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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古靈」姻緣「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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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1 02:17:22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3
倘若不是他爸爸逼迫他,他也不會和她結婚——
因為他早已有個從高中時代就開始交往,相戀多年的女友了,
所以在他爸爸一閉眼,他二話不說,立刻要求她與他離婚,完全不要她!
不但如此,他也根本沒打算要孩子——雖然他有探視孩子的權利,
但他一次也沒行使過!
可即使是這樣,她卻從來不曾氣過他、怨過他,恨過他,
甚至當她得知他身受重創,需要有人去替他「加油」、「打氣」時,
她什麼都沒多想,直接帶著兒子去「照顧」他,以「激發」他的鬥志;
而他,誰教他曾經忤逆過父親,背叛過他自以為是的愛情,拋棄過親子,
更對不起那個像是個「陌生人」的前妻!
所以當他碰到這個嚴重的挫折時,他只當是「報應」,只能默默的承受,
但他卻在不經意之間,得知了他孩子的媽的廬山真面目,
可他不懂的是,為什麼當初他竟然完全看不見他妻子的優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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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1 02:18:50 |只看該作者
序 曲

“……孩子的監護權就如邵太太所要求,歸邵太太,除了定時探望之外,邵先生絕不做任何干涉,另外,精神賠償費三億已匯入邵太太的戶頭裡,新購置的房子也已裝修妥善,隨時可以搬進去住,每個月三十萬的贍養費以及孩子入學後的學雜費等等,邵先生都會按時匯給邵太太,現在,邵太太還有什麼問題嗎?”

語罷,陳律師望著辦公桌前的夫妻,心中不無感慨。

雖然這對夫妻外表看上去不太搭配,男的太閃亮耀眼,女的又過於含蓄內斂,總讓人覺得他們是不同世界的人,就好像夏日裡的豔陽與月夜下的精靈,根本不適合在一起。

但當初他們結婚時,不知為何,他一眼就覺得他們是很相配的一對,從不相信第六感的他竟有種預感,他們會恩愛白頭到老。

結果呢?

五年後的今天,他們還是離婚了。

“沒有。”

輕細的嗓音悄悄地傳入陳律師耳際,使他忍不住看看邵太太,再滿懷期盼地轉注邵先生,希望邵先生能收回離婚的決定。

“簽字吧!”

沒有,邵先生沒有收回離婚的決定。

陳律師暗嘆,默默地把離婚協議書推到邵先生面前,看著他毫不猶豫地大筆一揮,龍飛鳳舞地簽上了名字,並主動把簽好名的離婚協議書再推到妻子前面。

“快簽吧!”

十分意外地,陳律師注意到邵太太也不假思索地簽上了名字,他原以為邵太太會答應離婚是被逼的,是不得已的,但現在看來,似乎並不是。

離婚協議書又被推回陳律師面前。

“可以了吧?”

“可以了,我會儘快替兩位辦好離婚手續的。”

於是,兩位離婚當事人同時起身離開了。

這時,陳律師又注意到,邵先生大步走在前方,毫不留戀地把妻子拋在後頭,而邵太太……該怎麼說呢?

邵太太那悄悄注視著丈夫背影的目光委實很詭異,似淡漠,又似深情無限;似容忍,又似調侃;似無奈,又似胸有成竹,總而言之,是十分複雜又矛盾的眼神,絕不似她表面上那樣淡然無所謂。

或許,就是因為她總是太過於內斂含蓄——這是好聽的形容詞,正確的形容詞應該是:生硬沉悶,所以,邵先生才會無法持續這段婚姻吧?

畢竟,邵先生是個本性熱情豪放的男人,愛笑、愛玩、愛鬧,他需要的是跟他一樣熱情大方的妻子與他配合,像邵太太這種八竿子打不出一響屁的女人,對他而言,肯定是太悶了。

再說,個性相反的兩個人必定不好溝通,而夫妻之間,無論有多麼相愛,都需要無時不刻的溝通,否則婚姻就很容易出狀況,更何況,邵先生和邵太太根本不是因為相愛才結婚的,這麼一來,出問題也是早晚的事,他們的婚姻能夠拖上五年,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了。

算了,清官難斷家務事,他這個律師又能說什麼呢?

也許這樣更好,他們可以分別去找幸福的第二春,說不定下一段姻緣會更好,那麼,今天斷了這樁姻緣就是對的了。

錯誤的婚姻勉強維持下去,只會造成雙方的痛苦,早日了結才是正確的。

姻緣、姻緣,前世種下的因,結成後世的緣,或許,他們前世種下的是孽因,才會結成今世的孽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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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1 02:26:1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臺灣的冬季是很奇怪的,寒流來襲時,冬天就降臨了,毛衣大衣、圍巾手套,全副武裝才能出門,但寒流一離開,冬天就走了,穿短袖短褲去逛街都沒問題,可是三兩天后,寒流再度來襲,冬天又降臨了,幾天後,寒流過去,冬天又走了……冬天就是這樣來來去去的,這就是臺灣的冬季。

“可惡,寒流來就寒流來,幹嘛還下雨嘛!”

“是你笨嘛,上星期寒流來的時候有下大雨,所以這次我就有準備了。”

“我也有準備啊!”

“你準備了什麼?”

“我多穿了一件毛衣嘛!”早上九點前兩分鐘,辦公大樓的電梯前擠滿了白領階級的上班族,每個人都拎著濕灑灑的雨衣雨傘,因為外面在下大雨,也同樣的都仰著腦袋焦急地瞪著樓層數字的變換,恨不得它變一次就變到一樓來,因為快趕不上打卡了。

“就不會再多穿一件雨衣嗎?”

“忘了嘛!”

“所以說你……啊,來了,快,死也要擠進去,不然一定來不及!”

“完了,只剩下半分鐘了。”

不到一分鐘,三台電梯就陸續關上門往上爬,電梯前空蕩蕩的沒半個人了……不,還有一個人,一位個頭不高又相當纖細的女人,她穿著一件灰色風衣,灰色風帽兜在頭上掩住了半張臉兒,背景又恰好是灰色大理石牆面,她若不動,真的沒有人會發現還有個活人杵在那兒。

然而,她動了,在電梯往上爬之後,她才動了,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磚上竟然沒有半點聲息,她是阿飄嗎?

電梯又下來了,她靜悄悄地飄進去,不,走進去,按下九樓,電梯門關上,她才將兜帽拉下來,泄出一頭烏溜溜,長及腰際的直髮,老實說,這麼一來,她更像是阿飄了。然後,電梯停在四樓,有人進來,她立刻往後飄,不,退,並半垂下臉兒,讓長髮掩住她的臉,仿佛要把自己隱藏起來似的。到了七樓,那人出去了,電梯內又只剩下她一個人,她才把臉兒抬起來盯住樓層燈號,憑良心說,她長得還挺好看的,清妍秀麗的五官有一種相當耐人尋味的氣質,十分吸引人,只不過她臉上沒有半點表情,十分生硬,再仔細看,她的臉皮甚至是緊繃著的,繃得臉色都有點蒼白了……真像阿飄!

終於,九樓到了,只見她大大松了口氣,然後,電梯門一開,轉瞬間,仿佛神力女超人似的,她突然變身了!

她一邊喀啦喀啦大步走出電梯,一邊脫下灰色風衣,露出裡面的鵝黃色套裝,再從口袋裡掏出一條彩色橡皮盤,隨手束起腦後的長髮,還一邊捉住路人甲和路人乙,對她們哇啦哇啦抱怨。

“好冷哦!”  

“ 你沒看氣象報告嗎?”路人甲笑道:“ 寒流又來襲了啦!”

“ 誰會去看那種東西。”阿飄皺皺挺俏的鼻子,不悄地哼了哼。

“ 那你都看什麼?”路人乙好奇地問。

“ 獵人。”阿飄得意地說。

“ 嘿系蝦米碗糕?”路人丙也湊熱鬧了。“ 動畫卡通。”眾人頓時哈哈大笑。

“ 請問你幾歲啊?”

“ 七歲。”

“ 喔喔喔,跟某人的兒子同年啊?”

“ 沒錯,我很可愛吧?”阿飄用兩隻食指頂住雙頰,做出可愛狀。

“ 可憐沒人愛!嘿嘿!”路人丁很不客氣的嘲笑她。

“ 你好毒喔!”阿飄不依的獗高了嘴兒。

“ 最毒婦人心,你沒聽過嗎?”

笑語說到這兒,阿飄身後的電梯又打開了,一位高姚修長、明媚大方的女人走出來,頓時,笑聲戛然而止,每個人,包括阿飄在內,全都立正致敬。

“ 社長早。”

“ 早。”女人點了點頭,然後瞥向阿飄。“ 曉茵,別老是一大早就在那邊胡鬧搞笑,別忘了這裡是辦公室。”

“ 輕鬆一下有什麼關係嘛!”阿飄咕噥。

“ 你是副社長,該有點樣子吧?”女人想氣,去忍不住笑出來,因為阿飄的表情就好像星期天一早就挖去學校補課的小孩子一樣委屈。“ 好了,小姐,該上班了吧?”

“ 好啦、好啦”阿飄不情不願地跟在女人後頭。

沒錯,這兩位正是戀戀風情婚友社的社長和副社長。

社長趙梅芙,二十八歲,是個精明幹練的女強人,婚友社幾乎可以說是她一手扶起來的。她離過婚,有一個十歲的女兒和六歲的兒子。

副社長阿飄,不貝曉茵,二十六歲,是個輕快俏皮的小女人,婚友社的創立資金是由她一個人提供的,沒有她,婚友社也創立不起來。她也離過婚,有一對七歲的雙胞胎兒子。

“ 今天有幾對?”腳步停在秘書桌前,趙梅芙問。

“ 早上一對,下午兩對。”秘書柳翠心翻著行事曆回道。

“ 早上什麼時候?”

“ 十五分鐘後。”

趙梅芙沒再說什麼,繼續走向她的辦公室,跟在她後頭的貝曉茵卻哭喪著臉,暗暗呻吟了一聲。為什麼她要做這種事?十五分鐘後,貝曉茵端著茶盤站在社長辦公室門前,深深吸了口氣,極力制止捧著茶盤的手不要東西南北地抖個不停,然後又吸了口氣穩住心跳呼吸後,這才空出一隻手來握住門把,門一打開,趙梅芙不以為然的聲音立刻傳了過來……

“ 你們倆個真的想試試看?”

“ 是。”  

“可是,在我看來,你們兩個真的不太搭配,一個是國中老師,一個是討債公司的……的……呃,員工,外表不搭,個性更不搭,連職業都不搭,也許你們可以再看看其他人的資料,說不定……”

“ 不用了,我對她一見鍾情,不打算再看其他人的資料了!”

“ 我也是。”

“ 但是……”

趙梅芙的聲音頓住了,貝曉茵與她的視線相交一瞬,旋即拉開,然後默默的把兩杯茶分別放在端坐於辦公桌前的男女前面,再默默的退出辦公室。不過,在她要關上門之前,先若有似無地對趙梅芙點了點頭,而後不管趙梅芙一臉的驚訝與詫異,逕自退後拉上門,旋即,她背靠著門不斷地深呼吸,一下,兩下,三下……

幸好,幸好他們沒有跟她說話。

她半晌後,失速的心跳終於逐漸緩和下來,她才把茶盤放到一旁的秘書桌上;柳翠心眼帶椰榆的對她笑了一下,她則稚氣地吐吐舌頭,滑稽地兩手一攤。

沒辦法,老毛病改不了,只要有陌生人在場,她就是會緊張嘛!

可悲的是,她明明是婚友社的創辦股東之一,端茶根本就不應該是她這個副社長的職責說,偏偏卻是她非做不可的工作,因此,一個月總有好幾回,她被迫必須隨這種恐慌症狀。

嗚嗚嗚,她好可憐喔!

“ 下個月的案子。”

尾隨在她身後進入副社長辦公室的柳翠心,順手把一迭厚厚的資料放在她的辦公桌上,看得她又開始哇啦哇啦抗議。

“ 怎麼愈來愈多了啦?”

“ 我們的婚友社有口皆碑啊!”那是事實,不過創立三年,戀戀風情婚友社就已建立起百分之百成功率的絕佳口碑,從初創時的要自己出去發宣傳單拉客戶,到如今,她們只要蹺起腳丫子,涼涼地坐在辦公室裡喝咖啡、看雜誌,客戶便泉湧而入,搶著要戀戀風情婚友社幫他們找人送作堆了。

到後來,她們實在是忙不過來了,迫不得已決定要篩選需要幫忙的物件,問題是……

“ 可是我們上次會議不是決定要篩選客戶了嗎?怎麼……”

“ 人情推不了嘛!”

對了,人情,這是個大問題。

當初創立戀戀風情婚友社時,錢不是問題,她多的是;人才也不是問題,趙梅芙就是個標準的女強人,有魄力、有膽識,絲毫不輸給那些傲慢的大男人;問題在於客源,為此,趙梅芙欠了人家不少人情,現在人家要來[討債]了,能不還嗎?

“好吧,那這些就只好接下來囉,不過先說好喔,再天大的人情也有還清的一天,不能再多了喔!”

“跟我說也沒用,去跟社長說吧!”柳翠心掛著無奈的笑,疲憊地道。

注意到她的不對勁,貝曉茵立刻收起嬉笑的態度,關心地問:“怎麼了,前夫又去騷擾你了嗎?”

柳翠心無言,默認。戀戀風情婚友社還有個最大的特點,就是所有員工,上自社長,下至清潔工,全都是有過離婚紀錄的女人,因為她們只聘用離過婚的女人,一來是為了幫助她們重新再站直心不煩,並找回獨立的勇氣;二來是唯有離過婚的女人,才會以加倍慎重的態度去撮合別人的婚姻。

但也因此,婚友社裡需要處理的額外問題也特別多,譬如柳翠心的前夫……

“這回他又要什麼了?

“孩子。”

“除非你給他錢?”

柳翠心不語,再次默認了。

貝曉茵重重嘆了口氣。

“多少?”

“……兩百萬。”

“第一次是十萬,第二次是三十萬,第三次是五十萬,接著是一百萬,然後是一百五十萬,現在又漲價了,兩百萬?”貝曉茵啼笑皆非地喃喃道:“是跟著物價指數上漲的嗎?”

柳翠心羞愧垂首,無言以對。貝曉茵低嘆。“好吧,我可以再幫你一回,但這是最後一回了,這次你一定要拿出最強硬的態度堅持他必須先簽下監護權轉讓書,之後才給他錢喔,不然再有下一回,我也不能再幫你了……”

說著,她若有所指地往隔壁辦公室方向瞥了一下,聲音壓低了。

“你是知道的,第三次之後,梅芙就堅決反對再給錢,她說最好是上法院,讓法官來判定監護權應該交給誰,收入豐厚的媽媽,而不會交給那個只會向前妻伸手要錢的無業遊民,這樣才能夠一了百了地解決這樁問題。不然……”話沒有說完,但相信柳翠心應該明白她的未竟之言。

無底坑是永遠填不滿的。

柳翠心欲言又止地張了張嘴,最後卻只吐出一聲嘆息。“我知道了。”

望著柳翠心離去的背景,貝曉茵不禁暗暗慶幸自己沒有監護權上的煩惱,因為在離婚當時,前夫就已經把監護權讓給她了。

她知道,他並不希罕她生的孩子,他要的是那個她深愛的女人為他生的孩子。倘若不是他爸爸逼迫他,他也不會和她結婚,因為他早已有個從高中時代就開始交往,相戀多年的女友了,要認真追究起來,她才是第三者。

不知道他在米蘭過得好不好,是否已和他深受的女人結婚了呢?

“增加巴黎名牌的精品專櫃,你不考慮嗎?”

“完全不考慮。”

“依然堅持只銷售米蘭的名牌?”

“這是[魅力風潮]的特色,領導時常流行的風潮,我不認為可以改變。”

對崇尚名牌的人來說,[時常之都]巴黎是多數人不變的最愛,這是毫不疑問的,可是,要說到真正在領導時常流行的,[設計之都]米蘭才是王道,時尚流行無可取代的標竿。

所以,要追求時尚,儘管去迷戀巴黎名牌沒關係,但若要領導流行,就非得愛上米蘭名牌不可了。

“好吧,那我就不再提起,企畫部要是再囉唆……”

“就叫他們回家去吃自己!”

季傑失笑,搖搖頭,垂眸繼續看手上的表單。

“上一季的總結,百貨精品的銷售率成長一望,服飾卻下跌霎,而且這已經是第三季連續下跌了……”

“換掉服飾部門的總監!”

“但他是絲娜找來的人。”

“……換!”

季傑聳聳肩,換另一份文件。

“企畫部門還建議增加幼兒精品,我覺得可行,你認為呢?”

“叫企畫部寫份完整的報告上來,我再決定。”

“好。那麼……唔,差不多了,今天就這樣。”

整理好手上的檔表單後,視線移向前方,季傑若有所思地注視著邵士辰背對他的身影好一會兒後,突然又開口。

“士辰。”

“嗯?”

“你打算什麼時候才要結婚呢?”

等得花兒都快謝了,季傑才看見更衣室裡的邵士辰徐徐回過眸子來,眼神深黝地瞥他一下,隨又轉回去,繼續挑選搭配的服飾。

“絲娜說再過兩年。”

“是喔。”季傑兩條眉毛滑稽地跳了跳。“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三年前她就是這麼說的。”

“……”

見他不語季傑忍不住往上翻了翻眼。“老實說,我一直覺得她之所以還不想結婚,是因為不想被婚姻綁住,妨礙了她的尋歡作樂,如果真是這樣,你就算再等個二十年,她也不一定會答應和你結婚的。”

又靜默了好一晌,邵士辰才慢條斯理地開口。

“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說過好幾次了,她三天兩頭到美國去,說是去找老同學,其實是去找男人……”

“你只是聽說。”邵士辰冷冷地打斷他的話,手裡卻仍仔細挑揀著衣服。

這是他的工作,而他對工作一向務求盡善美,也因此,他才能夠在短短的兩年之內竄升為世界十大男模之一,不但支薪以天價計,找他拍電影的人更是不計其數,甚至還有人他找進歌壇呢。

不過,他對那種工作一點兒興趣都沒有,當初也只是為了賺點創業基金才暫時投入那一行的,所以,他在聲望如日中天時便急流湧退了,爾後,他也只為自己的[魅力風潮]時尚精品公司擔任模特兒拍廣告。如今,他已擁有兩百多進三百家連鎖店遍佈於全世界各地,雖然還擠不上世界富豪排行榜名單,卻已是歐洲數一數二的大富豪了。

“對,我只是聽說。”季傑點頭承認。“可是……”

“傳言多半不可信。”

“但也不全然都是不實的,也有部分是事實。”

“關於絲娜的,我相信絕不是事實。”

季傑皺眉。“你這是盲目的信任,根本看不清楚事實……”

“夠了!”邵士辰終於又轉回頭來,語氣十分堅定,目光卻更濃郁了。“八年前,她以最體諒的態度來容忍我的背叛,現在我拿出全部的信任來回報她的寬宏大量,難道不對嗎?”

當年若不是他父親因他的忤逆頂嘴而心臟病發,在醫生的嚴厲警告之下,為免父親真被他氣到一命嗚呼,他才不得不低頭屈服,不情不願地在一個月後和父親指定的女孩子結婚,還生了一對雙生子,這所有的委屈,絲娜都是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體諒與容忍,默默地吞咽下去,甚至連句怨言也沒有。

他不該回報她嗎?

“你那也不能算背叛,是不得已……”

“對我而言,那已經是背叛了。”

“就算真是背叛,可也是不得已……”

“如果我捅你一刀,再說是不得已,你能夠接受嗎?”

季傑瀟灑地一哂。“那還用問,我當然能接受,就算你毫不解釋,我都會自己替你想個理由來開脫。”

聞言,邵士辰也揚起嘴角,露出許久未見的開朗笑容。“那是因為我倆是混了十幾年的老友,說是親兄弟都不為過,你瞭解我的個性,自然能夠諒解我的作為,但如果是認識不深的人……”

“你和絲娜從高中就開始交往了,不比我們的交情更久,認識更深嗎?”
  
因為季傑毫不客氣的反駁,邵士辰頓時又失去了笑容,繼而輕嘆。

“季傑,我知道你關心我,但這件事,你讓我自己處理好嗎?”

季傑張了張嘴,想再說些什麼,卻又不知道能說什麼,最後只好也跟著嘆了口氣。

“好吧,那換個話題吧,你那兩個兒子呢?”

邵士辰眉宇蹙了蹙。

“他們怎樣?” 季傑往上看了一下天花板,好像想問老天他該怎麼辦,但很不幸的,他沒有透視力,沒辦法穿過天花板瞧見藍天白雲,只好再嘆了口氣。

“老兄,他們的生日快到了,你不回臺灣去看他們嗎?”

“……再說吧!”

不愧是多年老友,季傑馬上聽出他的話裡真意,正解是:不去!

“士辰,你真是……” 他實在不知道如何勸說才好。“無論如何,他們畢竟是你的親生兒子,他們才剛出生,你就離開家裡了;離婚後,你有去看過他們嗎?沒有,一次也沒有,你不覺得你這個父親太失職了嗎?”
  
“我不能再對不起絲娜了。”

“去看孩子就是對不起她?” 季傑難以置信地道。

“我不能再和那個女人有任何牽扯了,不然就是對不起絲娜。” 邵士辰輕輕解釋,語氣裡卻隱隱有幾分遲疑。

“那又怎樣?前妻是前妻,兒子是兒子嘛!”
  
“他們是那個女人生的孩子。”

季傑不可思議的瞪大眼,“老天!” 繼而猛翻白眼。“你不要告訴我,斷了你和你兒子的關係才是對得起絲娜?”

“……” 見邵士辰默認了,季傑更是哭笑不得。“士辰,你不能……”

“行了!” 邵士辰輕聲但有力的打斷季傑的下文。“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處理!”
  
季傑立刻明白邵士辰的意思是:別再管他的事了!
  
他不禁深深嘆息,即為好友的固執而氣結!真想海扁他一頓打醒他,卻也為好友的專情讚賞不已。

現代男人,尤其是像邵士辰如此出色的男人!聽說他的前幾代祖先是葡萄牙美女,代代遺傳下來,幾乎每個邵家男人都跟邵士辰一樣擁有一副深邃俊俏,神似混血兒的五官,又是從事他們這種行業,身處無盡誘惑之中,還如夠如此癡心一意的,已經找不出幾個了。

話說回來,好友真的打算和那個牆頭杏花朵朵開的女人結婚嗎?

如果是的話,他可以打包票,好友一定會後悔的,因為那個女人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活潑可愛的純純少女了。

高中畢業之後,邵士辰和何絲娜先後到美國念大學,畢業後,邵士辰仍然是原來的邵士辰,但何絲娜卻變了個樣子,由甜美可人的清純少女一變而為一個豔麗放浪的成熟女人,連心,也變了。她依然愛邵士辰,但更愛她自己。爾後,慢慢的,邵士辰也逐漸改變了,因為一段不得已的婚姻,也因為何絲娜的變化,他逐漸從一個爽朗熱情的年輕人,轉變成一個鬱悶不樂的男人,不再愛笑、不再愛鬧、總是在沉思,似乎有什麼事想不通,困擾著他。

相對的,何絲娜則是越來越活躍,也越來越放蕩了,每次她到美國去[探訪老同學],不久就會有一連串的流言傳回來,而那些流言都是同一種性質的,除了說明她有多麼淫穢放蕩之外,幾乎沒有別的了。

他相信,邵士辰並不是沒聽過那些種種不堪的流言,也不是完全不相信謠言的真實性,所以他才困惑,邵十辰為何能夠全盤忍受下來呢?

邵士辰抿了抿唇,不語,又轉回去挑揀衣服了。

果然,他又默認了。

“士辰,你不……”

“夠了!”

“但……”

“我說夠了就是夠了!”

“好好好,夠了、夠了!”

聽出好友似乎真的生氣了,季傑只好投降,放棄再勸說的意圖。

算了,他不管了,隨邵士辰要忍耐就忍耐,要和那個杏花開滿牆頭的女人結婚就和那個女人結婚,但是……好友一定會後悔的,百分之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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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1 02:29:37 |只看該作者
台灣的冬天不太正常,而春天,也是很詭異的,當你還在想說冬天到底過去了,夏天就到了,那春天到底跟到哪裡去了呢?誰知道,自己去找吧!

貝曉茵往右看。“你為什麼穿毛線衣?”

邵文堯拉拉嘴皮子。“會冷嘛!”

嗯,有道理。貝曉茵點點頭,再往左看。“那你又為什麼穿短袖?”邵武舜瞇起眼,擺出狐疑的神情。“媽咪,你是不是老年癡呆發作了?這簡單的問題還要問,當然是會熱嘛!”嗯嗯,這也有道理。

可是……

貝曉茵搔搔腦袋,又來回各看他們一眼。“請問到底是會熱還是會冷?”

哥倆好對看一眼,不約而同伸手指住對方。“廢話,當然是他會冷[熱],我會熱[冷]嘛!”

貝曉茵靜靜默一晌,然後聳了聳肩。“算了,隨便你們!”

太聰明的小鬼最好不要太理他們,讓他們自生自滅就好囉!

“對了,媽咪,我們的生日快到了。”哥倆好一左一右對她露出天真可愛的模樣。

“是喔。”貝曉茵也很配合的咧出假笑。“那你們想怎樣呢?”

“我們決定?”兩張小臉兩副期待的表情。

“說說看。”

“喔耶,媽咪英明,媽咪萬歲!”喊過口號,盡了拍馬屁的責任之後,兩個小鬼就背過身去開始討論。“去狄斯奈樂園!”“幼稚!去北海道滑雪!”

“你會滑雪嗎?去狄斯奈樂園!”

“我學了就會!去北海道!”

“你是白癡,永遠學不會!去狄斯奈樂園!”

“我是天才,一學就會!去北海道!”

“……決鬥!”

“決鬥就決鬥!”

“讓你先挑武器!”

“慈悲的大道!”

“裁決的意念!”

“好,開始吧!”

於是,兩個小鬼同時拔腿衝向房間,五分鐘後,生死決鬥正式展開,貝曉茵卻在一旁快笑破肚皮了。

只見電腦螢幕裡,一個頭上長惡魔角的人物舉著電鋸揮出萬丈光芒殺向對手,而另外一個痞子樣的人物則是手握燃燒著熊熊火焰的吉他反劈回去,然後是驚天動地的雷光電閃,還有震耳欲聾的轟隆巨響,瞬間,整片螢幕都被一片白茫茫的閃光籠罩住,根本看不見裡頭到底幹啥了。“你輸了!”

“你也輸了!”

同歸於盡!

看看螢幕裡兩個趴在地上的人物,兩個小鬼互視一眼,再轉向已經笑趴在地上撿寶的媽咪,不約而同嘴一撅。

“媽咪!”兩個小男人的抗議。

“對……對不起!”言不由衷的道歉。

這實在不能怪她,兩個小鬼天天都在決鬥,每一次也都是同歸於盡,然後他們就會換武器再來,接著又同歸於盡,再換武器再決鬥,再同歸於盡,一直到所有的武器用光了,結果還是同歸於盡。

傷腦筋,這麼一來,該由誰來做最後的決定呢?

放心,在這個家裡,永遠都不用擔心會沒有人做決定,因為兩個小鬼最後總是會……“媽咪,決鬥!”

“怕你們不成,放馬過來吧!”然後貝曉茵就擠進兩個小鬼中間的位置,然後,有史以來最厲害的武器出場了……媽咪的板凳!

最後,電鋸,吉他,菜刀,棒棒糖,蒼蠅拍,扇子,磚頭,針管,還有一坨大便,通通都輸給了偉大的板凳。

“怎樣?”貝曉茵像小孩子似的得意洋洋。

“到哪裡?”兩個小鬼乖乖低頭服從勝利者的決定。

原本笑得跟偷吃魚的貓咪一樣的貝曉茵,一聽小鬼們問到這個問題,眼裡的笑意立刻消失了,跟著,她臉上的笑意也逐漸褪去,然後,她欲言又止地來回注視兩個兒子好片刻,終於,她滿含歉意地開口了。

“哪裡也不去,我們就在家裡慶祝你們兩個的生日。”

兩個小鬼又互覦一眼,嘆口氣。“等老爸?”

“……說不定他今年會來。”

“才不會呢,他早就忘了我們了!”

“不要這樣說!”貝曉茵加重語氣低斥,聲音裡卻沒有半點怒意,只有更深的歉疚。”他只是……工作太忙了,不方便。”兩個小鬼又是同樣的動作,倔強地抿唇不語。”你們不能怪爸爸這不是他的錯。”貝曉茵第N次嘗試要讓他們瞭解。

“那要怪誰?爺爺?”

“這……”

能怪誰呢?

誰也不能,只能怪命運的捉弄,可是,她究竟該如何讓孩子們瞭解這一切並不能怪任何人呢?

倘若不是她媽媽在臨終時把她託付給初戀情人!邵爸爸,邵爸爸也不會把她接到他家裡去住,記得當時孩子的爸爸還在美國念大學,畢業後雖然沒有繼續進修碩士學位,但他一回臺灣,隔天就入伍當兵去了,因此,在邵家住了將近四年,她跟孩子的爸爸碰面的次數絕不會超過十次。

不過,一見鍾情只需要碰一次面就夠了。

她承認,她對孩子的爸爸是一見鍾情,再見更傾心,三見已難以自拔,誰教他是那樣出色的男人呢!但她也知道他早已有個交往多年的戀人了,她可沒興趣客串第三者,因此她從不敢讓任何人知道自己的感情,可沒想到這樣還是被邵爸爸看出來了,而邵爸爸不但不生氣,反而興高采烈的對她說!

“太好了,我一直想讓你和那小子結婚,這下子我的願望可以實現了!”上一代未能完成的願望,說讓下一代來代替他們圓夢吧!是怎樣?這是父債子還,還是母債女還?貝曉茵目瞪。呆地傻了眼,想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來,錯愕的兩分鐘後才說得出話來。

“可是,邵爸爸,邵大哥已經有女朋友了呀。”

“不要提她了。”邵爸爸厭煩地揮揮手。“男性朋友比女性朋友多,又老是愛跟他們打情罵俏,告訴你,我一點都不看好那個女孩子!”

“邵爸爸,這種事得讓邵大哥自己決定啦!”她好笑地溫言婉勸。

“我是他老子,我來替他決定就好!”

“但……”

“不必再說了,就這麼決定!”

當然,事情就如她想像中那麼不容易,孩子的爸爸退伍後,邵爸爸就對他提出這件事,然後父子倆大吵了好幾次,直到某次爭吵中,邵爸爸狂怒到心臟病發,之後,醫生嚴厲警告孩子的爸爸,絕不可再讓邵爸爸生氣,不然下一次可能就救不回來了。

於是,孩子的爸爸終於屈服了。

於是,他們結婚了。

於是,他們又在邵爸爸的[要求]下,生了一對雙生子。

之後,孩子的爸爸就離開了邵家,和戀人相偕到米蘭去了,邵爸爸很是無奈,而她總是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只希望他們父子倆不要再為了她吵架。

就這樣過了五年,某個星辰黯淡的寂夜裡,邵爸爸在睡夢中去世了,兩天後,孩子的爸爸從米蘭趕回來,頭一句話就是向她提出離婚,她也馬上同意放他自由,唯一的條件是,孩子的監護權歸她,而他的回答是……

“我也不想要他們。”

令人心酸的回答,但她卻反而滿懷感激。“謝謝。”

“你想要多少贍養費?”

“不必了,爸爸也留給我不少錢,還有兩棟房子,夠我自立了。”
事實上,為了保障她和孩子未來的生活,邵爸爸把名下所有的積蓄和不動產全部都留給她和雙胞胎了,反而他自己的兒子半毛錢也拿不到。

不過,孩子的爸爸也不希罕那一點遺產。

“不,我不能一毛錢都不給,畢竟是你替我爸爸生了兩個孫子,他才能夠安安心心的走。”

“那就隨便你給吧!”

“精神賠償費三億?”

“隨便。”

“每個月30萬的贍養費?”

“隨便。”

“再加一棟房子?”

“隨便。”

“當然,還有孩子們的教育撫養費?”

“隨便。”

“……那就這樣吧!”

就那樣,他們在律師處簽了定,正式離了婚,那是她最後一次見到他。雖然他們約定好他有探視孩子的權利,但三年來,他一次也沒來過,連通電話也沒有,也難怪孩子們會對爸爸心懷不滿,而她也只能儘量開解他們,希望他們的怨懟不會更深,這是她唯一能為他做的。

因為,他並沒有錯。

“等你們長大之後。”他一手一個摟住雙胞胎,憐惜地在他們的額頭上各印下一吻。“你們一定會瞭解的。”

“又說這種我們小孩子不懂的話。”兩個童音異口同聲憤怒地抱怨。

貝曉茵不禁苦笑,不然她又能說什麼呢?

見狀,兩個孩子立刻心軟了,不約而同抱住媽咪的脖子,親暱的貼上媽咪香噴噴的臉頰。他們不喜歡見到總是笑得跟孩子一樣的媽咪露出那種成人式的苦笑。

“好嘛,就再等一次嘛!”

“謝謝。”貝曉茵欣慰的又各親他們一下。

“不過?事不過三。”弟弟很有默契的接下去說出條件。“今年就再等最後一次,以後,我們不等了!”

他們不必等,她自己等就好了。

在被稱為設計之都的米蘭,所有的東西,包括日常生活用品,都有著獨一無二的原創性,就連新社區裡的建築物,也常常可以見到十分有創意的新穎建築。

邵士辰的住所就是在一楝六角型的斜頂公寓裡,獨特但有點怪異,而屋內的裝潢擺設富麗堂皇、奢侈豪華,什麼都不缺,獨缺溫暖,這是絲娜所挑選的公寓,也是依照她的喜好裝潢的。

“你什麼時候才願意跟我結婚?”

從浴室出來,邵士辰就看見何絲娜又在吃避孕藥了,心頭不由得湧起一股悵然的抑鬱感。

不知道為什麼,最近他常常想到他那兩個雙胞胎兒子,也許是因為季傑老是故意在他面前提前他們,也或許是,對那兩個孩子,他一直有一份說不出來的歉疚,因為,他們並沒有錯。錯的是大人,卻要孩子來承擔後果,這是不公平的。可是,他並不是萬能的,無法做到兩全其美,終究只能捨棄其一,而孩子們就是被他捨棄的其一。

只是,他越來越懷疑,他是不是哪裡做錯了?

“絲娜,你什麼時候才願意跟我結婚?”得不到回應,他只好再問一次,語氣裡隱隱有幾分藏匿不住的不耐煩。

化妝台前的何絲娜這才回過頭來,媚態橫生地嫣然一笑。

“我說過,再等兩年嘛!”

“為什麼一定要再過兩年,不能是現在?”

“廢話,女人一結婚就不值錢了嘛!”

說是這麼說啦,不過何絲娜心裡想的卻是另一套。

其實她也不是真的還不想結婚,女人嘛,一旦結了婚之後才算有保障,可是,她更愛自由,實在不願意這麼快就被綁住。

如果邵士辰的佔有欲不是那麼強烈就好了。瞭解邵士辰的人都知道,雖然外表看上去是個十分熱情隨和的人,但其實他是個極端的大男人主義者,尤其是對自己的女人,他的佔有欲格外的強烈。即使他們尚未結婚,甚至連訂婚都沒有,他已看管得她很緊,就差沒用狗鏈子鎖在她的脖子上了,一旦結婚之後,不必花腦筋去想就知道,他肯定會管她管得更嚴厲,八成連門都不給她出了。

而她,最痛恨人家管制她的行動了。

她熱愛自由,熱愛交際,熱愛在眾多仰慕的視線中展現她的美豔風情,也熱愛女人嫉妒的目光,熱愛男人為她爭風吃醋,熱愛自己的兩性之間所擁有的優勢,這些,她一個也不想放棄。

如果硬要把她束縛在一個男人身邊,要她放棄她所熱愛的一切,很快的她就會窒息而死了。

所以,她還不能結婚,至少現在還不能。

“可是我想要孩子了。”或許,他們也能生對雙胞胎,就跟那兩個孩子一樣。

“這個嘛……”一聽這個敏感的話題,保絲娜馬上轉回去面對化妝鏡,繼續塗抹保養品,

“還早啦!”口裡含含糊糊地回避開去。

“不早了,你也不年輕了……”

她不年輕了?美豔的五官瞬間扭曲了,“胡說!”何絲娜猛然回過身來尖叫,“我還不滿三十,依然年輕得很!”

去年就滿了!

使了好大的力氣,邵士辰才把事實硬吞回去,“但絲娜,我真的很想要你替我生個孩子。”他婉言提出他的希望。

“我不想生!”何絲娜斷然道,頓了頓,再稍做更正。“現在還不想。”

“為什麼?”

“為什麼?”何絲娜終於整個人轉過來正面對著邵士辰,媚眼掩不住讚嘆的上下欣賞那個曾經排名世界十大男模之一的迷人男子。“這還用問嗎?”

除了腰間圍著一條浴巾之外,他那毫無半線贅肉的身軀是赤裸裸的,寬闊的雙肩、厚實的胸膛,柔韌的腰身挺得宛如利箭般的筆直,雙腿修長而充滿了力道美,只要是女人,見了都會禁不住小腹打結,全身所有的神經末梢都興奮起來。

這個超優質的男人,是她的。

“瞧瞧你……”她的呢喃充滿了誘惑,指尖輕輕地點在他胸膛上,曖昧地轉了個圈後,再緩緩溜滑下去,很快便見到他顯現出興奮的狀態,她不覺露出得意的微笑。“如此傲人的身材,就得……”她扭著水蛇腰起身,將半裸的嬌軀上他的身,若有似無地磨蹭著。“配上我這副完美的胴體,要是生了孩子,我的身材一定會變形,還會有妊娠紋,會變醜,那就配不上你了!”

“我不在乎。”

“我在乎。”

“但你可以……”

“你如果是真愛我的,就不要逼我!”

“……”

一句話就堵住了邵士辰的嘴,一如以往,只要她說出這句話,他就無法不讓步,只因為他虧欠她……

“為什麼你能夠如此平靜的答應讓我和別的女人結婚?”

“因為我愛你,我不想讓你為難。”

“絲娜……”

“我會等你的。”

等什麼?不必明言,他與她都心裡有數,就等他父親去世的那一天,一切就能夠回復原狀了……

而這一等,就是五年。五年後,他父親一去世滿百日,他就和妻子簽字離婚,回到何絲娜身邊,但她卻拒絕立刻嫁給他,拿出種種理由一拖再拖,一延再延,原以為她是在報復他不得已的背叛,他也只好默默地忍耐,然而拖得越久,他也越來越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了。

她是真的不想太早結婚,還是不想和他結婚了?

不能怪他這麼懷疑,因為她飛到美國的次數實在太頻繁了,而且總是不讓他陪伴,換了他要到美國時,她又找出各種藉口推拒陪同他前去。

雖然她的理由很正當,她在美國念大學時的同學死黨,多數都在美國結婚或工作,不是有家眷就是工作纏身,由她這個工作時間不固定的人去探望她們也沒什麼不對。

可是,為什麼從美國打來找她的電話都是男人呢?

“絲娜”

“嗯?”

“你愛我嗎?”

“廢話,不愛你的話,我幹嘛等你那麼久?”

那是三年前,現在,是他在等她了……

難不成,她也要他等五年?

“但……”

“噓……”纖指輕輕掩住他的嘴,“這種時候不應該談那種無聊的事,這種時間應該是……”她低喃,貝齒微啟,不輕不重地咬住他的乳頭,激起他一陣興奮的戰慄。“享受的時候!”

結婚不是無聊的事!

邵士辰想抗議,張口卻只能發生喘息的聲音,明知每一次她都用這種方法來終結他的話題,他卻無法不沉淪她的誘惑裡。

在這一刻裡,他也分不太清楚自己究竟是愛她的人,還是愛她的性了!

而在邵士辰身不由己地臣服於何絲娜的誘惑之際,一抹得意的,奸詭的笑容也悄悄地在她的唇畔渲染開來。就知道只要她說出那一句話,他就會低頭,只因為當年她的[體諒]。

誰知道,當年她之所以會那麼[體諒],其實為的是她自己,而不是真的有多麼寬宏大量。因為,她根本不能生孩子。

那是在他回臺灣當大頭兵啃饅頭的時候,她不容易脫離[監控]的她在美國玩得太過火,天天都在一夜情,結果子宮外孕不自覺,直到大出血了才就醫,當時狀況已經十分危急了,為了保全她的性命,醫生只她把整個子宮都拿掉了。

從此,懷孕生子那種事就與她無緣了。

會吃避孕藥也只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因為邵士辰是獨生子,就算他不在乎,但他那個思想已經可以登上考古排行榜的老古板父親,老是把[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句話掛在嘴上,不時嘮叨著要邵士辰儘快生個孩子,早晚有一天邵士辰聽得不耐煩,就會開始催她生孩子了。

所以,她不能讓邵士辰知道她不能生育,她之所以才會故作體諒讓他去結婚生子,只要那個女人替他生了孩子,邵士辰他父親就不會再催他生孩子,他也就不會逼她一定要生了。

反正,他早晚會回到她身邊的,就算他的人躺在別的女人身旁,他的心永遠是屬於她所有。之後,果如她所料,在他的妻子為他生下一對雙生子之後,他就毅然決然地離開了邵家,遠離臺灣到米蘭來和她同居;婚後五年,他父親去世,他也立刻離婚回到她身邊了。

一切都很完美。

除了……

他為什麼老是催她結婚呢?現在這樣不很好嗎?

當她希望有他的陪伴時,他就在她的身邊;當她覺得受不了他的緊迫盯人時,就溜到美國去尋歡作樂,放鬆自己,只要謹慎一點,不要被她察覺到她究竟在美國幹什麼,她的美好時光就能一直持續下去,這樣不是很好嗎?

所以,她不想結婚,不想失去自由。

可是,三年過去,他開口要求結婚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也越來越難以推拒了,甚至,她也隱約感覺到他似乎有所懷疑了。

她是不是應該稍微收斂一點呢?

中國人有三大節日:春節、端午節和中秋節,在臺灣,這三個大節一定會放假並大肆慶祝,而這年,邵家雙胞胎的生日恰好是在中秋節這一天,他們也正好可以放假在家裡好好慶祝一下。可是,孩子們的爸爸依然沒有出現。

按照約定,貝曉茵不再提起那個一再令孩子們失望的男人了,她和兩個孩子如常的生活著……

“哇,稀飯配肉鬆,我最愛的!”

哥哥一看到餐桌上的早餐,立刻歡呼著衝過去就定位,弟弟則慢吞吞地拖著腳步來到媽咪身邊,委屈地扯扯她的圍裙。

“明天要做我最喜歡的火腿起士三明治喔!”

貝曉茵不由失笑。

不愧是雙胞胎,兩個孩子同樣活潑、同樣調皮,也不時表現出驚人的默契,但是在某些方面,他們又有截然不同的個性。

譬如說吃東西,他們的口味是全然相反的,一個愛吃鹹、另一個愛吃甜,一個愛吃中餐,另一個就愛吃西餐;或者穿衣服,他們也有極端不同的品味,一個規規矩矩的像老學究,另一個就愛作怪,七歲的小鬼頭成天鬧著要染髮,而且褲頭老是扯到臀部一半,要掉不掉的,驚險萬狀。“小朋友,幹麻要讓你的小屁屁吹風啊?”

“厚,你落伍了啦,媽咪,這是流行啦!”

落伍?她?

開什麼玩笑,她是堂堂戀戀風情婚友社的副社長耶,每天早上出門上班,哪一次不是光鮮亮麗的?社裡公認他是最時髦的職業婦女呢!

不過......

讓屁股吹風是流行?

好吧,她承認她是落伍了,可是......

“小學生不許染髮,不然老師會罵人喔!”

“好嘛,那我一放暑假就染髮,開學時在洗掉好了”

反正,他就是要染髮就對了。

貝曉茵哭笑不得,也很不服氣。可惡,這兩個小鬼頭竟然比她這個職業婦女媽咪更時髦、更先進呢!此外,他們的腦袋瓜子也不太正常,一個擁有過目不忘的天分,卻對數科束手無策,連一加一等於二都不太了,一碰到考試就抱鴨蛋回來給媽咪煎荷包蛋:一個是數科上的天才,卻背不起來最簡單的兒歌歌詞,老是得勞煩媽咪到學校去跟老師解釋,他不是故意不背書,而是真的背不起來。

然而即使他們兄弟倆都有跳級的資格,卻同樣堅持要跟其他同學一樣一級一級慢慢升上去,生命對他們而言是很簡單的,把握童年快樂的時光,成為將來最美好的回憶,這是他們唯一的責任。

那是他們親愛的媽咪教他們的。

“ok,明天媽咪會做你最愛吃的火腿起士三明治,可以了吧?”貝曉茵蹲下身用力摟摟小兒子。

“謝謝媽咪!”弟弟滿足的笑了。

多麼可愛的笑容,多麼貼心的孩子阿!

貝曉茵也漾開了跟他們一樣燦爛的笑靨,滿足的看著他們用完早餐,然後相偕出門走路上學去。

“小心過馬路喔!”

“知道了!”在金錢上,她是相當富裕的;但在生活上,她和孩子們卻總是保持最低調的平凡生活,因為,平凡才是福。它可不想讓自己或孩子成為綁架勒索的目標。

送孩子出門後。輪到她忙自己的了,不過他並沒有立刻準備出門,而是花了一小時在健身室之後,方才出門上班去。

這是她在離婚後養成的習慣。

“家裡沒有成年男人嘛,所以我得讓自己健壯一點,才能夠負起男人的那份責任阿!”

這是她的解釋。

但她在解釋的時候,總是噙著一抹神秘的笑意,令人疑惑她的解釋究竟是真是假?

“你乾脆去學跆拳道、空手道好了!”趙梅芙隨口建議。

“有啊!高中、大學社團,我參加的就是跆拳道。”說著,貝曉茵馬上拉開馬步比一個很酷的架式,差點把窄裙撐破了。

“我已經是二段了喔!”

“是不是真的呀?”

趙梅芙懷疑地斜著眼上看下看,怎麼看都不覺得面前這個身材算得上是嬌小,曲線卻是十分窈窕的女人會是個台拳道二段的高手。請問她的三頭肌、二頭肌在哪裡?更何況,熟識她的人都很清楚,這個在外頭老是極力想隱藏起自己,搞得自己像個阿飄的小女人,其實是個患有恐慌症的膽小鬼,一旦面對陌生人就會變得十分緊張,如果硬要她和陌生人交談,緊張就會進階為恐慌,要是再嚴重下去的話,就會進化成歇斯底里了,那時誰也救不了她了!

唯有在熟人面前,她才能夠顯露出本性,輕快俏皮又熱心助人,喜歡搞笑、喜歡耍寶、公司內部的活動,她永遠是帶動唱的那個人,誰有困難,她也是第一個伸出援手的,一個各方面都很討喜的女孩子,那才是真正的她。

所以邵爸爸才會那樣堅決的要促成她和兒子的婚姻。

只是恐慌症的影響始終困擾著她,她只好一出門就竭力隱藏自己,為的是避免陌生人注意到她而被迫必須和陌生人有所交集。

幸好,要面對客戶的並不是她。

“當然是真的,信不信我能夠一個人同時對付五、六個大男人?”貝曉茵不甘心的嗆聲,還虎虎有聲的揮兩拳給她鑒定一下。

“信,當然信,”趙梅芙似笑非笑地勾了一下嘴角。  “只要你不恐慌的話。”
貝曉茵頓時僵住,繼而尷尬的漲紅了臉。對,只要她不恐慌的話,她的能力確實足以同時對付五、六個大男人,七、八個都沒問題,問題是,一旦面對陌生人,她一定會開始緊張,最後變成恐慌的呀!

就在貝曉茵尷尬得不知何是好之際,幸好,柳翠心通報說客戶到了。

“放你一馬,我先去見新客戶了,”趙梅芙揮揮手就走了。

貝曉茵暗自鬆了口氣,慶幸客戶及時來了,不然趙梅芙一定又會借機說要替她介紹幾個“能夠照顧她”的男人了。
唉,明明知道她的秘密,幹嘛還跟她這樣盧呢?
嗯,對,她有秘密,一個大秘密,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人知道她的秘密,那就是趙梅芙,所以三年前,當她正煩惱要找什麼工作時,趙梅芙才會叫她不要找工作了,乾脆自己來開婚友社好了。
老實說,她真的很慶幸當時有聽從趙梅芙的建議,豐厚的報酬不說,她也的確從婚友社的工作裡得到相當大的成就感和滿足感。
而這完全要歸功於趙梅芙對她的信任,如果不是趙梅芙對她百分之百的信任.她也無法撮合那一對對幸福的佳偶,無法砍斷那一樁樁不應該結合的孽緣,婚友社也不會有今天的成功了。可是.一提她的問題.趙梅芙就會變得非常頑固,堅持非要替她找個個能夠照顧她的男人不可。她根本不需要任何人照顧好不好?她要照顧人,她的兩個兒子,另外.在將來,還有……
“喔耶,我的乾貝湯!”
“喔耶,我的草莓!”對大部分的家庭主婦而言,農曆春節是一年裡最辛苦的節日,要大掃除,要準備年貨,拉拉雜雜的事比山還多,不累死就不算春節。
但對貝曉茵來講,再輕鬆不過了。
因為他們住的並不是什麼大門大戶大豪宅,只是一棟三房兩廳的小公寓,平日就保持得十分整潔,大掃除起來也就不會太累人,更何況它還有兩個小奴隸,隨便吆喝一聲,兩個小奴隸就搶著為她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
至於年夜飯,那更簡單了,不需要山珍海味,也不需要滿漢全席,哥哥只要有一鍋乾貝燉白蘿排骨湯.就是天堂了;弟弟只要有一大盆煉乳草莓,連壓歲餞都可以不要了:而她自己呢,也不難……  “喔耶,我的蔥爆蝦!”她學孩子們稚氣的叫。然後三個人相對哈哈大笑,緊接著,一個小鬼跳起來跑向DVD錄放影機,另一個也跳起來衝向冰箱。
“我放影片!”
“我拿果汁”
“我......呃,先開動!”話落,貝嘵茵就不客氣地拿筷子夾鮑魚片了
不一會兒,母於三人便聚精會神地看著DVD,一邊享受滿桌豐盛的年夜菜,偶爾嘻嘻哈哈地評論一下劇情或男主角的演技.團圓的氣氛溫馨地彌漫在周圍,完全不會因為少了男主人而有所缺憾。
在這同時,遙遠的瑞士!
“絲娜,現在是農曆春節.你不覺得應回家和家人一起團圓嗎?”
“不要,我就偏要來滑雪.怎樣?”
由於是農曆春節.中國人的團圓日,所以這回當何絲娜又說要出國時,邵士辰便堅持要陪她一起去,這種緊迫盯人的舉動自然惹得何絲娜很不爽。
有個“多餘的東西”跟在身邊,她要怎麼找其他男人“輕鬆一下”呢?因此,打從登上飛機那一刻開始,她就沒給過邵士辰好臉色看,他說東,她就偏要往西;他說白,她就說黑;他說芋頭,她就堅持是番薯,這樣一趟整下來,邵士辰有在大的耐性也不夠用。他也生氣了。
一下飛機,兩人就開始爭吵,不吵的時候就冷戰,頭一回,兩人之間鬧得如此僵硬。
“不要在過去了,那邊是危險區!”
“我偏要-”
為了賭氣,何絲娜掛著雪杖,硬是滑向公告危險區而去,邵士辰也只好緊跟在後頭。
十分鐘後,驟然一陣天搖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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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1 02:30:4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他需要你。”面對那張生硬而毫無表情的臉,季傑猶豫又猶豫,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把他要講的話說出口,可是又不能不說,掙扎了老半天,為了好友,最後,他還是硬起頭皮把話講出來了,因為……

邵士辰真的需要她。

不,應該說是,邵士辰需要的是他那兩個兒子,畢竟是他的親骨肉,或許對他能有某種程度的激勵作用也說不定。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貝曉茵雙手交互緊握,努力想擠出笑容來,畢竟季傑是前夫的至交好友,起碼他要給人家一個客套的笑吧?可是,笑不出來,她真的笑不出來呀!就算他是前夫的好友,但對她而言,眼前這個她只見過幾次面,話也說不上兩句的依然是個陌生人,而面對陌生人,她就會緊張,不但心跳像直升機一樣直線往上飄升,冷汗更是狂冒,更何況,他們還必須談話,現在,她已經覺得有點頭暈了,她知道她已經進入恐慌狀態了,這樣的她,怎麼可能笑得出來?

不過幸好她的緊張、她的恐慌只是一種下意識的心理反應而已,不管有多緊張、有多恐慌,就算顫抖得上下兩排牙齒都掉光了,她的腦筋仍然是冷靜、很清明的。

可是,還是希望能儘快把事情解決掉,不然還沒有說完他就昏倒了,那就沒戲好唱了。

然後,她急她的,季傑卻好像跟她作對似的又遲疑起來了。

“是……呃……是……”

喔,拜託,別再拖拖拉拉了好不好,難不成真的要等到她昏倒?

“請說。”貝曉茵忍不住催促。

她一催促,季傑這才下定了決心要說出所有事實,雖然眼前這個被邵士辰離棄的女人很可能會因記恨而百般嘲諷、為難他,但是,她有權利知道。“是絲娜,她堅持要去滑雪,還故意跑到危險區去,結果……”雪崩了。

幸好邵士辰及時瞥見一座小的不能再小的小山洞,立刻拉著何絲娜躲進去,兩人才免於被活埋的厄運。

可是,洞口被雪封住了。

兩人困在小山洞裡整整四天才被就出來,由於邵士辰把最保暖的衣服全讓給何絲娜穿了,因此何絲娜除了一些小凍傷之外,幾乎是完好如初的;但邵士辰可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他的雙腿凍傷太嚴重,再急救無效之後,只能進行截肢手術。

他失去了小腿三分之二以下的兩腳。

“其實。以士辰的個性來說,失去雙腳雖然是相當嚴重的打擊,但還不至於擊垮他,是絲娜,她實在是……實在是……”季傑咬牙切齒地說不下去了。

果然是為了那個他深愛的女人。

“她怎麼樣了?”貝曉茵輕聲問,雖然恐慌級數依然在節節往上攀升,聲音卻十分冷靜平穩,一點也聽不出來有什麼不對,多年“訓練”下來,這是唯一的成果。

“一切都因她而起的,但是在士辰最需要他的時候,他竟然……竟然……”

“怎樣?”

“說要和士辰分手.”

“為什麼?”

“她說,士辰已經配不上他了……”

“我們分手吧!”絲毫不擔心會傷到人,何絲娜就這樣開門見山,直截了當把話老老實實地說出來了,聽的邵士辰一陣錯愕,好一會兒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才好。“為什麼?”

“我還是愛你的,可是,我真的無法忍受當我和你一起出去的時候,別人同情的眼光,那比殺了我更可怕!”

她愛的是眾人羡慕嫉妒的目光,可不是同情可憐的眼神。

“你……只在乎別人的眼光?”

“沒錯,我最在意的就是別人的眼光。”

“比我還重要?”

“比一切都重要!”何絲娜毫不猶豫地道。

“是嗎?”邵士辰嘲諷地一笑。“那我們十幾年來的感情又算什麼?”

“我說過,我還是愛你的,可是你已經是個殘廢的人了,何苦拖累我呢?就算你裝了義肢,但是,能見人嗎?有事的時候怎麼辦?跳舞的時候怎麼辦?當我有危險的時候,一個殘廢又如何保護我?”

這是最傷人的實話,邵士辰確確實實被打擊到了。

“……”

“記得我也說過,我不想生孩子是擔心身材變形配不上你,而現在,是你配不上我了,你瞭解嗎?”

“……”或許,現在他應該要瞭解了。

“過兩天我會把你送給我的東西全部還給你,至於我送你的東西,也麻煩你全部都還給我!要斷就要斷個乾淨。”何絲娜臉上不見一絲半毫的愛意或不捨,只有冷酷的無情。“以後,請不要再來找我了,我不希望被人就愛看到我和一個殘廢在一起!”

“……”

就這樣?

十多年的感情就這樣三言兩語便宣告結束了,只因為他為她的任性而失去了雙腿?她是真的愛他嗎?

“士辰挽留不住她……”季傑頓了頓。“不,他根本沒有挽留她,只是靜靜的看她離去,我以為他終於看清絲娜的真面目了,但出院後,他一回到臺灣來就把他自己關起來,半步也不肯踏出家門,連公事也是由電腦聯機處理的,我……”他嘆了口氣。“真的很擔心他,不知道他的情緒會低落多久,或者就這樣沮喪下去,一輩子都爬不起來了……”

邵家老宅子位於臺北郊區,雖然占地廣闊,確實一棟老式的雙層洋房,交通又不方便,環境也過於清幽寂靜,讓退休的老人家去怡情養性是很適合,但年輕人可不愛在那種地方數螞蟻,因此,邵爸爸的喪事過後,邵士辰就不曾再回去過了。

直到出事回台後,邵士辰才又搬回老宅子去住,很明顯的是要躲起來,不想讓人瞧見他狼狽樣,就連朋友,他願意見的也只有季傑一個人,其他人,他連電話都不肯接,好像要把自己與外界完全隔離起來似的。

這種情況,身為至交好友的他怎能不擔心呢!

“不會,他不會的!”貝曉茵斷然道。

“我也知道以他的個性應該不會,他向來都是個樂觀豁達的人,他很有勇氣,就算半身不遂,再也沒有站起來的機會,那也不一定能夠打倒他,只是……”季傑央求地瞅住她。“必須要有人激勵他,讓他有振作起來的力量,他……”

“我會帶孩子回去的。”

“真的需要……呃?你說什麼?”

“我會帶孩子們回去的。”

她會帶孩子們……耶?就這樣?

季傑張口結舌,好半響回不過神來,一回對神來又忍不住挖挖耳朵,懷疑自己幻聽。

幸災樂禍呢?

冷嘲熱諷呢?

至少也要有刁難,或者來幾個條件吧?

但,沒有,沒有幸災樂禍、沒有冷嘲熱諷,也沒有刁難,更沒有任何條件,甚至不用費力氣說服,她就如此輕易地答應了。

是怎樣?他剛剛說了什麼神奇字眼嗎?

“你……真的願意帶孩子們回去照顧他?”季傑的口氣仍帶著強烈的懷疑。

“只是一陣子。”貝曉茵強調。“之後他一定會振作起來的,就像以前那樣強悍、有力量,再也不需要人家照顧了!”因為她語氣語氣中堅定地信心,季傑不由得訝異了。於是,他頭一次以認真的眼光仔細端詳對方;然後,他發現她的臉色好像有點發白;接著又發現她的手指頭好像在微微顫抖著,最後,再發現她一直在緊張地吞口水。

“你怕我?”他錯愕地傻了眼。

“……是。”雖然他自己並不認為自己是害怕,可是,醫生說會恐慌就是因為害怕,那大概就是害怕吧!

是?

她說是?

他長得很惡魔嗎?

“為什麼?”他以抗議的語氣問,雖然他長相不及邵士辰出色,但也不難看吧?

“因為你是陌生人。”這是唯一的原因。

“可是我們見過好幾次面了。”再抗議。

“我們不夠熟識。”只是算見過面而已吧。不夠?

“你是說,”季傑有點明白了。“必須要十分熟識的人,你才不會害怕?”

“是。”

“那麼士辰呢?他應該不算陌生人吧?但是你對他……”

“他並沒有給我機會認識他。”

季傑怔了一下,旋即愧然地轉開目光,不敢面對她。

當年,他也很不贊同邵士辰他爸爸那種罔顧兒子的意思,強迫逼婚的手段,因此也毫無道理的討厭起那個邵士辰被迫娶的女孩子,連面都沒有見過,就單方面的認定他一定是個愛慕虛榮的女孩子。

於是,在邵士辰舉行婚禮的前兩天,他刻意向邵士辰免費“貢獻”了不少鬼主意,譬如……

“要上床,就把她當作是妓女……”

“反正她只是妓女,你也不跟他做什麼溝通,連話也不必跟她說……”

“一旦她肚子裡有了你的種滿足了伯父的要求,你就可以丟下她,回米蘭去和絲娜一起住……”

“一有機會就和她離婚,斷的乾乾淨淨的,就當不曾有過她那個人……”諸如此類的“建議”全部都是蔑視對方,惡意遺棄對方的做法,當時覺得是她應得的待遇,但現在,他終於瞭解到自己的幼稚與自私。唉,年輕人就是不懂事啊!

“不過,現在還有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我擔心士辰不肯讓你回去……”

話說出口的當兒,季傑可以肯定這個可能性高達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沒想到貝曉茵只不過一句話而已,馬上被降為零可能性。

“他不能拒絕讓我回去那棟宅子。”

“咦?”季傑怔住了。“為什麼?”

“因為那棟老宅子,爸爸在遺囑裡是把它留給我的,雖然因為生活便利上的需求,我不得不帶孩子們搬到忠孝路這邊來住,但那棟老宅子還是在我的名下,是屬於我的,所以,有權趕人的是我,而不是他……”

腦袋更暈眩了,貝曉茵連忙停下來深呼吸,直到暈眩感減輕一點後再繼續。

“當然,我是不會趕他的,可是,就算他不歡迎我,但兩個孩子畢竟是邵家的骨肉,他沒有權利不讓他們回去看看他們出生的老宅子吧?”季傑聽得啞口無言。她說得沒錯,不管邵士辰再有如何不想承認,那對雙胞胎終究是她的親骨肉,這是他否認不了的。

“那就沒問題了,那麼,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再過十天暑假就開始了。就那時候吧!不過……”貝曉茵遲疑一下。“我有個條件。”

條件?

季傑馬上警覺起來。“說說看。”

“要激勵他振作起來,我有我的方法,”貝曉茵緩緩道:“請你不要預先通知他說我要帶孩子們回去,也不要插手干涉我們之間的問題,甚至提也不用提說你曾經來找過我們,可以嗎?”

這就是她的條件?

“還有嗎?”

“沒有了,就這個條件”

季傑深深注視她一眼。“可以。”

“那暑假一開始,我就帶孩子們回去。”於是,事情就這麼說定了,再聊了幾句後,季傑注意到貝曉茵始終很緊張,還狂冒冷汗,為免她因嚴重脫水而昏厥,甚至心臟鬧罷工直接倒地斃命,他也就起身告辭了,同時決定以後一定要找機會多和她聊聊,免得她一直把他當作惡魔。

“我會再和你聯絡。”

“好。”

貝曉茵點點頭,猶豫一下,強迫自己應拉開嘴角扯出一抹笑,在她自己猜想,她的笑一定很生硬、很難看,不過,人家都要走了,至少要給人家笑一下,不然人家還以為她在生氣,那就不好了。

誰知到她自以為難看得笑,在季傑眼裡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她才剛剛拉開嘴,他就驚訝地瞠大了眼。

好羞怯可人的笑!

雖然遠遠不及何絲娜的豔麗奪目,但她也算有幾份姿色的了,最特別的是,她那清妍秀致的五官,具有一種十分耐人尋味的飄忽氣質,相當吸引人,只可惜,那張有味道的臉,那張臉卻總是沒有任何表情,光是第一眼,就會讓人冷了一半,再多看一眼,所有興致就全都跑光了!然而此刻,她那抹遲疑而羞怯的笑容,卻在瞬間使她轉變成一個惹人憐愛,令人砰然心動的小女人,使他忍不住脫口道:“你應該多笑一點,你笑起來真的很迷人,你知道嗎?”

但見她在一怔之後,刹那間臉色爆紅,僵硬的臉皮終於被扯動了,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根本就只是一個怕生的小女人而已嘛!

而且,她這副窘迫的樣子竟然比剛剛那抹笑更動人呢!

片刻後,當季傑離開貝曉茵的家,一邊掏出車鑰匙,一邊走向他的車子時。心裡還在疑惑著。

那樣清新可愛的小女人,邵士辰怎會忽視她那麼久呢?

鐵欄杆門前的車道上,一輛半新不舊的銀色福特緩緩駛近,車速一降為零,駕駛座旁的車窗便徐徐落下,一雙清亮的眸子迫不及待地朝鐵欄杆門內的宅子望去。

再度見到邵家老宅子,貝曉茵不覺感慨之情油然而生,在這裡的回憶其實多半是美好的,邵爸爸十分寵愛她,陳伯和陳媽也對她很好,而且,她是在這裡孕育了雙胞胎兒子,也是在這裡和他們一同成長,雖然後來離開了,但是......她還是又回來了!

“媽咪,你不是很想念爸爸嗎?為什麼不見他呢?”後座,雙胞胎兄弟倆也打開車窗,好奇的朝鐵欄杆門裡探呀探的,他們是在五歲的時候離開的,實在沒什麼印象了。

“這種時候,他不會想見到我的。”

“可是......”

“更何況,”貝曉茵回眸,俏皮地擠擠眼。“這場勇氣大作戰,主角是你們兩個,媽咪我只是幕後的編劇兼策畫,用不著我出場的。”

“客串一下路人甲也不行嗎?”紹文堯咕噥。

“我才沒那種空閒呢!”貝曉茵失笑。“以前你們爸爸的身體很好的,現在就不行了,所以媽咪我要好好替他調養身子,好讓他恢復過去的強健,才有足夠的體力應付裝上義肢的辛苦,懂嗎?”

“好嘛!”紹文堯像個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

“可是,媽咪,”紹武舜推推媽咪,想要搶回媽咪的注意力。“這棟房子雖然很大,你和老爸也不可能永遠都碰不上面吧?”

“放心、放心,”貝曉茵胸有成竹地安撫寶貝兒子。“我打電話跟陳伯聯絡過了,他說你爸爸除了睡覺之外,幾乎都待在書房裡,當然,以後你們還得帶他上健身房運動,除此之外,他並不會到處走動,所以我會和他碰上面的機會幾乎可以說是零。再說......”

她得意的一笑。“我在這裡住了將近十年了,熟得很 ,想避開一個人並不是難事,還有陳伯和陳媽的幫忙,沒問題的。”

兩個小鬼對視一眼,不約而同聳了聳肩。“那學校怎麼辦?”

“這個嘛......”貝曉茵遲疑一下,“呃,我想替你們辦轉學,可以嗎?”

雖然他們只是兩個小鬼頭,可是貝曉茵向來都很尊重他們的意思,尤其這是有關於他們的學業問題,更要聽取他們本人的意見。

“轉學啊?也可啦,反正朋友到哪裡都可以交,老爸可只有一個。”

“謝謝你們的體諒,”

“不管他對我們怎樣,總是我們的爸爸嘛!”

兄弟倆同樣一副“大人不計小人過”的小大人樣,看的貝曉茵不禁暗暗好笑。

“不過,你們千萬要記住......”

“記住什麼?”

“絕不能同情你們的爸爸。”兄弟倆沒有說話,只是將四道疑問的目光投向媽咪。“這時候的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那只會讓他更軟弱、更站不起來。”貝曉茵耐心的解釋。“這時候的他需要的是嚴厲的鞭策,要讓他又忙又累到沒有時間自怨自艾,很快的,他就會累計足夠的勇氣自己站起來了!”

兩個小鬼相對一眼,然後動作一致的點了點頭。

“懂了。”

“好,那......啊,對了,還有......”

“什麼?”

“順便讓你們的爸爸好好的『認識』你們一下,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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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1 02:31:26 |只看該作者
很正常的一句話,但母子三人卻在話聲剛落不久,同時放聲狂笑起來,笑聲裡飽含了濃濃的不懷好意,要是有人聽到,肯定會懷疑......

他們到底是來幫忙的,還是報復的?

午後微風徐徐地飄,飄過牆頭、飄過庭院、飄過露臺,最後,飄進了屋裡,悠悠撩起窗前的水色紗簾,嘆息似地拂上邵士辰的腿,他沒有動,靜靜地看著水色紗簾躺臥數秒後,隨即離去,再次露出那雙已然殘缺的腿,片刻後,他的嘴角抽搐一下,猛然閉上眼。不行,還不行!

時間,他需要更多的時間來接受這項殘酷的事實,不是再也無法振作,只是,需要更多的時間......

難道,這就是他的報應?

忤逆不孝,差點氣死老父;無情無義,背叛了戀人;狠心絕情,遺棄了親子,這,就是他的報應嗎?

忽的,他睜開眼,好像要把所有的煩惱都甩脫似的用力甩了甩頭,隨即推動輪椅到書桌後,打開電腦,試圖把心神專注到工作上,不想再去思考那些永遠得不到答案的問題。

然而,不到十分鐘他就放棄了,雙手十指從電腦鍵盤上收回來,頹然地蒙住苦澀的臉。

該死,都四個多月了,他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自己這雙腿!

然後,不到兩分鐘後,他又猛然抬起頭啦,一臉堅毅不屈的神情,咬緊牙根命令自己振作起來。夠了,半年的時間已經夠了!他不能再頹廢下去了,他得儘快振作起來,總不能一輩子躲在家裡自怨自艾,舔舐傷口吧?不,他雙腿雖殘了,可不是廢物!

於是,他又一次強自振作起精神來,再次努力吧注意力集中到工作上,這回,他支持了二十分鐘之後才宣告放棄。

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再“站”起來呀!

就在他第N次陷於惶惶然的情緒當中時,突然,桌上的對講機傳出了管家陳伯小心翼翼的聲音。

“少爺,有.......呃,客人來訪。”

關他屁事!

“我不見客。”

“我知道,您吩咐過了,除了季先生之外,您誰都不見,可是這幾位......呃,客人,我沒辦法請他們離開。”

“為什麼?”

“我沒有權力。”

“這是什麼話,我......”

“您也沒有權力。”

邵士辰聽得一怔,繼而狂怒,他自己的家,他會沒有權利請不受歡迎的客人離開?

“好,我自己去『請』他們滾蛋!”

在憤怒之下,他使力推動輪椅到門前,怒火沖天地扭門把拉開門,然後,冰水當頭潑過來,他結結實實地呆住了!

門外,早已有人擋在那裡了。

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穿著卻大相徑庭的小鬼,一個神氣巴拉地雙臂環胸,一個氣勢洶洶地兩手插腰。大刺刺地以睥睨的眼神斜睨著他。

“喲,好久不見了,老爸!”

“嗯哼,你......變得可真多呀!”

邵士辰張嘴,卻吐不出半個字來,依然處在震驚當中回不過神來,雖然四年來未曾見過半次面,但他一眼就認出他們了。

他們長得可真像他呀!

“難怪不敢來見我們,原來......”雙臂環胸的小鬼往邵士辰腿下一瞥。“怕丟臉啊!”

“哼!”兩手插腰的小鬼冷笑。“報應”

聞言,乍然相見的震驚與錯愕瞬間蒸發,邵士辰的怒氣再度礦湧而上。“你說什麼?”他怒吼。

“吼什麼吼,怕你啊!”兩手插腰的小鬼毫不畏縮扯喉叫回去,半點也沒有被邵士辰的怒氣嚇到。“說你這是報應,怎樣?不服氣來咬我啊!”

“你......你們......”來回看著兩個兒子,邵士辰氣得說不出話來。

“我叫紹文堯,是你的親生兒子,不要說你連這個也忘了吧?”雙臂環胸的小鬼大驚小怪地嘲諷道。

“我叫紹武舜,也是你的親生兒子。”兩手插腰的小鬼咕噥,然後表情滑稽地對雙臂雙胞胎哥哥擠擠眼,食指在太陽穴那邊繞圈圈。“肯定是忘了,不是更年期到了,就是老年癡呆開始發作囉!”

“胡說,你們......”邵士辰啼笑皆非地怒叱。

但兩個小鬼根本不給他機會辯解,他一出聲,他們轉身就走。

“白癡都不會承認自己是白癡。”

“就是。”

“所以,他一定是老年癡呆發作了。”

“沒錯。”一加一,一定等於二的啦!

“你們......”可惡的小鬼!

要是他兩條腿好好的,一定會追上去給他們的小屁屁一頓好打,可惜,坐輪椅不太適合賽跑,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愈走愈遠,明明滿肚子怒火,卻拿他們一點辦法也沒有,最多只能再吼問過去。

“你們回來做什麼?”

“媽咪說的,這裡也是我們的家,為什麼不能回來?”

他的前妻?

那個女人,她有何企圖?

“那她人呢?”

“她不想見你!”

隨便一句話打發了他,那兩個小鬼轉個彎就不見了,獨留邵士辰一個人在那裡猛拍輪椅扶手,咒駡不已,發誓非要想辦法把他們抓來痛打一頓不可。

還有那個女人,他的前妻,她一定是故意要給他難看,才會特地帶兩個孩子回來“欣賞”他悲慘落魄的樣子,以報復他對她的絕情,以及他這四年來從未去探望過孩子的狠心。她以為這麼做,他就會難堪得不得不逃離這個家了嗎?少在那邊做夢了,別想他會像條喪家之犬般的夾著尾巴逃離這裡,就算爸爸是把房子留給她,這宅子依舊是他的家,誰也別想趕他走,包括他的兒子在內。

再重複一次,他是腿殘了,可不是窩囊的廢物!

這時,他只顧揮舞著拳頭發誓絕不做逃兵,全然沒注意到,這是自他被截肢以來,頭一回如此生氣盎然。

才見到兒子一面,他就已經踏上振作的第一步了......被逼的......

他媽的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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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1 02:32:4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臺灣的夏天總是卯起來熱死人,一踏出門就有被烤焦的危險,就算躲在家裡,也有被燜熟的可能,就連泡在冷水裡,冷水也會逐漸升溫,照樣會被煮到爛。不過,只要一開冷氣,天堂就降臨了,不管是工作或娛樂,都可以舒舒服服的來,尤其是睡覺的時候,保證可以一夜到天亮,要是到天亮還不夠,沒問題,請繼續睡到下……

“起來了,老頭子,你想睡到什麼時候呀?”

“別以為你腿殘了,就想賴掉養活我們的責任喔!”

從美夢中霍然被驚醒,邵士辰睜開惺忪的睡眼,茫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來回看看分立睡床兩旁的兒子,無奈苦笑。近兩個月來,他每天都是這麼開始的,一大清早,兩個兒子就用嘲諷的語氣催他起床,然後趕他洗臉刷牙吃早餐,接著就不顧他的意願,硬推他到健身房練身,說是要為將來套義肢做準備。開玩笑,他是老子耶,怎能可能乖乖聽兒子的話!

“我不想去!” 老子說不去就不去!

“我們想去。” 小子說要去就非得去不可!

“那你們自己去。”

“偏要你陪我們去!”

結果,他拒絕他的,兒子們根本不鳥他那一套,反正他坐輪椅,誰想推他到哪裡就到哪裡,他又能如何?

“可惡,你們兩個不孝子!”

“總比你這個“孝婦”好!”

“什麼意思?”

“孝順情婦!”

邵士辰頓時無言以對,他知道,兒子在職責他為了情人而遺棄了他們,這是事實,他反駁不了,也是他對兒子們最感愧疚之事。“你們到底要我怎樣?”

“既然你的情婦不要你了,“孝婦”當不成,就來當當“孝子”吧!”

“那又是什麼意思?” 雖然不太想問,但還是忍不住問了。

“孝順兒子囉!” 說著,兩個小鬼一人一手從後面哄騙小娃娃似的拍拍親老爸的腦袋。“要乖乖聽話喔,老爸!”

“荒唐!” 邵士辰惱火地拍開他們的手。“我才是你們的爸爸,怎能……”

“好,既然你說你才是爸爸,那麼就像個爸爸給我們看!”

將輪椅推到健身房中央後,紹文堯和邵武舜才一左一右地從邵士辰背後轉到他面前來,又是一個雙臂環胸,一個兩手插腰,眼神睥睨地斜眼看他。

“站起來,別讓我們看弄了你!”

弄?

竟敢說他弄?

因為這個令人天搖地動的字眼,邵士辰當下就對自己發下毒誓,半年之內,他一定要站起來給他們看。

世上任何人都可以看不起他,唯獨他自己的兒子,他怎能讓他們看不起!

於是,宛如地獄般的生活,就從他咬牙切齒地對自己發下毒誓那一刻起,正式展開了。打從雙胞胎兄弟倆出現在宅子裡的的那一天開始,他就沒見過前妻半次面,兩個兒子卻每天從早黏纏他到晚,要他努力健身、要他賣命工作,只要他稍有怨言,或是稍微放鬆一點,兄弟倆馬上就施展出獨門獨派的毒舌功夫,一開口不是嘲諷就是恥笑,逼得他再辛苦也只能硬著頭皮頂下去,標準的忍氣吞聲。

自怨自艾那種事仿佛是發生在上輩子,他都不太記得了。

“不要偏食,這是媽咪特地為你做的健康餐,半顆飯粒也不准剩下!”

“吃飯你們也要管?” 要不要連撒尿拉屎也一起管?

“我們哪有管,只是“勸告”而已咩--,媽咪說老爸的身體不像以前那麼好了,得用營養均衡的餐飲來調養,要是老爸不吃光光,辜負了媽咪辛辛苦苦特地為老爸準備,那我會打你的小屁屁喔!”

“不對,屁屁是用來踹的,而且爸爸的屁屁也不小了!”
  
“對喔!嗯,老爸,你要是不吃光光,我會踹你的大屁屁喔!”

“……” 請問到底誰才是老子?

於是,為免被兩個兒子輪流在他耳邊嘮叨到他抓狂,他只好乖乖煩人把前期為她準備的所有食物統統吃光,一會,兩回,三回……最後,竟然不小心愛上健康餐的口味。

“老爸,你真是不聽話!”

“我又怎樣了?”

“不是說,就算腿殘了,你也要認真工作養活我們嗎?”

“我沒有嗎?”
  
那他每天花七個小時在書房裡是幹什麼去了?
   
“不夠認真!”
  
“我哪裡不認真了?”

“季叔叔說公司要來季檢討會,你為什麼不去?”

該死,又抓到他的痛處了!

“我不想為了一個小小的季檢討會就特地跑一趟米蘭。”

“厚,就知道你偷懶,不想出門!”

“該死,就跟你說……可惡,不是偷懶,只是……有你季叔叔在就夠了!”

“好好好,不想出門就不想出門,那開視訊會議總可以吧?現在很流行那套喔!”

“……”

“我知道了,老爸怕怕,不敢見人對不對?”

對,他就是怕,怕見到人家同情的眼神,怕收到人家憐憫的眼光,怕死了!不過,他打死都不能承認,特別是在兩個兒子面前,所有的示弱的想法,他都必須硬起頭皮否認到底。

命就一條,要就拿去,想他承認害怕,等天塌下來再說吧!

“不是!”

“好啦、好啦、我們陪你啦,給你壯膽啦!”

“就跟你們說不是!”

“乖乖,我們會陪你的,老爸不用怕怕厚!”

“不必!我自己就行了!” 邵士辰咬牙切齒地說。

於是,未免兩個不孝子又施展出高到頂點還不夠高,又努力再往上飄高的毒舌功夫來考驗他的耐性,他開始和公司裡的高級幹部召開視訊會議,一次,兩次,三次……

最後,竟然變成固定一星期一次了。

“厚,老爸,就知道一秒鐘沒盯住你,你就會偷懶!”

“我又怎麼了?”

“季叔叔不是說,那個客戶最好由老爸你親自和他談嗎?”

“我……”

“用視訊也可以喔!”

“……”

“喔喔喔,我知道了,老爸膽子小,不敢……”

“誰不敢了,我就談給你們看!” 邵士辰怒吼。

於是,為免被兩個小鬼氣到腦筋無力,提早退化,他開始利用視訊和客戶簽談合約,一個,兩個,三個……

最後,遠在米蘭的秘書竟然又開始為他安排行事曆,遙控他的工作時間,視訊會議、視訊約談客戶、視訊協商、視訊檢討、視訊、視訊、視訊……幾乎占滿了一整天的工作時間。
   
“嘰哩嘰哩,嘰哩嘰哩……”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難得一回,兩個小鬼沒有從頭到尾地“監視 ”他做健身運動有沒有偷懶,中途就悄悄不見人影了。

起初,邵士辰還樂得可以放鬆一點,不過,他忍了又忍。忍了再忍,最後還是忍不住好奇心的驅使,運動時間尚未結束,他就自己推輪椅到處去找人,想看看他們又要搞什麼鬼了?不意卻發現那兩個膽大包天又包地的小鬼,竟然像兩隻小老鼠一樣躲在起居室的牆角落裡講悄悄話。“你們兩個躲在這裡嘰哩咕嚕什麼?”
   
聞聲,兩個小鬼嚇了一跳地猛然轉過頭來,看見是老爸,又鬆了口氣似的聳了聳一下肩。
   
“也沒什麼啦,我們只是在討論,老爸為什麼“不敢”裝義肢?”

“誰說我不敢了?”

“我不喜歡。”
   
雙胞胎兄弟兩相對一眼,又聳了聳肩,滿不在乎似的轉回頭去,繼續小腦袋瓜子湊著小腦袋瓜子,縮在角落裡嘰哩咕嚕! 那種大聲得連聾子也可以聽得一清二楚的嘰哩咕嚕。

“他怕痛!”

“不對,我說他是怕出糗!”

“喔喔,怕摔倒嗎?”

“也可能是怕走得很難看。”

“我們又不會笑他。”
   
“對嘛,就算要笑,也會躲起來偷笑嘛!”

“就是說咩!”
   
“閉嘴!”邵士辰咧嘴亮出兩排森森白牙,恨不得吧那兩顆只會對他冷嘲熱諷的小腦袋瓜子一口啃下來,或者乾脆把他們活埋到後院裡去好了。“等醫生說可以了,我自然會裝!”
   
報應,這真的是報應!

為了懲罰他的忤逆不孝,也為了懲罰他的背叛連熱門,更為了懲罰他遺棄親子,上天才會“派遣”這兩個可惡的小鬼來折磨他。
   
對,就是這麼一回事!

“厚,爸,時間還沒有到耶,你又偷懶了!”

“走,回去繼續,還要多罰你半個鐘頭!”

“……”

報應!
  
就在邵士辰抱著滿肚子的窩囊氣被兩個兒子“請”回健身房的同時,如過去兩個月來的每一天、每一時刻,貝曉茵也躡手躡腳地來到落地窗外,悄悄地自窗簾縫隙中窺入健身室內。只見兩個小鬼一個盤膝坐在地攤上,一個靠在划船器旁,四隻眼睛毫不放鬆地“監視”著他們的父親……

“又慢下來了,你是烏龜嗎?”

“別再偷懶了,踹你喔!”

“對,父子也沒人情講!”

“還有八分鐘,忍耐一點,快!”

而他們的父親則是一臉憤怒的瞪他們一眼,再無奈地抓緊單杠,努力把自己舉起來,汗珠兒大顆大顆地自他額上冒出來,濕了他那一頭烏黑的發,也濕了他那張俊朗的臉。

他,變了好多!

記得第一子見到他的時候,她才剛上高二,十六歲;而他二十二歲,整整打她六歲。過去,老一輩的臺灣人會說這是不吉利的差距,要是相差六歲的男女結可能婚,將來註定要分離,無法白頭偕老,這種毫無根據的,現代人可能連聽都沒聽過,更別提會在乎了,可是這個可笑的迷信,卻在她的心中種下了一個大疙瘩。

因為,在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愛上他了。

無論是他那頭漆黑濃密的烏髮,或者是投著混血兒味道的深邃五官,還有那高瘦有勁、挺拔修長的身材,她全都愛。

不過,她最愛的還是他那開朗快活的笑聲。

他是俊俏的,也是性格的;是優雅的,也是爽朗的,那樣出色的年輕人,相信她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對他一見鍾情的女孩子,可是,當時,她只敢背對著他,從鏡子裡偷看他。

因為,他身邊已經有個“她”了。

男的出色,女的美豔,他們站在一起是那麼的登對;男的深情,女的眷戀,他們是如此的相愛,誰也不忍心,更沒有權利要他們分開。

除了他們自己。

她對自己皺皺鼻子,再看一眼鏡子裡的他,然後目光拉回到鏡子裡的自己,她問鏡子裡的自己:你配得上他嗎?不,配不上。然而,兩年後,他就和她結婚了;婚後四個月,她懷孕了,然後,他就再也不曾進過她的房間;翌年,她生下一對雙胞胎,他連看都沒看上半眼,就拎著行李離開了這個家了。

男女相差六歲,真的註定要分離嗎?

她不知道,或許那真的只是毫無意義的迷信,說給誰聽誰都會哈哈大笑,半個字都不給你信,但那種說法卻在她身上應驗了。

婚後五年,他們離婚了。

他不但不要她,連孩子也不要,相信就算她說要他所有的財產,他都會毫不猶豫的全數讓渡給她,因為,他只要他的自由。

所以,她還給他自由了。

自那爾後,她就再也不曾見過他了,四年來,她也只能在報章雜誌上瞥見他的身影,見他成熟了,見他更成功了,也見他逐漸失去了笑容,失去了往日開朗的耀眼風采,她不明白為什麼,也幫不上任何忙,只能夠在心裡默默的為他祝福。

直到今天,她終於又見到他了。但,一如當年,她依然只敢偷偷的看他,看他俐落的短髮不再,卻多了一把半長不短的馬尾;看他幽邃的眼底多了幾分滄桑與譏誚、幾分疲憊與無奈;看他豐潤的唇瓣老是往下垂,再也彎不起笑容的弧度,還有他的身材……他的身材……

雖然經過這些日子來的鍛煉,他的身材已然回復往昔的挺拔有力了,然而……

她無聲嘆息,為他的遭遇心痛不已,卻不敢同情他,因為同情不但幫不了他,還會害了他。

失去雙腿並不代表失去了整個人生,他還可以再站起來,再度開展另一段新生活,經過痛苦淬煉後的生命,定然會更加燦爛輝煌,為了那可期待的未來,她和孩子們都必須狠下心去鞭笞他,逼他站起來,逼他繼續往前走。

縱使當他開始往前走之後,會再度離開她,她也無怨無悔。

“好,時間到,可以休息五分鐘了。”

“咯,喝口水吧,別太鬆懈了,待會兒還有處罰的半個鐘頭……”

貝曉茵忍不住笑了。

瞧他明明一臉的不甘心,卻又乖乖的按照兒子們的“命令”去做,再“兇狠”地放話威脅兩個小鬼。

“等我能走了,最好小心你們的小屁屁!”

“不用小心,老爸你能走的時候,我們不會跑喔?”

“老爸,要咬牙齒請小心一點,別咬到舌頭了!”

“……”

“好啦、好啦,看在你是我們老爸的份上,等你能跑的時候再來恐嚇我們,那時候我們一定會捧老爸的場,怕一下給你看,怎樣?夠孝順了吧?”

“……”

“不夠嗎?好吧,最多再給老爸你踹一腳,這總行了吧?”

“……”

貝曉茵慌忙捂住差點笑出聲來的嘴,轉身拔腿就逃,免得被抓到她在偷看。

他的表情實在太好笑了,又氣又無奈,老想都贏那兩個小鬼,偏偏總是無法如願,還被倒打一耙,“死”的超難看。

果然有那兩個小鬼在,恐怕他這一輩子都別想再品嘗到自怨自艾的滋味囉!

暑假過去,孩子們要開學了,雖然他們依舊每天一大清早就去“恭請”老爸起床,不過只要他們一上學,邵士辰就自由了。即使如此,兩個多月來,邵士辰也早就習慣孩子們替他安排的生活作息了,就算他們不在,他還是會自然而然地按照同樣的生活步驟去進行,直到孩子們放學回來,再度把他丟進水深火熱的地獄裡。

只要有他們那兩張無藥可解的毒嘴在,天堂也會變成地獄!

這樣又過了一個多月,某個雨後的夜晚,邵士辰自己推動輪椅離開臥室,搭乘專為他而設置的電梯到一樓,再朝廚房而去。

大家都以為除了二樓的臥室和一樓的書房、健身房之外,他哪裡也不會去,其實這是錯誤的,只不過他都是在夜裡,當所有人都熟睡之後,才會悄悄地在屋內各處遊動,或者到院子裡去靜思。

譬如這夜,他就想自己沖杯咖啡,到院子裡去感受一下雨後的氣息。

不過尚未到達廚房,輪椅就停住了,就在客房門外,一股壓抑不住的哽咽聲自未曾關緊的門縫中傳了出來,他狐疑地皺了皺眉,隨即推動輪椅過去,想搞清楚那究竟是不是他的幻聽?

很快的,他聽出來了,那的確是哭聲,而且是兒子的哭聲。

不過,他也因此更困惑了,向來尖酸刻薄、古怪刁鑽的兒子竟然會哭,是發生了什麼即將引起世界崩潰、地球毀滅的大事件了嗎?心中疑惑,他的耳朵也更貼近門縫了,就在這時,裡頭傳出說話聲了,他即刻凝神靜聽,想知道究竟是冰河期又將來臨了,還是銀河要墜落了,或者是地球即將被宇宙大黑洞吞噬?

什麼都有可能,可就是沒想到竟然是……

“嗚嗚嗚,爸爸好可憐喔!”

他可憐?

看他們平時對待他的態度,好像不是這麼想的吧?

“對……嗚嗚……對啊,每次看老爸滿頭大汗的只靠雙手把自己撐上輪椅,還不准人家扶他,我就……嗚嗚……就好想哭喔……”

“還有那天,爸爸太專心工作,一時忘了自己的腿殘了,猛一下要站起來,結果整個人摔倒在地上,當時他臉上的表情……他的表情……嗚嗚嗚……真……真的好可憐喔……”

那天啊……

其實那種事並不是頭一次發生,只是在兒子面前摔得那麼難看,那才是最令他難以忍受的。他真的不希望被兒子瞧不起。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你們絕不能同情他!” 女人的聲音,是他的前妻吧?

不能同情他?

哼哼哼,就知道那個女人果然,沒安好心眼,她是故意帶孩子們回來惡整他、報復他的!

“媽咪……”

“聽我說,你們的爸爸之所以會這麼拼命,你們以為是為什麼呢?或許他會找各種各樣的理由來解釋他為什麼要這麼努力,譬如說不想被我們逼走之類的,但那都不是真的……”

“那是為什麼呢?”

“因為他愛你們呀!雖然他從沒有說出口,但不曾關心過你們,不曾去探望過你們,他也感到很愧疚,所以更不能讓你們看不起他,至少要讓你們覺得有他這個爸爸而感到驕傲,懂嗎?你們的爸爸是為了你們,不是其他任何人,甚至不是為他自己,完完全全是為了你們,他才振作起來的,懂嗎?懂嗎?”

是嗎?他是這樣的嗎?邵士辰問自己,旋即無聲的嘆了口氣。是,的確是,換了其他任何該死的傢伙膽敢那樣惡意的嘲諷他,早就被他丟進太平洋裡去喂鯊魚吃點心了,哪裡還會容許人家一而再、再而三的恥笑他。但那兩個成天對他冷嘲熱諷,把他當牛當馬一樣奴役,很有虐待嫌疑的小鬼是他的兒子,他的親生骨肉,無辜遭受到他的遺棄,他已經夠對不起他們了,怎能再讓他們失望,讓他們瞧不起呢?

不。死也不能!

“嗚嗚嗚,懂了……”

“既然懂了,那你們就更不能破壞他這份想為你們而努力的心情,也是他想補償你們的心意,你們必須狠下心去繼續鞭策他,這樣他才能夠早日站起來,回到過去意氣風發的他,好嗎?”

“……好。”

“嗯嗯,這才是我的寶貝兒子!”

更是他的好兒子!

打從他們出生那一刻開始,他就沒有關心過他們,沒有疼愛過他們,甚至從不過問他們的事,他們卻依然如此關心他,毫無條件的愛他……他們讓他覺得好慚愧。

“媽咪。”

“嗯?”

“其實你比誰都更希望爸爸能夠儘快站起來,對不對?”

“……”

“因為媽咪愛死爸爸了,對不對?”

“……”

咦咦?

等一下,她……愛他?

“有時候我都覺得,媽咪比爸爸更可憐呢!”

“胡說,我哪裡可憐了!”

“可是媽咪那麼愛爸爸,爸爸卻那麼討厭媽咪,他也不想想,他沒有錯,媽咪也沒有錯呀!”

“這……不能怪他……”

“媽咪老是說這句話,不能怪爸爸,不能怪爸爸!好,我們不怪,可是當初爺爺要媽咪和爸爸結婚的時候,明明媽咪也有反對的,爸爸又怎麼可以把一切都怪到媽咪頭上來呢?”

“他不知道呀!”

“那媽咪就說給爸爸聽嘛!”

“他……從來都不願意跟我說話……”

聽到這裡,邵士辰突然轉動輪椅,悄悄離開了。

沒有泡菜非或者任何飲料,他直接回到臥室裡,來到敞開的露臺上,深深吸了幾口雨後清新的空氣,在仰首望住夜空中閃爍不定的星辰,好一會兒後,他才徐徐闔上雙眸,慢慢地讓心情沉澱下來。

應該是他好好想想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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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週末,邵士辰照樣一大清早就被挖起來,梳洗過後,按照習慣,由兩個兒子陪他在露臺上用早餐。清晨的空氣最新鮮,不享受一下太可惜了,兒子們說的。

看看大兒子津津有味地喝著他的皮蛋瘦肉粥,再看看小兒子滿足地啃著他的豬排三明治,最後低頭看自己面前色香味俱全的健康早餐,邵士辰不得不承認,女人還真是能幹。

經過那一夜深切的自我審思,毅然除去蒙住心眼的面紗之後,他終於能看到那個女人的優點。

“你們的媽咪,她。。。。。。為什麼不想見我?”她,恨他嗎?就算不恨,多少也有點怨,才會不想他吧?兩個小鬼不約而同一怔,似乎沒料到他會主動提出媽咪,更沒料到他會問這種總是隨即相對一眼,再習慣性地相互聳聳肩。

“因為她怕你。”

對於這個問題,他們不想說謊,可也不能說實話,否則會壞了全盤策畫,迫不得已,只好拿出這個不是真正答案的實話來借用一下。

怕?

出人意料之外的回答,換邵士辰大大一怔。“怕我?但我對她並不凶呀!”冷淡以對,有;視若無睹,也有,但就是不曾凶過呀!

“不是凶不凶的問題,而是老爸對媽咪來講,是陌生人。”

“胡扯,我們曾是夫妻,還生了你們。。。。。。”

“可是老爸從沒給過媽咪機會去熟悉你嘛!”

邵士辰頓時啞口,因為小兒子說的是事實,不要說給她機會熟悉他,他甚至極少跟她說話,連客套性的點頭打招呼都沒有過,通常都是面對面擦身而過,連多看一眼都沒有,就像。。。。。陌生人!邵士辰不覺愧然地暗暗嘆了口氣,結婚五年,他甚至不記得她到底長什麼樣子,路上碰見,八成也不認得吧!

“就算對她而言,我是陌生人,她也不用怕啊!”

“又不是只有爸爸而已,媽咪是怕所有的陌生人嘛!”

“咦?為什麼?”

“因為媽咪曾經差點被陌生人強暴。”

強暴?

邵士辰吃了一驚,馬上想到最糟糕的方向去,然而一轉念,又覺得不對,如果他沒搞錯的話,在他們的新婚之夜,他得到的是她的第一次。

“你們知道那件事的經過嗎?”

“知道啊,媽咪說過好幾次了,她說。。。。。”

貝曉茵向來是個愛幫助人的女孩子,從幼稚園開始,不管認識或不認識,只要人家有困難向她開口,二話不說,也馬上幫到底,就算人家不開口,她也會主動上前幫助,這種個性到國中時代更是發揮到極限,因此贏得“雞婆之王”的外號。

直到國中畢業旅行時,一件恐怖的經歷硬生生的扭轉了她這種熱心助人的天性,使她再也不敢隨便幫助人了。不,應該說是,她再也不敢隨便幫助陌生人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邵士辰急問。

“急什麼嘛!”邵文堯故意慢條斯理地先喝兩口稀飯再說。

“邵文堯!”邵士辰語帶威脅地叫兒子的名字。

“好嘛、好嘛!”邵文堯放下湯匙。“畢業旅行時不是都有自由活動時間嗎?那時,媽咪就自己跑出動逛,想說要替爺爺買禮物,結果逛著逛著,突然看到一個滿臉痛苦的男人坐在路旁呻吟,向路過的人求救,可是。。。。。”

來來去去的路人那麼從,卻沒有半個人多看他一眼,貝曉茵的雞婆個性當下就發作了,立刻向前表示願意幫助,而那個男人也很感激的請她幫助扶他回家。

於是,毫無心的貝曉茵扶著那個陌生的男人來到一處四周幾乎沒幾棟房子,十分偏僻的地方,再進入一棟看似廢棄建築的空屋裡,那時,貝曉茵終於覺得不對了,當下就表示她要離開了,結果那個男人立刻露出他的猙獰面目,捂住她的嘴,硬把她拖入地下室。

他要強暴她!

貝曉茵自然不會乖乖讓他得逞,她不但尖叫,還拚命掙扎,直到她無意間一腳踢到那男人的小弟弟,那男人一時怒火狂熾,便順手拿起一旁的廢棄鐵棍往她身上猛打,一直找到她躺在那裡一動也不動,他才清醒過來,隨即逃之夭夭。。。。。

“媽咪沒有被打死,但被打斷了七根肋骨。。。。。”

“還有左手和左腳都被打斷了。”邵武舜很有默契的接著說完。

“老天!”邵士辰驚駭得掉了筷子。

“媽咪住院住了近半年才出院,可是。。。。。”

“那一整年,媽咪一看見陌生人就昏倒。。。。。”

也難怪,就算是成年女性遭遇到那種事,也是一種十分恐怖的經歷,所造成的心理傷害也要相當久的時間才能平復,更別說是才國中的小女生,恐怕那驚懼會根深蒂固的她心中,一輩子也抹滅不去吧!

“所以,你們媽咪才會那麼害怕陌生人?”邵士辰終於明白了。

“嗯嗯。”邵文堯頷首。“雖然現在已經進步很多了,起碼不會像當年那樣一見到陌生人就昏倒,可是她還是很害怕。”

邵士辰點了點頭,表示瞭解了,但馬上又困惑的頓住。

“不對,她也是要出門的吧?那路上那麼多人,她就不怕嗎?”

“不怕,因為那不是陌生人,是路人,是跟她不會有任何交集的路人。”

交集?

“她要買東西的時候呢?那就要跟陌生的店員有所交集了吧?”

“那也不是陌生人,是店員,只要她不想買,隨時都可以轉身離開。”隨時都可以轉身離開?

邵士辰腦袋微傾地思索片刻,隨即有所頓悟的啊了一下。“我懂了,那種除非她主動先打招呼,否則就不會理睬她的人她也不怕,可是一旦那人主動招呼她,她就會怕了?”

“答對了!”邵武舜大剌剌地拍拍爸爸的肩。“果然聰明啊,老爸!”

“很好、很好,”邵士堯也拍上他另一邊的肩膀。“有前途!”

“怯!”邵士辰啼笑皆非地拍開兩隻沒大沒小的手。

“不過啊,媽咪雖然不怕路人,但還是會擔心路人會變成陌生人,譬如向她問路什麼的,所以每次出門,她總是會想盡辦法隱藏自己,希望別人不會注意到她,一直到公司裡,她才會放鬆下來。”

公司?

“那客戶呢?她都不用和客戶約談嗎?”

“當然不用,”邵文堯失笑。“那是社長和職工的工作,跟她沒關係。”

“所以,她是故意用那種沒有表情的生硬態度來保護自己的囉?”生硬,這是他對她唯一僅記得的印象。“就是那種態度讓人家對她敬而遠之,陌生人才不會找上她幫忙?”

誰知小兄弟倆立刻翻出衛生球眼珠子給他看。

“唉唉唉,真是孺子不可教也,才剛說老爸你聰明,你的腦袋就破洞了!”邵武舜又搖頭又嘆息,好像是真的很惋惜似的。

耶?錯了?

“可是……”

“媽咪才不是故意沒表情呢,她是擔心有陌生人注意到她,緊張得表情都出不出來啦?”

“對嘛、對嘛,什麼生硬嘛,笑死人了,那根本就是緊張的要死好不好!”

“緊張?不是害怕嗎?”

哥倆好哈哈一笑。“媽咪愛面子嘛,打死不承認她是害怕,可是醫生明明就說她的恐慌症是緣由於害怕的嘛!不過,好吧,就給他面子,大家都不說她是害怕,而是說她是緊張,不過,在爸爸面前就不需要保留面子了吧?”

原來如此,倒是挺可愛的個性,跟他記憶中的印象完全相反呢!聽孩子們說得越多,邵士辰就對前妻越感到興趣,於是眉宇輕蹙,努力想回憶出前妻的模樣,但很慚愧的,他真的一點也想不起來。回想當年,別說他早已跟何絲娜交往多年,光是為了那樁被逼迫的婚姻,他對前妻也只有怨懟與不滿,討厭她都來不及了,誰會仔細看清楚她,就連正視她都沒有過。
   
其實,她也是無辜的。
  
“那麼,最後一個問題……”
   
“什麼?”
  
“你們的媽咪,她是什麼時候愛上我的?”

問題問得不是時候,報應立刻臨頭,噗噗兩聲,邵文堯一口粥,邵武舜滿嘴果汁,馬上瞬間轉移到邵士辰臉上去了。

靜默好一響。
   
“很抱歉,這種問題我不太能理解,能不能換個方式說明呢?”
  
又是好片刻的安靜,驀而,狂笑聲先後爆起,小兄弟兩人一人一根手指頭指住父親滿頭滿臉的粥和果汁的狼狽樣,笑得東倒西歪;邵士辰抹下鼻尖上的皮蛋屑,低頭看了看,也忍不住笑了。

頭一回,父子三人之間滋生出如此愉快融洽的氣氛,沒有嘲諷、沒有恥笑,也沒有怒氣,只有純粹的喜樂和歡愉,在這神奇的一刻裡,邵士辰是在笑,卻也很想哭,因為感動和感慨。
   
是他的兒子啊,疏離了八年,也生分了八年,現在,他們終於慢慢找回原該有的父子親情了!

而這該歸功於誰呢?

毫無疑問,是他的前妻、是那個他曾經怨過、不滿過,其實跟兒子一樣無辜的女人。

兒子原該對他沒有任何感情的,但是他們是那麼的愛他,是她的教導。

兒子原該對他的遭遇幸災樂禍的,但他們卻費心費神來激勵他再站起來,是她的教導。

一切的一切,全都是她的教導。

現在,他真的很後悔當年沒有好好的認識她,因而錯待了她那麼長久的時間,不過沒關係,亡羊補牢尚未晚,就從現在開始認識她也還不遲,當然,也要讓她認識他。起碼,他們曾是五年的夫妻,還生了一對雙胞胎,不該是陌生人吧?

“這樣真的可以嗎?”

“可以,雖然不像當面看到的那麼多,但也夠多了。”對著電腦螢幕裡的趙梅芙,貝曉茵很有信心的保證。為了方便照顧邵士辰的需要,她得到趙梅芙的同意,改為在家裡工作利用電腦即時通訊做審核工作,另外,每個星期一次,趙梅芙會親自到她家來和她討論客戶的進展,以及後續處理問題。

因為她們的工作不只是介紹、撮合,直到結婚後三年,都包括在她們的【售後服務】之內。

“那就好,不過,你到底要在那裡待多久?”

“這……”貝曉茵為難地搔搔腦袋。“梅芙,這件事我們討論過很多次了不是嗎?”

“……可惡,便宜了那男人了!”

“梅芙,士辰真的不是壞人嘛,只要你給他機會,他會給你證明的啦!”

“最好是!”自電腦音箱裡發出一聲不屑的冷哼。“不過就我來看,愈漂亮的男人愈花心,他太漂亮了!”

“你老公也一樣漂亮啊!”貝曉茵脫口道。

“對,所以我們離婚了,因為他在外面的女人足夠搭起另一座萬里長城了!”

“但我不是告訴過你,他……”

“我不相信!”

“可是……”

“我絕不相信!”

沉默數秒後,貝曉茵突然賊兮兮的笑了。“沒關係,那是你們的未來,要由你們自己去走,我沒資格插手,你不相信也無所謂。”她還樂得可以看場好戲呢!

她知道,趙梅芙的死鴨子嘴雖然說不信,打扮其實早就相信了,只是趙梅芙對前夫的怨恨實在太深了,所以拼命告訴自己不能信、不能信,不過將來總有那麼一天,她會撤下心防,全心全意相信的。

“算了,別說這些了,先來處理一下公事吧!”

“好。”

“咯,剛剛看的那三對,你以為呢?”

“第一對……”貝曉茵看著手中的相片,“不行!”換另一對的相片,“第二對也不行!”再換,第三對的相片,“第三對,嗯,沒錯,是天定良緣!”電腦螢幕裡的人靜默片刻,而後發出一聲嘆氣。“男女之間的緣分可真是一門很大的學問啊,我看著明明是很搭配的一對,你卻說不行;我認為一點機會都沒有的,你偏偏說是天定良緣!”

貝曉茵笑笑,沒說話。

“曉茵。”

“嗯?”

“那翠心呢?”

“翠心?”貝曉茵訝異地怔了一下。“她怎樣?”

“她會跟她前夫複合嗎?”

“我不是說過了嗎?她要是跟她前夫複合,她……”一頓,臉色啾然大變。

“你會這麼問,難不成是……”

“她想和前夫複合。”

貝曉茵呻吟,旋即跳起來對著電腦螢幕大叫。“絕不能讓他們複合,她會被她前夫砍斷一條手臂呀,你沒有告訴她嗎?”

“她不直到你的秘密,所以不管我怎麼說,她都不相信嘛!”貝曉茵張著嘴,掙扎片刻,而後依然甩甩頭。“告訴她!”

“你的秘密?”

“對,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被殘害!”

“好,我會告訴她,希望能夠阻止她。”

“不,這還不夠,我想……”貝曉茵略一思索。“你不是說要開分社嗎?就讓翠心帶孩子到日本去籌備吧!”

“日本?!”電腦音箱發出一聲怪叫。“我說的是臺灣南部耶!”

“日本才夠遠!”貝曉茵堅持道:“一切費用由我負責!”

“……好吧,就到日本去搭個異國聯姻的橋樑也不錯,不過,費用由公司負責,不是你。”

“隨便,只要儘快把她調離臺灣就行了。”

“我會在一個月之內就要她離開臺灣,夠快了吧?”

“還有孩子。”

“沒問題,還有孩子。”

又談了幾句後,她們才斷訊結束今天的討論,而貝曉茵依然坐在原位發呆,不曉得在想什麼,或者,在等什麼……果然,半個鐘頭後,她的手機響了。

“翠心?”

“……梅芙說的是真的?”

“是真的。”

“……那麼,你看到什麼?”

“我不想騙你,翠心,若是錯過這次和前夫複合的機會,你就再也沒有結婚的機會了,可是……”不再嬉笑、不再胡鬧,貝曉茵用最嚴肅、最慎重的態度告訴話筒另一端的人。“你如果真的和你前夫複合,最後你們還是會分開的,因為他會砍斷你的手臂……”

“……”

“不過如果你到日本區,有個男人,他是個有婦之夫,但他妻子因精神失常被送入療養院,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出來了,雖然他不想遺棄髮妻,所以不會和她離婚,也不可能和你結婚,可是他會疼你、愛你、和你廝守一生白頭到老,這一輩子你都不會再品嘗到寂寞的滋味了......

“真的?”

“恩,你自己選擇吧!”

“......我到日本。”

掛上電話後,貝曉茵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幸虧翠心只是因為怕寂寞才想和前夫複合,才會這麼快被說服而改變主意到日本去,

在那裡,她才能夠遇到她真正的緣分,雖然不能結婚,可是她往後的下半生都會很幸福的,對翠心來講,這已經足夠了。

但對她而言,光是幸福的生活是不夠的,她要的更多,也知道只要她有足夠的耐心,她就能得到,所以她才會這麼辛苦地等待著。

而現在,她知道,漫長的等待終於即將結束了......

深夜,過十二點了,邵士辰又坐著輪椅悄悄自臥室裡出來,椅輪在厚實的地毯上無聲地滑動著,靜靜地滾向電梯。這回,他並不是想到樓下泡咖啡,或是到院子裡沉思,而是白天曾聽見孩子們提起,平常時候,他們最晚在十點就得上床就寢了,唯有週末,星期五和星期六的晚上,他們可以隨心所欲,愛多晚睡就多晚睡,而他們的媽咪也會陪他們玩到他們累了為止。那是他們的母子親情時間。所以,他們他們想去看看他們是如何相處的,順便從旁邊瞭解一下他的前妻,因為他是在找不到很好的時機和她碰面,畢竟,她怕他,而他不想嚇到她。

不過,他千想萬想也想不到他們竟然是在玩......

“可惡,我掛網又被殺死了啦!快,有沒有雷達,我要去追殺那個白目!”

“我幫你,一起殺他,讓他噴裝,然後我們拿去擺攤賣掉!”

“在哪裡,在哪裡!哇靠,好紅好紅的大紅人,保證噴裝!”

“厚,媽咪,你講髒話!”

“對不起,重來,ㄨㄘ!好紅好紅的大紅人,保證噴裝!”

ㄨㄘ?什麼意思?不會是哇靠的簡音吧?

“ㄊㄇㄌ!竟然看見我們就逃,孬種,追!”

ㄊㄇㄌ?這又是什麼意思?

“ㄘ!又被溜了!”

ㄘ?

“沒辦法,他跳線嘛,不然再用一次雷達吧!”

“今天一定要拿到他的裝!”

“混蛋,他躲在村子裡,我們不能動他了!”

“ㄘ!”

ㄘ?

  愈聽愈迷糊,邵士辰忍不住把門縫推開一些,好讓他可以看見裡面的情形。

這是孩子們的房間,相當簡潔的擺設,除了衣櫃和兩張單人床之外,就只有三張書桌、三台電腦,而且非常整潔,不像一般兒童房那樣淩亂,可見他們的生活習慣十分良好,想必又是他們的母親的教導。

此刻,母子三人背對著門,正聚精會神的一人佔據一台電腦,和遊戲裡的[紅人]奮戰。

“跑了,跑了,快,追!”

“殺!殺他!”

“喔耶!噴了,他噴了!”噴了?聽起來是在很曖昧,他們到底在玩什麼遊戲,為什麼對話會那麼奇怪又曖昧呢?“哇,重裝武器耶,要賣多少?”

“上數位網去賣,起碼可以賣五千台幣吧!”

“五千?耶耶,我又有私房錢可以藏了!”

邵士辰驚訝地目注小兄弟倆中間的窈窕背景!那應該是他的前妻,好笑地瞧見她像個小孩子似的揮舞著雙手歡呼,高高綁在她後腦勺上的馬尾辮隨著她的動作搖來晃去,仿佛狐狸尾巴似的,十分有趣。

“啊,土匪,你想一個人獨吞嗎?”

“對,對,先分贓!”

“我是媽咪,我分多一點,兩千,剩下的你們一人一半,一千五,公平吧?”

“好啦,好啦,看在你是給我們零用錢的人的分上,就給你分多一點啦!”

“算你聰明!”

邵士辰差點失聲笑出來,原來這就是他們母子的相處方式。

不過,他真的很意外,萬萬沒想到他那個拘謹生硬的前妻,其實是個相當俏皮又有趣的女人,雖然還沒看到她的真面目,只能對著她的背景想像,他卻已有預感,他會喜歡她的。

“新地圖不開放,好無聊喔!”

那就再來帶一支小的吧!

可以啊,誰開?

廢話,當然是媽咪你開,我們要上學耶!

好嘛、好嘛,那誰帶?

廢話,當然是媽咪你帶,你都在家裡耶!

都是我?那誰去吃王拿血武?

廢話,當然是……

媽咪我!

答對了,有獎,給你一支棒棒糖!

我又不進夢境!

雖然聽不太懂他們的對話內容到底是在說些什麼,但是喜歡他們的相處方式,還有彌漫在他們之間的親暱氣氛,也……很羡慕,羡慕到雖然他很想進去摻一腳,卻有不敢真的進去,擔心他的出現會破壞原有的歡笑。於是他繼續悄悄地分享他們歡樂氣氛,好幾次都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直到一個多鐘頭後,邵文堯打了好幾個呵欠,他的前妻才趕孩子們去睡覺;而他,也不得不悄悄的離開。回到臥室之後,他倒了杯紅葡萄酒,又來到露臺上,身處萬籟俱寂的黑暗中。

靜靜對著點點星辰閃爍的夜空,他徐徐啜了口酒,再一口、又一口,然後輕輕嘆了口氣,突然覺得……好寂寞!

也許他不需要那麼小心翼翼的尋找和她碰面的時機,乾脆就叫孩子們去通知她,讓她先有個心理準備,之後就可以直接碰面了。

然後,他會用最快的速度擺脫彼此之間的陌生感;然後,他就可以直接加入她們之間的親子時間;然後,他就可以親身享受到剛剛那種美好的親暱氣氛,而不是偷偷的在一旁羡慕,然後......

他就不會在寂寞了。

此刻,他才真正體認到,如果沒有她和兩個孩子,在這世上,原來他是孤孤單單一個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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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回到邵家宅子四個多月,貝曉茵對於邵士辰的進步感到很滿意,雖然她從未和他碰過面!偷看不算,但是從孩子們口中,從陳伯、陳媽嘴裡,她可以清清楚楚地瞭解到他的進展。

而最令她興奮的是,邵士辰終於開始進行裝義肢的複健了,不過他說希望走得比較穩健,不同意跌倒的時候再讓孩子們看,所以每個星期到醫院兩次,除了開車送他的陳伯之外,他都是單獨一個人去的。

很辛苦,她知道,因為每次他從醫院回來後,都會直接累到床上去,然後一覺睡到半夜,這時候,她都會悄悄替他備好方便自己熱來吃,又不會走味的晚餐,而他也總是會全部吃光光。

“老爸說他很喜歡媽咪做的健康餐喔!”

“是嗎?”貝曉茵漫不經心似的應了一聲,嘴角的笑紋卻掩蔽不了她的喜悅,整理資料的動作也更輕快了。

“還有,老爸說想和你聊聊。”

話聲剛落,一整迭剛整理好的資料就全飛花落雪似的散落到地上去了,貝曉茵驚嚇得一整個人凍結了整整三十秒鐘之後,方才瞬間解凍,好像被淩遲的母雞一樣尖叫出來。

“你你你你……你說什麼?”

而她的寶貝兒子見她驚慌失措的樣子,不但不安撫她,還樂得捧腹哈哈大笑,邵武舜更乾脆,直接坐在地上拍地狂笑。

媽咪慌亂的樣子好好玩喔!

“爸爸說……”邵文堯一邊抹眼淚,一邊又說了一次。“想和你聊聊。”

“為什麼?”貝曉茵的嗓門仍然偏高,用雙手拉都拉不下來。

“他說,不想和媽咪做陌生人,也不希望媽咪怕他嘛!”

“不是怕,是緊張!”貝曉茵先糾正兒子的語誤,再緊張的咽了口唾沫。“你們……告訴他啦?”

邵文堯聳聳肩。“他問,我們就說啦!”

“那他……”頓了頓。“怎麼說?”

“就說不希望媽咪怕……呃,緊張他呀!”邵文堯很不客氣的炒弟弟的笨屁屁踹過去一腳,趕他起來,“可是他一直找不到好機會和你碰面,所以才要我們來跟你說。”

“他……想和我聊什麼?”

“我怎麼知道,你不會自己去問他!”

“我自己……呃,我考慮考慮!”

真的,她需要好好的考慮考慮,也許一個星期,也許一個月,也可能一年,然後,她才會有勇氣見他,跟他"聊聊"。

沒辦法,雖然她愛他,但他還是陌生人,要跟陌生人講話,她就是會害怕嘛!

可怎樣也沒想到,不過才相隔一天,她和他都在一種十分尷尬又曖昧的情況下碰面了……

通常,邵士辰做完健身運動之後會先去沖個澡,再到書房裡工作,午餐也在裡頭吃,知道孩子們放學回來,他才會在兒子們的"要求"之下離開書房,"陪"他們到院子裡去走走,放鬆一下。但這天,他在用午餐時不小心弄倒了果汁,淋得全身都是柳橙汁,黏答答的好不難受,他只好回二樓的臥室,想說再沖個澡,換件衣服。

熟料,剛沖完澡,門一打開,他就怔住了。

他進臥室裡來的時候並沒有人,現在卻有人在打掃他的臥室,但不是陳伯,也不是陳媽,而是……

他忍俊不住笑出聲來,因為那個正在換床單的女人,頭上掛著MP3的耳機,正隨著音樂搖擺著迷人的小屁屁,可能她聽的是快節奏的動感音樂,只能瞧見她自得其樂地左搖一下、右扭一下,看上去實在非常滑稽。

噙著有趣的微笑,他支手撐著下顎,悄悄地打量那個雖然嬌小,身段卻相當曼妙的女人,算算,她應該有二十七歲了,但從她那嬌小的身材和T恤、七分褲,還有兩條小女孩的麻花辮來看,一點也不像。突然,她的動作毫無預警地頓住,他以為她終於發現他了,誰知她只是環眼一掃,隨即順手捉起櫃子上的手機放在嘴巴前方當作麥克風,仰喉高歌起來了。

“媽媽咪呀,肚子餓了就要吃飯,why why,因為不吃就會餓死,媽媽咪呀,肚子餓了就要吃飯,攤黑,沒飯吃就只好吃龍蝦吃牛排,yes yes,吃飽了就不會餓死啦……”

ABBA的歌居然被她改成這樣!

他不由得失聲大笑,而那個有趣的女人竟仍一無所覺,繼續對著"麥克風"表演她的即興創作。

“why why,為什麼吃飽了又餓?媽媽咪呀,難道我是大肚王……啊!”

聽得正有趣,猛然一聲起碼一千分貝的魔音差點刺穿邵士辰的耳膜直達腦部,只見那個有趣的女人已然隨著歌聲舞動而正面轉向他,然後一臉驚恐的往後跌坐在床上,並滿眼尷尬的漲紅了臉兒。

真可愛!

這是邵士辰對她的頭一個印象,那張清妍秀氣的臉兒不免了尷尬與慌亂,小嘴兒不知所措的張成O型,明明是很蠢的模樣,看上去竟是那麼的可愛。可愛的令他心頭一陣莫名的悸動,突然產生一股想要品嘗一下那張失措圓張的小嘴兒的衝動。

真迷人!這是邵士辰對她的第二個印象,她的身材雖然相當嬌小,但那半露出T恤外的乳溝,窈窕纖細的腰肢,修長挺直的雙腿!很誘人的岔開著,真是迷人到不行,迷人到……

他低頭往下瞄,那雙尷尬的眼兒下意識也跟著往下瞄,然後,一聲明顯的抽氣聲傳入他耳際。

由於行動不便,他沖浴後離開浴室時通常都是裸著身子的,連圍上浴巾都不方便,最多用浴巾蓋住下身而已,此刻,那條浴巾正很神奇的自行"漂浮"起來,不到十秒鐘就形成一座小小的帳篷了。

輕笑著,他抬眸覦向那張原本赤紅色的,此際卻已更上一層樓,漲成紫紅色的臉蛋。

“我……經常考慮過許多種方法來消除你我之間的陌生感,不過現在,我倒覺得有個方法是最方便的,也是最快捷的……”他慢條斯理地說著,並徐緩的推動輪椅往前進,知道伸手能夠撫上她熱燙的臉兒。“我想,不必我明說,你也應該猜得到吧?除非……”

他縮回手,又低頭看,不過這回,他看得是那雙隻剩下小腿三分之二的腳,沒有腳掌,只有一對醜陋的圓禿。“你嫌棄我的……”

“不!”他還沒說完,她就叫了起來,還附帶著搖頭,堅決的、堅定的,更是毫不遲疑的。“我沒有,從來沒有!”

“是嗎?那麼……”

笑容又回到邵士辰臉上,而剛剛撫在她臉上的那只手,有回到她身上了,不過撫慰的地方不同,稍微往下掉了點距離,看准了目標,看不客氣的一掌包住她的豐盈,頓時,他又聽到她另一聲響亮的抽氣。

“你不反對囉?”

反對?

反對什麼?

“……”某人腦袋裡早已是一片空白,連呼吸都靜止了,哪有辦法回答他,大概連問題都沒聽明白吧。

“很好,不反對就是贊成!”

聲落,他立刻把握機會探手攫來她的腦袋,迫不及待的俯首吻住她的唇,打算先滿足一下剛剛興起的衝動再說。

嗯嗯,果然甜美啊……

一個多鐘頭後,邵士辰的臥室成了媲美國際爭霸戰後的現場,滿地狼藉,枕頭壓著T恤,七分褲和浴巾纏卷成一條麻花,床頭燈上掛著蕾絲胸罩,誘人的小內褲靜靜地躺在輪椅上,而淩亂的床鋪間,腦後枕著右手臂,邵士辰慵懶地闔眼假寐,至於左手臂,則小時在糾結的床單之下,連接著一團"蛹繭"。

輕輕地,他左手臂摟了摟,那團客串鴕鳥躲在床單裡不敢出來見人的"蛹繭"也輕輕地唔了一聲,於是,他笑了。

“知道我睡覺時最愛怎樣嗎?”

“……唔唔唔。”不知道,"蛹繭"在被單地下回答他。

“賴床,我最愛賴床了……”

然後,他自己敍述自己,從他小時候記得的第一件事,到他高中畢業出國念大學,這期間,所有的大事小事,大麻煩小問題,他都巨細靡異地說了出來,甚至包括他幾歲第一次夢遺,又是什麼時候開始偷看A片的。

於是,"蛹繭"逐漸恍悟,他是在對她介紹他自己,好讓她多認識、多瞭解他一點,因此,她也很認真的聆聽著。

“……老實說,我並不想到美國去念大學,可是為了擺脫爸爸那種嚴厲的老式管教,我還是毅然離開臺灣島美國去,翌年,絲娜高中畢業,我並沒有對她提出任何要求,她就主動追到美國去和我會合了……”

說道這裡,他感覺到被單地下的她似乎不安的蠕動了一下,安撫地又緊了緊攬住她的手臂後,他自嘲地牽動了一下嘴角。

“其實,我從來沒有愛過絲娜,只是我自己一直不瞭解。”

“咦?”"蛹繭"終於"破"了一天縫隙,一雙羞赧的眸子悄悄露了出來,疑惑地啾住他。

“我和她是在高中的時候認識的,當時我高二,她高一,我想,在外型上,我們是很搭配的一對,所以同學們都把我們湊在一起,久而久之,我們也就真的在一起了,不過起初,我也只是想交往看看而已,直到一年後,她把她的第一次給了我,那時,我才認定了她,決定將來結婚的物件就是她……”

他說的似是順理成章,她卻聽得鑽起了秀雅的眉兒,總覺得有哪里不太對。

“在美國的頭兩年,我們過得和你快樂,直到大三那年,一位模特兒公司的星探看中我們的外型,極力邀請我們……”憑良心講,他對模特兒的工作一點興趣也沒有,但是絲娜不斷勸說他,甚至哀求他,他才決定把模特兒的工作當作是打工,趁那兩年賺點未來的立業基金也好,所以,他唯一的條件是,工作不能影響到他的學業,誰也沒料到,原是打工的工作,竟成了他往後立業的基礎。

憑藉著出色耀眼的外型,不到半年的時間,他和絲娜就在美國的模特兒界裡大放光彩,一年後,他們的工作已拓展到歐洲、到澳洲,再半年,絲娜成為世界五十大名模之一,而他也成為十大男模之一,然後,一切都開始改變了……

不,他沒有變,是絲娜變了。

“她變得……變得……”他揪著眉宇,實在想不出該如何形容絲娜的改變,也或許是他無法用惡劣的詞句去形容她吧,畢竟,他們交往了十多年,就算情意不在,也還有一份類似友誼的情分在。“總之,她不再是從前那個純情少女了……”

事實上,絲娜變成一隻名副其實的花蝴蝶,老愛周旋在眾多男性之間,得意的炫耀她的美貌。

因為如此,他才會在大學畢業,模特兒的合約也到期之後,毅然決然放棄繼續深造的機會,直接回台入伍服役,期待的是,絲娜也會跟當年追他到美國時一樣,也追回臺灣來等待他退伍,屆時,或許她還有肯那個回復到當年的單純。但是她沒有。

“我很失望,她不但沒有追回臺灣來,甚至當兵將近兩年,她竟然沒有來看過我半次。”他低嘆。“接著,退伍後又面臨爸爸逼婚的事情,說實話,我當時真的很氣爸爸,也很氣你……”

羞赧的眸子再度消失在被單下,"蛹繭"又恢復原狀了,不過他並沒有因此而改變說法,或是停頓下來。

“倘若不是爸爸心臟病發,我絕不會和你結婚……”要讓她認識他,就必須讓她知道所有的事實,讓她真正地、確實地瞭解到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為了滿足爸爸的抱孫的期望,當時我是以和妓女睡覺的心情和你同床的……”被單下的"蛹繭"瑟縮了一下。

“這點我必須向你道歉,現在想起來,當時的我……”他慚愧的搖搖頭。“真的很幼稚、很不成熟,我相信必然傷害你很深,如果你願意給我機會的話,我一定會好好補償你的。”

突然,我感覺到她悄悄地在他手臂上捏了一下,和你神奇的,他居然能夠瞭解到她所要傳達的含義。

不要緊,她不在意。他再次嘆息,但這回是感動的嘆息,不過他並沒有多講什麼,只是繼續往下述說。“後來你生下雙胞胎,我自認已完成爸爸的期望,就趕到米蘭去和絲娜會合了,因為當時的她的新合約是和米蘭的模特兒公司簽訂的,但我對模特兒的工作實在是沒興趣,因此就和季傑,他是我的大學同學,一起開創事業……”

“蛹繭”突然含含糊糊地說了一句什麼,他輕笑著捏捏她的小屁屁。

“沒錯,畢竟在那一行裡,我曾經待過兩年,眼光不錯,關係也十分良好。而季傑雖然缺乏創業資金,還有必須清償助學貸款的負擔,但他又經商才能,和他合夥是最好的選擇。往後幾年,我也只為自己的公司擔任模特兒……”

他的選擇是正確的,也因此,在短短的兩年內,他就品嘗到了成功的滋味,再過兩年,他就成為歐洲時尚界數一數二的大富豪了。

但在這同時,他和絲娜的關係也開始出現不和諧的狀況。

“表面上,我們仍然十分恩愛,但事實上,她很不滿我對她過多的關切,但我也對她……”他頓了頓,苦笑。“四處找男人的行徑感到很不以為然,但為了當年她對我因不得已而結婚的體諒,而且,我想她之所以會如此,多半是為了報復我當時的背叛,所以,我決心要盡全力去容忍……”

但是,容忍總是有個限度,當超過限度時,爭吵是必然的,於是兩人之間的爭吵愈來愈頻繁,也愈來愈激烈,直到他們到瑞士滑雪出事……“我真的很意外,她竟然會那樣決然地和我分手,毫不顧念彼此曾擁有的十多年的感情,不過……”他深思地低喃。“你知道嗎?當我出院回公寓,把她送我的東西全部打包好請季傑送還給她之後,我竟然不覺得難過,也不會傷心,而是感到鬆了一口氣……”

“咦?”"蛹繭"再度破繭而出,亮晶晶的眸子詫異地眨呀眨的。

“所以,我花了三天時間去思考,終於明白,我從來沒有愛過她,之所以會跟她在一起那麼久,以為自己是愛她的,只不過是因為,她是我頭一個女人,而我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耶?”更訝異的低呼。

他輕哂。“我想,在這方面我是很保守的,也可以說是一種潔癖,當她把她自己交給我的時候,我就認定了她是我唯一的女人,所以我才會容忍她那麼久,可是在內心深處,對於她的濫交,我也是有說不出的痛苦,想跟她分手,卻又無法再次背叛她,因此,當她主動提出分手之後,我反而覺得鬆了一口氣……”

停頓了一下,他老實說出一句很無情的話,“我終於擺脫她了!”

“原來如此,”"蛹繭"自言自語地呢喃。“我還一直以為你會躲在這裡,是因為……”

“被她傷的再也站不起來了?”他輕笑著搖搖頭。“不,我不是,我會躲在這裡是因為我必須先讓自己的心情調適過來,畢竟,我曾經是頂尖的模特兒之一,慣於接受大家仰慕的目光,想不到一夕之間,我成了一個可憐的殘廢,投注在我身上的目光再也不是傾慕,而是他同情、是可憐……”

“你不要人家的可憐你、同情你,因為你不需要。”這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

“沒錯,我不需要!”他斷然道,旋又無奈地嘆了口氣。“但那可真不容易,也或許是,我缺少一個讓我再起來的動力,就在這時……”

他停住,側過身去用雙臂緊緊地抱住了"蛹繭"。

“你帶著孩子們回來了,起初,我以為你是故意回來讓我難堪的,但慢慢的,我瞭解到你是特意回來幫我的,無視往日我對你的無情,一心一意要幫助我再站起來,這份心意真的讓我好感動,而且……孩子們也對我說了許多關於你的事,雖然我早已不記得你的模樣了……”

他歉然地緊了緊抱住她的手臂。“但他們的敍述卻在我心中描繪出一個十分生動的你,溫柔善良、俏皮風趣。或許在不知不覺之中,我就對他們所描述的你心動了,所以我開始急得想見見你,卻沒料到,我們竟是在這種狀況下碰面……”

"蛹繭"呻吟一聲。“別說了,好丟臉喔!”

“不,是好可愛!”他笑道:“在面對面的那一刹那,我就能夠肯定自己確實對你動心了,因為你果然符合我想像中的你,而且你那時候的模樣和怎懂得很誘人,雙腳岔開,好像在邀請我……”

"蛹繭"又不依的呻吟了一下。

“好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他忍住笑意,安撫地低喃。“我只是想告訴你,如果你願意原諒我過去的無情,請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們再試試看能不能一起走下去,好嗎?”

靜默兩秒後,"蛹繭"才細聲細氣的回答他,“我從來沒有怨恨過你。”

“我知道,”他深深嘆息。“你就是這點最讓我心動!”

“但你不需要因為對我感到歉疚,或只是因為感動而……”

“我說的是心動。”他翻著白眼糾正她。

“可是你……你也曾經……”

“我已經是成熟的男人了,不再是當年那個自以為是的小毛頭,絕不會再搞錯自己的感情了,這次我很確定,嗯?”

“喔。”

“別光喔,”不知為何,他竟然有點焦急,唯恐她會拒絕。“回答呢?”

“那麼……”"蛹繭"呢喃,語聲中透露出十分明顯的喜悅。“我們就試試看吧!”

“真的?”他喜出望外的一把揪開被單,讓"蛹繭"露出原形來,只見一張紅撲撲的臉兒露出驚慌的表情,急著想再把被單拉回去,那模樣迷人得不得了,使他忍不住重重地啵了她一下。“你真可愛!”

不過在驚慌之外,他發現她好像還有點顫抖,於是故意漫不經心地說:“既然你同意了,那麼,從今天開始,你就搬到我房裡來住吧!”

果然,他一說完,她馬上就驚詫得忘了顫抖。“耶?”

“好,就這麼決定了!”他霸道的做了最後的決定,然後他戲謔地眨了眨眼。“告訴我,你是什麼時候愛上我的,嗯?”

她怔了怔,繼而驚呼一聲,唰一下又用被單把自己包起來了。

“你……你怎麼可以這麼直接的問我嘛!”

“我都把我自己的事全部告訴你了,就問你這麼一件"小事",你就這麼小氣不肯告訴我?”

“……其實我和你的情況有點類似。”

“哦,怎麼說?”被單悄悄落下一條縫隙,露出一雙烏溜溜的眸子。“爸爸,他真的很愛你,你在美國念書,在臺灣的他是很孤單、很寂寞的,但他從來沒想過要你回來,只希望你能認真求學,將來才能闖出一番成就來,因此,他唯一能派遣寂寞的方法……”

“是你?”

“也可以這麼,一有空,他就會拿出你所有的相薄,指著照片對我解釋每一張的來源,然後又摻雜一些其他的瑣事,而且重複又重複、重複又重複,好像怎麼講都講不完,就這樣,我也慢慢的在腦海裡描繪出我想像中的你……”

“嗯嗯,真的很相似呢!”

“然後,我住到你家之後,你頭一次回國,我才發現你比我想像中更出色、更耀眼,當時我就……就……”

“愛上我了?”

嚶嚀一聲,烏龜又縮回殼裡頭去了。

他微笑著,嘴裡卻發出一聲嘆息,“絲娜對我十多年的感情,竟然比不上你的一見鍾情……”他搖搖頭。“姑且不論我是否愛過她,畢竟我們曾恩愛過十多年,沒想到我一殘廢,她就急著離開我;而你,我從沒給過你一絲一毫的關切,甚至沒給過你好臉色看過,你卻那麼堅定的一心在我身上,小茵,我真的欠你很多……”突然,他感覺到她震了震,忙問:“怎麼了?”

“……這是你頭一次叫我的名字。”

聞言,猛然一陣心酸襲上心頭,他猛然扯開被單,心疼地用力吻住她那微顫的唇瓣。

“對不起、對不起,過去都是我的錯,我保證,我會補償你的,我發誓!”

她默然無言,只是任由他急切地用雙唇的碰觸來傳達他的心意,而兩滴淚珠兒悄悄地自她眼角滑落。

辛苦的等待,終於有回報了!

“小茵,我……我還想要……”

“……”

“不反對嗎?那我就……”

砰!

“厚,老爸,你又在偷懶了厚!”

“工作時間不工作,竟敢……哇靠!”不過兩句話,不對,一句半而已!最後面那個哇靠不算,接著,沉默降臨,被某人踹開的門前,雙胞胎哥倆好一模一樣的瞪凸了眼,一模一樣的搞掉了下巴。而床上,他們的老爸似笑非笑地啾著他們,至於那個"蛹繭"由於太急著想拉被單藏住自己,躲起了腦袋,卻露出了一雙光溜溜、粉嫩嫩的大腿,差那麼一點點就‘春光’外泄了。

靜默……再靜默……又靜默……繼續靜默……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有人吐出了一口氣,然後眼珠子被收回去了,下巴也找回來了,哥倆好很有默契的同時往後退,一臉做作的‘我很善良’。

“好吧,累了就休息吧!”

“嗯嗯,俗話說的好,休息室為了走更長遠的路。”

“反正你的工作還有季叔叔頂著,慢慢來沒關係。”

“我會請陳媽把晚餐送上來,你們……呃,你就不必下去吃了。”

然後,雙胞胎消失了,被踹開的房門也被輕之又輕的關上了。

然後……沒有聲音。

整整一分鐘之後,主臥室才霍然傳出一陣轟然爆笑聲,間或幾聲懊惱的抱怨與抗議。

他喜歡這種生活!

一切都改變了。自那天而後,一切都改變了,首先,貝曉茵被強制搬到主臥室去住,開始專職負起照顧邵士辰生活起居的工作,而雙胞胎則從一樓的客房移居到二樓的房間,終於被解除‘淩虐’老爸的任務。

“真可惜,我還想多玩玩老爸的說……哎呦!”

邵士辰笑吟吟地從兒子腦袋瓜子上收回拳頭。“你有虐待傾向嗎”

邵武舜齒牙咧嘴地拉開嘴角。“也許有那麼一點點吧!”

“沒錯,他最喜歡用蠟燭了!”邵文堯點著頭贊同。

“你才喜歡用鞭子呢!”邵武舜一拳K過去。

“不是嗎?”邵文堯反應急快的偏頭閃過,笑嘻嘻的擠眉弄眼。“不然那天電腦的音箱壞了,你幹嘛建議我去點根蠟燭,把燭淚滴在音箱上,說這樣那個音箱就會發出呻吟的聲音了?”

邵士辰一怔,繼而爆笑。“你們這兩個變態小子!”這是早餐桌上,跟以往全然不同的氣氛,父子三人一邊用早餐,一邊閒聊搞笑,而貝曉茵而噙著滿足的笑容,靜靜地看著。不是說她依然對邵士辰保持著不該有的陌生感,所以不敢插話,事實上,他們同房不到半個月,兩人之間的陌生感就已消除殆盡了,一天幾乎有二十四小時都在一起,晚上又忙著做體能運動,誰還陌生得起來啊?

除非是死人。

只是,夢想多年的情景終於出現在眼前,她根本不知道要說什麼,才能夠表達出內心的感動於滿足。

“在想什麼?”邵士辰關切的問。

“沒什麼。”貝曉茵忙端起果汁喝了一口,以掩飾她的不好意思。

邵士辰笑笑,也沒再追問下去,只是舉起她另一隻手,在她手背印上溫柔的一吻;雙胞胎不約而同翻個白眼,再相對做出噁心的表情,然後裝作沒看見,低頭繼續用早餐。

所有人,包括兩個小鬼,都感覺得出來,邵士辰與貝曉茵之間的感情進展十分迅速,比雲霄飛車還快。

另外,邵士辰也終於如願以償地成為週末親子時間的一員,於是,一樓三間客房其中之一被改建成遊樂室,裡面不多不少正好放著四台電腦,到了週末,裡面總是熱鬧非凡強強滾。“咯,老爸,媽咪帶的這支小的就給你吧!”

“菜鳥?”

“放心啦,有穿加倍裝,再吃加倍,十天就可以讓你上九十等了啦!”

“三卡更快,頂多一個星期!”

“好吧,反正沒事做,就三卡吧!”

然後……

沒事幹了。

“現在要幹嘛?”

“等老爸你那支上九十啊!”

“就這樣呆呆的等?”

這樣有什麼好玩的?

“以前我們都會找人PK玩,或者吃王啊,那現在的大卡都在待人……啊,對了,強天快出來了耶!”

“那就是先賺錢囉?”

“沒錯,我們一人出一支分身來賺錢!”

“好,就這麼決……”

“請等一下,那個,呃,要怎麼賺錢?”

“厚,老爸,虧你是大公司的老闆,居然不知道該怎麼賺錢?”

“就知道你都是在混的!”

“……”

邵士辰徹底無言,貝曉茵又笑得蹲在地上尋寶,雙胞胎繼續借機奚落老爸爸,嘰裡呱啦,嘰裡呱啦……

到了元旦,最大的改變終於來臨了。

屋前,貝曉茵和雙胞胎焦急地引頸翹望,好不容易終於等到熟悉的轎車緩緩駛近,車子一停下,雙胞胎正待沖向前,卻被貝曉茵一左一右攔住。

“讓你們爸爸自己來。”

說著,後坐專車已被陳伯拉開,緩緩地,一雙腳!鋁制的義肢!先後落到地面上,然後,陳伯小心翼翼地扶出車裡的人,再把一雙前臂拐交到那人雙手上,讓那人自己支撐著往前走。

才走幾步到貝曉茵面前,邵士辰已是滿頭大汗,然而他卻是一臉得意。“我會走了!”

貝曉茵沒說話,直接沖入他懷裡欣喜地哽咽,而兩個小鬼則是很誇張的咧開大嘴笑著,雙眼卻紅通通的直掉淚。

“就知道你行,老爸!”

“很好,有前途!”

邵士辰也開心的笑著,仰首眺向藍天,冬季裡,陽光卻是那麼的燦爛、如此的溫暖,他不由得笑得更深了。

他的新生命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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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1 02:36:08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你你你……你能站起來了!”瞪著眼,季傑望著站在書櫃前找資料的邵士辰,吃驚得才說一句話,舌頭就跟牙齒幹了好幾場架。

邵士辰聞聲回頭,驚喜地笑開來。“你回臺灣來了,怎不先通知我?”

“我只是到日本路過,想說順便來看看你,沒想到……”季傑終於消化了乍見時的驚訝,綻放出興奮的神采。“你站起來了呢!”

“好一陣子囉!”邵士辰咧嘴露出得意的白牙齒,“剛開始,我還得用那種撐著腋下的拐杖,後來換成前臂拐,現在呢……”他取來靠在一旁的手杖,“只要用這個就行了。”說罷,他拄著手杖一步步穩健地走到書桌後,放下另一手拎著的資料,再把手杖靠在身後的書櫃架子,然後緩緩落坐。“相信再過不久,我連手杖都不需要了,還可以跑步跳舞呢!”

“好,很好,太好了!”季傑忍不住開心的大笑,就字啊這時,門上響起兩下敲門聲,旋即自動打開來,貝曉茵捧著託盤進來,僵著一張沒有表情的臉,把兩杯紅茶和幾盤小點心放到小茶几上之後,馬上又退出去。

“她怕你。”邵士辰替她解釋。

早就知道了!

雖然一直很想多來幾次和她聊聊,以消除彼此之間的陌生感,但自從邵士辰回臺灣之後,米蘭的工作幾乎都壓在他身上,他實在沒空到處爬爬走。

“她就不怕你嗎?”季傑挑眉反問。

“不怕了,”邵士辰又露出得意的表情,還曖昧的擠擠眼。“多在床上翻滾幾次就不怕了!”

“耶?你們……”季傑吃驚得牙齒和舌頭又開始打架。“你們上床了?”

“她是我見過最好的女人”隨著話語,邵士辰眸底湧現一片似水般的柔情,連說話的預期都很溫柔。

“真的!”

“是嗎?”季傑欣慰的頷首,慶幸自己沒有做錯。“那就太好了。”邵士辰端起紅茶輕啜了一口。

“那麼,你這次能夠逗留多久呢?”

一說到這,季傑的臉馬上垮掉了,“還能夠多久,晚上的飛機就得趕回米蘭去了!”他抽了抽鼻子,然後欲言又止的張了張嘴。又闔上,幾秒種後,還是又張口了。“老實告訴我,你跟絲娜……”

“已經過去了!”邵士辰不假思索地斷然道。

“不再有任何瓜葛?”

“沒有!”

“情債?”

邵士辰略一思索,“是她提出分手的,更何況,就算我真的有欠她什麼,我也用這個……”他拍拍自己的大腿。“清償了!”

賠上一條腿去救她一條命,有再多的債也該還清了!

“那就好!”季傑眉開眼笑的也拍了自己的大腿一下。“這麼一來,我就可以放手去做了!”

“嗯?出了什麼狀況嗎?”

“絲娜換公司了。”

“咱們的對手?”邵士辰馬上猜到問題所在。

“沒錯,而且她還把我們幾個重要的模特兒全挖走了。”季傑忿忿道。邵士辰的眼色陰了一下。“影響多大?”

“幸好我們下一季的廣告已經拍好了,可是再下一季就麻煩了。”

“唔……找替補的模特兒是沒問題,而且保證比原來的更好,只是……”話說一半,邵士辰遲疑的頓住。

不愧是多年至交好友,季傑立刻猜想邵士辰為何遲疑,“就知道這種問題對你而言根本不算問題,那麼你打算什麼時候回米蘭?”但他故意裝作不知道地順著邵士辰的話接下去,想要逼好友再做出另一個決定。

邵士辰沒有立刻回答他,猶豫地望住他好一會兒,再低眸尋思片刻後,終於下定了決心。

“其實我早就想帶小茵到米蘭去舉行婚禮了……”

“婚禮?”季傑驚呼,再次放聲大笑。“好你個傢伙,才多久時間,都進展到這種地步啦?”

“可是……”邵士辰不好意思地搔搔腦袋。“我還沒跟她求婚呢!”

“那就趕快求啊!”

“我……”邵士辰咧咧嘴。“怕被她拒絕。”

“拒絕?”季傑好像聽到天底下最不可思議的事般怔了一下,繼而翻了一個大白眼。“你嘛好啊,十年前,你是怎樣對待她的?五年後,伯父忌日一滿百日,你又立刻和她離婚了,丟下她和孩子到米蘭去,再也不曾回來看過他們,她應該怨恨你的,但她有嗎?”

不待邵士辰回答,他就自己說出回答。

“沒有,她對你沒有絲毫的怨恨,不僅如此,在你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沒有第二句話,她馬上就趕到你身邊來了,還陪你上床呢!為什麼?她為什麼這麼做?想也知道,她一定是對你有感情的呀!”

有點激動的吼出最後一句,他才停下來喘兩口氣,接著又繼續。

“所以,她不會拒絕你的,只要你是誠心誠意的想以同樣的感情回報她,補償過去錯待她的虧欠,我相信她絕不會拒絕你的!”

他說的是情是理,頭頭是道,可是邵士辰卻還是不像他那麼有信心。

“你忘了考慮到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她的事業在臺灣,我沒有權利要她放棄,跟我去米蘭去呀!”邵士辰無奈地嘆氣。

“老天!”季傑看看書桌,好像很想把腦袋撞上去。“少爺,你別忘了,這一年多來,你又是如何工作的?電腦,傳真機,你聽過吧?可以遠距離即時傳輸資料的機器,不陌生吧?”

“她的工作不太適合像我這樣工作。”婚友社應該是見面談話重於紙上作業的工作吧?

“可以試試看呀!”

“我不要勉強她。”

“那不叫勉強好不好!”季傑有點不耐煩了。

“我覺得是。”邵士辰還是堅持他的想法。

“你……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乾脆留在臺灣好了!”某人火大了。

“嗯嗯,我的確是這麼想的。”邵士辰滿意的頷首,很高興季傑先提出跟他同樣的想法,那表示季傑應該不會反對。

沒想到隨口一句氣話,邵士辰竟然當真了,季傑不禁呆了呆,繼而皺起眉頭,若有所思地深深凝注邵士辰,好片刻後,他的眉頭鬆開,嘴角勾起來,一臉曖昧的笑,看上去實在很噁心。“老哥,看樣子你對未來的嫂子很用心喔!”

“這是應該的。”邵士辰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應該的?”季傑瞇起眼來,“你……愛上她了?”他試探性地問。

“呃?”邵士辰怔了怔,換他鑽起眉宇,若有所悟地垂眸思索了好一會兒,然後他點頭,“沒錯!”很坦然地承認了,對季傑,也對他自己。

雖然從心動到真正愛上的時間並不長,但她本來就是一個很容易讓男人對她付出感情的女人,溫柔善良、忠實堅定又風趣幽默,這樣的女人實在不多,十年前如果他有正眼看過她的話,也一定會對她動心的。

可惜那時候他依然以為自己是愛絲娜的,而絲娜,和小茵根本沒得比,他卻浪費了十多年在一個根本不值得的女人身上,而忽略了真正值得他付出心的女人,想起來實在令人懊惱。

幸好,一切及時修正過來了。

想到這裡,他竟然有點慶幸自己殘了雙腿,不然可能要到無法反悔的時候,他才會省悟到自己做錯了選擇,屆時,一切都來不及了。

“確定?”

“再確定不過了。”

“因為她是幫助你站起來的人?”因感恩而產生的感情可不太保險喲!“因為她是我見過最好的女人,”邵士辰糾正他的說法。“更因為。她值得我愛。”

“那麼,就不要再顧慮這顧慮那的,去跟她求婚呀!”季傑興奮地鼓勵他。

“我說過,我不想勉強……”

“好好好,你換個方式如何,先去探她的口氣?”

“探口氣?”

靈機一動,邵士辰突然想到一個辦法了,對,他要先探口氣,不過不是探她的口氣,而是……

晚餐前,邵士辰硬被兩個兒子拖到起居室裡來,說是晚餐前要輕鬆一下,免得晚餐會消化不良,結果竟是拖他一起來看電視的動畫卡通。呃,算了,動畫就動畫,反正他剛好也有事要探探他們的口風。

“小文、小武。”

“幹嘛?”

“你們媽咪有沒有提過,想到米蘭去,呃,玩玩?”

“何止玩,媽咪還說可能要搬到那邊住呢!”喀嚓一聲,邵士辰手裡的電視遙控器掉到地上去了,眼一花,立刻被邵武舜撿去。

“你說什麼?”邵士辰愣愣地問,一臉呆樣,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

“媽咪說……”邵文堯心不在焉地回道,趁機手一伸從弟弟手裡搶到遙控器,得意洋洋的轉臺。“爸爸要和她重新來過 ,如果成功的話,將來我們就要跟爸爸一起搬到米蘭去住。”

“可是,”邵士辰傻傻地看著遙控器又被邵武舜奪回去。“她的工作呢?”

邵文堯奇怪的瞄他一下。“跟爸爸一樣啊,用電腦就行了嘛!”自從搬回邵家來之後,媽咪不都是這樣工作的嗎?

“咦?用電腦就可以了?”

“對啊!”

“那趙小姐幹嘛一個星期跑來找她一次?”所以他才會以為她非得留在臺灣不可的呀!

遙控器爭奪大戰突然靜止,哥倆好相對一眼,竟然噗哧笑出來,然後愈笑愈大聲,最後笑得不可收拾,一個倒在地毯上,一個橫在沙發上,全都掛了;而邵士辰則莫名其妙的左右來回看,搞不清楚他們在發什麼神經?好不容易,他們終於笑夠了,這才一個幸災樂禍,一個不懷好意的啾著他們的老爸。

“因為啊,趙姨徹頭徹尾反對媽咪又和爸爸在一起,所以用公事做藉口來找媽咪,一是要勸媽咪別那麼傻又走回頭路,而是要,嘿嘿嘿,介紹更好的男人給媽咪!趙姨說的!。”

“……什麼?”

憤慨的男人驚怒地跳起來,可是馬上就往前趴了下去!雖然能走了,但這並不代表他有資格表演任何未經準備的動作,如果硬要逞強表演的話,自然會造成眼下這種後果:又和地毯相親相愛的貼在一起了。

但他連痛都來不及呼呼,立刻狼狽的爬起來,一邊指揮兩個兒子。

“小文,我的書桌右邊第一個抽屜裡有一隻首飾盒子,去幫我拿來;小武,去請你媽咪來一下!”

邵文堯立刻跑到書房去了,邵武舜卻還故意裝出一臉可恨的天真,“可是媽咪在忙耶,她在幫老爸準備健康餐喔!”

“邵 武 舜!”邵士辰咬牙切齒地伸出兩手圈向小兒子那只脆弱的頸子,雖然很可能會導致求婚不成功,但當場讓那條可惡的毒舌再也吐不出任何一個會氣死人的字眼,必定能夠帶給他很大的滿足感。

“好嘛,好嘛,去就去嘛!”見勢不對,邵武舜趕緊拔腿就逃。

兩分鐘後,貝曉茵莫名其妙就被小兒子拉著跑,一踏出飯廳就驚愕地瞧見邵士辰單膝跪在地上,手裡舉著一個打開的首飾盒,一枚晶瑩璀璨的鑽石戒指靜靜地躺在紅絨布上閃閃發亮。

“小茵,請你嫁給我好嗎?”

雖然跟他預計的不同,少了玫瑰花和羅曼蒂克的甜言蜜語,但現在情況緊急,只要先搶先贏,其他的可以後補。

貝曉茵頓時吃驚的捂住了嘴,旋即,眸眶潤濕了,哽咽的笑了一聲,然後她徐徐地把顫抖的手伸了出去,讓狂喜的男人迫不及待地將戒指戴上她的手,再把她拉下來陪他跪在一起。

“我愛你!”

他在她唇畔低喃,而後以最快的速度捉住她的唇瓣,吻上他最深刻的柔情和愛意……

“又來了!”哥倆好相對翻白眼,然後很無奈的退回飯廳裡為他們清場!陳伯陳媽隨時都有可能會從廚房裡出來。“晚餐怎麼辦?”

“請陳媽做呀!”

“對哦,陳媽做的大鹵面超好吃的!”

“才不要,我要吃陳媽做的八寶粥!”

“大鹵面!”

“八寶粥!”

“大鹵面!”

“八寶粥!”

“……決鬥!”

結果,還沒走到廚房,哥倆好就轉方向跑大盤遊樂室去了。

清場?

讓他們自己去清吧!

求婚後第三天,邵士辰就來這貝曉茵跑到法院去公證,先把他的老公地位定下來再說,免得貝曉茵被另一個女人拐跑。

“暑假前,先讓孩子們學學基本義大利語,下學期再讓他們換到米蘭的小學,屆時,我們再舉行一場盛大的婚禮,”他嚴肅地對老婆許下承諾。“保證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委屈的!”

“其實不舉行婚禮也無所謂呀!”

“你無所謂,我有所謂!”

“喔。”

“小茵,我知道你不在乎那種形式上的虛榮,可是……”雙臂溫柔的圈住貝曉茵,邵士辰憐愛的親著她的額頭。“我想用這場婚禮,洗刷掉過去那張婚禮在你記憶中留下的不愉快回憶,這對我很重要,你明白嗎?”

貝曉茵深感甜蜜的貼上他的胸前。“嗯,我明白了。”

“好,那我們現在先來計畫一下……”經過幾番討論之後,一切都有定論,也開始做準備了,可是,貝曉茵卻發現邵士辰反而不安起來了,問他又說沒事,抱著困惑的心觀察幾天後,她終於想到了一件事  裝上義肢之後.他是會走了,可是.他敢走出來嗎?在家裡撐著手杖走,在自己人面前跌倒摔跤,終究和出門去在大庭廣眾之下模給所有人看是不一樣的.縱使他確實是個樂觀的男人.也有足夠的勇氣面對所有的困境,然而,第一步總是最難踏出去的.

這時候,她知道.如同要激勵他站起來一樣,他也需要有人激勵他走出去.而之前,是孩子們激勵他站起來的,現在,該換她激勵他走出去了。

“士辰。”

“ 嗯?”

“你去過麥當勞嗎?”

“誰沒去過  ”

“可是,你沒有帶孩子們去過吧?”

“ ...”

“所有的孩子都希望父母一起帶他們去麥當勞,你不認為我們至少應該帶他們去一次嗎?”

“有這必要嗎?”

“有。”

聽她斬釘截鐵.甚至有點強硬的回答.邵士辰有點訝異地低下眸子,與窩在他胸前的老婆那雙了然一切的眼神相對凝視片刻後,不由得深深嘆息。

怎會有如此善解人意的女人呢?竟能看出他是害怕走出去。

雖然他們已經去過法院公證,但那裡的人畢竟不多,尤其他們並非是在假日去的,人也就更少了。

而且是快快去,快快回,想要忽略別人的眼光是很容易的,因此,那還算不上是真正的走出去。

所以,她要逼他走出去,之後他才能真正的繼續往前走

“好吧,我們帶他們去  ”

“什麼時候?”她毫不放鬆地繼續逼他。

“......明天是星期六,就明天吧!”他也甘願被逼。

翌日.沒有半個人催促他.那母子三人只是默默地等候著,等他鼓足勇氣,然後下令!

“走吧!”

麥當勞通常都是在鬧市區.就算開車去,也得下車走一段路才能夠到達,對一般人而言,那實在沒什麼大不了的  但對邵士辰來講.真是辛苦到不行,因為裝上義肢之後,他還沒有一口氣走上那麼遠的路過 。 因此,一進入麥當勞找到桌位坐下,早就把他的辛苦看在眼裡的貝曉茵,立刻拿錢給孩子們,交代他們去買餐,而她自己則在邵士辰的座位旁蹲下.掏出隨身攜帶的按摩油.毫不在乎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當場就把邵士辰的義肢取下來,然後用按摩油輕輕按摩他的小腿殘肢,並不斷關切地看他

“怎麼樣,有沒有好一點?”

“小茵......”

在這一刻裡,邵士辰不但感動,而且終於安心了。

其實.他真正在意的並不是別人的異樣眼光.而是她能不能承受別人異樣的眼光。

沒想到她根本沒注意到別人的眼光,因為,她眼裡只有他,
   
“爸爸,很痛嗎?那我們在這裡待久一點好了。 ”

“ 嗯,等老爸不痛了再回去。  ”

買餐回來的哥倆好也關心地看著他.同樣全然不在意周圍有同情、有憐憫,甚至也有厭惡的目光.於是邵士辰更深的感動了。

“你們真是好孩子!”

“呃?”哥倆好困惑的一怔,不解爸爸為何突然這麼說,不過.....兩人對望一眼,旋即露出狡猾的表情,見狀,邵士辰警覺之心才剛浮現,就聽得他們說!

“那我們下個月的零月錢能不能加倍?”

數秒的靜默後,邵士辰蔫然爆出大笑聲,心中再無任何陰影,全心相信有她和孩子們的陪伴.往後的日子將是嶄新的,而且保證幸福快樂的美好生活,
   
就從這天開始,那士辰不再將自己關在家裡了,幾乎天天都帶妻兒出門去,看看電影逛逛街,或者上KTV去練練嗓子,聽貝曉茵的即興竄改歌詞笑得肚子痛,還去參加兒子們的親子懇談會.和老師辯論要不要讓兩個孩子跳級上資優班。

這時他才發現到,其實他的擔心都是多餘的,因為穿著長褲,所以報本沒有人察覺到他戴著義肢,就算拄著手杖,也不會比一隻蟑螂更令人側目。

事實上,他依然是讓人嫉妒的出色耀眼,周圍的人群還是會被他那媲美夏季豔陽,令人著迷的璀虞笑容所吸引,就算要他再幹回老本行:廣告模特兒.相信也不會有任何問題:

不久.在他終於能夠丟掉手杖自行走動的時候,他又驚喜地得知貝曉菌再度懷孕了,頓時快樂得好像得到了整個世界。

“女兒,這回我要個女兒!”
   
“這又不是我能決定的 。”貝曉茵好笑地嬌慎道。

“沒錯.是我決定的,所以你一定會生女兒!”邵士辰得意的點著頭 。

“.......”

男人!

很快的,暑假來臨了,終於到了他們舉家搬到米蘭的日子,這天.趙梅芙特地來送行.順便警告邵士辰

“請你記住,雖然曉茵的親人都不在了,但她還有我這些姊妹!”

“我不會忘記的。”

“我們都是她的靠山。”

“我知道-”
   
“要是你敢再錯待她,我們絕不會寬恕你的!”

“我記住了  ”

一句比一句兇狠.邵士辰卻毫無慍色地接收下來,他知道這是趙梅芙對老婆的關切,他只有感激.絕不會有任何怨言。  甚至.臨上飛機之前,他還特地再問一次曉茵。 “你真的要跟我去米蘭?我在臺灣一樣可以工作的,你千萬不要勉強喔!”

貝曉茵頓時感動得差點掉下淚來。

雖然離開臺灣確實讓她有點捨不得,可是她知道邵士辰的工作比她更需要親臨公司處理,所以她才會決定跟他到米蘭去,更何況她本來就不適宜和客戶交際.因此,計算機工作反面比較適合她

“不勉強,我一點都不勉強 。”
  
“ 真的?”邵士辰還是不太放心。

“ 我發誓。”說著.貝曉茵還鄭重地舉起手來做發誓狀。

“那就好。”邵士辰這才放下心來。
   
由於貝曉茵害怕陌生人,也因為擔心累著小腹已經明顯隆起的老婆,邵士辰勉強同意將盛大的婚禮改為溫馨甜蜜的小型教堂婚禮,只有雙方的至交好友為他們做婚禮的見證.

“狄奧多.邵,你願意娶凱薩琳.貝作為你的妻子,與她在神聖的婚約中共同生活,無論是疾病或健康、貧窮或富裕、美貌或失色、順利或失意,你都願意愛她、安慰她、尊敬她、保護她,並願意在你們一生之中對她永遠忠心不變嗎?”

“我願意。”

“ 凱薩琳.貝,你願意嫁給狄奧多.邵作為你的丈夫,與他在神聖的婚約中共目生活,無論是疾病或健康,貧窮或富裕、美貌或失色、順利或失意,你都願意愛他、安慰他、尊敬他、保護他,並願意在你們一生之中對他永遠忠心不變嗎?”

“我願意。”

“狄奧多.邵與凱瑟琳.貝,在上帝及眾人面前,你們已經承諾在彼此的生命中結為一體,共同扶持,共度一生,因此,我宣佈你們成為夫妻。奉父、聖靈的名,阿門。”

米蘭鄉間一座古老的小鎮上,他們在一棟歷史悠久的小教堂裡完成了婚禮,然後,邵士辰把兩個小鬼丟結季傑,自己帶著新婚老婆到威尼斯度蜜月去了。

“那是三個月前才買下來的。”

“古堡?!”貝曉茵吃驚地尖叫,雖然不大,但那的確是一座真正的古堡。
   
“嗯,是送給你的新婚禮物。”邵士辰滿意的欣賞著她驚喜的表情。

“紿我的?”曉茵喜悅得差點說不出話來了。

“喔,天阿,喔,天阿,是古堡耶,真正的古堡耶!”

“已經重新整修裝潢過了,還有管家在照料,你不需要操任何心.”

“喔,天阿,喔,天阿!”見她還在那邊驚嘆,那稚氣的模樣實在迷人得要命,邵士辰忍不住俯首攫住她那張只顧驚嘆而闔不上的小嘴兒.

“小茵,我真愛你啊!”

一天比一天,他可以感覺得到自己更多愛她一些,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麼的幸福,幸福得他無法不感激上天,讓他有機會用這雙腿換來他最深愛的女人。

這樁“交易”是他占了便宜。
   
一個月後,他們才依依不捨的回到米蘭,兒子們卻劈頭就告訴他,他們不要上學了。

“為什麼?”他拿出最大的耐心,效法妻子的教育方式,尊重孩子們的意見。

“因為我們的義大利語還不夠好啊!”

“明年我們的義大利語一定呱呱叫,到時候再上學就行了。”

有道理,不過......

“那你們要上語言學校嗎?”

“不必,只要有適合的環境,我們自然而然就會了,所以我們決定……”兩個小鬼對視一眼,然後異口同聲道;  “我們要到皮卡叔叔的公司裡學習”!”

邵士辰一怔,旋即放聲大笑。  “可以,只要他同意的話。”

“謝謝爸爸”哥倆好興奮的直道謝,然後裝鬼臉。 “他早就同意了!”

邵士辰看著他們一溜煙跑掉的身影,搖搖頭,“小鬼!”實在拿他們沒轍。

“皮卡叔叔是誰?”貝曉茵困惑地問.

“季傑的小舅子。”邵士辰解釋,再加一句。

“皮卡的公司是專門設計網路遊戲的。”

貝曉茵恍然大晤。

“所以他們要去玩遊戲的?

邵士辰聳聳肩。“ 他們說得沒錯,要學義大利語,在純義大利語的環境裡學習是最快的,不用到明年.他們的義大利語就會呱呱叫了,而且保證是最純正的義大利語.所以,就讓他們去玩吧!”
   
“好,”貝曉茵點點頭。  

“不過.晚上還要給他們上點課,看點書,不然他們會玩瘋的!”

鄒士辰親暱地親親她的髮鬢。 “是,老婆。”

因為他親密的呼喚,貝曉茵禁不住臉紅了一下,不過還是裝作沒注意到的推推他。  

“那還有我呢?”

“你怎麼了?”

“我的義大利語怎麼辦?”

“你的義大利語?”邵士辰突然彎起一抹邪佞的笑“沒問題.你的義大利語由我負責,保證一夜就會:”

“一夜?”怎麼可能?“你要怎麼負責?”

“在床上負責呀!”

“........”

嘿咻嘿啉的語言、是全世界通用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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