她秀色可餐的俏臉上,忘了重足音應否由她負責。
  美女終走上樓面,一身緊身勁衣,身材玲瓏浮凸,非常誘人。可是每一步踏下都發出擂豉般的響音,使人感到一种极度不調和的難受。
  大漠神情有點忸怩,見眾人望著他,似悵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反而女子大大方方越過他身前,目光在眾人臉上掃去。
  那時的女人誰敢和男人公然對望,但這美女的目光卻比登徒浪子還大膽,眾人紛紛不敵,借故避開与她蹬視。
  店小二見這二人行藏奇怪,一時忘了上前招呼。
  女子最后將目光落在浪翻云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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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0 22:08:42 |只看該作者
女子踏前兩步,望著背她而坐的浪翻云道:“下面那只小艇是否閣下之物?”
  浪翻云再盡一杯,否吾不語。
  女子冷硬的聲音放柔道:“剛才我在下面問人誰是艇主,他們說駕舟的高大漠子上了來二樓,究竟是否指閣下。”
  浪翻云頭也不回地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女子聲音轉冷道:二右你是艇主二逗艇我買了。”手一揚,一錠金元寶從纖手飛出,越過浪翻云頭頂,再重重落在浪翻云杯旁處,嵌了一半進堅實的桌面里。
  桌上的杯碟卻沒有半點震勳。
  樓上其它客人不由咋舌。
  也有人想到這侖男怪女的功夫如此強橫,干脆將船搶去了便算,何須費舌。
  滇翻云斬釘截鐵地道:“不賣!”
  女子臉色一變。
  一直沒有作聲鐵塔般的壯漢踏前兩步,來到女子身后,急道:“姊姊!”
  女子深吸一口气,竭力壓下心頭怒火,道:“右非整個迷离水谷也找不到一條船,譙有興趣來買你的破船。”
  浪翻云哈哈一笑道:“雖是破船,卻可姒載你往你要去的地方,如此破船好船,叉有何分別?”
  女子一愕道:“你肯載我們去嗎?”一浪翻云緩緩點頭。
  舉起了另一杯酒。
  午后的日光下。一只白鴿在山林上急掠而過。
  銀白的羽毛在日照下閃閃生光。
  眼看飛遠,一道黑影由上破云而下,朝白鴿疾扑過去,原來是只悍鷹。
  鴿儿木能地閃往一旁,豈知悍鷹一個飛旋,利爪一伸,將鴿儿攫個正著。
  鴿儿發出一聲短促的悲嗚后,登時了賬。
  悍鷹抓著鴿儿,在空中耀武揚威地一個急旋,望東飛去,飛到一個小崗上,往下沖去,崗上站了一個高瘦之极的人,伸出裝上了護腕的左手,悍鷹雙翼一陣拍動,以近乎凝止半空的姿態,緩緩降下,直至雙爪緊抓著護腕,才垂下雙翼,停在那人腕托上。
  那大鷹怕有三、四十斤重,加上墜下之力,足有百斤兩上,可是那人的手腕卻不見一絲晃動,顯示出過人的臂力。
  那高瘦之极的人,伸出右手在鷹背輕撫數下,哈哈怪笑道:“干得好,血啄!干得好,不枉我多年的訓練。”
  他的目光落在綁在鴿腳上的一支竹筒上,哈哈怪笑道:“果然是怒蛟幫的“千里靈”,可惜遇上了我的血啄。”
  彼稱為血啄的大鷹輕振長翼,惑染到了主人的興奮。
  那人勾鼻深目,皮包骨的臉像鬼而不似人,配合著似若從地獄里珊出來的魔鷹,教人感到不寒而栗。
  他伸指一捏,硬生生將縛著竹筒的銅絲捏斷,取下竹筒,一揚手,血啄一聲長嘯,直仲天上,再一個盤旋后,望北飛去,找地方享用爪下的美食。
  那人拔開竹筒的活塞,將竹筒內的紙卷琛出,張開看完后,仰天再一陣長笑,奔下山崗,在林木間展開鬼魅般的迅速身法,不一會來到一座山神廟前。
  垂下雙臂,恭敬地道:“上天下地,自在逍遙!”
  一陣柔若女子的男聲從廟內傳出道:“听你的語气隱含興奮,孤竹你定是有消息帶來給找了,還不快進來?”
  這才步入廟內。
  孤竹朗聲道:“多謝門主賜見!”
  不知情者步入門內,必會大吃一惊,原來破落的山神廟里竟放了個豪華之极的大fJ帳幕,雪白困金邊的帳布有著說不出的奢華气派,与剝落的牆、失修的神像產生出非常強烈的不協調對比。,帳內隱隱傳出女子的嬌笑。
  孤竹臉容一整,向著帳幕跪下,恭恭謹謹地連叩竺個響弭,才站起身道:“門主,抓到了怒蛟幫的“千里靈”,發信人是上官鷹,收信人是怒蛟幫里武技僅次于浪翻云的凌戰天。”
  帳內叉再一陣女子的嬌笑聲,那柔嫩懶慢的男音傳出道:“你讀來給我听听。”
  孤竹對女子嘻笑聲听若不聞,從怀中掏出紙卷,張開讀道:“抱天覽月樓遇談應手之襲,隨身兄弟當場陣亡,僅吾与雨時身兔,現已与長征等會合,中秋前將可返抵洞庭湘水之界,務必使人接應。”頓了一頓道:“信尾有上官鷹親手畫押,看來不假。”
  那懶洋洋的聲音傳出道:“這信你怎么看?”
  孤竹冷笑道:“信里雖沒點明返回的路線,但今天是八月十二,上官鷹等若想在十五前到逵湘水入洞庭處,則必須以快馬抄捷徑赶路,如此一來,我們只要守在一兩一個要點,便可將他們截個正著。”
  帳內那人長笑道:“好!翟雨時不愧怒蛟幫年輕輩第一謀士,只耍了個小花樣,便將你這老江湖瞞過,可是卻過不了我逍遙門主莫意閒這一關。”
  孤竹愕然道:“難道這也有詐,可是他們既知有談應手這類高手追在后頭,難道還敢在外閒蕩?”
  莫意閒陰聲細气地在帳內道:“以翟雨時之謀略,知道談應手巳出手對付他,我逍遙門又怎會閒著?又豈敢大搖大擺,滾回老巢去?”
  孤竹恍然道:“我明白了,為避過我逍遙門天下無雙的追蹤之術,他們定須以奇謀求逞,所以一定選堠出人意外的路線,如此一來确使人頭痛。”
  莫意閒悠悠道:“我原木也不敢肯定翟雨時有如此謀略,但這“千里傳書”卻證實了我的猜想。”
  孤竹也是老謀深算的人,一點便明道:“屬下大意了,翟雨時若能猜到有我們牽涉在其中,自然會估到我們有截殺他們“千里靈”的能力,所以這必是假訊息無疑,可是他們到了那里去?”
  莫蕙閒陰陰道:“鳥儿在空中飛,魚儿在水中游,孤竹你明白嗎?”
  孤竹仰天長笑道:“如此還不明白,還那配仿逍遙門的副門主,既然他們离不開長江,順流而去,唯一的路線就是往武昌去,武昌為天下交通總匯,四通八逵,一到那里,逃起來方便多了。”
  莫意閒語調轉冷道:“你立即集齋人手,務必在他們逃出武昌前,將上官鷹搏殺當場,此事不能有絲毫延誤,否則若惹得浪翻云聞風赶來,事情便棘手非常了。”
  孤竹冷冷道:“門主放心,他們豈能逃過我的指爪,上官鷹休想再見明年八月十五的明月。”
  收拾好武庫,韓柏在內院花園間的小徑緩步,心里想著秦夢瑤,想起自己卑下的身分,假設自己變成浪翻云,一定會對這气質清雅絕倫的美女展開追求攻勢。
  是的!
  只有浪翻云那种真英雄,那种胸襟气度,才配得起這來自慈航靜齋的美麗俠女。
  韓柏今年十八,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恰是想象力旺盛和情竇初開的青春期,每一位用眼望他,對他微笑的女孩都是可愛的。
  不由自主歎了一口气。
  “好膽!竟敢唉罄歎气?”
  韓柏嚇了一跳,轉過身來,原來是五小姐韓宁芷,只見她眉開眼笑,顯為嚇了韓柏一跳大感得意,雙手收在背后,不知拿著什么?韓柏舒了口气,道:“五小姐!”
  韓宁芷將臉湊近了點,奇怪地道:“為什么你的臉色這么難看,是否著涼了,四叔說你昨夜沒有回來,究竟滾到那里玩耍去了?”
  韓柏道:“病倒沒有,倒是有點累,我也不是貪玩不回二啊是錯過了渡頭,我……”韓宁芷截斷他道:“不是病就好了,我有個差事給你。”
  韓柏一呆道:“什么差事?”
  韓宁芷俏臉一紅,猶豫片晌,將背后的東西拿到身前,原來是個小包里。
  韓柏眼光落到包里上。
  韓宁芷將包里飛快塞進他手里,忸怩地道:“給找將這送与馬少爺,不要讓其它人看到,也不要讓他知道是我差你去的。”
  說罷旋風般轉身奔离。
  韓柏看到她連耳根也紅透,真不知是何种味。
  韓宁芷在消失于轉角處前,扭轉身來道:“還不快去!亡洹才轉入內院去。
  韓柏悵然若失,大惑沒趣。
  叉歎了一口气后,往外院走去。
  中廳內空無一人,剛想由側門走往側院,馬峻聲的磬音由背后傳來道:“小兄弟慢走!”
  韓柏剛停步,馬峻聲旱移到身前,臉上帶著親切的笑容,使他受寵若惊,連五小姐宁芷交給他的重任亦一時忘了。
  馬峻聲玉樹臨風,比韓柏高了至少半個頭,更使韓柏自慚形穢。
  韓柏道:“馬少爺何事呼喚小子?”一馬峻聲彬彬有禮地道:“我有一事相求……”說到這里,從怀中掏出一封信,遞給韓柏道:“小兄弟將這信送給夢瑤小姐便成。”
  韓柏伸手接信記起了里五小姐的重托,暗忖韓宁芷要我送東酉給你,你要我送東西給奏夢瑤,只不知秦夢瑤叉會否差我送東西給另一個人?韓柏待要說話。
  “馬少爺!”
  韓柏側頭望去,見到二管家楊四恭立一旁,一對鼠目在兩人身上來回掃射。
  馬峻聲對他也沒有什么好感,冷冷道:“什么事?”
  楊四躬身道:“木府總捕頭何旗揚求莧馬少爺。”
  馬峻聲釋然道:“原來是自己人,算起來何雄揚還是我的帥侄輩。”聲音中透出自重身分的味道。
  韓柏探入怀里的手按著宁芷的小包里,可是當記起了她不准被其它人看見的吩咐,那敢抽出來,呆在當場。
  馬峻聲向他使個眼色,隨楊四往正廳走去。f韓柏聳聳肩膀,轉身走回內院,秦夢瑤任的是韓家姊妹居處旁的小樓,确是不方便馬峻馨往訪,只不知信內說的是什么?可能是個約會的便條。
  想到這里,韓柏真想把信扔掉算了。
  胡思亂想間,來到秦夢瑤客居的小樓前。
  韓柏想到即將見到秦夢瑤,一顆心不由自主地劇烈躍動起來,兩條腿失去行走的力气。
  “秦小姐!”
  小樓內沒有半點反應。
  韓柏呆了一呆,以秦夢瑤的听覺,沒理由听不到自己的呼喚?“秦小姐!我是韓柏!”
  韓柏走前兩步,待要拍門,手舉起便停了下來。
  原來門上用發簪釘著一張紙,上面寫著:“師門急訊,不告而別,事非得已,見諒!
  秦夢瑤。”字如其人,清麗雅秀。
  韓柏心中空空蕩蕩,有若失去了一樣珍貴的物事,此后人海茫茫,不知是否仍有再見伊人的机會。
  渾渾噩噩間走向外院,在花園的長廊里几乎撞入一個人怀里,舉頭一看,原來是那語气刻薄,處處和馬峻聲作對,不老神仙的高足謝青聯。
  韓柏說聲對不起,想從一旁走過。
  謝青聯作了個攔路的姿態,把韓柏截停下來,道:“柏小弟,謝某有一車相詢。”
  韓柏愕然道:“謝少爺有什么事要問小子?”
  謝青聯沉吟片刻,平和地道:“在武庫近門處那把厚背刀,你知否是從何處得來?”
  韓柏暗忖你果然對那把刀有興趣,當時又為何要掩飾?謝青聯眼中射出熱切的神色。
  韓柏道:“小子也不清楚,据說那是大老爺老朋友的遺物,送到武庫最多只有十來天,謝少爺……”謝青聯伸手打斷了他的說話,喃喃地道:“這就對了,韓清風和風行烈……噢!小兄弟沒有什塵事了,多謝你。”臉上露出興奮的神色,轉身去了。
  韓柏心下嘀咕,暗忖多想無益,忙移步往找馬峻聲,一來把信完璧歸趙,二來也要完成五小姐宁芷交付的任務。
  轉出轉入,卻見不著馬峻聲。
  橫豎無事,不如回到武庫,好好研究一下那把厚背刀,看看為何竟能使謝青聯如此重視?事實上也到了打掃武庫的時刻。
  武庫外靜悄悄地。
  韓家上下都有午睡的習慣,所以這個時分,最是宁靜。
  來到武庫門外。韓柏全身一震。
  只見大鐵門的鎖被打了開來,鐵門只是虛掩著。
  韓柏責任心重,“呀”地叫了一聲后,推門便入,這也是經驗淺薄之累,換了有點經驗的人,定不會如此貿然闖入。
  剛踏入武庫,還未曾習慣內里的黑暗,腰處一麻,知覺盡失。
  霧終于開始消散。
  和風吹過,將湖面的霧赶得厚薄不均。
  浪翻云高大的身形矗立艇尾,有力地搖著船櫓,當起船夫來。
  那奇怪的姊弟,姊姊立在船頭,弟弟卻懶洋洋地坐在船中。
  天色遂漸暗黑。
  姊姊极目遠望,口中叫道:“快一點,我們必須在酉時內抵逵迷离島,否則將錯過了机會。”
  浪翻云默默搖櫓,沒有回應。
  姊姊回過頭來,怒道:“你听到我的話嗎?”
  弟弟正在打瞌睡,聞言嚇了一跳,醒了遇來,囁嚅道:“我……我听到!”
  姊姊气道:“我不是和你說。”
  浪翻云淡淡道:“看!”
  姊姊扭頭回去,喜叫道:“到了到了。”
  船首向著的遺處,燈火通明,隱見早先那只几乎將浪翻云小艇撞沉的巨舟,安靜地泊在湖心一個小島上。
  姊姊興奮地叫道:“記著我教你的東西!”
  沒有人回應她。
  姊姊大怒喝道:“成抗,你啞了嗎?听不到我說話嗎?”
  那被叫作成抗的大個子嚇得一陣哆嗦,戰戰兢兢地道:“成抗不知姐姐在和我說話。”
  姊姊歎了一口气道:“我們成家正統只剩下你了,你再不爭气便會給賤人生的三個敗家子將阿爹搶了過去。”
  成抗垂頭囁嚅道:“爹既不關心我們,我爭气叉有何用?”
  姊姊杏目圓睜,怒道:“找們怎能就此認蝓,你難道忘了娘親死前對我們說的話,不!我成麗永遠也不會忘記。”
  說到這里才記起了還有浪翻云這外人在場,向他望去,恰好見到浪翻云從怀里掏出一瓶酒,咕嘟咕嘟連喝了几口,心想幸好這是只醉貓,听去了找們的家事諒亦不會有大礙。
  隨著,接近的巨舟在眼前不住擴大。
  成麗叫道:“快點快點!唉!最遲的怕又是我們了。”
  浪翻云往湖心小島望去。
  只見岸旁泊滿了大大小小的船只,島上燈火通明,人影瞳幢。
  這究竟是什么奇怪的聚會。
  這姊弟兩人到這里來叉是干什么?邪异門下令封鎖這一帶水域,看來只是防止一般的漁民,而不是針對武林中人。
  巨舟像只怪獸般蟄伏岸旁。
  只不知舟上玉人是否仍在?馬峻聲的聲音在何旗揚身后響起道:“前輩留步。”他并沒有策馬,顯然早有警覺,潛至近處,見何旗揚一切失敗后,才被迫出手。
  孤竹長笑躍起,投往密林深處。
  馬峻聲大鳥般飛越眾人,箭矢般向孤竹隱沒處追去。
  何旗揚心下稍安,他一見馬峻聲身法,知道高出自己甚多,心想追上去也幫不了忙,唯有待在原地。
  遠方密林處傳來几下激烈的打斗聲,又出人意外地沉寂下來。
  何旗揚心下大奇,難道其中一方如此不濟,几個照面即敗下陣來?一刻鐘后,何旗揚按捺不住,吩咐手下稍待,往馬峻聲追去的方向掠去,剛穿過几棵樹,一個黑影在月色下迎面走來,脅下還挾了個人。
  何旗揚大惊止步,提刀戒備。
  來人沉喝道:“是我!”原來是馬峻聲,臉色幽沉。
  何旗揚見他挾著的正是韓柏,頓時佩服得五体投地,惊喜道:“師叔!”
  馬峻聲毫無戰胜后的歡喜之情,漠然道:“將此子以快馬押往黃州府,不要再出亂子了。”
  何旗揚道:“師叔……”馬峻聲打斷他的話,道:“我有事要辦,記著,孤竹一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明白嗎?我曾答應你的好處,一定不會食言。”.看著馬峻聲消失在暗影里,何旗揚心中掠過一陣不舒服的感覺。
  但一切已到了不能回頭的階段。
  一咬牙,挾誓昏迷了的韓柏回頭馳去。
  在數百對眼睛的熱切期待下,一群人由巨舫步下,向著這邊走過來。
  來人們高矮不一,但最惹人注目的是兩女一男。
  其中一名女子臉垂黑紗,全身黑衣,苗條修長,手娑綽約,步伐輕盈,极具出塵仙姿,但又帶著三分鬼气,形成一种詫异的魅力。
  緊隨著她是個粗壯的丑女,年紀在二十七、八間,腰肢像水桶般粗肥,雙目瞪大時寒光閃閃,一看便知不好相与,更襯托出蒙面女子的美態。
  与蒙面女子并肩而行是個二十來歲的英俊男子,身材雄偉,雙目神光灼灼,步履穩健,与蒙面女子非常相配。
  其它人便以這三人為首,緊隨在后,自然而然地突出了他們的身分。
  眾人均認得那男子是邪巽門的第二號人物“千里不留痕”宗越,此人是邪异門后起的高手,以輕功和一手飛刀絕技脫穎而出,躋出至僅次于厲若海的地位,大不簡單。這次宴會看來是由他主持,真想不到是什么人能使得動他。
  成麗向成抗輕喊道:“看!那定是雙修公主。”
  成抗傻呼呼地點了點頭。
  浪翻云心下莞爾,這對姊弟對江湖險惡一無所知,能万水千山來到這里,已是走大運,接下去的日子只不知還要闖出多少禍來。
  身后一桌有人低叫道:“雙修府的人來了。”
  浪翻云心中一震,暗罵自己大意疏忽,竟想不起雙修府來,這也難怪,雙修府的人一向行蹤詭,罕与其它門派交往,所以雖負盛名,卻少有人提起他們。
  十五年前雙修府曾經出過一位年輕高手,此人亦正亦邪,但武技高明之极,連當時十八位黑白兩道名家,最后敗于黑榜十大高手之一“毒手”干羅手下,才退隱江湖,但雙修府之名,已深深留在老一輩人心中。
  自此之后,再沒有雙修府的人在江湖走動,所以浪翻云才想不起這神秘的門派。
  這雙修府的無名高手,自稱“雙修子”,雖然敗北而回,卻無損威名,一來因當時他只有十十來歲,二來以干羅的蓋世神功,仍只能僅胜半招,可說是雖敗猶榮。
  思索間那群人在主位的三席坐了下來。
  宗越伴著兩女坐在中席。
  嗡嗡嘈吵聲沉寂下來。
  宗越站了起來,眼光徐徐掃視全場,雖只一瞥,但每一個人都覺得他看到了自己,當他目光掠過浪翻云時,微一錯愕,閃過一絲惊异,但顯然認不出浪翻云是何方神圣。
  浪翻云取出酒壺,咕嘟咕嘟喝了三大口,一點表情也沒有。
  宗越臉容回复平靜,抱拳朗聲道:“這次各位應雙修府招婿書之邀,不惜遠道而來,本人邪异門宗越,僅代表雙修府深致謝意。”
  眾人紛紛起立,抱拳還禮。
  成抗給成麗在桌底踢了一腳后,也站了起來,學著眾人還禮。
  只有浪翻云木然安坐,一切事都似与他毫不相干。
  宗越眼光落在他身上,厲芒一閃。
  吃了暗虧的商良來到他身邊,一輪耳語,宗越望著浪翻云的眼神更凌厲了。
  宗越道:“各位嘉賓請坐下。”
  眾人又坐了回去。
  宗越道:“本門門主与雙修府主乃生死之交,故義不容辭,負起這招婿大會的一切安排,若有任何人不守規矩,便等于和本門作對,本門絕不容忍,希望各位明白。”
  說這話時,他的目光定在浪翻云身上,顯是含有威嚇警告之意。
  那丑女開聲道:“多謝宗副座,本府不胜感激o”人如其聲,有若破鑼般使人難以入耳。
  宗越一陣謙讓,表現得很有風度,使人感到他年紀輕輕,能攀至与逍遙門并稱“黑道雙門”邪异門的第二把交椅,憑的不單只是武技,還有其它的因素。
  臉罩輕紗的女子优雅地坐著,意態悠閒,對投在她身上的目光毫不在意。
  宗越目光轉到她身上,介紹道:“這位是雙修府的招婿專使,這次誰能入選,成為与雙修公主合籍雙修的東床快婿,由她決定。”
  眾人一陣輕語,原來她并不是雙修公主,而只是代雙修公主來挑選丈夫。更有人駭然下揣惻難道那丑女才是雙修公主。
  浪翻云這才明白刻下發生何事,難怪眼前俊彥云集,原來都是希望能成為雙修府的快婿,得傳雙修絕學。
  丑女破鑼般的聲音喝道:“不要看我,我只是專使的隨身女衛。”
  眾人都舒了一口气。
  宗越禁不住微笑道:“各位不用瞎猜,我和雙修公主有一面之緣,公主容貌,不才不敢批評,但可保證若能成為公主夫婿者,乃三生修來的福分。”這几句話不啻間接贊美了雙修公主的容顏,眾人禁不住大為興奮,志趣昂揚。
  席間一人怪聲怪气叫道:“宗副門主年輕有為,又未娶妻,不知是否加入競逐,讓人挑選?”
  眾人眼光忙移往發言者身上。
  只見那出言的老頭瘦得像頭猴子,一對眼半睜半閉,斜著眼吊著宗越,一副倚老賣老的模樣,他身邊坐了一個二十歲訐的年輕人,看來是他的孫子。
  宗越毫不動怒,笑道:““公快人快語,令人敬重,宗某因心中早有意想之人,故而不會參加競逐。”
  那被稱為楊公的老頭喃喃道:“這好多了,否則我的孫子可能給你比下去了。”
  眾人一陣哄笑,緊張的气氛注入了一點熱鬧喜慶。
  浪翻云見他說到“早有意想之人時”,眼光望往那蒙面女子,心中一動,猜想到宗越對那神秘女子正展開攻勢,可是后者一點反應也沒有,似乎宗越說的人与她全無關連。
  這時成麗向成抗低喝道:“挺起胸膛,讓人看清楚你一點。”
  成抗苦著臉坐直腰肢,果然增添少許威風。.對席一位作書生打扮,頗有几分書卷气的年輕人朗聲道:“不才乃應天府楊諒天第三子楊奉,有一事相詢,万望專使不吝賜告。”
  眾人目光轉向神秘女子身上,都希望听到她的話聲。
  丑女粗聲粗气地道:“有話便說,我最不喜歡听人轉彎抹角地說話。”
  楊奉一向少年得志,气做心高,給她在數百人前如此頂撞,立時俊臉一紅,要知他故意出言,就是希望在那蒙面女子心里留下良好印象,以增加入選机會,豈知适得其反,不由心中暗怒。
  宗越身為主持人,打圓場道:“宗某素聞令尊楊諒天“槍王”之名,今見楊公子一表人才,必已盡得真傳,有什么問題,直說無礙。”
  眾人禁不住暗贊宗越說話得体,挽回僵硬對峙的气氛。
  榻奉臉容稍松,道:“由邪异門發往各家各派的招婿書里,寫明不以武功容貌作挑選的標准,只要年在三十歲以下,就有入選的机會,在下敢問若是如此,專使又以什么方法挑選參加者?”
  這時連浪翻云也大感興趣,想听一听由那神秘女子口中說出來的答案。
  眾人對這切身問題更是關注。
  所有目光集中在那女子身上。
  女子靜若深海,閒淡自若,一點也不在意別人在期待她的答案。
  丑女在眾人失望里粗聲道:“專使已知道有人會這么問,所以早就將答案告訴了我。”
  眾人大為訝异,假若蒙面女子能早一步預估到有這個問題,她的才智大不簡單。
  丑女道:“雙修府這二百年七代人,每代均單傳一女儿,所以為了雙修絕學能繼續流傳,必須精心選婿,而專使便是這代專責為雙修府選婿的代表,她習有一种特別心法,當遇到有潛質修練雙修大法的人,便會生出感應,這說法你們清楚了沒有。”
  外圍席一個虎背熊腰,容貌勇悍,頗有几分山賊味道,年在二十五、六間的壯漢起立道:“本人淮衛漢;敢問既是如此,專使大可在大街小巷閒闖溜蕩,便可找到心目中人選,何用召開選婿大會?”
  宗越眼中露出贊賞之色,這衛漢顯然是個人才,能切中間題的要害,他們邪异門此次負起主辦之責,一方面為了和雙修府的交情,另一方面亦有順道招納人才的竟圖,所以立時對這名不見經傳的衛漢留上了心,向手下發出訊號,著人查探他的來歷,以便收攬。
  眾人望向這蒙面女子,暗忖這次看你有否將答案早一步告訴了丑女,若真是如此,遣女子的智能便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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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含冤入獄

  韓柏醒過來時,發覺自己的處境由天堂墜入十八層地獄里去。
  他躺在著張冰冷的麻石上四周滿是人,一時間他也弄不清楚誰打誰。
  一個人正以凶光閃閃的眼在打量他,見他醒來,冷冷道:“犯人醒了!"韓柏定一定神,認出是繒捕頭何旗揚,剛才他還來謁見馬峻聲,不知為何會來到內院這里,還說什么“犯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股恐懼流過這對世情險惡全無認識的少年心頭。
  叫了一聲,想掙扎起來,才發覺雙手給反縛起來,一對腳系上了銬鎖,落得一陣鎖和石地磨擦的響聲,混進武庫內亂成一片的人聲里。
  何旗揚冰硬的聲音再次響起道:“韓柏,謝青聯和你有何仇恨,為何殺了他?”
  韓柏腦際轟然一響,待要說話,左肩劇痛,不知誰給了他一腳,胸脅一麻,全身痙攣,那說得出半句話。
  一道聲音誠惶誠恐地道:“這奴才不懂半點功夫,恐怕人不是他殺的吧?”
  韓柏認得是大少爺韓希文的聲音,便像遇溺者抓到了浮木,心中升起希望,終于有人為他說話了。
  二小姐慧芷的聲音:韓柏雖愛胡思亂想,但生性善良,怕是別有內情吧。
  馬峻聲的聲音:“我是第一個到達現場的人,當時.這小兄弟手拿染血匕首!”
  何旗揚道:“馬師叔,是否徙犯人身旁揀起這一把?”
  馬竣聲道:“正是,他手上拿這把匕首,謝兄卻伏地上,四周再無他人,所以我出手制伏他;這事我可以作證。”
  大少爺韓希文懊惱地道:“發生了這么大的事,偏偏爹和大伯父出了門,唉!”
  何旗揚道:“這是犯人身上搜出來的一幅山水風景刺繡,上面還有五小姐的名字,五小姐,這是你的嗎。”
  韓宁芷顫抖的聲音響起道:“不……不……是…;.是我的”何旗揚緊迫著道:“是否是你繡給他的。,一韓宁芷叫道:“不,我怎會送這种東西給下人。”
  馬峻聲插入道:“看來定是犯人從小姐閨房里偷出來,給謝兄發現,尾隨他人武庫,想勸他交回,卻給他乘謝兄不意,把謝兄暗殺了;韓宁芷默敏不語。嘴臉給壓在地上的韓柏心中狂叫道:“不!為何不作聲,是要找將剌繡送給展少爺的!”
  韓宁芷始終沒有作聲。
  何旗揚喝道:“馬師叔的分析定錯不了,來人,將犯人押走,那怕他不招認。”
  韓柏只感一般冰冷傳遍全身,一時問什么也想不到。
  身子給抬了起來。
  還有人在他嘴里塞進一團布。
  小舟緩緩搖近岸旁。
  數名全身黑衣,在襟頭繡著黃色月亮標志的大漢,客气地指示著浪翻云這臨時的艇夫,將小艇泊在僅餘的其中一個空位處。
  成麗向浪鄱云道:“你會在艇上等待我們吧!”
  浪翻云對她命令式的語氯又好气又好笑,淡淡道:“我不知道。”
  成麗杏目一瞪,強忍下火爆的脾性,眼珠一轉道:“不如你跟在我們身旁好了!”
  淚翻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這時一名帶頭的大漢走上來道:“貴寰請登岸。”
  成麗秀眉一揚,輕輕一躍,腳“重重”地落到岸上,成抗靈巧地跟上,輕若羽毛地飄落姊姊身旁,兩姊弟那种輕重倒置的表現,令人生出非常突兀的怪感。
  浪翻云大步跨上岸去,心神卻已飛到巨舫上。
  大漢向成家姊弟恭敬施禮道:“不知嘉賓高姓大名,本人乃邪异門下七大分塢”搖光塢”副塢主馬權,專負迎賓之責。
  成麗裝出一副老江湖的樣子,豪气干云地道:“馬副塢主你好,我是成麗,他是我弟弟成杭,來自塞外小銀琅的成家牧場,家父成天北。”
  馬權微一錯愕,顯是不知成家牧場是何東西,但終是老江湖,口邊挂著久仰,眼光卻轉到浪翻云身上,后者仰首望著云霧散去后初露仙姿的明月,像完全听不到他們的交談。
  成麗也算頭腦靈活,搶先道:“這是我們的仆人。”
  馬權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要知浪翻云乃當今黑道聲望僅次于魔師龐斑的不世高手,舉手投足,一坐一站,無不自具一代劍術宗師之气象,馬權這种老江湖怎能不留上心,不過見浪翻云沒有出言反對仆人身分,也便不*僭諞狻*
  馬權伸手一招,一名邪异門下走過來。
  馬權道:“帶貴客入公眾席!”
  成麗一挺胸,當先跟去。
  浪翻云緩步跟上,忖道:有公眾席自然有嘉賓席,馬權表面客气,其實卻看不起這對入世未深的姊弟,不由大起怜惜之心。
  在小島的正中心處聚了數百人,卻沒有喧鬧的嘈吵聲,透出一种緊張和等待的气氛,直到此刻浪翻云仍弄不清這是個什么性質的聚會,但既然可使得動邪异門來負責迎賓,召開這聚會的人自是大有來頭。
  在島心一處廣闊可容千人的大草地上,數十張大桌團團圍著了一塊空地,桌子的擺布共全二層,內圈的桌子每桌只坐一至兩人,中圈的桌子三至六人不等,最外圍的桌子密密麻麻坐滿了人,顯然是馬權口中的公眾席。
  大多數都是雄糾糾的年輕人,臉上盈溢著期待的神情。
  引路的大漢把他們帶到了很外圍的大桌前,道:“貴客請入座!”
  成麗眉頭一皺,望了望內圍空蕩蕩的桌子,道:“那邊還有座位,我們可否坐在那里?”
  大漢閃過一個不屑的神色道:“這是副塢主的吩咐,除非別有指示,否則不能更改。”成麗秀眉一掃,待要發作,成抗一惊,輕扯了她的后衣一下,那桌已坐下了的七、八名青年里已有人笑出聲來。
  成麗怒目向發笑的人一瞪,喝道:“有什么好笑的!”
  登時吸引附近數桌人的目光。
  發笑的青年年約一十五、六,生得有點獐頭鼠目,聞言冷冷笑道:“也不秤秤自己有多少斤兩,嘉賓席是隨便讓你坐的嗎?”
  成麗俏臉一紅,使起小性子,一跺腳道:“我偏要坐!”
  成抗哀求道:“姐姐!”笑的人更多了,都帶著幸災樂禍的意味。
  浪翻云不動如山地卓立兩人身后,就像一切都与他全無半點關系。
  有人竊笑道:“敢來這里撒野,恐怕連”雙修公主“的臉尚未見到,便給赶入湖底。”也有人調笑道:“這婆娘也不錯!”
  一時成家姊弟成為眾矢之的。
  成抗直急得想哭出來,這時若有個洞,成抗一定會鑽進去,并希望那個洞是深一點的。成麗一扭腰,要穿進內圍其中一張空桌去。
  一名五十來歲,身材矮胖,笑嘻嘻的漢子剛好攔著去路,道:“姑娘有話好說,國有國法,幫有幫規,姑娘還請賞個臉給敝門,遵守敝門的安排。”
  浪翻云一看此人,便知是邪异門的四大護法之一的“笑里藏刀”商良,不要看他終日笑臉相迎,其實手段毒辣,動輒出手殺人,絕無“商量”餘地,是江湖上可怕人物之一,想不到今天連他也出動了,可見邪异門對此事的重視。
  成麗怒道:“我們成家牧場好頭有臉,為何不能入坐嘉賓席?”
  周圍十多桌的人哄哄大笑起來。
  亦有較善心者露出同情之色,為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儿開罪邪异門而擔心。
  商良眼光在三身上巡游,最后落在浪翻云身上,首次閃著猜疑的神色。
  自愛妻惜惜死后,這多年來浪翻云罕有在江湖走動,加之以往他一向不喜歡外游交友,所以認識他的人,可說絕無僅有,商良又怎會想到眼前人乃天下有數的高手之一。
  浪翻云的黃睛似開似閉,似醉似醒,毫無表情地望著他。
  商良無由地心悸。
  成抗又叫道:“姊姊!我們將就點,坐回那桌算了。”
  眾人的哄笑更響亮了。
  商良眼中閃過怒色,撇開淚翻云,向成麗道:“姑娘請回吧!”
  成麗也想不到事情鬧到這么僵,首次猶豫起來。
  此時浪翻云微微一笑道:“寨外小銀鄉成家牧場名震天下,誰人不知,商良你還是安排成家小姐和少爺入坐嘉賓席吧!否則厲若海怪罪下來,恐怕你承擔不起。”
  所有笑聲剎那間斷絕。
  ,全場靜至落針可聞。
  邪异門門主“邪靈”厲若海名列“黑”十大高手之一,威懾天下,浪翻云竟敢直呼其名,口气之大,令人吃惊。
  內圍嘉賓桌其中一名花花公子模樣,手搖折扇的男子霍地立起,喝道:“誰敢對門主不敬!我花羽第一個不放過他。”這花羽似乎是仗義出言,其實只是想沾沾錦上添花的便宜,邪异門又怎會讓他代為出頭?
  商豆像背后長了對眼睛,頭也不回道:“花公子好意心領,請坐下喝茶,這事商某自會處理。”
  商良眼中凶芒厲閃,向混翻云沉聲道:“閣下何人!”
  浪翻云哈哈一笑,踏前兩步,越過成家姊妹,淡淡道:“讓我領路!”
  商良殺大起。
  浪翻云向他走來。
  商良左手微動,一把暗藏袖內的匕首滑到手中,臉上卻換上一臉招牌笑容。
  淚翻云提腳,似要往前踏步。
  他和商良間現只有八、九尺的距离,以他的大步,再前一步,便會迫貼商良。
  商豆心中計算著他落步的位置,手中匕首蓄勢待發。
  浪翻云前腳向下踏去。
  商良眼光凝注奢他的雙肩,因為一個人無論動作如何靈巧變化,雙肩總是簡單清楚地露出端倪。
  浪翻云左肩微縮,略往右移。
  商豆心中暗笑,暗忖你想由我右方穿過,豈能瞞我,立時相應地右移。
  豈知眼前一花,浪翻云迫至左邊五尺許處。
  商良暗吃一惊,往左側迎去,匕首准備刺出。
  淚翻云忽地變成正面往他移來,若不退開,商豆勢必和浪翻云撞個正著。
  商良大怒,匕首正要剌出。
  淚翻云的身体微妙他動了几下,在外人看去,那是不可察覺的輕微動作,但在商良眼中,只感到對方每一下動作,都是針對著自己的弱點,像能預知將來般明白自己每一個心意和動向。而這些動作卻全与手腳無關,只是肩身微妙移動,竟已能清楚無誤地發出訊號,确是教人難以置信。
  商良那一刀不但發不出去,還不由自主地噗噗連退三步。
  浪翻云像和他合演了千百次般,每當他移后一步,便前進一步,卻又剛好比他快上一線,使他連思索的時間也沒有。
  浪翻云气勢沉凝,移動間手腳的配合隱含玄美無匹的法度,無懈可擊o商良懍然*瘓退一旁。浪翻云气勢沉凝,移動間手腳的配合隱含玄美無匹的法度,無懈可擊o商良懍然一*退一旁。
  浪翻云越他而過。
  商良手剛動,浪翻云轉過身來,淡淡道:“多謝讓路,小姐少爺請!”
  商良的刀,終剌不出。
  成麗一呆,想不到商良竟肯讓路,以為憑的是自己的臉子,儼然一挺,大步走去。
  商良只覺浪翻云舉起招呼成家姊弟前行的手,上搖下擺,恰好封制著自己每一個可以出手的角度,心中大駭,連門面話也忘記說了。
  周圍的人那看出其中的微妙形勢,以為商良忽地想起成家确是威震塞外,故臨時變卦,尤其他一直保持笑嘻嘻的樣子,确易使人誤會。
  除非是“邪靈”厲若海這類同等級數的高手,才能看出其中玄虛。
  邪异門守在四方的門人,見有護法作主,自更不會輕舉妄動。
  浪翻云待成麗大模樣坐上嘉賓桌,成抗把他的巨“縮”入座位,才淡淡一笑,從容坐上成家姊弟的一桌。
  “當!”
  銅鐘聲從巨舫處傳來。
  好戲終于開玀。
  官路上一騎策馬急馳。
  明月高挂天上,又大又圓,還有兩天便是中秋了。
  當快馬馳過一處樹林時,有人在林內叫道:“馬少俠!”
  騎士一抽繩索,健馬長嘶仰跳,隨著騎士抽疆回頭,在原地踏著碎步。
  暗影里閃出一個高大身形。
  那人哈哈一笑道:“馬峻聲!久違了,可還記得三年前渡頭一戰?”
  馬峻聲一呆道:“戚長征!”
  戚長征道:“正是小弟o”馬峻聲大笑聲中躍下馬來;沖前緊握著戚長征伸出的*鄭裉歡悅,道:“威兄弟神采更胜往昔,在此等黑夜,仍能認出策馬飛馳的小弟,必是刀法大進,不知何時可以請益。”他說話大方得体,不愧白道新一代的領袖人才。戚長征道:“正是小弟o”馬峻聲大笑聲中躍下馬來;沖前緊握著戚長征伸出的手*裉歡悅,道:“威兄弟神采更胜往昔,在此等黑夜,仍能認出策馬飛馳的小弟,必是刀法大進,不知何時可以請益。”他說話大方得体,不愧白道新一代的領袖人才。
  戚長征毫無芥蒂地道:“當日一刀之失,敗于馬兄劍下,怎能不力求上進,馬兄想說”不”我也不會放過你,可惜目下有事在身,還不是時候。”
  馬峻聲奇道:“有什么事比試刀論劍更重要?”
  戚長征道:“實不相瞞,現在我是落難之身,正在躲避逍遙門的追殺,這次喚住馬兄,是希望馬兄能代傳口訊与敝幫”鬼索”凌戰天。”
  馬峻聲肅容道:“這絕無問題,只要小弟有一口气在,定給戚兄將訊息傳達。”
  他并不追問其中情由,顯示了處事的風度,因為要說的話,別人自會說出來。
  戚長征感激地道:“大恩不言謝,請通知敝幫凌副座“中秋之夜,龍渡江頭”八字便成。”
  馬峻聲沉聲道:“中秋之夜,龍渡江頭,好!小弟必定不負所托。”說罷倒飛回馬背,故開四蹄,掉轉頭往來路馳去,不一會儿消失在官路彎角處,只剩下遠去的蹄聲。
  戚長征退回林里。
  林內伏了數十人。
  一人間道:“這人靠得住嗎?”正是怒蛟幫年輕幫主上官鷹。
  在旁的翟雨時答道:“馬峻聲為人雖心高气做,但俠名頗著,又是名門之后,若他出賣我們,他的師門也不會容他。”
  戚長征歎了一口气道:“逍遙門也算厲害,竟能跟到武昌來,否則我們也不用借助外人之力。”
  眾人沉默不語。
  逍遙門的莫意和副門主孤竹,均是不可一世的高手,若給他們追上,后果确是不堪想像。
  在离開上官鷹等十多里的同一段官道上,一輛囚車在十多騎官差押送下,連夜赶路,他們都不明白為何這個犯人要被送往黃州府的大牢,但既是總捕頭何旗揚的命令,誰又敢吭一聲,何況何旗揚還親自押送,這是前所未有的事。
  囚車給一匹驢子拉著,急步而跑。
  何旗揚一馬當先,臉色陰沉,心事重重。
  驀地前面人影一閃,一個高瘦之极,勾鼻深日的老者,在月色下竹篙般立在路何旗揚警覺地把馬拉定,喝道:“是何方朋友?”
  那人以沙啞高吭難听聲音怪笑道:“沒有什么,看一看我便走了。”
  何旗揚見對方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心中警惕,平和地道:“本人何旗揚,乃洞庭七府總捕頭,現在押送犯人,朋友若無特別目的,請讓路吧。”
  那人身形一動,鬼魅般飄至何旗揚馬頭前。
  “鏘鏘鏗鏗!”
  官差們刀斧劍戟,紛紛离背出鞘。
  何旗揚自恃身分,并不倉忙下馬,一抽纜繩,馬儿往后退去,直至囚車之旁。
  那人一對利目,緩緩在官差們的臉上掃過,怪笑道:“看來都是貨員价實的官府爪牙。”
  這些官差平日只有他們欺侮別人,怎容人欺侮他們,紛紛喝罵,其中兩人策馬沖前,分左右大刀猛劈。
  何旗揚出身少林,一看對方身法,知道官差討好不了,何況一般江湖好手,都不愿招惹勢力龐大的官府,敢招惹的,自然不是善男信女,忙大聲喝道:“住手!”
  不過一切都太遲了。
  高瘦怪人不知使了下什么手法,兩把刀轉眼間當唧落地,兩名官差凌空飛跌,蓬蓬兩聲,掉在地上,動也不動,不知是死是活。
  何旗揚喝住要上前動手的官差,正要說話,那人冷冷道:“沖在你一句‘任手’份上,他們都死不了,不過躺上十天半月,卻在所難免。”他說來輕描淡寫,使人對他的冷血份外感到心寒。
  何旗揚深吸一口气,忍下心中的怒火道:“閣下何人!”
  怪人長笑道:“想找回公道嗎?好!有种,本人乃逍遙門“鬼影子”孤竹,何捕頭牢記了。”
  何旗揚倒抽一口涼气,忖道自己也算倒運,竟撞上這喜怒無常的大魔頭,知机地道:“手下無知,沖撞了前輩。”轉頭向眾公差喝道:“還不收起兵器。”
  孤竹不再理他,目光轉到只露出一個頭的犯人韓柏臉上,端詳一會后,“咦!”
  一聲叫了起來。
  何旗揚心想他定是奇怪押送這樣一名小子,竟會動員如此陣容,卻沒有想到其它的可能。
  孤竹閃到囚車旁,以迅快至肉眼難察的速度,滴溜溜轉了數個圈,最后竟伸手在韓柏頭頂怜愛地撫摸著,雙目奇光閃閃。
  韓柏瞪著他一對眼也打量著他,心想這怪人雖是凶殘,卻比這些公差對他好一點。
  孤竹奇道:“你不怕我嗎?”
  韓柏苦笑道:“我慘無可慘,還怕什么?”
  孤竹仰天一陣長笑,沉吟不語。
  何旗揚大感不妥,叫道:“前輩!”
  孤竹暴喝道:“閉嘴!我還要多想一會。”
  何旗揚一生八面威風,那曾給人如此呼來喝去,但想起對方威名,又豈敢再出言惹禍,心中的窩囊感卻是休提。
  其它人唯他馬首長瞻,又有前車之,更是噤口無言。
  孤竹忽地仰天長嘯,全身抖震。
  何旗揚等大惑不解,心想遣老鬼難道忽然患上失心瘋。
  孤竹嘯聲倏止,一掌重拍在囚車上。
  “砰膨!”
  以堅硬木板制成的囚車,寸寸破裂。
  韓柏渾身一松,往側倒去。
  驢子惊得仰嘶前奔,拖著囚車的殘骸向前沖剌,前面几匹馬立時惊叫踢蹄,其中兩名官差更給翻下馬來,場面混亂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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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柏身子一輕,給孤竹劈手攔腰挾起。
  刀嘯聲破空而去。
  何旗揚躍离馬背,凌空飛擊而至。
  大刀取的是韓柏。
  孤竹像羽毛般隨著刀風壓至而飄開,一點沒有因挾了一個人影響了速度。
  何旗揚狂喝一聲,一點地便彈起躍追,可是孤竹去勢极快,眼看追赶不上。
  何旗揚能擢升至今天位置,戰斗經驗何等丰富,一揮手,大刀脫刀擲去,轉瞬飛至孤竹背后。
  孤竹背后像長了眼睛,后腳一挑,恰好挑中刀鋒,長刀轉了一圈,變成刀把向著孤竹,刀鋒反對著追來的何旗揚。
  何旗揚提气赶去,意欲凌空接回兵刃。
  豈知孤竹遠去的身子單腳一撐面前擋著的大樹,竟倒飛而回,在大刀落下前一腳伸在刀把端上,大刀箭般往赶上來的何旗揚戳去。.如此招式,确是出入意外。
  何旗揚狹不及防下硬運腰勁,他也是了得,凌空倒翻,大刀在离面門寸許處擦過,險過剃頭。
  何旗揚那敢妄進,乘勢落在地上,額角惊出了汗珠。
  眾公差一聲發喊,往前沖去,希望以人多壓人少。
  何旗揚暴喝道:“停下!”
  孤竹這時騰身立在樹梢間,陰沉的臉露出前所未有的歡容,長笑道:“如此根骨,百年難遇,孤某終于后繼有人。”
  何旗揚城府深沈,強壓下心中怒火,拱手道:“何某乃少林門下,這犯人事關重大,望前輩給予薄面,歸還于我。”這几旬話可說忍气吞聲,委曲求全,亦暗示自己有強大的后盾支持著,梁子一結勢不罷休。
  孤竹冷笑道:“孤某一生豈會受人威嚇,管你少林老林,你便當這犯人暴斃好了,這不是你們官府的慣技嗎?”孤竹語气雖硬,仍指出了解決之法,顯示他對少林并非全無顧忌,否則早拂袖走了。
  何旗揚道:“若換了別的犯人,何某當然會給前輩一個方便,但這人与長白不老神仙嫡傳謝青聯被殺的血案有重大關連,前輩將他帶走,并無好處。”此番話可見何旗揚的老謀深算,因為若他直說韓柏殺了謝青聯,孤竹不笑破肚皮才怪。
  孤竹微一錯愕,道:這話可真?“何旗揚道:“若有半字虛言,教我何旗揚不得好死,永不超生。”
  孤竹一陣沉吟。
  若他一意孤行,收了韓柏作徒弟,長白的人必不肯就此罷休,惹得不老神仙親自出手,盡管以逍遙門的勢力,也將大感頭痛。
  何旗揚乘机道:“前輩能賣個人情給何某,何某沒齒不忘。”
  孤竹仰首望天,終于下了決心,一聲長嘯,身形一動,躍往更遠處一叢較高的樹枝,怪叫道:“叫不老神仙來和我要人吧!”
  眼看遠去。
  馬峻聲的聲音在何旗揚身后響起道:“前輩留步。”他并沒有策馬,顯然早有警覺,潛至近處,見何旗揚一切失敗后,才被迫出手。
  孤竹長笑躍起,投往密林深處。
  馬峻聲大鳥般飛越眾人,箭矢般向孤竹隱沒處追去。
  何旗揚心下稍安,他一見馬峻聲身法,知道高出自己甚多,心想追上去也幫不了忙,唯有待在原地。
  遠方密林處傳來几下激烈的打斗聲,又出人意外地沉寂下來。
  何旗揚心下大奇,難道其中一方如此不濟,几個照面即敗下陣來?
  一刻鐘后,何旗揚按捺不住,吩咐手下稍待,往馬峻聲追去的方向掠去,剛穿過几棵樹,一個黑影在月色下迎面走來,脅下還挾了個人。
  何旗揚大惊止步,提刀戒備。
  來人沉喝道:“是我!”
  原來是馬峻聲,臉色幽沉。
  何旗揚見他挾著的正是韓柏,頓時佩服得五体投地,惊喜道:“師叔!”
  馬峻聲毫無戰胜后的歡喜之情,漠然道:“將此子以快馬押往黃州府,不要再出亂子了。”
  何旗揚道:“師叔……”
  馬峻聲打斷他的話,道:“我有事要辦,記著,孤竹一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明白嗎?我曾答應你的好處,一定不會食言。”.看著馬峻聲消失在暗影里,何旗揚心中掠過一陣不舒服的感覺。
  但一切已到了不能回頭的階段。
  一咬牙,挾誓昏迷了的韓柏回頭馳去。
  在數百對眼睛的熱切期待下,一群人由巨舫步下,向著這邊走過來。
  來人們高矮不一,但最惹人注目的是兩女一男。
  其中一名女子臉垂黑紗,全身黑衣,苗條修長,手娑綽約,步伐輕盈,极具出塵仙姿,但又帶著三分鬼气,形成一种詫异的魅力。
  緊隨著她是個粗壯的丑女,年紀在二十七、八間,腰肢像水桶般粗肥,雙目瞪大時寒光閃閃,一看便知不好相与,更襯托出蒙面女子的美態。
  与蒙面女子并肩而行是個二十來歲的英俊男子,身材雄偉,雙目神光灼灼,步履穩健,与蒙面女子非常相配。
  其它人便以這三人為首,緊隨在后,自然而然地突出了他們的身分。
  眾人均認得那男子是邪巽門的第二號人物“千里不留痕”宗越,此人是邪异門后起的高手,以輕功和一手飛刀絕技脫穎而出,躋出至僅次于厲若海的地位,大不簡單。這次宴會看來是由他主持,真想不到是什么人能使得動他。
  成麗向成抗輕喊道:“看!那定是雙修公主。”
  成抗傻呼呼地點了點頭。
  浪翻云心下莞爾,這對姊弟對江湖險惡一無所知,能万水千山來到這里,已是走大運,接下去的日子只不知還要闖出多少禍來。
  身后一桌有人低叫道:“雙修府的人來了。”
  浪翻云心中一震,暗罵自己大意疏忽,竟想不起雙修府來,這也難怪,雙修府的人一向行蹤詭,罕与其它門派交往,所以雖負盛名,卻少有人提起他們。
  十五年前雙修府曾經出過一位年輕高手,此人亦正亦邪,但武技高明之极,連當時十八位黑白兩道名家,最后敗于黑榜十大高手之一“毒手”干羅手下,才退隱江湖,但雙修府之名,已深深留在老一輩人心中。
  自此之后,再沒有雙修府的人在江湖走動,所以浪翻云才想不起這神秘的門派。
  這雙修府的無名高手,自稱“雙修子”,雖然敗北而回,卻無損威名,一來因當時他只有十十來歲,二來以干羅的蓋世神功,仍只能僅胜半招,可說是雖敗猶榮。
  思索間那群人在主位的三席坐了下來。
  宗越伴著兩女坐在中席。
  嗡嗡嘈吵聲沉寂下來。
  宗越站了起來,眼光徐徐掃視全場,雖只一瞥,但每一個人都覺得他看到了自己,當他目光掠過浪翻云時,微一錯愕,閃過一絲惊异,但顯然認不出浪翻云是何方神圣。
  浪翻云取出酒壺,咕嘟咕嘟喝了三大口,一點表情也沒有。
  宗越臉容回复平靜,抱拳朗聲道:“這次各位應雙修府招婿書之邀,不惜遠道而來,本人邪异門宗越,僅代表雙修府深致謝意。”
  眾人紛紛起立,抱拳還禮。
  成抗給成麗在桌底踢了一腳后,也站了起來,學著眾人還禮。
  只有浪翻云木然安坐,一切事都似与他毫不相干。
  宗越眼光落在他身上,厲芒一閃。
  吃了暗虧的商良來到他身邊,一輪耳語,宗越望著浪翻云的眼神更凌厲了。
  宗越道:“各位嘉賓請坐下。”
  眾人又坐了回去。
  宗越道:“本門門主与雙修府主乃生死之交,故義不容辭,負起這招婿大會的一切安排,若有任何人不守規矩,便等于和本門作對,本門絕不容忍,希望各位明白。”
  說這話時,他的目光定在浪翻云身上,顯是含有威嚇警告之意。
  那丑女開聲道:“多謝宗副座,本府不胜感激o”人如其聲,有若破鑼般使人難*勻文宗越一陣謙讓,表現得很有風度,使人感到他年紀輕輕,能攀至与逍遙門并稱“黑道雙門”邪异門的第二把交椅,憑的不單只是武技,還有其它的因素。那丑女開聲道:“多謝宗副座,本府不胜感激o”人如其聲,有若破鑼般使人難以*文宗越一陣謙讓,表現得很有風度,使人感到他年紀輕輕,能攀至与逍遙門并稱“黑道雙門”邪异門的第二把交椅,憑的不單只是武技,還有其它的因素。
  臉罩輕紗的女子优雅地坐著,意態悠,對投在她身上的目光毫不在意。
  宗越目光轉到她身上,介紹道:“這位是雙修府的招婿專使,這次誰能入選,成為与雙修公主合籍雙修的東床快婿,由她決定。”
  眾人一陣輕語,原來她并不是雙修公主,而只是代雙修公主來挑選丈夫。更有人駭然下揣惻難道那丑女才是雙修公主。
  浪翻云這才明白刻下發生何事,難怪眼前俊彥云集,原來都是希望能成為雙修府的快婿,得傳雙修絕學。
  丑女破鑼般的聲音喝道:“不要看我,我只是專使的隨身女衛。”
  眾人都舒了一口气。
  宗越禁不住微笑道:“各位不用瞎猜,我和雙修公主有一面之緣,公主容貌,不才不敢批評,但可保證若能成為公主夫婿者,乃三生修來的福分。”
  這几句話不啻間接贊美了雙修公主的容顏,眾人禁不住大為興奮,志趣昂揚。
  席間一人怪聲怪气叫道:“宗副門主年輕有為,又未娶妻,不知是否加入競逐,讓人挑選?”
  眾人眼光忙移往發言者身上。
  只見那出言的老頭瘦得像頭猴子,一對眼半睜半閉,斜著眼吊著宗越,一副倚老賣老的模樣,他身邊坐了一個二十歲訐的年輕人,看來是他的孫子。
  宗越毫不動怒,笑道:““公快人快語,令人敬重,宗某因心中早有意想之人,故而不會參加競逐。”
  那被稱為楊公的老頭喃喃道:“這好多了,否則我的孫子可能給你比下去了。”
  眾人一陣哄笑,緊張的气氛注入了一點熱鬧喜慶。
  浪翻云見他說到“早有意想之人時”,眼光望往那蒙面女子,心中一動,猜想到宗越對那神秘女子正展開攻勢,可是后者一點反應也沒有,似乎宗越說的人与她全無關連。
  這時成麗向成抗低喝道:“挺起胸膛,讓人看清楚你一點。”
  成抗苦著臉坐直腰肢,果然增添少許威風。.對席一位作書生打扮,頗有几分書卷气的年輕人朗聲道:“不才乃應天府楊諒天第三子楊奉,有一事相詢,万望專使不吝賜告。”
  眾人目光轉向神秘女子身上,都希望听到她的話聲。
  丑女粗聲粗气地道:“有話便說,我最不喜歡听人轉彎抹角地說話。
  楊奉一向少年得志,气做心高,給她在數百人前如此頂撞,立時俊臉一紅,要知他故意出言,就是希望在那蒙面女子心里留下良好印象,以增加入選机會,豈知适得其反,不由心中暗怒。
  宗越身為主持人,打圓場道:“宗某素聞令尊楊諒天”槍王”之名,今見楊公子一表人才,必已盡得真傳,有什么問題,直說無礙。”
  眾人禁不住暗贊宗越說話得体,挽回僵硬對峙的气氛。
  榻奉臉容稍松,道:“由邪异門發往各家各派的招婿書里,寫明不以武功容貌作挑選的標准,只要年在三十歲以下,就有入選的机會,在下敢問若是如此,專使又以什么方法挑選參加者?”
  這時連浪翻云也大感興趣,想听一听由那神秘女子口中說出來的答案。
  眾人對這切身問題更是關注。
  所有目光集中在那女子身上。
  女子靜若深海,淡自若,一點也不在意別人在期待她的答案。
  丑女在眾人失望里粗聲道:“專使已知道有人會這么問,所以早就將答案告訴了我。”眾人大為訝异,假若蒙面女子能早一步預估到有這個問題,她的才智大不簡單。
  丑女道:“雙修府這二百年七代人,每代均單傳一女儿,所以為了雙修絕學能繼續流傳,必須精心選婿,而專使便是這代專責為雙修府選婿的代表,她習有一种特別心法,當遇到有潛質修練雙修大法的人,便會生出感應,這說法你們清楚了沒有。”
  外圍席一個虎背熊腰,容貌勇悍,頗有几分山賊味道,年在二十五、六間的壯漢起立道:“本人淮衛漢;敢問既是如此,專使大可在大街小巷闖溜蕩,便可找到心目中人選,何用召開選婿大會?”
  宗越眼中露出贊賞之色,這衛漢顯然是個人才,能切中間題的要害,他們邪异門此次負起主辦之責,一方面為了和雙修府的交情,另一方面亦有順道招納人才的竟圖,所以立時對這名不見經傳的衛漢留上了心,向手下發出訊號,著人查探他的來歷,以便收攬。
  眾人望向這蒙面女子,暗忖這次看你有否將答案早一步告訴了丑女,若真是如此,遣女子的智能便到了人所難能的地步了。
  丑女破鑼般的聲音饗起道:“這個答案更容易,我們雙修府規定,每當專使修成“選婿心功”,便須在江湖游歷三年,看看有無适合人選,才決定是否召開第一次選婿大會。”
  這么說來,顯然蒙面女子曾作三年江湖之行,竟找不到合适人選,這個“婿”當然并不是那么容易找呢。
  浪翻云眉頭一皺,丑女如此將答案道來,像是自己知道,但更有可能是蒙面女子早一步教她這般對答,因為這屬于雙修府的秘密,不應是一個下人可以作主亂說。
  心中一動,兩眼凝定在蒙面女子身上,好象捕捉到一些東西。
  一位坐于內圍,神情倨做,臉色比別人蒼白的年輕人冷冷問道:“如此請問專使,找到心目中的人選沒有?”
  全場立時肅靜下來。
  宗越干咳一聲道:“這位公子是……”停了下來,望向身邊的商良,商良明顯地呆了一呆,望向他的手下,他們齊齊露出惊奇不安的神色。
  眾人大奇,被安排坐在內圍的人都是有頭有臉者,商良他們怎會連對方是誰也不知道,除非對方是偷入席里,若事屬如此,這臉色蒼白的青年當有惊人的武功和不懼邪异門和雙修府的膽色。
  宗越眼珠一轉道:“敢問兄台高姓大名,是何門派?”
  蒼白青年長笑起來,聲懾全場。
  眾人心頭一陣不舒服,功力淺者更是心頭煩躁,有种要松開衣衫來吐一口气的沖動。
  宗越清朝的聲音起道:“英雄出少年,朋友功力不凡。”他的聲音并不刻意加強,但笑聲卻總是沒法將他壓下,每一個字都是清清楚楚的。
  蒼白青年笑聲倏止,望向宗越道:“副門主名副其實,難怪以此年紀身居高位,只不知眼力是否亦如此高明,能看出我出身何處?”
  浪翻云眼光望向悠安坐的蒙面女子,只見她垂在臉門的輕紗輕輕顫動起伏,心下恍然,原來她一直以傳音入密的秘技,指引著丑女的一言一語,現在又將答案,傳入宗越耳里。單是能把音聚成線這項功夫,已使人不敢小覷于她。
  宗越外表一點也不露出收到傳音的秘密,微微一笑道:“朋友剛才把握鐘聲響起,各位朋友注意力集中到”雙修舫“時,偷入席間,足見智勇雙全,從這點入手,本人猜出了閣下的出身來歷。”
  蒼白青年首次臉色一變,掩不住心中的震駭。
  浪翻云亦大是訝异那女子的才智。
  宗越這番話自然來自蒙臉女子,但鐘聲響時,她還在巨舫那邊,怎能看到這邊情況,而她這磨判斷,顯是憑空猜想。他浪翻云可能是全場里唯一知道她這判斷是對的人,蒼白青年能瞞過別人,又怎能瞞過他這不世出的武學大宗師。
  其它人則瞠目結舌,心想宗越怎能憑這線索去判斷別人的家旅出身!
  蒼白青年冷冷一笑道:“本公子洗耳恭听。”神情倨傲之极,并不把宗越放在眼里,也沒有承認自己是否趁那時刻偷入席內。
  宗越目光掃過全場,看到所有人均在“洗耳恭听”后,淡然一笑道:“公子要偷入席內,顯是不愿被人知道身分,亦不計較是否遵守大會的規矩,甚至并非為參加選婿而來,如此自然是敵非友,這次選婿大會乃雙修府的頭等大事,公子如此做法當是針對雙修府,而与雙修府為敵或有資格這樣公然為敵的門派屈指可數,這樣一來,公子的身分早呼之欲出。”
  在揚數百人拍案叫絕,這宗越年紀輕輕,分析的能力卻非常老到。
  蒼白青年臉上半點表情也沒有。
  宗越悠悠道:“兼且公子舍易取難,不坐外圍而坐內圍,顯然自重身分亦露上一手,而亦只有南粵”魅影劍派“的”魅影身法“,才可使公手輕易辦到這點。”
  眾人一陣騷動。
  江湖有所謂“兩大地,三方邪窟”,二大圣地是淨念禪宗和慈航靜齋,這位于南方一小島的魅影劍派,便是三方邪窟的其中一窟,一向与世隔絕,原來竟是雙修府的死對頭,据聞近年出來了一個武功高絕、心狠手辣的“魅劍公子”,只不過活動限于南方數省,所以在場無人有緣見過,不知是否眼前此君?
  蒼白青年長笑道:“好!不愧邪异門第二號人物,本人正是”魅劍公子“刁辟情,順道在此代家父向厲門主問安。”
  成麗向成抗道:“原來這是個坏人。”
  成抗唯唯諾諾。
  成麗聲音雖小,卻瞞不過魅影公子的耳朵,眼光掃來,凶光暴閃,掃過兩姊弟,才移回宗越身上。
  浪翻云內心歎了一口气,這魅劍公子刁辟情分明是那种心胸狹窄,睚毗必報的人,成麗輕輕一言,已种下禍根。
  丑女此時暴喝道:“沒有人請你來,管你是什么公子,只要是“魅影劍派”的人,就要給我滾!”
  刁辟情長身而起,傲然道:“來者不善,善老不來,本人今天來此,是要向雙修府的人請教雙修絕技,与其它人絕無半點關系,還望宗副門主明。”
  這几句話在刁辟情來說實實非常客气,畢竟他不能不對“邪靈”厲若海存有顧忌,不愿開罪邪异門,因為若惹翻了邪异門,引得厲若海親自出手,連他父親“魅劍”刁項也沒有必胜把握。
  宗越眉頭大皺,雙修府和魅影劍派基于上代恩怨,一向勢如水火,邪异門的宗旨是避免卷入游渦,以免樹立像魅影劍派這類難惹的對頭,可是若讓刁辟情如此在勢力圍內悍然生事,邪异門亦是面目無光。正為難間,丑女道:“宗副門主,今日人家是沖著本府而來,應交由我們處理,希望邪异門能置身事外,敝府感激不盡。”
  宗越才是感激不盡,聞言向刁辟情道:“刁公子可否賣個面子給敝門,待選婿大會事了之后,才找上雙修府,解決你們間的問題?”這几句話合情合理,既保存了邪异門的面子,又不損和魅影劍派的關系。
  魅劍公子刁辟情大步踏入場中,來到蒙面女子的桌前十多步處站定,冷冷道:“只要雙修夫人拿起臉紗給我看上一眼,本公子保證轉身便走,夫人意下如何?”丑女怒喝一聲:“好膽!”一閃身來到蒙臉女子之旁。
  眾人間響起一片嗡嗡語聲。
  這女子雖蒙起俏臉,但橫看豎看也只像二十許人,怎會是雙修公主的母親雙修夫人。
  一個粗豪僚亮的聲音響自中圍的一席里,喝道:“我管你是什么臭公子,老子來這里參加大會,你卻來搗蛋,你……”
  他“你”字下面的話尚未說出,眾人眼前一花,原本立在場中的刁辟倩失去蹤影,眾人眼光連忙追蹤往發言的大漢處,只見一條人影像一縷煙般降在發言大漢那一桌上,手上幻起重重劍影,倏又收去,人影由一個變成几個,似欲同時飄往不同的方向,忽爾間又消失不見,失去蹤影的刁辟情竟回到場中原處。
  “鏘!”劍回鞘內。
  出言責難的大漢提著一柄尚未有机會一劈的重斧,全身衣衫盡裂,臉如死灰,有多難看便多難看,驀地憤叫一聲,离席奔逃,轉瞬去遠。
  眾人倒抽了一口涼气,魅劍公子論身法劍術,均如鬼魅般難以給人看清楚和捉摸得著,遑論和他對仗。
  宗越也想不到他如此了得,暗忖這人可能是自有魅影劍派以來最杰出的高手,難怪敢單身前來挑戰雙修府,連自己也無穩胜的把握。
  丑女眼中亦現出惊惶不安的神色。
  刁辟倩一出手震懾全場。
  反而那被指是雙修夫人的蒙臉女子淡然自若,不見任何波動。
  刁辟情冷冷道:“若非看在宗副門主面上,此人定難逃一死。”
  宗越眉頭一皺道:“刁公子不負魅影劍派新一代宗匠的身分,宗越愈看愈心,望能領教高明。”
  各人一陣騷動,想不到一直對刁辟情處處容讓的宗越,竟一下子將事*槿康*自己身上,還出言挑戰。
  只有浪翻云明白他的心情。
  宗越若真的對那雙修夫人有意,在這种情勢下便不能不出手護花,否則將永遠失去爭逐裙下的机會。
  刁辟情愕然道:“這是敝派和雙修府間的事,宗副門主犯不著攪這渾水?”
  宗越哈哈一笑,豪气飛揚道:“在這等情勢下,盡管厲門主在此,也不會反對我出手。”
  刁辟倩沉聲道:“家父曾有嚴令,著我不要和貴門有任何沖突,但卻非本公子怕了邪异門,宗副門主莫要迫我。”他的話似容讓,其實卻是將宗越迫入不能不出手的死角,由此可見此人自負非常,想乘机大干一場,藉而闖出名堂。
  果然宗越一手脫掉身上披風,露出內里一身黑衣勁裝,笑道:“沖奢你不怕本門一句話,本人便要摸摸你還有多少本領。”
  “且慢!”
  眾人齊感愕然,往發聲音望去。
  原來竟是成麗。
  她得意洋洋地站起來,裝出豪气縱橫的模樣道:“這等冒犯雙修府的狂徒坏蛋,那用勞煩副門主宗大俠出手,我弟”鐵拳“成抗便足可應付,成抗!起來。”
  成抗先是一呆,后是一惊,已來不及計較自己為何忽地變了什么鐵拳銅拳,低聲求道:“姊姊!我比起這坏蛋還差一點點。”
  眾人再也忍不住,哄笑聲轟然饗起。
  刁辟情蒼白的臉變成鐵青,一對眼凶光畢露,殺机大動,沒有人可拿他來開玩笑。
  宗越本想將事情攬回自己身上,但眼光轉到悠自若的浪翻云進,心中一動,想要出口的話吞回肚里。
  成麗大怒向成抗喝道:“你究竟听不听我的話?”
  眾人這次反而笑不出來,知道刁辟情會隨時出手,這姊弟命懸眉睫。
  浪翻云一聲長笑,卓然起立,他比身旁嬌小玲瓏的成麗高了整個頭,更覺偉岸軒昂。他不理眾人的目光,從怀里掏出酒壺
  第五章 
  韓柏醒過來時,發覺自己的處境由天堂墜入十八層地獄里去。
  他躺在著張冰冷的麻石上四周滿是人,一時間他也弄不清楚誰打誰。
  一個人正以凶光閃閃的眼在打量他,見他醒來,冷冷道:“犯人醒了!"韓柏定一定神,認出是繒捕頭何旗揚,剛才他還來謁見馬峻聲,不知為何會來到內院這里,還說什么“犯人”,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股恐懼流過這對世情險惡全無認識的少年心頭。
  叫了一聲,想掙扎起來,才發覺雙手給反縛起來,一對腳系上了銬鎖,落得一陣鎖和石地磨擦的響聲,混進武庫內亂成一片的人聲里。
  何旗揚冰硬的聲音再次響起道:“韓柏,謝青聯和你有何仇恨,為何殺了他?”
  韓柏腦際轟然一響,待要說話,左肩劇痛,不知誰給了他一腳,胸脅一麻,全身痙攣,那說得出半句話。
  一道聲音誠惶誠恐地道:“這奴才不懂半點功夫,恐怕人不是他殺的吧?”
  韓柏認得是大少爺韓希文的聲音,便像遇溺者抓到了浮木,心中升起希望,終于有人為他說話了。
  二小姐慧芷的聲音:韓柏雖愛胡思亂想,但生性善良,怕是別有內情吧。
  馬峻聲的聲音:“我是第一個到達現場的人,當時.這小兄弟手拿染血匕首!”
  何旗揚道:“馬師叔,是否徙犯人身旁揀起這一把?”
  馬竣聲道:“正是,他手上拿這把匕首,謝兄卻伏地上,四周再無他人,所以我出手制伏他;這事我可以作證。”
  大少爺韓希文懊惱地道:“發生了這么大的事,偏偏爹和大伯父出了門,唉!”
  何旗揚道:“這是犯人身上搜出來的一幅山水風景刺繡,上面還有五小姐的名字,五小姐,這是你的嗎。”
  韓宁芷顫抖的聲音響起道:“不……不……是…;.是我的”何旗揚緊迫著道:“是否是你繡給他的。,一韓宁芷叫道:“不,我怎會送這种東西給下人。”
  馬峻聲插入道:“看來定是犯人從小姐閨房里偷出來,給謝兄發現,尾隨他人武庫,想勸他交回,卻給他乘謝兄不意,把謝兄暗殺了;韓宁芷默敏不語。嘴臉給壓在地上的韓柏心中狂叫道:“不!為何不作聲,是要找將剌繡送給展少爺的!”
  韓宁芷始終沒有作聲。
  何旗揚喝道:“馬師叔的分析定錯不了,來人,將犯人押走,那怕他不招認。”
  韓柏只感一般冰冷傳遍全身,一時問什么也想不到。
  身子給抬了起來。
  還有人在他嘴里塞進一團布。
  小舟緩緩搖近岸旁。
  數名全身黑衣,在襟頭繡著黃色月亮標志的大漢,客气地指示著浪翻云這臨時的艇夫,將小艇泊在僅餘的其中一個空位處。
  成麗向浪鄱云道:“你會在艇上等待我們吧!”
  浪翻云對她命令式的語氯又好气又好笑,淡淡道:“我不知道。”
  成麗杏目一瞪,強忍下火爆的脾性,眼珠一轉道:“不如你跟在我們身旁好了!”
  淚翻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這時一名帶頭的大漢走上來道:“貴寰請登岸。”
  成麗秀眉一揚,輕輕一躍,腳“重重”地落到岸上,成抗靈巧地跟上,輕若羽毛地飄落姊姊身旁,兩姊弟那种輕重倒置的表現,令人生出非常突兀的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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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0 22:10:42 |只看該作者
浪翻云大步跨上岸去,心神卻已飛到巨舫上。
  大漢向成家姊弟恭敬施禮道:“不知嘉賓高姓大名,本人乃邪异門下七大分塢”搖光塢”副塢主馬權,專負迎賓之責。
  成麗裝出一副老江湖的樣子,豪气干云地道:“馬副塢主你好,我是成麗,他是我弟弟成杭,來自塞外小銀琅的成家牧場,家父成天北。”
  馬權微一錯愕,顯是不知成家牧場是何東西,但終是老江湖,口邊挂著久仰,眼光卻轉到浪翻云身上,后者仰首望著云霧散去后初露仙姿的明月,像完全听不到他們的交談。
  成麗也算頭腦靈活,搶先道:“這是我們的仆人。”
  馬權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要知浪翻云乃當今黑道聲望僅次于魔師龐斑的不世高手,舉手投足,一坐一站,無不自具一代劍術宗師之气象,馬權這种老江湖怎能不留上心,不過見浪翻云沒有出言反對仆人身分,也便不*僭諞狻*
  馬權伸手一招,一名邪异門下走過來。
  馬權道:“帶貴客入公眾席!”
  成麗一挺胸,當先跟去。
  浪翻云緩步跟上,忖道:有公眾席自然有嘉賓席,馬權表面客气,其實卻看不起這對入世未深的姊弟,不由大起怜惜之心。
  在小島的正中心處聚了數百人,卻沒有喧鬧的嘈吵聲,透出一种緊張和等待的气氛,直到此刻浪翻云仍弄不清這是個什么性質的聚會,但既然可使得動邪异門來負責迎賓,召開這聚會的人自是大有來頭。
  在島心一處廣闊可容千人的大草地上,數十張大桌團團圍著了一塊空地,桌子的擺布共全二層,內圈的桌子每桌只坐一至兩人,中圈的桌子三至六人不等,最外圍的桌子密密麻麻坐滿了人,顯然是馬權口中的公眾席。
  大多數都是雄糾糾的年輕人,臉上盈溢著期待的神情。
  引路的大漢把他們帶到了很外圍的大桌前,道:“貴客請入座!”
  成麗眉頭一皺,望了望內圍空蕩蕩的桌子,道:“那邊還有座位,我們可否坐在那里?”
  大漢閃過一個不屑的神色道:“這是副塢主的吩咐,除非別有指示,否則不能更改。”成麗秀眉一掃,待要發作,成抗一惊,輕扯了她的后衣一下,那桌已坐下了的七、八名青年里已有人笑出聲來。
  成麗怒目向發笑的人一瞪,喝道:“有什么好笑的!”
  登時吸引附近數桌人的目光。
  發笑的青年年約一十五、六,生得有點獐頭鼠目,聞言冷冷笑道:“也不秤秤自己有多少斤兩,嘉賓席是隨便讓你坐的嗎?”
  成麗俏臉一紅,使起小性子,一跺腳道:“我偏要坐!”
  成抗哀求道:“姐姐!”笑的人更多了,都帶著幸災樂禍的意味。
  浪翻云不動如山地卓立兩人身后,就像一切都与他全無半點關系。
  有人竊笑道:“敢來這里撒野,恐怕連”雙修公主“的臉尚未見到,便給赶入湖底。”也有人調笑道:“這婆娘也不錯!”
  一時成家姊弟成為眾矢之的。
  成抗直急得想哭出來,這時若有個洞,成抗一定會鑽進去,并希望那個洞是深一點的。成麗一扭腰,要穿進內圍其中一張空桌去。
  一名五十來歲,身材矮胖,笑嘻嘻的漢子剛好攔著去路,道:“姑娘有話好說,國有國法,幫有幫規,姑娘還請賞個臉給敝門,遵守敝門的安排。”
  浪翻云一看此人,便知是邪异門的四大護法之一的“笑里藏刀”商良,不要看他終日笑臉相迎,其實手段毒辣,動輒出手殺人,絕無“商量”餘地,是江湖上可怕人物之一,想不到今天連他也出動了,可見邪异門對此事的重視。
  成麗怒道:“我們成家牧場好頭有臉,為何不能入坐嘉賓席?”
  周圍十多桌的人哄哄大笑起來。
  亦有較善心者露出同情之色,為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儿開罪邪异門而擔心。
  商良眼光在三身上巡游,最后落在浪翻云身上,首次閃著猜疑的神色。
  自愛妻惜惜死后,這多年來浪翻云罕有在江湖走動,加之以往他一向不喜歡外游交友,所以認識他的人,可說絕無僅有,商良又怎會想到眼前人乃天下有數的高手之一。
  浪翻云的黃睛似開似閉,似醉似醒,毫無表情地望著他。
  商良無由地心悸。
  成抗又叫道:“姊姊!我們將就點,坐回那桌算了。”
  眾人的哄笑更響亮了。
  商良眼中閃過怒色,撇開淚翻云,向成麗道:“姑娘請回吧!”
  成麗也想不到事情鬧到這么僵,首次猶豫起來。
  此時浪翻云微微一笑道:“寨外小銀鄉成家牧場名震天下,誰人不知,商良你還是安排成家小姐和少爺入坐嘉賓席吧!否則厲若海怪罪下來,恐怕你承擔不起。”
  所有笑聲剎那間斷絕。
  ,全場靜至落針可聞。
  邪异門門主“邪靈”厲若海名列“黑”十大高手之一,威懾天下,浪翻云竟敢直呼其名,口气之大,令人吃惊。
  內圍嘉賓桌其中一名花花公子模樣,手搖折扇的男子霍地立起,喝道:“誰敢對門主不敬!我花羽第一個不放過他。”這花羽似乎是仗義出言,其實只是想沾沾錦上添花的便宜,邪异門又怎會讓他代為出頭?
  商豆像背后長了對眼睛,頭也不回道:“花公子好意心領,請坐下喝茶,這事商某自會處理。”
  商良眼中凶芒厲閃,向混翻云沉聲道:“閣下何人!”
  浪翻云哈哈一笑,踏前兩步,越過成家姊妹,淡淡道:“讓我領路!”
  商良殺大起。
  浪翻云向他走來。
  商良左手微動,一把暗藏袖內的匕首滑到手中,臉上卻換上一臉招牌笑容。
  淚翻云提腳,似要往前踏步。
  他和商良間現只有八、九尺的距离,以他的大步,再前一步,便會迫貼商良。
  商豆心中計算著他落步的位置,手中匕首蓄勢待發。
  浪翻云前腳向下踏去。
  商良眼光凝注奢他的雙肩,因為一個人無論動作如何靈巧變化,雙肩總是簡單清楚地露出端倪。
  浪翻云左肩微縮,略往右移。
  商豆心中暗笑,暗忖你想由我右方穿過,豈能瞞我,立時相應地右移。
  豈知眼前一花,浪翻云迫至左邊五尺許處。
  商良暗吃一惊,往左側迎去,匕首准備刺出。
  淚翻云忽地變成正面往他移來,若不退開,商豆勢必和浪翻云撞個正著。
  商良大怒,匕首正要剌出。
  淚翻云的身体微妙他動了几下,在外人看去,那是不可察覺的輕微動作,但在商良眼中,只感到對方每一下動作,都是針對著自己的弱點,像能預知將來般明白自己每一個心意和動向。而這些動作卻全与手腳無關,只是肩身微妙移動,竟已能清楚無誤地發出訊號,确是教人難以置信。
  商良那一刀不但發不出去,還不由自主地噗噗連退三步。
  浪翻云像和他合演了千百次般,每當他移后一步,便前進一步,卻又剛好比他快上一線,使他連思索的時間也沒有。
  浪翻云气勢沉凝,移動間手腳的配合隱含玄美無匹的法度,無懈可擊o商良懍然*瘓退一旁。浪翻云气勢沉凝,移動間手腳的配合隱含玄美無匹的法度,無懈可擊o商良懍然一*退一旁。
  浪翻云越他而過。
  商良手剛動,浪翻云轉過身來,淡淡道:“多謝讓路,小姐少爺請!”
  商良的刀,終剌不出。
  成麗一呆,想不到商良竟肯讓路,以為憑的是自己的臉子,儼然一挺,大步走去。
  商良只覺浪翻云舉起招呼成家姊弟前行的手,上搖下擺,恰好封制著自己每一個可以出手的角度,心中大駭,連門面話也忘記說了。
  周圍的人那看出其中的微妙形勢,以為商良忽地想起成家确是威震塞外,故臨時變卦,尤其他一直保持笑嘻嘻的樣子,确易使人誤會。
  除非是“邪靈”厲若海這類同等級數的高手,才能看出其中玄虛。
  邪异門守在四方的門人,見有護法作主,自更不會輕舉妄動。
  浪翻云待成麗大模樣坐上嘉賓桌,成抗把他的巨“縮”入座位,才淡淡一笑,從容坐上成家姊弟的一桌。
  “當!”
  銅鐘聲從巨舫處傳來。
  好戲終于開玀。
  官路上一騎策馬急馳。
  明月高挂天上,又大又圓,還有兩天便是中秋了。
  當快馬馳過一處樹林時,有人在林內叫道:“馬少俠!”
  騎士一抽繩索,健馬長嘶仰跳,隨著騎士抽疆回頭,在原地踏著碎步。
  暗影里閃出一個高大身形。
  那人哈哈一笑道:“馬峻聲!久違了,可還記得三年前渡頭一戰?”
  馬峻聲一呆道:“戚長征!”
  戚長征道:“正是小弟o”馬峻聲大笑聲中躍下馬來;沖前緊握著戚長征伸出的*鄭裉歡悅,道:“威兄弟神采更胜往昔,在此等黑夜,仍能認出策馬飛馳的小弟,必是刀法大進,不知何時可以請益。”他說話大方得体,不愧白道新一代的領袖人才。戚長征道:“正是小弟o”馬峻聲大笑聲中躍下馬來;沖前緊握著戚長征伸出的手*裉歡悅,道:“威兄弟神采更胜往昔,在此等黑夜,仍能認出策馬飛馳的小弟,必是刀法大進,不知何時可以請益。”他說話大方得体,不愧白道新一代的領袖人才。
  戚長征毫無芥蒂地道:“當日一刀之失,敗于馬兄劍下,怎能不力求上進,馬兄想說”不”我也不會放過你,可惜目下有事在身,還不是時候。”
  馬峻聲奇道:“有什么事比試刀論劍更重要?”
  戚長征道:“實不相瞞,現在我是落難之身,正在躲避逍遙門的追殺,這次喚住馬兄,是希望馬兄能代傳口訊与敝幫‘鬼索’凌戰天。”
  馬峻聲肅容道:“這絕無問題,只要小弟有一口气在,定給戚兄將訊息傳達。”
  他并不追問其中情由,顯示了處事的風度,因為要說的話,別人自會說出來。
  戚長征感激地道:“大恩不言謝,請通知敝幫凌副座‘中秋之夜,龍渡江頭’八字便成。”
  馬峻聲沉聲道:“中秋之夜,龍渡江頭,好!小弟必定不負所托。”說罷倒飛回馬背,故開四蹄,掉轉頭往來路馳去,不一會儿消失在官路彎角處,只剩下遠去的蹄聲。
  戚長征退回林里。
  林內伏了數十人。
  一人間道:“這人靠得住嗎?”正是怒蛟幫年輕幫主上官鷹。
  在旁的翟雨時答道:“馬峻聲為人雖心高气做,但俠名頗著,又是名門之后,若他出賣我們,他的師門也不會容他。”
  戚長征歎了一口气道:“逍遙門也算厲害,竟能跟到武昌來,否則我們也不用借助外人之力。”
  眾人沉默不語。
  逍遙門的莫意和副門主孤竹,均是不可一世的高手,若給他們追上,后果确是不堪想像。
  在离開上官鷹等十多里的同一段官道上,一輛囚車在十多騎官差押送下,連夜赶路,他們都不明白為何這個犯人要被送往黃州府的大牢,但既是總捕頭何旗揚的命令,誰又敢吭一聲,何況何旗揚還親自押送,這是前所未有的事。
  囚車給一匹驢子拉著,急步而跑。
  何旗揚一馬當先,臉色陰沉,心事重重。
  驀地前面人影一閃,一個高瘦之极,勾鼻深日的老者,在月色下竹篙般立在路何旗揚警覺地把馬拉定,喝道:“是何方朋友?”
  那人以沙啞高吭難听聲音怪笑道:“沒有什么,看一看我便走了。”
  何旗揚見對方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心中警惕,平和地道:“本人何旗揚,乃洞庭七府總捕頭,現在押送犯人,朋友若無特別目的,請讓路吧。”
  那人身形一動,鬼魅般飄至何旗揚馬頭前。
  “鏘鏘鏗鏗!”
  官差們刀斧劍戟,紛紛离背出鞘。
  何旗揚自恃身分,并不倉忙下馬,一抽纜繩,馬儿往后退去,直至囚車之旁。
  那人一對利目,緩緩在官差們的臉上掃過,怪笑道:“看來都是貨員价實的官府爪牙。”
  這些官差平日只有他們欺侮別人,怎容人欺侮他們,紛紛喝罵,其中兩人策馬沖前,分左右大刀猛劈。
  何旗揚出身少林,一看對方身法,知道官差討好不了,何況一般江湖好手,都不愿招惹勢力龐大的官府,敢招惹的,自然不是善男信女,忙大聲喝道:“住手!”
  不過一切都太遲了。
  高瘦怪人不知使了下什么手法,兩把刀轉眼間當唧落地,兩名官差凌空飛跌,蓬蓬兩聲,掉在地上,動也不動,不知是死是活。
  何旗揚喝住要上前動手的官差,正要說話,那人冷冷道:“沖在你一句‘任手’份上,他們都死不了,不過躺上十天半月,卻在所難免。”他說來輕描淡寫,使人對他的冷血份外感到心寒。
  何旗揚深吸一口气,忍下心中的怒火道:“閣下何人!”
  怪人長笑道:“想找回公道嗎?好!有种,本人乃逍遙門‘鬼影子’孤竹,何捕頭牢記了。”
  何旗揚倒抽一口涼气,忖道自己也算倒運,竟撞上這喜怒無常的大魔頭,知机地道:“手下無知,沖撞了前輩。”轉頭向眾公差喝道:“還不收起兵器。”
  孤竹不再理他,目光轉到只露出一個頭的犯人韓柏臉上,端詳一會后,“咦!”
  一聲叫了起來。
  何旗揚心想他定是奇怪押送這樣一名小子,竟會動員如此陣容,卻沒有想到其它的可能。
  孤竹閃到囚車旁,以迅快至肉眼難察的速度,滴溜溜轉了數個圈,最后竟伸手在韓柏頭頂怜愛地撫摸著,雙目奇光閃閃。
  韓柏瞪著他一對眼也打量著他,心想這怪人雖是凶殘,卻比這些公差對他好一點。
  孤竹奇道:“你不怕我嗎?”
  韓柏苦笑道:“我慘無可慘,還怕什么?”
  孤竹仰天一陣長笑,沉吟不語。
  何旗揚大感不妥,叫道:“前輩!”
  孤竹暴喝道:“閉嘴!我還要多想一會。”
  何旗揚一生八面威風,那曾給人如此呼來喝去,但想起對方威名,又豈敢再出言惹禍,心中的窩囊感卻是休提。
  其它人唯他馬首長瞻,又有前車之,更是噤口無言。
  孤竹忽地仰天長嘯,全身抖震。
  何旗揚等大惑不解,心想遣老鬼難道忽然患上失心瘋。
  孤竹嘯聲倏止,一掌重拍在囚車上。
  “砰膨!”
  以堅硬木板制成的囚車,寸寸破裂。
  韓柏渾身一松,往側倒去。
  驢子惊得仰嘶前奔,拖著囚車的殘骸向前沖剌,前面几匹馬立時惊叫踢蹄,其中兩名官差更給翻下馬來,場面混亂之极。
  韓柏身子一輕,給孤竹劈手攔腰挾起。
  刀嘯聲破空而去。
  何旗揚躍离馬背,凌空飛擊而至。
  大刀取的是韓柏。
  孤竹像羽毛般隨著刀風壓至而飄開,一點沒有因挾了一個人影響了速度。
  何旗揚狂喝一聲,一點地便彈起躍追,可是孤竹去勢极快,眼看追赶不上。
  何旗揚能擢升至今天位置,戰斗經驗何等丰富,一揮手,大刀脫刀擲去,轉瞬飛至孤竹背后。
  孤竹背后像長了眼睛,后腳一挑,恰好挑中刀鋒,長刀轉了一圈,變成刀把向著孤竹,刀鋒反對著追來的何旗揚。
  何旗揚提气赶去,意欲凌空接回兵刃。
  豈知孤竹遠去的身子單腳一撐面前擋著的大樹,竟倒飛而回,在大刀落下前一腳伸在刀把端上,大刀箭般往赶上來的何旗揚戳去。.如此招式,确是出入意外。
  何旗揚狹不及防下硬運腰勁,他也是了得,凌空倒翻,大刀在离面門寸許處擦過,險過剃頭。
  何旗揚那敢妄進,乘勢落在地上,額角惊出了汗珠。
  眾公差一聲發喊,往前沖去,希望以人多壓人少。
  何旗揚暴喝道:“停下!”
  孤竹這時騰身立在樹梢間,陰沉的臉露出前所未有的歡容,長笑道:“如此根骨,百年難遇,孤某終于后繼有人。”
  何旗揚城府深沈,強壓下心中怒火,拱手道:“何某乃少林門下,這犯人事關重大,望前輩給予薄面,歸還于我。”這几旬話可說忍气吞聲,委曲求全,亦暗示自己有強大的后盾支持著,梁子一結勢不罷休。
  孤竹冷笑道:“孤某一生豈會受人威嚇,管你少林老林,你便當這犯人暴斃好了,這不是你們官府的慣技嗎?”孤竹語气雖硬,仍指出了解決之法,顯示他對少林并非全無顧忌,否則早拂袖走了。
  何旗揚道:“若換了別的犯人,何某當然會給前輩一個方便,但這人与長白不老神仙嫡傳謝青聯被殺的血案有重大關連,前輩將他帶走,并無好處。”此番話可見何旗揚的老謀深算,因為若他直說韓柏殺了謝青聯,孤竹不笑破肚皮才怪。
  孤竹微一錯愕,道:這話可真?“何旗揚道:“若有半字虛言,教我何旗揚不得好死,永不超生。”
  孤竹一陣沉吟。
  若他一意孤行,收了韓柏作徒弟,長白的人必不肯就此罷休,惹得不老神仙親自出手,盡管以逍遙門的勢力,也將大感頭痛。
  何旗揚乘机道:“前輩能賣個人情給何某,何某沒齒不忘。”
  孤竹仰首望天,終于下了決心,一聲長嘯,身形一動,躍往更遠處一叢較高的樹枝,怪叫道:“叫不老神仙來和我要人吧!”
  眼看遠去。
  馬峻聲的聲音在何旗揚身后響起道:“前輩留步。”他并沒有策馬,顯然早有警覺,潛至近處,見何旗揚一切失敗后,才被迫出手。
  孤竹長笑躍起,投往密林深處。
  馬峻聲大鳥般飛越眾人,箭矢般向孤竹隱沒處追去。
  何旗揚心下稍安,他一見馬峻聲身法,知道高出自己甚多,心想追上去也幫不了忙,唯有待在原地。
  遠方密林處傳來几下激烈的打斗聲,又出人意外地沉寂下來。
  何旗揚心下大奇,難道其中一方如此不濟,几個照面即敗下陣來?
  一刻鐘后,何旗揚按捺不住,吩咐手下稍待,往馬峻聲追去的方向掠去,剛穿過几棵樹,一個黑影在月色下迎面走來,脅下還挾了個人。
  何旗揚大惊止步,提刀戒備。
  來人沉喝道:“是我!”
  原來是馬峻聲,臉色幽沉。
  何旗揚見他挾著的正是韓柏,頓時佩服得五体投地,惊喜道:“師叔!”
  馬峻聲毫無戰胜后的歡喜之情,漠然道:“將此子以快馬押往黃州府,不要再出亂子了。”
  何旗揚道:“師叔……”
  馬峻聲打斷他的話,道:“我有事要辦,記著,孤竹一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明白嗎?我曾答應你的好處,一定不會食言。”.看著馬峻聲消失在暗影里,何旗揚心中掠過一陣不舒服的感覺。
  但一切已到了不能回頭的階段。
  一咬牙,挾誓昏迷了的韓柏回頭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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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0 22:10:54 |只看該作者
在數百對眼睛的熱切期待下,一群人由巨舫步下,向著這邊走過來。
  來人們高矮不一,但最惹人注目的是兩女一男。
  其中一名女子臉垂黑紗,全身黑衣,苗條修長,手娑綽約,步伐輕盈,极具出塵仙姿,但又帶著三分鬼气,形成一种詫异的魅力。
  緊隨著她是個粗壯的丑女,年紀在二十七、八間,腰肢像水桶般粗肥,雙目瞪大時寒光閃閃,一看便知不好相与,更襯托出蒙面女子的美態。
  与蒙面女子并肩而行是個二十來歲的英俊男子,身材雄偉,雙目神光灼灼,步履穩健,与蒙面女子非常相配。
  其它人便以這三人為首,緊隨在后,自然而然地突出了他們的身分。
  眾人均認得那男子是邪巽門的第二號人物“千里不留痕”宗越,此人是邪异門后起的高手,以輕功和一手飛刀絕技脫穎而出,躋出至僅次于厲若海的地位,大不簡單。這次宴會看來是由他主持,真想不到是什么人能使得動他。
  成麗向成抗輕喊道:“看!那定是雙修公主。”
  成抗傻呼呼地點了點頭。
  浪翻云心下莞爾,這對姊弟對江湖險惡一無所知,能万水千山來到這里,已是走大運,接下去的日子只不知還要闖出多少禍來。
  身后一桌有人低叫道:“雙修府的人來了。”
  浪翻云心中一震,暗罵自己大意疏忽,竟想不起雙修府來,這也難怪,雙修府的人一向行蹤詭,罕与其它門派交往,所以雖負盛名,卻少有人提起他們。
  十五年前雙修府曾經出過一位年輕高手,此人亦正亦邪,但武技高明之极,連當時十八位黑白兩道名家,最后敗于黑榜十大高手之一“毒手”干羅手下,才退隱江湖,但雙修府之名,已深深留在老一輩人心中。
  自此之后,再沒有雙修府的人在江湖走動,所以浪翻云才想不起這神秘的門派。
  這雙修府的無名高手,自稱“雙修子”,雖然敗北而回,卻無損威名,一來因當時他只有十十來歲,二來以干羅的蓋世神功,仍只能僅胜半招,可說是雖敗猶榮。
  思索間那群人在主位的三席坐了下來。
  宗越伴著兩女坐在中席。
  嗡嗡嘈吵聲沉寂下來。
  宗越站了起來,眼光徐徐掃視全場,雖只一瞥,但每一個人都覺得他看到了自己,當他目光掠過浪翻云時,微一錯愕,閃過一絲惊异,但顯然認不出浪翻云是何方神圣。
  浪翻云取出酒壺,咕嘟咕嘟喝了三大口,一點表情也沒有。
  宗越臉容回复平靜,抱拳朗聲道:“這次各位應雙修府招婿書之邀,不惜遠道而來,本人邪异門宗越,僅代表雙修府深致謝意。”
  眾人紛紛起立,抱拳還禮。
  成抗給成麗在桌底踢了一腳后,也站了起來,學著眾人還禮。
  只有浪翻云木然安坐,一切事都似与他毫不相干。
  宗越眼光落在他身上,厲芒一閃。
  吃了暗虧的商良來到他身邊,一輪耳語,宗越望著浪翻云的眼神更凌厲了。
  宗越道:“各位嘉賓請坐下。”
  眾人又坐了回去。
  宗越道:“本門門主与雙修府主乃生死之交,故義不容辭,負起這招婿大會的一切安排,若有任何人不守規矩,便等于和本門作對,本門絕不容忍,希望各位明白。”
  說這話時,他的目光定在浪翻云身上,顯是含有威嚇警告之意。
  那丑女開聲道:“多謝宗副座,本府不胜感激o”人如其聲,有若破鑼般使人難*勻文宗越一陣謙讓,表現得很有風度,使人感到他年紀輕輕,能攀至与逍遙門并稱“黑道雙門”邪异門的第二把交椅,憑的不單只是武技,還有其它的因素。那丑女開聲道:“多謝宗副座,本府不胜感激o”人如其聲,有若破鑼般使人難以*文宗越一陣謙讓,表現得很有風度,使人感到他年紀輕輕,能攀至与逍遙門并稱“黑道雙門”邪异門的第二把交椅,憑的不單只是武技,還有其它的因素。
  臉罩輕紗的女子优雅地坐著,意態悠,對投在她身上的目光毫不在意。
  宗越目光轉到她身上,介紹道:“這位是雙修府的招婿專使,這次誰能入選,成為与雙修公主合籍雙修的東床快婿,由她決定。”
  眾人一陣輕語,原來她并不是雙修公主,而只是代雙修公主來挑選丈夫。更有人駭然下揣惻難道那丑女才是雙修公主。
  浪翻云這才明白刻下發生何事,難怪眼前俊彥云集,原來都是希望能成為雙修府的快婿,得傳雙修絕學。
  丑女破鑼般的聲音喝道:“不要看我,我只是專使的隨身女衛。”
  眾人都舒了一口气。
  宗越禁不住微笑道:“各位不用瞎猜,我和雙修公主有一面之緣,公主容貌,不才不敢批評,但可保證若能成為公主夫婿者,乃三生修來的福分。”
  這几句話不啻間接贊美了雙修公主的容顏,眾人禁不住大為興奮,志趣昂揚。
  席間一人怪聲怪气叫道:“宗副門主年輕有為,又未娶妻,不知是否加入競逐,讓人挑選?”
  眾人眼光忙移往發言者身上。
  只見那出言的老頭瘦得像頭猴子,一對眼半睜半閉,斜著眼吊著宗越,一副倚老賣老的模樣,他身邊坐了一個二十歲訐的年輕人,看來是他的孫子。
  宗越毫不動怒,笑道:““公快人快語,令人敬重,宗某因心中早有意想之人,故而不會參加競逐。”
  那被稱為楊公的老頭喃喃道:“這好多了,否則我的孫子可能給你比下去了。”
  眾人一陣哄笑,緊張的气氛注入了一點熱鬧喜慶。
  浪翻云見他說到“早有意想之人時”,眼光望往那蒙面女子,心中一動,猜想到宗越對那神秘女子正展開攻勢,可是后者一點反應也沒有,似乎宗越說的人与她全無關連。
  這時成麗向成抗低喝道:“挺起胸膛,讓人看清楚你一點。”
  成抗苦著臉坐直腰肢,果然增添少許威風。.對席一位作書生打扮,頗有几分書卷气的年輕人朗聲道:“不才乃應天府楊諒天第三子楊奉,有一事相詢,万望專使不吝賜告。”
  眾人目光轉向神秘女子身上,都希望听到她的話聲。
  丑女粗聲粗气地道:“有話便說,我最不喜歡听人轉彎抹角地說話。
  楊奉一向少年得志,气做心高,給她在數百人前如此頂撞,立時俊臉一紅,要知他故意出言,就是希望在那蒙面女子心里留下良好印象,以增加入選机會,豈知适得其反,不由心中暗怒。
  宗越身為主持人,打圓場道:“宗某素聞令尊楊諒天”槍王”之名,今見楊公子一表人才,必已盡得真傳,有什么問題,直說無礙。”
  眾人禁不住暗贊宗越說話得体,挽回僵硬對峙的气氛。
  榻奉臉容稍松,道:“由邪异門發往各家各派的招婿書里,寫明不以武功容貌作挑選的標准,只要年在三十歲以下,就有入選的机會,在下敢問若是如此,專使又以什么方法挑選參加者?”
  這時連浪翻云也大感興趣,想听一听由那神秘女子口中說出來的答案。
  眾人對這切身問題更是關注。
  所有目光集中在那女子身上。
  女子靜若深海,淡自若,一點也不在意別人在期待她的答案。
  丑女在眾人失望里粗聲道:“專使已知道有人會這么問,所以早就將答案告訴了我。”眾人大為訝异,假若蒙面女子能早一步預估到有這個問題,她的才智大不簡單。
  丑女道:“雙修府這二百年七代人,每代均單傳一女儿,所以為了雙修絕學能繼續流傳,必須精心選婿,而專使便是這代專責為雙修府選婿的代表,她習有一种特別心法,當遇到有潛質修練雙修大法的人,便會生出感應,這說法你們清楚了沒有。”
  外圍席一個虎背熊腰,容貌勇悍,頗有几分山賊味道,年在二十五、六間的壯漢起立道:“本人淮衛漢;敢問既是如此,專使大可在大街小巷闖溜蕩,便可找到心目中人選,何用召開選婿大會?”
  宗越眼中露出贊賞之色,這衛漢顯然是個人才,能切中間題的要害,他們邪异門此次負起主辦之責,一方面為了和雙修府的交情,另一方面亦有順道招納人才的竟圖,所以立時對這名不見經傳的衛漢留上了心,向手下發出訊號,著人查探他的來歷,以便收攬。
  眾人望向這蒙面女子,暗忖這次看你有否將答案早一步告訴了丑女,若真是如此,遣女子的智能便到了人所難能的地步了。
  丑女破鑼般的聲音饗起道:“這個答案更容易,我們雙修府規定,每當專使修成”選婿心功”,便須在江湖游歷三年,看看有無适合人選,才決定是否召開第一次選婿大會。”
  這么說來,顯然蒙面女子曾作三年江湖之行,竟找不到合适人選,這個“婿”當然并不是那么容易找呢。
  浪翻云眉頭一皺,丑女如此將答案道來,像是自己知道,但更有可能是蒙面女子早一步教她這般對答,因為這屬于雙修府的秘密,不應是一個下人可以作主亂說。
  心中一動,兩眼凝定在蒙面女子身上,好象捕捉到一些東西。
  一位坐于內圍,神情倨做,臉色比別人蒼白的年輕人冷冷問道:“如此請問專使,找到心目中的人選沒有?”
  全場立時肅靜下來。
  宗越干咳一聲道:“這位公子是……”停了下來,望向身邊的商良,商良明顯地呆了一呆,望向他的手下,他們齊齊露出惊奇不安的神色。
  眾人大奇,被安排坐在內圍的人都是有頭有臉者,商良他們怎會連對方是誰也不知道,除非對方是偷入席里,若事屬如此,這臉色蒼白的青年當有惊人的武功和不懼邪异門和雙修府的膽色。
  宗越眼珠一轉道:“敢問兄台高姓大名,是何門派?”
  蒼白青年長笑起來,聲懾全場。
  眾人心頭一陣不舒服,功力淺者更是心頭煩躁,有种要松開衣衫來吐一口气的沖動。
  宗越清朝的聲音起道:“英雄出少年,朋友功力不凡。”他的聲音并不刻意加強,但笑聲卻總是沒法將他壓下,每一個字都是清清楚楚的。
  蒼白青年笑聲倏止,望向宗越道:“副門主名副其實,難怪以此年紀身居高位,只不知眼力是否亦如此高明,能看出我出身何處?”
  浪翻云眼光望向悠安坐的蒙面女子,只見她垂在臉門的輕紗輕輕顫動起伏,心下恍然,原來她一直以傳音入密的秘技,指引著丑女的一言一語,現在又將答案,傳入宗越耳里。單是能把音聚成線這項功夫,已使人不敢小覷于她。
  宗越外表一點也不露出收到傳音的秘密,微微一笑道:“朋友剛才把握鐘聲響起,各位朋友注意力集中到”雙修舫“時,偷入席間,足見智勇雙全,從這點入手,本人猜出了閣下的出身來歷。”
  蒼白青年首次臉色一變,掩不住心中的震駭。
  浪翻云亦大是訝异那女子的才智。
  宗越這番話自然來自蒙臉女子,但鐘聲響時,她還在巨舫那邊,怎能看到這邊情況,而她這磨判斷,顯是憑空猜想。他浪翻云可能是全場里唯一知道她這判斷是對的人,蒼白青年能瞞過別人,又怎能瞞過他這不世出的武學大宗師。
  其它人則瞠目結舌,心想宗越怎能憑這線索去判斷別人的家旅出身!
  蒼白青年冷冷一笑道:“本公子洗耳恭听。”神情倨傲之极,并不把宗越放在眼里,也沒有承認自己是否趁那時刻偷入席內。
  宗越目光掃過全場,看到所有人均在“洗耳恭听”后,淡然一笑道:“公子要偷入席內,顯是不愿被人知道身分,亦不計較是否遵守大會的規矩,甚至并非為參加選婿而來,如此自然是敵非友,這次選婿大會乃雙修府的頭等大事,公子如此做法當是針對雙修府,而与雙修府為敵或有資格這樣公然為敵的門派屈指可數,這樣一來,公子的身分早呼之欲出。”
  在揚數百人拍案叫絕,這宗越年紀輕輕,分析的能力卻非常老到。
  蒼白青年臉上半點表情也沒有。
  宗越悠悠道:“兼且公子舍易取難,不坐外圍而坐內圍,顯然自重身分亦露上一手,而亦只有南粵”魅影劍派“的”魅影身法“,才可使公手輕易辦到這點。”
  眾人一陣騷動。
  江湖有所謂“兩大地,三方邪窟”,二大圣地是淨念禪宗和慈航靜齋,這位于南方一小島的魅影劍派,便是三方邪窟的其中一窟,一向与世隔絕,原來竟是雙修府的死對頭,据聞近年出來了一個武功高絕、心狠手辣的“魅劍公子”,只不過活動限于南方數省,所以在場無人有緣見過,不知是否眼前此君?
  蒼白青年長笑道:“好!不愧邪异門第二號人物,本人正是”魅劍公子“刁辟情,順道在此代家父向厲門主問安。”
  成麗向成抗道:“原來這是個坏人。”
  成抗唯唯諾諾。
  成麗聲音雖小,卻瞞不過魅影公子的耳朵,眼光掃來,凶光暴閃,掃過兩姊弟,才移回宗越身上。
  浪翻云內心歎了一口气,這魅劍公子刁辟情分明是那种心胸狹窄,睚毗必報的人,成麗輕輕一言,已种下禍根。
  丑女此時暴喝道:“沒有人請你來,管你是什么公子,只要是‘魅影劍派’的人,就要給我滾!”
  刁辟情長身而起,傲然道:“來者不善,善老不來,本人今天來此,是要向雙修府的人請教雙修絕技,与其它人絕無半點關系,還望宗副門主明。”
  這几句話在刁辟情來說實實非常客气,畢竟他不能不對“邪靈”厲若海存有顧忌,不愿開罪邪异門,因為若惹翻了邪异門,引得厲若海親自出手,連他父親“魅劍”刁項也沒有必胜把握。
  宗越眉頭大皺,雙修府和魅影劍派基于上代恩怨,一向勢如水火,邪异門的宗旨是避免卷入游渦,以免樹立像魅影劍派這類難惹的對頭,可是若讓刁辟情如此在勢力圍內悍然生事,邪异門亦是面目無光。正為難間,丑女道:“宗副門主,今日人家是沖著本府而來,應交由我們處理,希望邪异門能置身事外,敝府感激不盡。”
  宗越才是感激不盡,聞言向刁辟情道:“刁公子可否賣個面子給敝門,待選婿大會事了之后,才找上雙修府,解決你們間的問題?”這几句話合情合理,既保存了邪异門的面子,又不損和魅影劍派的關系。
  魅劍公子刁辟情大步踏入場中,來到蒙面女子的桌前十多步處站定,冷冷道:“只要雙修夫人拿起臉紗給我看上一眼,本公子保證轉身便走,夫人意下如何?”丑女怒喝一聲:“好膽!”一閃身來到蒙臉女子之旁。
  眾人間響起一片嗡嗡語聲。
  這女子雖蒙起俏臉,但橫看豎看也只像二十許人,怎會是雙修公主的母親雙修夫人。
  一個粗豪僚亮的聲音響自中圍的一席里,喝道:“我管你是什么臭公子,老子來這里參加大會,你卻來搗蛋,你……”
  他“你”字下面的話尚未說出,眾人眼前一花,原本立在場中的刁辟倩失去蹤影,眾人眼光連忙追蹤往發言的大漢處,只見一條人影像一縷煙般降在發言大漢那一桌上,手上幻起重重劍影,倏又收去,人影由一個變成几個,似欲同時飄往不同的方向,忽爾間又消失不見,失去蹤影的刁辟情竟回到場中原處。
  “鏘!”劍回鞘內。
  出言責難的大漢提著一柄尚未有机會一劈的重斧,全身衣衫盡裂,臉如死灰,有多難看便多難看,驀地憤叫一聲,离席奔逃,轉瞬去遠。
  眾人倒抽了一口涼气,魅劍公子論身法劍術,均如鬼魅般難以給人看清楚和捉摸得著,遑論和他對仗。
  宗越也想不到他如此了得,暗忖這人可能是自有魅影劍派以來最杰出的高手,難怪敢單身前來挑戰雙修府,連自己也無穩胜的把握。
  丑女眼中亦現出惊惶不安的神色。
  刁辟倩一出手震懾全場。
  反而那被指是雙修夫人的蒙臉女子淡然自若,不見任何波動。
  刁辟情冷冷道:“若非看在宗副門主面上,此人定難逃一死。”
  宗越眉頭一皺道:“刁公子不負魅影劍派新一代宗匠的身分,宗越愈看愈心,望能領教高明。”
  各人一陣騷動,想不到一直對刁辟情處處容讓的宗越,竟一下子將事*槿康*自己身上,還出言挑戰。
  只有浪翻云明白他的心情。
  宗越若真的對那雙修夫人有意,在這种情勢下便不能不出手護花,否則將永遠失去爭逐裙下的机會。
  刁辟情愕然道:“這是敝派和雙修府間的事,宗副門主犯不著攪這渾水?”
  宗越哈哈一笑,豪气飛揚道:“在這等情勢下,盡管厲門主在此,也不會反對我出手。”
  刁辟倩沉聲道:“家父曾有嚴令,著我不要和貴門有任何沖突,但卻非本公子怕了邪异門,宗副門主莫要迫我。”他的話似容讓,其實卻是將宗越迫入不能不出手的死角,由此可見此人自負非常,想乘机大干一場,藉而闖出名堂。
  果然宗越一手脫掉身上披風,露出內里一身黑衣勁裝,笑道:“沖奢你不怕本門一句話,本人便要摸摸你還有多少本領。”
  “且慢!”
  眾人齊感愕然,往發聲音望去。
  原來竟是成麗。
  她得意洋洋地站起來,裝出豪气縱橫的模樣道:“這等冒犯雙修府的狂徒坏蛋,那用勞煩副門主宗大俠出手,我弟”鐵拳“成抗便足可應付,成抗!起來。”
  成抗先是一呆,后是一惊,已來不及計較自己為何忽地變了什么鐵拳銅拳,低聲求道:“姊姊!我比起這坏蛋還差一點點。”
  眾人再也忍不住,哄笑聲轟然饗起。
  刁辟情蒼白的臉變成鐵青,一對眼凶光畢露,殺机大動,沒有人可拿他來開玩笑。
  宗越本想將事情攬回自己身上,但眼光轉到悠自若的浪翻云進,心中一動,想要出口的話吞回肚里。
  成麗大怒向成抗喝道:“你究竟听不听我的話?”
  眾人這次反而笑不出來,知道刁辟情會隨時出手,這姊弟命懸眉睫。
  浪翻云一聲長笑,卓然起立,他比身旁嬌小玲瓏的成麗高了整個頭,更覺偉岸軒昂。他不理眾人的目光,從怀里掏出酒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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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絕處逢生

  高丈半、闊兩丈、厚兩寸,緊閉著的漆紅大鐵門,“啪!”的一聲,打開了一個半尺見方的小鐵窗。
  兩道凶光,出現在方洞里,先仔細打量叫門的四名差役,最后才移往跪在大鐵門前的犯人韓柏身上。
  韓柏頭上劇痛,呻吟中給身后的差役抓著頭發,扯得极不自然地臉孔仰后。
  小鐵窗內的一對凶目在他臉上掃了几遍,一把冷漠無情的聲音透出道:“收押令呢?”其中一名差役立時將收押文書塞進小窗里,小鐵窗“啪!”聲中關了起來。
  韓柏頭上一輕,背后那差役松掉了手,但頭皮仍餘痛陣陣,跪地的膝頭有若針剌,但苦難卻是剛開始。
  這是黃州府的重囚鐵牢,每個囚犯被正式收押前,均必須“跪門”和“驗身”。
  隆隆聲中大鐵門分中推開來,露出深長的信道,半密封空間應有的腐臭空气,扑鼻而來,陰森可怖。
  韓柏噤若寒蟬,他身上每一傷痕,都提醒他這世界只有強權,沒有公理。
  三個牢差不緩不急走了出來,陰森的臉目沒有半丁點表情,冷冷望向韓柏。
  “砰!”
  背后的惡差役一腳蹬在韓柏背上,喝道:“站起來!”
  韓柏狡不及防下,慘嚎一聲,往前仆去,下頷重重撞在冰冷凹凸不平的石地上,登時滲出鮮血。手腳的鐵交擊磨擦,聲音傳入牢獄,回響震鳴,像敲響了地獄的喪鐘o站*謚屑的大牢頭徙牙縫里將聲音泄出來道:“就是這小鬼。”接著望向押送韓柏來的差役道:“告訴何老總,我和兄弟們會好好服侍他的了。”韓柏狡不及防下,慘嚎一聲,往前仆去,下頷重重撞在冰冷凹凸不平的石地上,登時滲出鮮血。手腳的鐵交擊磨擦,聲音傳入牢獄,回響震鳴,像敲響了地獄的喪鐘o站在中*的大牢頭徙牙縫里將聲音泄出來道:“就是這小鬼。”接著望向押送韓柏來的差役道:“告訴何老總,我和兄弟們會好好服侍他的了。”
  眾人一起笑起來,充滿了狠毒和殘忍的意味。韓柏勉力從地上爬起來,還未站穩,背后再一腳飛來,可怜他跌了個餓狗搶屎,直滾入牢門里,只剩下半條人命。
  韓柏途中連番遭受毒打,被押送他到此的何旗揚刻意折磨,這一跌再也爬不起來,昏沉間大鐵門隆隆關上,一股凄苦涌上心頭,又不敢哭出來,心中狂叫道:我究竟前世干錯了什么事,換來這等厄運絕境。
  “砰!”
  腰上又著了一腳,連翻帶滾,重重撞在牆邊,痛得他蝦米般彎了起來。
  兩對手一左一右,將他的身体從地上提起,有人喝道:“台起頭!”
  韓柏在模糊的淚水中望出去,隱約見到那大牢頭正瞪著一對凶睛盯著他。
  大牢頭冷哼道:“我金成起是這里的牢頭,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明白嗎?”
  提著他的另一名牢役喝道:“還不答金爺!”
  韓柏尚未及答應,眼前人影欺近,那大牢頭金成起兩手穿過他頸項,借力沖前,一膝猛頂向他丹田气海大穴。
  韓柏慘叫一聲,那兩名提著他的牢役趁勢松手,讓他仰撞后牆,再滑落地上。
  大牢頭嘿嘿一笑道:“招供紙送來了沒?”
  有人答道:“還沒有!”
  大牢頭冷冷道:“將這小子關進四號死牢,當他在招供紙上畫了花押后,你們知道應怎么做吧!”
  牢役答道:“當然當然!這小運財星,我們又怎能不好好招待他。”
  痛得死去活來的韓柏被提了起來,往信道的深處走去。
  穿過另一道有四、五名牢役守衛的鐵柵后,才到達囚禁犯人的地方,近柵門處的兩排十多個牢房,每間都囚了十多個囚犯,顯然是刑罪較輕的犯人。
  死牢在下一層的地牢,經過了一道頭尾都有人把守鐵門的長階后,韓柏給台到另一道較短小的長廊,每邊各有四間牢房。
  牢役打開了左邊最后的一間,將韓柏像包里般拋了進去。
  “篷!”
  韓柏摔了個四腳朝天,終于昏死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一縷聲音鑽入耳內道:“小子!小子!你醒了沒有!”
  韓柏嚇了一跳,以為又是那大牢頭來羞打自己,連忙坐起身來。
  只有几面剝落牆壁的死囚窒靜悄俏地,牢門緊閉,人影也不見一個,*畏慷宰*門的屋角有個通气口,但窄小得只能容貓儿通過,一盞油燈挂在牆上,照得囚室愈發死气沉沉。
  難道自己快要死了,所以生出幻覺。
  “有人來了!”
  韓柏嚇了一跳,這回清清楚楚听到有人和他說話,但為何卻不見有人?
  “啪!”
  牢門的小鐵窗打了開來,一對眼望了進來,見到韓柏,喝道:“退后!”
  韓柏呆了一呆,連爬帶滾,退到离門最遠的牆邊。
  鐵門下擺處另一長形方格打了開來,遞進了一盤飯肴和茶水,出奇地丰富。
  牢役悶哼道:“便宜了你這小鬼,不過你也沒有多少餐了。”
  直至牢役离去,韓柏仍呆呆坐奢,他人极机靈,怎体會不出牢役話中的含意,心中狂叫道:“我快死了!我快死了!”
  四周寂然無聲。
  “小子!.眼前有飯有菜有湯,還不快醫醫肚皮子。”
  韓柏再無怀疑,駭然道:“你是誰?你在那里,你看得見我嗎?”
  聲音道:“我就在你隔壁,你雖見不到我,但我早已過去摸過你全身每一寸地方,醫好你的傷勢,否則你現在休想能開聲說話。”
  韓柏一呆,但再一細想,他說的話卻沒有什么道理,假設他能穿牆過璧,來去自如,為何還會給人關在這。
  聲音又道:“若不是見你是可造之材,我才不會費神理會呢。”
  韓柏心中一動,自己果然再沒先前的傷痛疲乏,看來他又不是吹牛,忍不住問道:“前輩為何給人關到這來?”
  聲音冷哼道:“赤某要來便來,要去便去,誰能把我關起來。”頓了頓后長歎一聲,頗有英雄气短的意味。
  韓相同情之心大起,大家同是淪落人,安慰道:“前輩必有不得已的苦衷,才要在這里……這里定居。”
  那聲音哈哈一笑道:“定居!好!就是定居,你的心腸很好,來!給我看看你。”
  這回輪到韓柏要歎起气來,若他能過去,不如直接逃出這可怖的牢獄更為划算。
  “啪!”
  韓柏愕然台頭,往隔著兩間牢房的牆璧頂部望去。
  一塊大石剛好往內縮入,露出一個可容人穿越的方穴,洞緣如被刀削,平正齊整。
  韓柏一時目定口呆,那瑰大石最少有五、六十斤重,移動時的輕快卻像豆腐般沒有重量。
  就像一場夢里才能發生的情景。
  眼前一花,一個人穿山甲那樣從璧頂洞穴鑽出來,輕輕一個翻身,落到韓柏身前,此人身形雄偉之极,臉的下半部長滿了針剌般的短髭,連角分明的厚唇也差點遮蓋了,一對眼銅鈴般大,閃閃生威,顧盼間自有一股懾人气態,那有半點階下之囚的味儿。
  韓柏張大了口,說不出半句話來。一大漢挨牆坐下,目光灼灼上下打量著他,忽地哈哈一笑道:“算你走運,竟通過了我的体質測試。”
  韓柏呆道:“什么体質測試?”
  大漢道:“剛才我檢查了你的受傷狀況后,輸了一道恰好能醫治好你傷勢的真气進你的經腺,再看你傷愈回醒的時間,便可從而推知你的体質好坏至何种程度。”
  韓相不能置信地看看對方,又看看自己的身体,道:“一道气便可治好人嗎?”
  大漢晒道:“這有何稀奇,世上盡管有千万种病症傷勢,均起因于經脈受到傷害或閉塞,只要經脈暢通,其病自愈,其傷自痊,除非經脈肢体斷去,否則任何肉身的創傷亦會复原,若能接回經脈,斷肢亦可重生,我測試最難處只是在于有否那种判斷傷勢的眼力,其它又何足道哉?”
  韓相似懂非懂,但眼前大漢的信心和口气,自然而然地使他感到對方并非胡言亂語之徒。
  大漢忽地壓低聲音道:“你以比常人快了半蛀香的時間便全身經脈盡通,顯示你是塊不能再好的好料子。”頓了一頓,仰天一陣大笑,無限得意地道:“龐斑!龐斑!任你智比天高,也想不到人算不如天算,我找了六十多年也找不到的東西,竟在此等時刻送到我面前吧。”韓柏全身一震,道:“龐斑?”大漢笑聲一收,沉聲道:“你先給我道出來歷身分,為何到此,不要漏過任何細節。“他的話聲語調,均有一种教人遵從的威嚴气勢,可知乃長期居于高位,慣于發號施令的人。韓柏給他一提,立時記起自己的凄慘遭遇,他仍是少年心性,這兩天備受冤屈,從沒有說半句話的机會,禁不住一五一十細說從頭。大漢只听不語,每逢到了關節眼上,才問上兩句,而所問的又都切中重要環節。韓柏說完。大漢哂道:“這事簡單非常,真正的凶手是那馬峻聲,你卻做了他的替死鬼,此等自號名門正派之徒,做起惡事來比誰都更陰損,還要裝出道貌岸然,滿口仁義道德。”
  韓柏心中也隱隱摸到這答案,但卻不敢想下去,這時听到大漢說出來,忍不住問道:“他為何要殺謝青聯?”
  大漢嘿然道:“天下事無奇不有,又或那厚背刀藏著重大秘密,何用*焉癲孿搿*”
  他話題一轉,問起來自慈航靜齋的美麗女劍客奏夢瑤,由她的樣貌行藏,以至乎她的一言一笑,無不极感興趣,但韓柏卻毫不覺煩厭,一來回憶起這美女亦是一种享受,二來大漢措辭干淨俐落,絕無多餘說話,痛快异常。
  大漢听罷沉吟不語,像在思索著某些問題,忽地神情一動道:“有人來了,背轉身!”韓柏不知他要弄什么玄虛,但卻感到對方不會加害自己,聞言背轉身來。
  “啪啪啪!”
  在剎那的高速里,大漢在他背上拍了三掌,每次掌拍背上時,一股熱流便鑽入体內,似乎順著某些經脈流去,舒服非常。
  大漢迅速在他耳邊道:“他們這次有五個人來,顯然是要將你押出去,苦打成招,記著,每當有人要打你某部位,你便想著那部位,保可無事,想個方法,拖著他們,死也不要簽那分招供書。”
  韓柏全身一顫,駭然道:“假設他們斬我一只手下來,怎么辦?”
  大漢冷笑道:“我怎會讓他們那樣做!”似乎他才真正代表官府。
  .
  背后微響。
  韓柏回身一望,大漢已失去蹤影,仰頭看,璧頂方洞又給大石填個結結實實,大漢手腳之快,使他怀疑自己只是在做夢,但体內三道流動著的真气,卻是活生生的現實。
  一陣金屬磨擦的聲音后,大門打了開來,數名凶神惡煞的牢役在大牢頭金成起的率領下,气勢洶洶地沖進來。
  金成起將韓柏碰也未碰一下的飯肴一腳踢起,碗盤帶碟嘩啦啦往韓柏的臉門砸去。
  韓柏大吃一惊,自然而然所有塋意力集中往臉門去,說也奇怪,体內堅二道真气倒真像有靈性般,分由腹部、腳底和后枕以惊人的速度寫往臉門處。
  同一時間,碗碟撞上臉門。
  韓柏臉部被撞處蟻咬般輕痛數下,卻沒應有的劇痛,耳邊響起大漢的聲音道:“還不裝痛!”
  韓柏“乖乖地”慘叫一聲,雙手掩臉。
  金成起陰陰笑道:“敬酒不吃吃罰酒,將他拖往刑室。”
  其中兩名牢役走了上來,一左一右將韓柏挾起,硬拖出去。
  韓柏听到刑室二字,魂飛魄散,正想大叫救命,大漢的聲音又在耳內響起道:“不用怕,刑室就在下層水牢旁,我會監視著,保證他們動不了你一根頭發。”
  當他說到最后一句時,韓相給拖至牢道的最深處,一名牢役拉起了一塊覆在地上的鐵板,露出進入下層的另一道石階。兩名牢役一抽一拋,韓柏像個人球般沿階向下滾去,手錄腳鎖碰著石階發出混亂之极的剌耳嗓響。
  三道奇异的真气在体內游走,韓柏不但感不到痛楚,反而有种說不出的舒暢,不過他卻裝作連爬也爬不起來。
  金成起責怪道:“你們不要那么手重,摔斷他的頸骨,你們能否代他畫押。”
  一名牢役道:“這小子強壯得很,牢頭休要擔心。”沿階下去,喝道:“爬起來,否則踢爆你的龜卵子。”
  韓柏大吃一惊,暗付不知大漢輸進的真气是否能保護那么脆弱的部分,連忙爬了起來。這回輪到金成起等大吃一惊,看傻了眼,奇怪這人為何還能爬起來。
  韓柏趁他們尚未下來前,偷眼一看,原來自己目下站在一個四、五百尺見方的大石室內,除了一張大木台和几張大椅外,十多种不同的刑具,散布在不同角落和牆璧上,一同營造出陰森可怖的气氛。
  最使人惊心動魄的是在正對下來石階的那邊石璧處,打构排了一列十個不同款式的枷鎖,每個枷鎖上都用朱紅寫著名稱,由左至右依次是“定百脈”、“喘不得”、“突地吼”、“著即承”、“死豬仇”、“反是實”、“正与反”、“求即死”、“失魂膽”、“生即死”,只是名稱已足使人心膽俱寒。
  韓柏不知獄吏都是用刑的專家,而用刑除了利用肉体的苦痛令對方屈服外,最厲害的武器便是心理戰術,若是浪翻云等高手,進此刑室,看其布置,即可測知對方用刑的水准高下,半分也不能強裝出來。
  金成起的刑道之術,正是附近十多個城縣首屈一指的專家,故此何旗揚才不惜連夜赶路,將韓柏送到這來。
  韓柏受到丰盛飯餐的招待,并非金成起有意厚待他,只是要他飽食体暖后,分外感到被施刑的苦痛對比,這种一軟一硬的戰術,最易使人屈服。
  韓柏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一只手搭上他肩膀,韓柏嚇了一跳,轉過頭來,只見金成起銅鑄般的黑臉綻出一絲极不匹配他尊容的笑意,道:“小兄弟,不用慌張,來!我們坐下好好談一談。”
  韓柏受籠若惊,惶恐間給按在長木桌旁的椅子坐下,金成起在他對面坐了,斜著一對眼打量著他,其它四名牢役,兩名守在金成起背后,兩名則一左一右挾著韓柏,其中一人的腳更踏在韓柏的座位處,十只眼虎視耽耽,使韓柏渾身不自在。
  金成起將一張供詞模樣的文件平放台上,待人准備好筆墨后,輕松地道:“小兄弟,我這人最歡喜爽直的漢子,我看你也屬于這類好漢子,希望你不要令我這次看錯了人。”
  韓柏茫然望向他。
  金成起伸手按著桌上的供狀,道:“讓我們作個交易,只要你簽了這分供狀,我保護直至正式提審前,我都會善待你,我人老了,變得很懶,心腸也軟多了,不想費時間對你用刑,只想快點交差便算了。”
  左邊的牢役大力一拍韓柏肩頭,將頭湊上來道:“金爺絕少對犯人和顏悅色,你是例外的例外了。”
  韓柏眼睛往供狀望去,中間的部分全給金成起的大手蓋奢,只看到右邊寫著“犯人韓柏供狀”和左邊簽名畫押的空位,供詞亦不可謂不短。
  韓柏心想你要用手遮著,內容不言可知,都是對我有害無利。
  站在右邊的牢役服侍周到地將沾滿墨的毛筆塞入韓柏手里,道:“金爺待你這么好,簽吧!”
  韓柏囁嚅道:“我還未看過……”
  金成起哈哈一笑,將手挪開,另一只手順帶板了一條銅鑄書鎮,壓在供詞和畫柙處間的空隙,他似乎是非常愛整齊的人,書鎮放得与供狀的字句毫不偏倚。
  韓柏的心卜卜狂跳,俯頭細讀,不一會“啊”一聲叫了出來,望向金成起。
  他失聲而叫,并非罪名太重,而是罪名太輕,原來狀詞里竟盡給他說好話,指出他人小力弱,應沒有可能刺殺謝青聯這等深諳武技之人,故恐別有內情云云。
  金成起和顏悅色地道:“看!我們一生都本著良心做事,怎會隨便陷害好人。”
  韓柏感動得几乎哭了出來。
  身旁的牢役笑道:“金爺這么關照你,還不快簽,我們赶著去吃飯呀!”
  韓柏點點頭,提筆待要簽下去。
  驀地大漢的聲音在耳內疾喝道:“蠢材!不要簽,你畫押的一份是真,看到的一份是假的。”
  韓柏嚇了一跳,望向金成起,對方一點也不像听到任何异聲的樣子,道:“不用猶豫了!”
  韓柏眼光移到壓著供狀的長方紙鎮上去,心下恍然,難怪金成起先以手遮紙,后又以紙鎮小心翼翼壓上去,原來是要掩蓋下上兩張紙的迭口處,當下又怒又惊。
  大漢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道:“堅持要見何旗揚。”
  韓柏暗叫好主意,因為要何旗揚到這來,是金成起等可辦得到的事,故可收拖延時間之效,由此亦看出大漢是极有謀略的人。
  韓柏深吸一口气道:“我要見何總埔頭一面,才會在供狀押上名字。”
  金成起想不到如此轉折,臉色一沉道:“你畫了押,我立時將何老總請來。”
  韓柏堅決地搖頭。
  金成起大怒而起,喝道:“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給我大刑侍候。”
  韓柏一下子便給左右兩人從座位處小雞般提起,挪到一個鐵架處給絞了起來,各式各樣的刑具對他輪番施為,不一會他身上再沒有一寸完整的肌膚,可是實際上他所受的苦難卻微乎其微,例如當一枝燒紅的鐵枝戳來,体內由大漢輸入的真气立時救兵般赶到那里,形成一個隱于皮層下的保護罩,使熱毒不能侵入,傷的只是表面。
  每次當被問及是否肯畫押時,韓柏的頭只向橫搖。
  金成起等目瞪口呆,怎么也想不到這脆弱的小子原來竟是如此堅強。
  金成起老羞成怒,拿起一把斧頭,喝人將韓柏的手按在一個木枕上,冷冷道:“你再敢搖頭,我便斬了你的右手下來。”
  韓柏嚇得陣陣哆嗦,這并不是真气能抵擋的東西,一時呆了起來,汗水流下。
  久違了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道:“我才不信,假設不老神仙的人來驗,便可發覺你曾受毒刑,殘肢斷体是不能掩飾的證据。”
  金成起再怒道:“你敢再說不!”
  韓相對大漢已充滿信心,咬牙道:“見不到何旗揚,我怎樣也不畫押認罪。”
  金成起狂叫一聲,利斧劈下。
  韓柏嚇得兩眼齊閉,心叫吾手休矣。
  “篤!”
  利斧偏歪了少許,劈在指尖未端上方寸許處。
  金成起詛咒起來,罵遍了韓柏的十八代祖宗,最后頹然道:“將他關起來再說。”
  韓柏又給擲回了死囚室內,這次大漢一點也不浪費時間,立即循舊路鑽了過來,對韓柏的千恩万謝毫不在意,好象這匹事對他是微不足道那樣,絲毫沒有恃功得意之態,他又仔細地審查韓柏的傷勢,最后滿意地點頭道:“好!好!你又過了我的第一關,并不排斥我輸給你的真气。”
  韓柏見怪不怪,隨口問道:“我多謝你還來不及,怎會排斥你的真气,且即使要排斥也不知怎樣實行呢o”大漢兩眼一瞪道:“你對自己的身体有多少認識,你吃東西*露牽闃否你的肚子怎樣消化食物嗎?你的心在跳,你懂不僅使它停止下來?”韓柏見怪不怪,隨口問道:“我多謝*慊估床患埃躉崤懦餑愕惱嫫壹詞挂*斥也不知怎樣實行呢o”大漢兩眼一瞪道:“你對自己的身体有多少認識,你吃東西下肚*闃否你的肚子怎樣消化食物嗎?你的心在跳,你懂不僅使它停止下來?”
  韓柏一呆,大漢的話不無道理。
  大漢道:“幸好你的身体完全接受了我輸送給你的真气,否則你在用刑前便已爬不起來了。”
  韓柏听他輕描淡寫道來,卻沒有絲毫怜憫,心中不由有點不舒服,可是對方終是幫助自己,构豎自己時日無多,有什么好計較的。
  大漢忽地神情一動,低喝道:“躺下裝死。”也不見他用力,整個人像大鳥般升上門上的壁角,像壁虎般附在那,除非有人走進囚室,再轉頭上望,否則休想發現他的存在。
  小鐵窗啪地打了開來,一個牢役看了一番后,才關窗离開。
  大漢跳了下來,落地時鐵塔般的身体像羽毛般輕盈。
  韓柏忍不住問道:“以前輩的身手,這怎關得著你。”頓了頓再輕聲試探道:“你走時,可否帶我一道走。”
  大漢目光灼灼上下打量他,表情出奇地嚴肅道:“你真的想走?”
  韓柏道:“當然!”
  大漢遺:“那你想不想复仇?”
  韓柏苦笑道:“能逃出生天我已心滿意足,況且我那有本事向馬峻聲尋仇。”
  大漢伸手抓著他肩頭道:“只要你答應完成我的志向,我不但可助你逃走,還可以使你有足夠的能力報仇雪恨。”
  韓柏呆了一呆道:“連前輩也做不來的事,我如何可以完成?”他确是肺腑之言,這大漢不論智計武功,均高超絕倫,在他心目中甚至不遜于浪翻云,如此人物也做不來的事,教他如何去做?
  大漢哈哈大笑,道:“你有此語,足見你非是輕諾寡信的人,才會斟酌自己的能力,反而將逃命一事故在一邊。”他沉吟起來,好一會才道:“你知否我是誰?”
  韓柏茫然搖頭。
  大漢淡淡道:“我就是‘盜霸’赤尊信。”
  韓柏的腦轟然一震,目瞪口呆。
  要知盜霸赤尊信乃雄据西陲的第一大幫會尊信門創始人,擅用天下任何類型兵器,他的尊信門与中原的怒蛟幫、北方的干羅山城并稱黑道三大幫,赤尊信在黑榜十大高手里亦僅次于浪翻云,聲名顯赫,為何竟淪落至困在這樣的一個死囚牢內?
  韓柏透了一口大气,顫聲道:“你怎會在這里?”換了另一人,第一個反應亦會是這個問題。
  赤尊信微微一笑道:“你這句話恰好是答案,正因任何人也想不到我在這里,所以我才來到這里。”
  韓柏靈机一触道:“是否為魔師龐斑?”
  赤尊信閃過贊賞的神色,和聲道:“除了他外,誰人能使我要找地方躲起來?”
  韓柏大奇道:“既然要對付的人是他,我又怎能幫得大忙。?”
  赤尊信哈哈一笑道:“赤某自有妙法,龐斑雖自負不世之才,但總還是人而不是神,只要是人便有人的弱點,例如他不把天下人放在眼內正是其中一項,豈知我還有最后一著奇兵。”
  韓柏關心的是另一問題,乘机問道:“龐斑是否真的無敵當世?”
  赤尊信微一錯愕,沉吟片晌,輕歎道:“龐斑是否真的天下無敵,誰可真的作出答案,不過就我所知所聞的人,或者覆兩劍浪翻云尚有可拚之力……”說到這,粗濃烏黑的雙眉緊鎖起來,苦思而不能自得。
  韓柏待要告訴他自己曾親見覆雨劍,赤尊信已喟然道:“我曾和他交手……”忽又停下,眼中混集著奇怪的神采,似是惋惜,又似困扰和憧憬,甚至帶點惊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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