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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金吉]惡魔的白玫瑰[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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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2 22:03:0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內容簡介】

她怎麼會這麼倒楣?
瞎了眼愛上劈腿男已經夠她嘔到捶心肝
還被個名字很黑、心也像黑洞一樣黑的男人纏上
因為他對她的「關愛」,害她成為熱門八卦的女主角
呿!就算他從頭到腳完美得像是神的恩典又怎樣
對她而言他只不過是一個皮相華麗的混蛋
更是個滿身銅臭味、專門宰殺藝術靈魂的屠夫!
什麼嘛,他當自己是她的管家還是保母?
管東管西就算了,還想插手她的感情可就太過分
該死的自大狂!不但老實承認把她當玩具耍著玩
還跟她打賭一年內要讓她迷戀上他
他可是情場老手,勾引女人比吃飯還簡單
而她也不過就是談了一次失敗的戀愛
但明知這賭約像是與惡魔的交易,她還是呆呆的答應
直到豆腐被他吃光光,她才恍然發現自己上了賊船…

《 本帖最後由 yusuki 於 2010-2-22 22:0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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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發表於 2010-2-22 22:03:14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成斕和王雪葳同是A大美術系三年級的學生,但兩人無論生活或交友圈都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塊的。

成斕是美術系公認的系花,算是系學會的一分子,只是就連系學會的人也不清楚她的職務到底是什麼?雖然掛的是公關,不過成斕一向只負責玩,真正負責公關工作的是公關組的另外兩名組員,成斕則專門在系學會舉辦活動時充當活動看板吸引男同學參與,或在聯誼時成為女同學妒恨視線的靶心和男同學獻殷勤的目標。

她個性是有名的海派和開朗,儼然是A大美術系最有名的一號人物,即便她連畢卡索到底是印象派、野獸派或立體派都分不清楚,如果你問成斕究竟是如何考上A大美術系,她只會大笑三聲回答你──天曉得!

王雪葳則是美術系公認的才女,也是油畫社的社長,從她會拿畫筆以來,參展奪冠就像是家常便飯,被認定天生就是要畫畫的,才大三的她已經舉辦過個人畫展,甚至被藝術雜誌贊為東方畫壇的明珠,更是系主任──當代西畫大師黑善真的得意弟子。

很多人聽到王雪葳的名字,都會先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個冰山美人的形象,因為這樣的才子才女在一般人的心目中若不是狂傲不羈也一定很孤僻。

很可惜,王雪葳並不是什麼冰山美人或天山上的一朵蓮,要確切地形容她的話,就是當整間教室鬧烘烘一片時,她會很安靜地坐在角落畫畫,完全不會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這就是王雪葳,除了名字與才華轟動
武林之外,存在感跟空氣一樣薄弱的女生。

成斕與王雪葳都聽過對方的名字,也知道對方,偶爾在美術系大樓遇上了卻不會特別打招呼,選修課若正巧上同一堂課,也不會特別去注意彼此,就像兩條平行線,永遠都不會有交集。

直到,她們發現她們的男友是同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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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發表於 2010-2-22 22:03:3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沒有人敢在這時進畫室。
倒不是說畫室被什麼毒蛇猛獸佔據,原本就空曠的畫室此刻只有一個人,一個系上當前熱門八卦的女主角。

禮拜五傍晚五點,最後一堂課結束,每個學生迫不及待地想要衝出校門,然而在經過畫室時,還是有些人──尤其是天生八卦雷達奇准無比,把系版和學校BBS站當八卦集中營的一群,忍不住悄悄地放慢腳步,瞥了眼在空曠冷清的畫室裏像幽魂一樣的八卦女主角,帶著一種同情、好奇,或者該說是看熱鬧的心態慢慢走過,然後在確定離畫室有一段距離之後,才和身邊同伴竊竊私語起來。

「喂!你們知道嗎?那個劈腿男最後還是選了成系花耶!」八卦同學甲首先轉述她在學校BBS站狗仔版所看到的第N手消息。

「要是我,我也會選成斕吧,要當女朋友,王雪葳哪有成斕夠靚?不過那劈腿男好厲害啊!咱們系上第一名花和第一才女都拜倒在他西裝褲下,不知他是怎麼辦到的?」八卦同學乙帶著又羨又妒的口吻道。

「什麼劈腿男?人家有名字好嗎?叫……」八卦同學丙正要糾正同學的用詞,抬起頭,雙眼圓睜,未竟的話讓她張開的嘴足以塞進一顆雞蛋。
劈腿男叫啥來著?呿!管他叫阿貓還是阿狗,此刻她連自己的名字念不念得全都還是個問題呢!
不只是她一個,八卦小隊就這樣呆站在走廊上,一個個以癡傻發昏貌迎接朝他們走來的男人。
想像一下布萊德彼特或基諾李維出現在大學校園裏,可能那景況也不會比眼前這一幕更令人發笑了,八卦小隊成員一個個都像被定格了似地盯著來人。

這麼說吧,學美術的,天生美感就比別人豐沛,當視覺上的驚豔帶動心靈上的震撼,那種衝擊自然也比一般人戲劇化──他們事後這麼為自己這幾秒鐘的恍神與癡呆相辯解。

該怎麼形容這個男人呢?八卦小隊苦於平日鑽研BBS語言與古今中外八卦話題,無緣親近文學,所以事後只能以「完美」、「天神與魔鬼的合體」

這兩個想了半天才擠出來的形容詞,去形容眼前的男人。
然而這些都不是八卦小隊當晚在學校BBS系版上努力想表達的重點,重點是,那完美的天神魔鬼男在美術大樓像走自家廚房一樣,他看也不看他們

一眼地走進了只有王雪葳一個人的畫室。
接著,八卦小隊當然是秉持著冒險犯難、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偉大精神,躲在畫室外N個小時,夙夜匪懈、不眠不休、守株待兔……姑且不論

BBS版眾質疑這個時間有灌水的嫌疑,驚爆點是結局──

美術系才女與不明俊帥猛男在畫室激情擁吻!
上天從來就不是公平的,這句話在黑恕原身上是一種接近偏激的印證,所有人會在側面或間接知悉他的身家背景時帶著這種不平的情緒,然而真正

見到他的那一刹那,折服與不由自主地著迷會蓋過一切敵意。
將流線形的跑車停在美術系大樓底下教授專用停車位,明明不是教授的黑恕原可停得一點也不心虛,他這人一向大方而囂張地享用特權,任何指責與輕蔑的輿論,對他來講不會大過他腳下揚起的灰塵落地時的聲響。

他的皮膚黝黑,臉上線條就像雕塑出來的藝術品,是毫無瑕疵的傑作,卻也冷得沒有一絲溫柔,對一路上擦肩而過的人沒多花一點心思。
他是適合穿著襯衫的,鐵灰色的絲質襯衫,剛剛好地包裹住寬闊的肩膀與偉岸的胸膛,就算他像一陣風般掃過行人身旁,人們也會望見他一樣迷人的性感背影,隱約起伏的背肌和窄臀,修長的雙腿結實有力,踏出去的腳步仿佛巡視國土的帝王。

A大美術系大樓,他只來過三次,但已能立刻找出畫室的正確方位。
傍晚五點鐘,燈光與天上的星子一起點亮,學生大都在一樓或二樓上課,三樓以上除了走廊,還亮著燈的除了教授辦公室或系辦公室,就只剩下那間足足有六間普通教室加起來大的畫室了。

空曠的畫室裏,一點點聲響都會造成回音,更何況是黑恕原大剌剌的腳步聲,但那個在畫室中央專注地畫畫的女人並沒有回頭一探究竟。
黑恕原眼睛眯了眯,眼底閃過一絲慍意,她的毫無警覺,或者說是完全置安危於度外令他惱火,他認為這樣的憤怒只是因為他覺得自己才剛下飛機,風塵僕僕地專程為這不知死活的小女孩跑一趟實在不值得。

一直走到她身後,低眼就能看見她纖細的頸項與蒼白的側臉,他很確定她一定知道身後有人,於是他猜想就算喊她,她也未必會回應。
他把目光轉移到畫布上,眉峰一挑,哼聲夾著輕蔑與不以為然,「已經死去的東西,再怎麼修改塗抹,也不可能有新的靈魂。」

王雪葳的動作停頓了下,不用回頭,光聽聲音已能知道來人是誰。

「我不需要一個滿身銅臭味的屠夫來告訴我什麼叫有靈魂。」她開口,聲音有些沙啞。

「滿身銅臭味的屠夫」是她對黑恕原的評價。初聽聞這「封號」時,黑恕原只是笑了笑,並不以為忤,甚至還覺得這是這麼多年來唯一聽到的真話,只是忍不住要笑這個小女孩,他笑她佯裝世故的外表下,竟然有著不食人間煙火的天真靈魂。

世人幾乎是迷信地推崇黑恕原對藝術品的品味與眼光,他一向眼光獨到地把藝術品買入賣出,一件不起眼的作品,經他當成商品炒作之後,身價必定扶搖直上,接下來不管買家是誰,有沒有那個品味去匹配他賣出去的作品,只要出得起價,他就賣得出手。
與屠夫唯一的不同是,一個宰殺牲畜,一個宰殺藝術的靈魂,所以王雪葳不喜歡他。

黑恕原只是露出一個玩味而戲謔的笑,「那麼,大畫家,告訴我你所謂的靈魂在哪?在你塗塗抹抹卻越形面目全非的這張畫裏?還是在你所說的,你靈魂的伴侶那兒?」

王雪葳身體僵了僵,他話裏的嘲謔意味刺得她想把色盤往他臉上砸去。
他向來不屑她對愛情的那一套靈魂伴侶的說法,在這時拿出來笑話她,可見他也聽聞了什麼,畢竟他經營藝廊,和學校的師生都有接觸,她的恩師又是他的姑姑、她的好友兼室友在他經營的PUB工作……總之,他們兩個有著好幾層看起來既不親密又不重要,卻很叫她氣惱的關係。
不想理他,王雪葳繼續在油畫布上上顏料,只是粗魯的動作洩漏了她的憤怒。

「拿作品出氣,實在不像你的作風啊。」黑恕原索性打量起這間畫室,一邊涼涼地道。
「你到底來這裏做什麼?黑教授的辦公室在六樓,你去過,我想應該不用我替你帶路。」王雪葳受不了他繼續在她身旁冷嘲熱諷,她只想一個人安靜。

「善真今天沒課。」他提醒道。受西方教育長大的他一向直呼長輩名諱,何況他也從來不會主動來找黑善真。
「那你是來看我笑話了?現在你看過了,可以滾了吧。」王雪葳聲音平板地道,渾身帶刺,她任性地認為這是失戀的人該有的權利。

黑恕原忍俊不住地笑了起來,甚至放肆地笑出聲音,「我說小女孩,我為什麼要大老遠跑來看一個玩遊戲卻輸不起的小鬼笑話?這笑話並沒有你所以為的這麼有價值。」

王雪葳忿忿地轉身,「把別人踐踏在腳下很快活是嗎?很抱歉這個笑話這麼廉價,我也沒有拜託你一定要來觀賞!」

黑恕原仍是一派閒適地觀賞著她眼底怒焰狂燒的神色,她的臉頰比上次見面時消瘦,眼下一圈陰影,絕對稱不上是好看。
「精神挺好的啊!從其他人那裏聽說時我還以為你快死了,看來他們全都自己犯賤,硬要尋煩惱。」他眼裏已沒有笑意,還隱隱藏著威脅。

王雪葳聽懂他話裏的意思後,忍不住感到一絲內疚。
她三天來不接任何電話,躲避著每一個可能會關心她的朋友與長輩,今天還是因為知道黑善真沒課她才出現在學校,而且挑在黃昏人少的時候。
可是,她可不可以不要那麼多的關心?

「我很好。」她挺起背脊,轉回身。「一直都很好,不需要誰來操心。」她的視線重新回到畫布上,卻顯得茫然,好像不認識自己的作品一般。

黑恕原握住她的手腕,一點也不憐香惜玉的拉著她,走向畫室一角擺著的立鏡前,粗魯地一手抓住她的下巴貼向鏡子。

「看看你的樣子,跟鬼一樣!」他的聲音語氣仍是那一貫討人厭的,明明慍火卻凍得教人咬牙切齒。「這樣叫很好?」他換上一臉嘲諷,冷笑道:
「那不好時豈不是走出門就害人嚇破膽?」
「我就是生得這副比鬼還糟的模樣,如果你覺得礙眼,可以滾開。」她就是要墮落、要喪志,不用別人來置喙,這本就是她的自由!

黑恕原搖頭輕歎,一手仍然鉗制著她,一手放肆地撫上她的臉頰。
「以前你總是像只高傲的小孔雀,就算說是高傲的小鳳凰也不為過,孔雀俗氣,再怎麼驕傲也只能棲伏在泥地上。」他又捏住她的下巴,將在他壓迫下顯得嬌小瘦弱的王雪葳圈在懷裏,像一種無形的禁錮。「而你的高傲有一種靈氣。」

黑恕原的語氣和神情有著顯而易見的欣賞,只是瞭解他的人都清楚,被他欣賞絕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好事,他的欣賞伴隨而來的如果不是完全的殘酷,就是帶著毀滅性的佔有欲。

王雪葳才不想理他說什麼屁話,她只想離開他的懷抱,他們靠得太近了!她不想承認,這男人的氣息讓她顫抖,讓她想逃得遠遠的。
可是下一秒,發現自己竟然有這樣膽怯的念頭,王雪葳反而挺起胸膛,挑釁地迎視鏡中他深沉而陰險的目光。

她永遠都是那種與世隔絕,萬物不擾其心的淡漠,故意把色彩與形體從自己身上抽離,讓人們只感覺到空氣一樣的存在,可是一遇上黑恕原,她就想反抗、想挑釁,靈魂像著了火,再也無法淡泊無為。

看著鏡中她充滿敵視的眼光,黑恕原又笑了,抬起她的下巴,低頭在她耳邊道:「很高興你的靈魂仍是只小鳳凰。」驕傲得讓他心癢,讓他嗜血的本性蠢蠢欲動,可是每每礙于黑善真,他無法真的對她出手。

何況,她也還太小了,不管心靈和身體上都是,他喜歡旗鼓相當的對手,喜歡挑戰,對摧殘幼苗興趣缺缺,何況是株讓他另眼相看的幼苗。
他多麼期待啊!期待這株仍然含苞待放的玫瑰,綻放她令天地自慚形穢的雪白與驕傲,現在就摧毀她太可惜了。

他的大掌撫上她的頸項,薄唇幾乎要貼上她的粉頰,炙熱的氣息親密如愛撫,「收回剛剛的話,妄自菲薄或自甘墮落都不適合你。」她若要墮落,也會是因為他親自毀了她……

王雪葳仍然瞪著鏡中的他,那眼神像在說:你憑什麼命令我?

黑恕原拇指在她下巴來回輕撫著,帶著令她莫名戰慄的挑情熱度。
或許他應該警告她,不要挑釁他,因為她眸中的火焰是讓他心神騷動的罪魁禍首,可是黑恕原決定讓小女孩繼續玩火,他會很期待地等著這場火一發不可收拾的那天到來。

黑恕原鉗制她手臂的手轉而環住她的腰際,收緊力道,在她不及防備時與她緊緊相貼。
王雪葳卻硬要與他的力氣抗衡,頑強地抗拒他無禮的禁錮。

「你在向我下戰帖嗎?小女孩。」他饒富興味的語氣反似刻意誘哄,聲音低沉醇厚而有磁性,像來自幽冥深處的魔魅之王。

王雪葳不理會因為他的撩撥而失速的心跳,高傲地昂首揚眉,以眼神宣誓她大小姐不吃他那一套,她才不怕他!
實在是令他忍不住想挫挫她的傲氣啊!
他何必壓抑自己?心頭的躁動擴大,黑恕原眯起俊美長眸,像獅子決定給獵物一個警告,低下頭吻住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

王雪葳愣了足足十秒鐘,這十秒鐘足夠那囂張的男人以唇舌直搗她檀口中攻城掠地,毫不客氣地吮吻她口中的芳美甘甜,他握住她下巴的大掌轉而握住她纖細的頸項,力道在讓她感到威脅與窒息之間,另一隻手則侵略性地順著她的曲線往上……

突如其來的疼痛像奇襲奏效的羽箭,血腥的味道蔓延在唇舌間,驕傲的獵物給了他意外的反擊,黑恕原抬起頭,舔去唇邊血漬,嗜血的笑容擴大,他那雙已經逾矩的手卻沒有一點安分的意思。

不愧是讓他另眼相看的小鳳凰!
「放手!」王雪葳不想示弱,可是與黑恕原比起來,她就像從沒上過戰場的小卒子,她的聲音和眼神洩漏了她不想表現在他眼前的慌亂。

黑恕原舔吻去她唇邊也沾到的血痕,然後低下頭,輕扯她上衣前襟,在她胸前咬了一口,抬起頭時,曖昧而引人遐思的紅像一朵櫻花綻放在她的雙峰之間。
王雪葳氣極也羞窘至極,她應該甩他一巴掌,可是他接著扶住她發軟的身子,讓她氣勢全失,只能瞪著眼,看他又露出那讓她咬牙切齒的笑。

「還早……」他喃喃地道,「畢竟你還是太嫩了。」

他竟然笑她太嫩?這個該死的男人!王雪葳有股想甩他巴掌的衝動。
黑恕原輕執起她的手,「我給你教訓我的機會,小女孩,不過不是現在,眼前你還有別的事該完成,我希望你有令我刮目相看的一天。」

他的笑容和他的動作都是那麼的優雅,卻掩飾不了那股高傲與狂妄,王雪葳想斥責他,可是鏡子裏她酡紅雙頰的模樣只讓她更想把自己埋在洞裏悶死算了。
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她發誓有一天要讓他那刺眼的笑從他臉上消失!

「走吧,在你把我踩在腳下之前,你最好先讓自己看起來像個人樣。」他的語氣又恢復了嘲諷的味道,很

明白這小女孩心裏在想些什麼。「我不以為你這模樣能讓我俯首稱臣。」
不理會王雪葳怒睜的杏眸,黑恕原強勢而不容抵抗地拉著她的手離開畫室。

她不想讓他得意,可是依然只能屈服。

這男人真是天字第一號自大狂!目中無人!狂妄無禮!

「給你半小時整頓你這副鬼樣子。」黑恕原開車載她回她租的公寓門口。「半小時後我沒見你出來,就上去親自‘請’你下來,我想你應該不會太樂意這樣的情形發生。」
王雪葳瞪著他手中顯然是從室友那裏拿到的鑰匙。

這傢伙憑什麼管她?他以為這樣她就拿他沒辦法了嗎?太可笑了!對付他這種不知羞恥又自以為是的混蛋,員警好用得很!

「報警處理是個好方法,」依然輕易就猜透她的想法,黑恕原冷笑,「不如我替你打這通電話,再直接請你的親朋好友上警局來陪你壯膽,他們應該迫不及待想探探你的近況如何。」

王雪葳背脊僵住,再次被他堵得不得不屈從。
她最無法忍受的就是讓朋友瞧見她現在這個樣子,否則也不會一躲躲了三天。

Lin這時間已經在上班,Lin的表姊飛溫哥華應該也不在家,她暫時不用擔心會面對室友擔心的詢問與眼神。

三十分鐘後,王雪葳仍是白著一張臉,頂著熊貓似的黑眼圈,但至少乾淨清爽的下樓來,忿忿地甩上車門,一路上緊抿著唇不發一語,心裏將黑恕原咒到十八層地獄去,沒空也不感興趣他究竟打算載她到哪里。

她對黑恕原似乎放心過頭,但她相信因為黑善真,黑恕原不敢、也不會對她胡來,她知道他對「稚嫩」的小女孩沒興趣。

夜漸深,街燈與霓虹燈競速般地向後退去,不夜城的喧鬧被車窗所阻隔,坐在車內像看著一幅幅紙醉金迷的浮世繪,攝氏二十六度的空氣裏慵懶的爵士藍調優雅地挑逗著聽覺神經,加深了與世隔絕的迷蒙與恍惚。
直到熟悉的街景讓王雪葳神遊的注意力被拉回,秀眉微攏,立刻明白黑恕原要將她帶到哪兒。

在臺北,在藝文界,幾乎人人都知道「Shalem」,與一般樂團駐唱、供年輕人飄舞狂歡的PUB不同,Shalem只賣酒,賣優閑,賣仿佛能夠隨之墮落的黑色神秘,空間與時間流動著哥德式的冰冷與英倫式的頹廢,聚在這裏的大多是藝術創作者,更多的是拋開現實生活裏的虛名,只為來這裏享受自我放逐般糜爛的「過客」──黑恕原會這麼形容這些人,而這些客人的身分往往也只有身為老闆的黑恕原最清楚。

越是在燈光下有身分地位的人,反而越渴望有那麼一點空間,能夠潛伏在黑暗中被世界所遺忘,因此Shalem的大門為所有人而開啟,獨獨拒絕兩種人──記者與毒蟲。

這裏是黑恕原數家PUB裏他最常坐鎮的一家,也許和他的本業有關,這裏經常聚集了各方藝文界人士,也是王雪葳室友兼死黨Lin打工的地方。
她已經有預感等在前面的會是什麼,她厭惡自己和黑恕原那些明明不親密也不熟稔,卻複雜如蜘蛛網般的關係。

「怕了?」見她遲遲不肯下車,黑恕原冷笑道。

王雪葳咬牙,開門下車。
打她懂事以來,所謂的「激將法」在她身上從未發生作用,但顯然黑恕原在這方面是她的剋星。

Shalem今天不尋常的停止營業,霧面玻璃門上透著橘黃色的光,門板上掛著休息的牌子,但王雪葳沒興趣知道為什麼,只是當她走進Shalem,原本薄怒的情緒,在師長與好友們見她出現時那既欣喜又擔憂的目光下變成了不知所措。

「還是老闆有辦法!我們都快急死了……」Lin是第一個跑向她的。她那雙丹鳳眼因為王雪葳三天沒回住處又失聯而自責的哭成核桃,王雪葳原本帶刺的心被愧疚與溫暖所撫平。

她不善於面對這些:王雪葳所表現出來的淡漠是一種保護色,骨子裏是所有人也不能明白的高傲,高傲的人在面對關愛與同情時往往顯得狼狽。

「先吃飯吧。」黑恕原讓店裏的廚師先把晚餐上桌,平淡無波的語氣仍然帶著他一貫的、不可違抗的命令氣勢,像是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是值得多做討論的。

王雪葳這回意外的沒因他的強勢而氣惱,甚至是有點感激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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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2 22:03:50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那是在一次國際畫展上,地點是在日本東京,備受矚目的畫壇新秀從上千名競爭者中脫穎而出,與大師級名家一起將作品在國家展覽館展出。

第一天的剪綵與酒會只開放給媒體與主辦單位邀請的貴賓,黑恕原便是其中之一,他以橫跨歐美日各大藝廊的經營與投資者、古董商、藝術品仲介的三重身分,在藝文界中向來是個備受重視的人物。

開幕酒會上隨處可見藝壇名人,東著長髮穿著隨興的名畫家、氣質溫文爾雅的國家樂團首席指揮、一身波西米亞風格裝扮的知名女作家……藝術的領域是殊途同歸的,藝文版的記者自然也要有點文藝的底子。

這天的黑恕原難得低調,他從來都是鎂光燈追逐的目標,卻挑在剪綵時,所有人聚集在展覽館前,沒人有空他顧時從側門進到會場。再怎麼習慣被當成焦點,偶爾也有想清閒一下的時候。

他駐足在一幅畫前許久,深藍色的調子,衝擊性的構圖,充滿濃烈的個人色彩,僅僅是看上一眼就再難移開視線。

「這畫像有生命一樣,是吧?」熟悉的聲音響起,是同樣也不怎麼喜歡熱鬧的名書法家葉暉。在藝文界,黑恕原的風評毀譽參半,半數的人欣賞他,半數的人厭惡他,欣賞他的人和他知交莫逆,厭惡他的人則簡直拿他當蒼蠅。

黑恕原當然認同此畫畫者的才華洋溢,讓他忍不住多看幾眼的原因是下方的卡片上,作者資料透露了這幅畫出自一個未滿二十歲的年輕人之手。

「年輕的新秀畫家,倒不失為一個能炒作的好話題。」在商言商,有沒有生命他不感興趣,他看到的是可觀的阿拉伯數字。
慢調斯理的一句話,帶著一貫的傲慢與慵懶,一字不差地傳進幾步之外,原本看著另一副畫出神的白衣少女耳裏。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葉暉對黑恕原這種會讓許多藝術家反感的勢利觀感只是大笑,「你一句話,這年輕人還怕不‘錢’途無量嗎?」

「賣畫只是一時的金錢交易,把作畫的人當成偶象推銷,這筆買賣就能夠變成長遠的投資。」
白衣少女擰眉,但眼睛沒移開她正在欣賞的畫作,只是神情已沒有方才賞畫時的專注與愉悅。

她很年輕,素淨的小臉脂粉末施,白色削肩洋裝,白色帆布鞋,白色漁夫帽,活潑輕靈的短髮,整個人有一種乾淨到不沾塵煙的靈秀之氣。
黑恕原的話顯然讓她不滿,甚至是已經怒火中燒了,可是她的表情仍然平淡的像沒有反應,只是眼裏火光熠熠。

「哈!」葉暉又是爽朗地一笑,「你知道嗎?我雖然討厭你的市儈,但也不得不欣賞你的市儈,每到這種場合,就好像連飛進這裏的蚊子都得要會吟詩作詞一樣,悶到我一肚子火,只有你,是那種會當著吹捧風花雪月的文人面前提醒他家裏米缸見底的人。」

「你這麼講倒變成我是個俗人了。」黑恕原只是笑,純粹是打趣說笑的口吻,會與他合得來的,多半不會介定什麼俗與不俗。

「這世間哪有俗與不俗的差別?」葉暉果然這麼說,接著他的注意力轉向卡片上的簡介,「A大美術系?是小真的學生嗎?」

前方剪綵結束,人群向後方移動,才與一群媒體周旋完的黑善真馬上注意到侄子和前任男友,當然也發現了在他們身後不遠處,她的得意門生一。

「怎麼剛剛沒看到你?」黑善真仿佛把大熊似的葉暉當空氣,劈頭就對黑恕原道,「剛剛千葉館長和Jones找你要一起剪綵呢。」

「找我剪綵的話,恐怕會氣走這裏一半的人吧。」黑恕原笑道。
「小真,好久不見,你還是那麼漂亮。」一旁被冷落的葉暉笑開一口白牙,無視佳人冷淡態度。

「對了,該跟你介紹一下。」強抑下打寒顫翻白眼的衝動,黑善真轉眼笑得一臉驕傲,揚聲喊住仍猶豫著該不該跟老師打過招呼再離開的王雪葳。

看來她沒有別的選擇,王雪葳怏怏不快,只得走近恩師。

「恕原看過這幅‘仲夏夜’了吧?不是我不懂謙虛,要我說這屆最優秀的新人,非雪葳莫屬了,她可是最讓我驕傲的學生。」

「老師過獎了。」謙虛和禮貌只是王雪葳處世的方式,無關她真實的性格與想法。

「恕原是我侄子,我和你提過的,他這孩子什麼都想玩一下,藝術品、古董、酒吧、藝廊,甚至是股票,我都快忘了他本業到底是做什麼的。」黑善真向王雪葳介紹黑恕原。
黑恕原有些微的訝異,因為王雪葳看起來好年輕,像只有十六、七歲,要不是資料上寫

她已經有十九歲了,他會以為她是高中生。但這樣的訝異極其輕微,輕微到當他露出紳士的微笑打招呼時,已然忘了有這回事。

「王小姐……不介意我喊你雪葳吧?」他的笑是半分的生意人本色,半分不自覺的挑逗,所以不管是他的藝廊或PUB,都以女客居多。

王雪葳想說不,他們根本不熟,她討厭他一副裝熟的樣子!
其實她真正討厭的是他那副市儈的嘴臉。

「以藝廊主人的身分,我對你的才華非常的欣賞,不知有沒有這個榮幸能一起合作?我還想買下這副‘仲夏夜’,當然,我會出一個讓你……」他原想說「意想不到」,畢竟

對方不過是個小女生,不見得見過什麼世面,不過為表尊重他還是改口,「滿意的價錢,買下這幅畫。」

王雪葳像貓兒被踩著了尾巴,幾乎要拱起背擺出戰鬥姿態。這看在黑恕原眼裏覺得有些趣味。

「恐怕我不是當偶像的料。」她無法忍受他那種像是只要有錢,就能買到一切的態度,

原想佯裝鎮定,卻還是忍不住拿剛才不小心聽到的話奉還給他。「而且我對當偶像也沒什麼興趣,恐怕會讓您的投資虧損多於獲益,拙作與您白花花的鈔票比起來更是廢紙一張,讓您帶回去只會玷污您的格調。」

她怕她的畫被銅臭味給熏臭!
黑恕原朗聲大笑,名聲赫赫如他,再次成為會場所有人的焦點。
「恐怕你心裏所想的正好和你說的相反吧。」誰都聽得出來她的反話,倒是他已經許久沒見過像她這樣,把創作當信仰、天真到近乎可笑的人了。

她是真的不屑他,與這裏半數拿他當蒼蠅的人那種討厭不同,他對那些人可沒這麼大的興趣,甚至是理都不想理的。
說白了,這會場上討厭他的,泰半與這小女孩所堅持的創作信仰無關,而是恐怕很難會有人有大度去喜歡一個把自己的作品批評為廉價商品的人,嘴上說黑恕原是個俗人,心裏還是不服氣居多。
創作者也是人,俗人,於是另一部分厭惡他的市儈,但作品仍「有幸」被他捧為「名作」者,九成九還懂得和他應酬幾招,或者擺擺架子,或者態度冷淡,但倒不至於真的和他這個名聞遐邇的藝廊主人兼仲介商人過不去,畢竟藝術家可不是不用吃飯的神仙。

「黑先生。」不到幾秒鐘,記者與其他想看熱鬧的人全圍了過來,大家都好奇黑恕原今天是否會對哪一幀作品青眼有加。

黑恕原心思卻仍在眼前的小女孩身上。
是她太年輕且涉世未深?還是被養在象牙塔里不知人間疾苦?但不管是哪個答案似乎都不至於讓她對他的話反應這麼大。
他想,他發現了一個有點意思的玩具。

「您對這屆參展的作品可有特別的感想?」東京藝文報的記者拿出錄音筆:展覽規定不得有相機與攝影機入場,其他報社的記者也開始準備筆記和錄音。

黑恕原依然神色自若,只是眼底的笑意加深,他瞥了一眼有些局促的王雪葳,發現她對

人群的包圍感到窘迫不安,這非但沒有讓他仁慈地收起玩心,反而更想捉弄她了。

「我剛剛發現了一顆明日之星。」黑恕原的英語說得可比日本記者流利多了。他忍不住

期待身旁這憤世嫉俗的小女孩會如何接招。「這位是王雪葳小姐,我打算買下她這次參展的作品‘仲夏夜’,至於出價……」淡瞥了眼一旁王雪葳咬唇的模樣,他臉上的笑容擴大,「我想以上屆在巴黎時買下‘街角’的兩倍價錢做起價。」

現場一片譁然,因為「街角」的畫者如今是風格自成一家的巨匠級畫師,黑恕原買下那副畫大手筆的價錢可是震驚畫壇的大新聞,當然那位畫家在畫壇的身價也從此水漲船高。
「她值得這個價錢。」黑恕原刻意一語雙關地道。
群眾的焦點轉向臉色有些發白,與在場眾多大師相比之下顯得嬌小無措的王雪葳。

「微笑啊!小女孩。」黑恕原有些促狹的聲音自她身後傳來,他彎下身,狀似輕匿地在她耳邊咬耳朵,現場若是有照相機,只怕鎂光燈會此起彼落閃個不停。

「你的臉色好差,不會是面對這些記者就害怕了吧?剛才那股氣勢到哪里去了?」他瞧

見她握緊的拳頭,僵直著背,不肯示弱,真是脾氣倔到了一個極點。黑恕原有個讓人討厭的惡劣興趣,就是見到越是倔強、越是硬頸的物件,就忍不住想使出渾身解數逼對方低頭。

王雪葳對這男人的挑釁除了氣憤,就只剩莫名其妙了,她剛剛或許失禮,也不屑他的海涵,可是他這種擺明要看她好戲的態度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王小姐才剛升上大學一年級嗎?有沒有打算辦個人畫展?」

記者的焦點紛紛轉向王雪葳,她幾乎沒辦法將那些像潮水般湧來的問題聽個仔細,尤其

會場上多半是日本記者,生硬的英語腔調加重她聽辨的困難。
似乎大家都認定她的「仲夏夜」賣定黑恕原了嗎?王雪葳更怒。

就算藝術家賣畫時跟商人沒兩樣,但她總可以為自己的畫選擇主人吧?
然而她再怎麼不在乎世俗眼光,再怎麼年輕,也知道如果當面拒絕了黑恕原,對她多半

不會有什麼好處,媒體喜歡黑恕原,尤其是在日本、香港和臺灣等地,她的拒絕大概只會被解讀為不識好歹或拿喬自抬身價。

沉吟許久的王雪葳,終於注意到現場所有人都在等著她發表感言。
她如果就這麼順了黑恕原這滿身銅臭味的屠夫的意,那她王雪葳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對黑先生的謬證和欣賞,我真是受寵若驚,但是很可惜……」
很可惜什麼?眾人瞪大眼,不相信她竟然敢不賣黑恕原面子。

王雪葳晶亮的眸子浮現一抹令黑恕原心神悸動的神采,她朗聲道:「展出前我就已經決定將這幅作品獻給我的恩師,黑善真老師。」
黑善真與葉暉不約而同地笑出聲音,當然是很低調的,只是對黑恕原難得吃癟有些忍俊不住。

「這小娃娃真不賴,我欣賞她!」葉暉用中文大笑道。
黑恕原的微笑不變,眼底卻興奮莫名。

他原本猜測小女孩可能會有怎樣的反應?如果她當眾發飆,他頂多會覺得有趣,這小女孩有勇無謀,對他來講就只是個新鮮的玩具:如果她低頭接受他的提議,那麼她連玩具也不是,對他再沒什麼吸引力,雖然他仍會履行承諾,支持她在他的藝廊開個展,將她作為畫壇新巨星來推銷。

不過她立刻就反擊了,而且漂亮地給她和他臺階下──只有他們彼此知道這個臺階等於是賞他一盆冷水當頭澆,她小姐寧願送畫也不賣他。

送畫的物件還是黑善真,他的長輩,他可真的是沒得還擊了。

「真可惜我剛剛沒問清楚。」黑恕原仍舊保持風度,對在場記者道,「不過送給我姑姑也好,她常抱怨我太少拜訪她,我想從今以後我會常常去叨擾我姑姑。」他輕鬆地主導了局面,幾位元記者──尤其是女性──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繼續宣佈,「我對王雪葳

小姐的才華仍舊相當激賞,期待我的藝廊有機會為她展出個人畫展。」

他朝身旁的小女孩伸出手,藝術家能有藝廊支持是能否成功的關鍵,他的話等於是為她未來的前途鍍金加持,王雪葳明白這點,卻絲毫無法感受到喜悅,只能機械式地回握他的手。

這與王雪葳所堅持的理念背道而馳。
所謂藝術,所謂創作,是一種信仰,是心與心共鳴的媒介,是創作者與欣賞創作者的橋樑,就像愛情一樣,她始終如此堅信不移。

黑恕原卻從看透她太過清澈而天真的靈魂的一刹那,決定引領她看清她所不屑與拒絕相信的黑暗現實。

到日本參展,A大三名教授與副教授是受邀展出的貴賓,四名研究生與王雪葳則是打敗國內眾多好手初次入圍的新人,學校大方資助了日本之行的大部分經費,因此八名師生下榻在同一個飯店。

開幕酒會結束當晚,研究所的學長來邀王雪葳和與她同房的學姊夜遊。
王雪葳和學姊並不熟稔,但在人際關係上,她是相當小心的,所以即便那天心情有些煩躁,她還是答應和學長姊一起夜遊。自稱來過東京多次的學長帶大家到一家PUB,那是

王雪葳第一次見識這種地方──震耳欲聾的音樂,煙霧彌漫的空氣,還有把每個人的臉照映的詭異慘澹的燈光。
人群雜遝,王雪葳根本沒注意到從她踏進PUB開始就追著她的視線。

落坐後,學長殷勤地向兩位學妹介紹menu上每一種酒的特色。
沒多久,王雪葳就有些後悔了。

學姊和其中一位學長顯然早就互有好感,他們在一旁經營起閒人勿擾的兩人世界,另外兩名學長,一位始終羞澀靦覥地不說話,一位則不斷向她說著他過去旅行的經歷、他豐富的視野、他曾有過的一段又一段異國豔遇,像要藉此強調他的魅力不俗。

PUB裏人聲加上音樂聲,要聊天就得像咬耳朵般親密地貼著彼此,這也許就是PUB容易讓男男女女陷入曖昧糾纏的原因之一,王雪葳壓抑著想走人的衝動,對學長幾乎貼在她耳邊說話的舉動感到不耐煩。
她一口氣喝掉服務生送上來的調酒,辛辣入喉,身體立刻熱了起來,酒精在體內不只讓血液沸騰,也讓孤獨發酵。

她今天一共撥了三通電話回臺灣,可是男友一通也沒接。
一旁的學長對她飲酒的魄力極力稱讚了一番,鼓吹她再點一杯,他請客。

王雪葳眼眶泛紅,卻不知是因為酒精或思念使然,四周的吵雜只是更加讓她覺得寂寞,
更加感受到情人不在身邊的淒苦。

為什麼不接電話?至少讓她聽聽他的聲音也好啊!她多想告訴男友,才分別一天又十個小時,她已經無法抑制自己的思念,多希望他就在她身邊……
喉嚨湧上一陣酸楚,學長自作主張代她點的酒送來了,王雪葳豁出去般地拿起那杯調酒。

一隻男性的大掌卻率先搶過她手中的酒杯,甚至不在乎灑出了些許。

王雪葳的視線循著那只手臂向上,最後觸及一雙冰冷而迷人的眸子,眸子的主人她並不陌生,但也不能算熟悉。

雖然只是這樣一個動作,在總是不缺曠男怨女彼此癡纏的PUB裏,可能每天都要上演個三、五回,但黑恕原還是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

事實上,從黑恕原走出這間PUB專為VIP貴賓所準備的半隱藏式包廂時,就吸引了許多視線,他在擁擠的
PUB裏如入無人之境,仿佛眾生皆應追隨他腳步般的從容驕傲,像冰冷的利箭毫不遲疑地射穿癡迷爛醉的庸男俗女,驚醒萬丈紅塵裏醉生夢死的蜉蝣。

能夠吸引人的並不只是他的俊美,PUB裏多得是人工或天然的俊男美女,各形各色、精心雕琢過的,樣子大概都不會太差,何況是在燈光不美,氣氛混亂的PUB,單單一張臉皮不會比穿著比基尼跳豔舞的辣妹更吸引人。

王雪葳比同桌的學長姊更快從震驚中回過神,這男人從頭到腳仿佛都是神的恩典──過分偏愛的恩典──一個蠻橫霸道的動作,竟然也足以讓入迷戀得屏氣凝神,然而這樣的完美對王雪葳而言,只不過是一個皮相華麗的混蛋罷了。
是東京太小?還是他們孽緣太深?很遺憾她的地理知識告訴她,答案是後者。

「做什麼?」她擰眉,沒去廢話問他怎會出現在這裏。公共場合,誰都能在這裏來去自如,這種問題太多餘也沒必要。

不把她不友善的質問放在心上,黑恕原的神態仍舊傲慢不可一世,他以一種和笨小孩對話般的忍耐口吻道:「可以的話我並不想多管閒事,但要是你醉得一塌糊塗地從我的店裏被抬出去,你的恩師、我的長輩,頭一個要興師問罪的物件就是我了。」

原來如此,這裏是他的地盤,難怪臺上的DJ一見他從包廂裏走出來,擺明瞭有話要和她談的模樣,立刻就把狂野嘶吼的重金屬搖滾樂換成不會打擾對談的爵士藍調,原本吵得讓人頭疼的分貝瞬間降了不少。
本想罵他太多事,但他都這麼說了,又一臉他也是千般不願,百般不想的表情,王雪葳只能吞下牢騷,氣悶在心裏。

「我不會蠢到連自己喝醉了都不知道。」她只能不甘示弱地道。
「但願是如此。」他話語中的輕蔑與質疑再明顯不過。

他以為他是誰?王雪葳憤怒極了,一旁的學長姊因為在酒會上都見過黑恕原,似乎認定他對她已經熟悉到可以插手管她的私事,連前一刻還在她耳邊廢話不停的學長也靜得像變成了啞巴,只是看著她和黑恕原之間劍拔弩張、波濤洶湧的詭異氣氛。

王雪葳不知道那是因為除了她以外,沒有人面對黑恕原能不被他的氣勢壓得大氣不敢喘一口的,尤其是在他顯然不知為了什麼,微慍卻隱忍不發作的時候。

「很晚了,你該回飯店了。」黑恕原看了下表。

本來就討厭他不可一世的王雪葳更加想反抗他的專制,「東京不是只有你能開PUB,我用不著在這裏聽你發號施令!」說著她就拿起皮包打算走人。

黑恕原卻抓住她的手腕,她抵抗,卻收不回自己的手,一拉一扯間他顯得氣定神閑,她卻極為狼狽。
他是PUB的老闆,兩人這般拉扯雖然引來整間PUB所有人的側目,卻沒人準備叫員警,加上兩人用的是異國的語言,更加沒人會站出來管閒事了。

「你有兩個選擇,」黑恕原一副肯讓她有選擇已經是他大發慈悲的模樣。「一是我扛著你回飯店,二是你自己走,我開車送你回去。」沒有第三個選擇,沒得商量!

他是哪根蔥?是她的誰?管得會不會太多了?如果不是教養太好,王雪葳真想破口大駡,酒杯被他搶過去,要不然她一定抓起來往他身上潑。
黑恕原作勢真要扛她。

「走就走!」她氣呼呼地吼道,對不得不屈服于這個市儈又可惡的男人感到萬分懊惱與憤怒。

兩年前的夏天,東京的深夜,他們初次見面還不到二十四小時,王雪葳臭著一張臉讓黑恕原送回飯店,一路上兩人都沒再開口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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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2 22:04:0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多虧黑恕原再次「雞婆」,失蹤整整三天的王雪葳才回到住處。

王雪葳訝異黑恕原肯花心思為他身邊的人解決煩惱,她對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冷血、花心、市儈,壓根沒想過他會因為黑善真及Lin的擔心而出面找回她,兩年前初見面的那一夜,她當他不過是不想對黑善真難以交代。

這也說明了對其他人而言,黑恕原是個令他們覺得放心可靠的人物,她不知道他這種讓人「放心」的特質算不算她的災難,因為仔細想想,黑恕原之所以能做到其他人做不到的,就是因為他對她夠蠻橫也夠霸道。

「你不會還怪我罵那個王八……我是說……那傢伙是畜生吧?」回到租賃的小公寓,Lin這麼和王雪葳說。「你不在的這三天,表姊把我罵慘了,怪我哪壺不開提哪壺,我不會安慰人嘛!罵人是不懂節制的,所以你──」

「我不生氣。」王雪葳打斷好友的自責。
「真的?」

「真的。」王雪葳笑著回應好友,像是已經完全擺脫失戀的陰影。
堅強並不困難,王雪葳對自己這麼說,在禮拜一重新回學校上課。
對八卦一向沒什麼興趣的同學只以為她請三天病假,還一臉關心地問她身體好多了嗎?

王雪葳都輕鬆地笑著應付過去了。

然而,就算她不去理會另一群熱中八卦、好奇心過頭的同學們的眼光,仍然感覺背後的視線與竊竊私語不太尋常,至少與上禮拜那種多餘的同情與刺探不同,如今刺探仍是有的,只是同情變成了曖昧與猜臆。

她不笨,仔細一想大概也知道這樣的轉變是為哪樁。

黑恕原從來不屑遮遮掩掩的行為,他上禮拜等於是光明正大地把她從學校架走的,雖然那時還留在學校裏的人不多,但並不代表他們在畫室裏的一切就能成為秘密。

同學猜歸猜,好奇歸好奇,倒不會有太多的冒犯行為,畢竟都是大學生了,幼稚的刺探行為對這年紀來說太無聊了。
這幾天她食欲不振,中午也沒什麼胃口,上完最後一堂課,王雪葳臉色已經比畫紙還白,

然而習慣了她那種病懨懨的模樣,同學們也不覺得有異。

好累……想到還得等公車,她更加覺得從美術系大樓到校內公車站牌的這條路長得令人厭煩,曾經想過要騎機車上學,但她懶得去考駕照,以前覺得騎不騎車都無所謂,反正有「專屬的司機」會載她……
王雪葳為不小心回憶起那些決心斬斷的往事而感到無奈與心煩。

校內公車站牌在總圖書館前,照例排了長長的人龍,王雪葳認命地站在隊伍末端,抬起頭,正巧瞥見從總圖書館走出來的兩人。

校園裏出雙入對的情侶何其多,但那名女子太過搶眼,即使在總圖書館前人來人往的廣場上,在一向就不缺奇裝異服打扮的大學校園,也找不到一個光芒能與她媲美的,不只

關乎皮相賞心悅目的程度,而是能夠從內而外散發的,可能是氣質,可能是修養,也可能是渾然天成的風範,王雪葳突然想,在她所認識的人當中,也只有黑恕原能壓過那樣強勢的存在。

不想無端想起這討人厭的傢伙,但那一瞬間她確實想起了黑恕原。
在各方面,成斕與黑恕原一樣都是優秀而漂亮的人種,漂亮到……
漂亮到她竟然覺得以前認定擁有文人氣質與英俊挺拔的前男友,站在成斕身邊顯得黯淡又不起眼。

王雪葳擰眉,感覺困惑的同時,這幾日接近絕食的她開始有些頭暈,眼前的世界變成一片白,她挺直背脊,不肯流露出任何疲態與病弱的模樣,靜靜等待不適的感覺消失。

在這同時,廣場上所有人被一輛招搖又醒目的黑色跑車吸引了注意力,原本開往美術系大樓的跑車突然煞住,車主熟練又俐落地甩尾倒轉車頭,那近乎囂張的行徑與甩尾時漂亮的弧線,令現場許多人鼓噪著吹起口哨。

「上車。」簡單俐落且不可違抗的命令句。
消失的色彩與濃淡重新刻進她的視網膜,王雪葳完全不用多做猜想,光憑這語調、這聲音、這天下地上唯我獨尊的狂妄與專制,已能確定來者何人。
陰魂不散。她在心裏低咒,兩眼焦距慢慢凝聚,暈眩感消失,果然見到那輛招人側目的

黑色跑車停在她身前,黑恕原慵懶地看著她死白的臉,眉頭像是不悅地微微擰起。
墨鏡遮去了他眸子裏的慍怒與……
不舍?

黑恕原不會承認自己有這麼柔軟的感情,那雙眼裏寫著什麼樣的答案,只有天知道了。
「你熱暈了還是餓暈了?上車。」見她還站在原地,他還算有耐心地道。

恐怕她是被氣暈了才對。王雪葳眯起眼,再次壓抑想對他咆哮的衝動。
「你以為全世界的人都要聽你的命令?」他是哪根蔥哪根蒜啊?見了面連招呼都沒打就「命令」她上車。

雖然……身為晚輩,似乎應該由她先打招呼,不過被他惹惱的王雪葳決定忽略這個「細節」。

而且她從來也未主動跟他打過招呼。

黑恕原嘴角勾起一抹笑。
「那麼,小女孩,難道你希望我以騎士的身分,必恭必敬地邀請尊貴的公主殿下上車嗎?」他的語氣還是那麼明顯地諷笑,聽得人肝火更旺。

她明明不是這個意思,他卻惡劣地用這種方式揶揄她,王雪葳直t的很想朝那張可惡的臉用力巴過去。

還是別在這時逗她吧。黑恕原又是微笑,開門下車,來到她身前,率先替一她打開車門。
「請。」破天荒的,他大少爺懂得用命令句以外的句子。

王雪葳卻認定他只是把剛才的譏諷以行動實踐罷了,氣呼呼地撇過頭。
「恐怕我這個幼稚的小女孩坐不起你的車,不如還是等我的公車。」她冷冷地回應,下巴抬起傲慢的角度回應他的狂妄。

黑恕原被墨鏡遮住的眼閃過一絲微慍。

「倔強和逞強是兩回事,小女孩。你愛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也就是證明你心思還太過幼稚罷了。」他輕柔地道,聲音只有他們兩人聽得見,但他的話卻不經意透露了他的慍怒完全是因為她太過蒼白的臉色。

照眼前隊伍的長度,就算公車來了,也未必有位子可坐,雖然不到十分鐘就一班車,不過放學和下班的交通尖峰時刻,想在公車上休息還是得看運氣。

王雪葳瞪他,知道他的車是眼前虛弱的她所能得到最大的舒適,可是還是不甘心就這麼乖乖上他的車。

他是個討厭的自大鬼,他全身上下她都看不順眼,能不用他的話她就儘量不甩他,覺得是倒了八輩子的楣才會需要跟他打交道。
何況他那麼霸道,她幹嘛乖乖聽他的話?她一點也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哪怕只是一點點妥協!

「我就算暈倒在路邊,也好過搭你的車,被你像小狗一樣呼來喝去,還要看你大少爺的臉色!」王雪葳使勁把表情裝得猙獰,最好嚇死他。
黑恕原為她的神情和話語一陣失笑。

「想要我不把你當小狗,你得先讓我覺得你不會教人擔心,不會給身邊的人添麻煩。」
又拿這件事堵她!王雪葳氣結又無力反駁。

她又沒要任何人擔心她!她就是不想有人關心!為什麼要關心她?為什麼老是要她背負這些關心?為什麼為什麼……

更氣人的是,還得由這個她最討厭的傢伙一再提醒她自己有多麼的讓人無法放心,她寧願自己現在是只小狗,那她就可以不顧一切沖上去咬他,咬死他!咬不死他也要咬到他痛得哀哀叫!

「你的眼神看起來像是要把我撲倒。」黑恕原打趣道,原本緊繃著的臉色和心情有些放鬆了。
小女孩看起來有精神許多,臉頰有點紅……雖然是因為生氣的關係。

王雪葳確實是因為他的出現而「活潑」起來,但她認為自己討厭變成這樣,因為黑恕原是唯一有本事讓她不再心如止水的人。

「誰要把你撲倒?」她差點用吼的。
他只說對了一半,她是很想撲上去,但是是為了要咬他!
「想做什麼等上了車再做,這裏人太多了。」他又笑,聲音和笑臉都曖昧得叫人臉紅,

只有王雪葳清楚他的話裏和笑容裏其實滿是戲謔和捉弄。
不過他的話也讓她察覺他們倆成了廣場上和站牌前所有學生注目的焦點,而成斕和她男友也還在對面,顯然因為這陣騷動而注意到她,黑恕原剛剛曖昧的話語則讓比較靠近他們的學生開始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瞟向他倆的眼神明顯寫著好奇與誤解。

王雪葳血液往腦門上沖,如果不是一整天沒吃東西,她臉紅的程度一定會更精采。
她還有別的選擇嗎?選擇搭公車,結果被曖昧的視線和耳語環繞?當然她也可以更「傲骨」一點,寧願走到死,走到趴在路邊,也不要搭他的車……可是她有預感,她可能還
沒走到校門就會陣亡,而這個可惡的男人則會堅持開車在她屁股後頭看她笑話。

如果她冷靜一些,她就會訝異自己這樣篤定的想法用另一個角度來解釋,就是她竟然深信黑恕原絕對不會丟下她一個人……

「現在,小女孩,」也許她希望他喊她小狗狗?黑恕原好笑地暗忖。「你有兩個選擇,一是讓我抱上車,二是現在就乖乖坐上我的車。」他整個人貼近她,飽含威脅卻輕柔的聲音自她頂上傳來。

又來了,黑恕原式二選一威脅法,王雪葳最氣、最嘔的是,這招每次對她都見鬼的超級有用!

這個可惡的男人!這筆帳她要回去記在牆壁上,總有一天她一定要讓他好看!
她氣得臉頰鼓鼓的,很用力很用力地坐上車,最好坐到車胎爆掉。
可惜以她現在的體重,沒被車椅的真皮沙發反彈算是不錯了。

黑恕原一臉忍俊不住的笑意,替她關上車門,坐回駕駛座後開車揚長而去。
方才的甩尾證明他其實是一個貪速度與刺激的人,可是一路上,甚至是王雪葳印象中每一次坐他的車,她從來就不曾被甩得七葷八素,甚至平穩得常常叫她想打瞌睡。
跑車性能就是與一般車子不一樣,王雪葳始終是這麼想的。

王雪葳顧著嘔氣,繃著臉,瞪著前方的車玻璃或車窗外的風景,對黑恕原要將她帶到哪里懶得費心思去猜想。

然而這回,車子漸漸駛離市區,她望著映入眼簾的海平面,總算有了反應,皺眉。
「你要帶我去哪?」
黑恕原微笑,有些揶揄而嘲諷地道:「真難得,我還以為就算我把你載去賣了你也沒反應。」
是她對他太有信心?還是太依仗黑善真對他的約束力?黑恕原想應該是後者,因為小女孩對他的評價裏並不包含「可靠」二字。

這也難怪,到目前為止他的確很遵守和黑善真的約定,可是一旦他真的想要得到什麼,別說是姑姑,把黑家祖宗長輩全請來他也不買帳的。

王雪葳半天沒反應,黑恕原轉過頭,才發現她一臉防備地看著他,那模樣讓他忍不住大笑出聲。

「笑什麼?」她惱怒地瞪著他笑得倡狂的側臉,覺得臉頰微熱。
「笑你原來這麼好哄騙。」他仍是笑不可遏。

王雪葳臉頰更熱了,甚至覺得耳朵也要燒了起來。
「你少自以為是了,我只是想警告你別動歪腦筋。」

黑恕原的笑轉為一陣輕嗤,「小女孩,我不以為真的面對危險時,你的警告發揮得了作用。」
他就非得要恥笑到底,給她難堪就對了!王雪葳有些惱羞成怒,把頭撇向車窗,賭氣不想再開口說話。

「生氣了?」黑恕原探問的聲音有著濃濃的笑意,與過去他總是表現出來的狂妄戲謔大不相同,王雪葳說不出個所以然,只覺聽著他的聲音和語調,熱氣又往她臉上沖,她嬌嗔地把頭仰得更高,偏不理會她。

車窗外,晚霞匆忙的謝幕卻遺留了一縷她舞衣上朱紅色的輕紗,與追逐著她腳步的夜之帝王飛揚的深藍色斗篷糾纏出曖昧不清的色調與朦朧。
王雪葳著迷地望著海景,直到路的那一頭矗立著的船形建築映入眼簾,她才知道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黑恕原將車子在船形建築外的停車格停妥,熄火。
「還生氣?」他的頭微撇向她,仍是帶著讓王雪葳臉頰發熱的笑,當她轉過頭來,不期然與他四目相對,她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臉紅了。

他的聲音、他的語調、他的神情,全都寫著對她的寵溺,在被她看透的那一瞬間黑恕原沒有逃避或掩飾。

王雪葳卻困惑了。
原以為自己對這男人最熟悉的,就是他冷酷的、傲慢的表情,可是她忽然驚覺他似乎不是頭一次這樣看著她了,她對他眼裏的寵溺與溫柔竟然一點也不陌生。

「生氣對胃口不好。」黑恕原率先走下車,替她開了車門。「或者,等你吃飽了,有力氣了,再來對我發脾氣也不遲。」當他站在車門前說著這句話的時候,臉上表情和語氣又回復一貫的戲謔。

他說得沒錯,王雪葳覺得自己可能真的餓到沒力氣與他唱反調了,她這回順從地讓他帶著走進船屋,接著她又驚訝地發現這間名聞遐邇的海上餐廳今天竟然只為了他們而營業,因為很顯然沒有別的客人,而以這家餐廳的知名度,要在晚餐時間一個客人也沒有根本不可能。
綁著海盜頭巾,身穿低領襯衫與高腰燈籠褲的侍者替他們拉開門,今晚整個餐廳的服務

人員將專為他們兩人服務,最舒適的用餐環境已等候著他們蒞臨,以柴油燈為造型的美術燈將景物照映出一層柔軟的鵝黃色調,復古式唱盤傳送出令人身心放鬆的輕音樂,還

有可以仰望星空,聆聽海浪與大地縫繼絮語的特等包廂。

王雪葳不明白黑恕原為何要這麼地為她花心思……是為她嗎?王雪葳立刻否認這種「錯
覺」,她知道黑恕原向來任性妄為,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也許今天他只是心血來潮想跟

她一起吃飯,而她也沒有任何反對餘地的必須陪他一起吃飯。
他的行為雖然霸道了一些,但是至少沒什麼惡意,而且她的確需要好好地吃點東西。
想是這麼想,但見黑恕原自作主張替她把餐都點好了,她還是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這頓飯的錢我自己出,我總能夠決定自己想吃什麼吧?」她真的真的很懷疑,他身邊的人是怎麼和他相處的?他的專制已經到一種匪夷所思的程度。
哪有連吃東西都要替人決定的?

黑恕原眉峰微挑,將合上的menu父還給侍者。
「這裏只有幾樣東西你能吃。」他顯然不給她自己點菜的機會。「而錢的方面用不著你費心。」

她怎麼不知道她有什麼是不能吃的?她既不是回教徒不能吃豬肉,也不是傳統農家子弟禁吃牛肉,對海鮮更不會過敏。
「飯錢我會還你。」哼!她一點也不想接受他的施捨。

黑恕原不置可否,笑得有些神秘,「你知道我不缺錢,我也不希罕這一點錢,或者你想用別的方式還我?」他說得曖昧極了,連眼神和笑容都像刻意在暗示什麼。
王雪葳面紅耳赤,幾乎要拍桌而起。
「你把我當一頓飯就把自己賣了的女人嗎?」

黑恕原臉上笑意擴大,用那種像被取悅了般,但會惹惱王雪葳的笑法。
「小女孩,我可沒說要你用你的人付飯錢,我想你應該知道我對你的‘性趣’並不高。」和他交往的女人,豐滿的豪乳與蛇腰是必備條件。

她真是氣得牙癢癢,卻只能自己打落牙齒和血吞。
好吧,是她蠢!呆呆的往他挖好的陷阱裏跳,而這個獵人有個可惡且變態的興趣,就是

他挖陷阱不是為了逮住獵物,而是為了取笑獵物的愚蠢。
臉頰又鼓鼓的像紅桃子,她再次決定賭氣不理她,故意不看他盈滿笑意,卻莫名瞅得她心跳加快的眼。

她不知道為什麼在他身邊,她總是如此反常,她忘了她眼前的男人是情場上的魔鬼,不管他刻意與否,不需肢體接觸,只消一個眼神,一抹微笑,一句耳語,就能撩撥女人的情絲與欲望。

前菜很快地送上來了,直到主菜上桌,吃了快一半,王雪葳才突然隱約明白,為什麼他會說「只有幾樣東西她能吃」。

她的餐點是特製的,沒有太難消化的肉類與海鮮,也沒有大酸大辣,但每一樣東西都以開胃而不油膩的方式烹煮──因為在西式料理看到一般不會使用的中式烹煮方式,才讓

她突然想起黑恕原餐前說的話。
她不想太過自作多情地認定這些都是他為她設想的,可是接著又出現一道道她愛吃的菜,除非她是石頭,遲鈍到沒感覺,否則不可能不明白他這樣的用心。
說不定是老師又請他幫忙?王雪葳暗忖。可是黑善真根本不知道她這幾天都沒吃什麼東西。

那麼就是Lin的請求了?但Lin怕極了黑恕原這位老闆,雖然黑恕原不管是對藝廊或PUB的員工都極為慷慨,可是除非真的走投無路了,Lin才有可能向黑恕原求救。
也有可能是……

「你得把你面前所有的食物都吃乾淨。」黑恕原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沉思。
「什麼?」王雪葳微怔,等聽懂他的話後,杏眼又眯了起來。

他接下來該不會又要管她是否會浪費食物了吧?他好管閒事的程度真是一日比一日讓她「歎為觀止」。

「我會看著你吃完它們為止,如果吃到食物冷掉了,我就請人端新的上來。」
他是在喂豬嗎?幹嘛強逼她吃下所有東西?王雪葳氣呼呼的想。
其實她並不是吃不下,只是剛才在思考……接著,一些念頭在心裏閃過,她像是會意了些什麼。

「你……」臉頰熱燙了起來,王雪葳還是拚命告訴自己想太多。「我的胃已經習慣吃的少,不可能一下子吃那麼多。」
「我當然知道你這幾天吃得‘很少’,不過我替你點的量正好是一人份,你一定吃得完,所以我會盯著你吃完它們。」黑恕原一臉正經的說,「我有一整個晚上的時間看你吃完

它們,或者你又要跟我唱反調,那麼我會親自喂你吃。」
又是這樣的威脅方式,然而這回王雪葳卻怔仲了,數秒鐘腦袋一片混亂,接著她卻笑了出聲。

黑恕原擰眉,「笑什麼?」

她笑得滿臉通紅,卻又一邊想忍住無法停止的笑意。
「沒事。」還是忍不住想笑,但她心頭卻感覺到溫暖與奇妙的騷動。

她只是因為這一餐、因為那天他下剛飛機就立刻到學校把她帶回老師與Lin面前、因為他每一次讓她生氣卻從不曾傷害過她的舉動,而開始有些瞭解他那些霸道的舉動與專制的話語裏另一個意思──

有一整個晚上的時間看她吃完它們──所以她可以慢慢吃。
如果她要唱反調,他會喂她吃──因為他堅持她得吃光他替她點的這一人份的「特製」晚餐。

他還說,他知道她這幾天吃的東西可能比難民少。
他這樣到底算是彆扭,還是刀子嘴,豆腐心?
真難想像啊!他可是冷血、市儈又自大的黑恕原!她簡直無法想像他有這一面,所以忍不住想笑。

為什麼他就一定要用這種方式說話?用這種方式對她……
這個發現讓她的心一陣輕悸,王雪葳突然止住了笑,臉頰到耳根子紅成一片。


「我會全部吃完。」她沒發覺自己的聲音已經沒有先前針對黑恕原必會有的兇悍,而是低低的,連頭也垂下,不知道為什麼不敢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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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2 22:04:1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只有你才覺得大驚小怪吧。」

當晚回到家,Lin聽完她晚餐時的新發現,竟然這麼回應她。

王雪葳傻眼了,「原來他一直都這麼面噁心善嗎?」只有她一個人覺得他心腸歹毒?
「噗……」
Lin口裏的可樂噴到電腦螢幕上。

「幹嘛?」王雪葳怪異地看著好友。

Lin嗆咳了一陣,才嘶啞著嗓音道:「面噁心善?你說我老闆?噢,我的天啊!」她拍著額頭,「好吧,其實老闆本來就不壞,跟我以前打工的那些老闆比起來,他給薪水痛快又不吝嗇,也不會小心眼的在你真的生病請病假時擺臭臉給你看,從這方面來說他真的是很‘心善’。」hh

「所以你要說的是他並不‘面惡’嗎?」王雪葳問道。她當然知道黑恕原不能稱之為面惡,要不全世界的人都面目可憎了。
她所謂「面惡」是指黑恕原所表現出來的態度。

「不是。」Lin也不知該怎麼解釋她的老闆其實很善良,但又不是那麼善良。「在公事上


他賞罰分明,對員工不會太嚴苛,所以他是個好老闆,但並不是個‘大好人’,因為他從來不關心別人死活,更不會為別人費心思。」
簡單來講,非關情感的事物上,他很善良:而關乎情感時,他愛的人就只有他自己。

可是現在Lin就不敢講,也許老闆愛的不只他自己……
所以好友的意思是?王雪葳的心又是一陣令她氣惱的悸動,在知道自己也許對黑恕原而言是特別的存在時,她竟然無法完全的無動於衷,於是她抗拒著不願那麼快下定論。

Lin喝光可樂,猶豫著,不知該不該把心裏的話講出來。
這幾年,雪葳對周遭人的付出根本視而不見,她眼中所看到的只有那個劈腿男,即便那個廢物男其實沒為她做過什麼,但只要是一點小小的、根本微不足道的舉動,雪葳也會

開心上半天,在她這個室友耳邊講半天。

「老闆他……對你很特別。」她言盡於此,還是不要講太多吧。
黑恕原身邊的所有人都知道,兩年來只有一個人能成為他的待例,而這個人完全不知道自己可以做盡對他們而言是「逆鱗」的舉動,還能在黑恕原面前活蹦亂跳且變本加厲的挑釁。

「是這樣嗎?」王雪葳迷惘了,不明白為什麼他要對她特別。
「你要當我胡說八道也行。」

Lin和黑善真有股默契,如果王雪葳自己沒發現,她們就保持沉默,因為她們都認為黑恕原的「另眼相看」太過危險,更糟的是她們完全捉不准黑恕原的心思。
「你當我亂講吧,我也不曉得我說什麼,大概喝醉了,我還是去睡好了,晚安!」說完,
Lin像火燒屁股似地溜回房間。
喝可樂會醉?

王雪葳愣愣地看著室友關上的房門,看來她只能自己一個人煩惱這些困惑了。


那是足足有成人高的大型花籃,與眾多俗氣的花圈、花籃一比,無論分量或質感都顯得與眾不同,仔細一瞧這作品竟是出自旅日的名花道家之手,祝賀詞是大書法家葉暉所提,而出錢與名目上的贈花籃者則是黑恕原,那盆花就擺在公立文化展覽館人來人往的大門口,不消說這三大名家加持的光環立刻讓王雪葳的名字再次被炒翻天,連與藝文界無關的媒體都來插一腳。

只是王雪葳瞪著花籃上黑恕原的名字,臉卻黑了大半。
王雪葳第一次的個展,和東京參展的時間相隔不到半年,是在她大一的寒假。

那次個展王雪葳本來回絕了黑恕原提供藝廊展出的邀請,但是展出時誰也不會忽略那顯然是大手筆的祝賀花籃,上頭一口氣提了兩位藝文界大師和黑恕原的名字,就像是純金又鑲鑽的超級組合在為她背書。

恭賀聲不絕於耳,王雪葳穿著一襲淡紫色小洋裝,在一群又一群沖著她背後多位名家而來的各界名流之間,連勉強自己露出一個微笑都沒了力氣。

她煩悶地想躲起來透氣,寧願不辦個展。
同班的男友不知為什麼和她生悶氣,他的缺席讓她的心情雪上加霜。
「小女孩,恭喜你。」此刻最不想聽到的聲音響起,王雪葳抬起已經有些慘白的小臉,厭惡地看著來人。

她倔強地冷諷道:「托你的福,有什麼好恭喜的。」
「她就是你所說的新人啊?」黑恕原身邊的女伴嬌聲道,「看起來好年輕啊!果然是個小才女。」

標榜也是藝大畢業、豔光四射的名模特兒和黑恕原果然是現場最出色而受人注目的一對,於是現場所有人,包括沒事跑來插一腳的娛樂報記者也像跑百米競速般圍了過來。

王雪葳不明白黑恕原到底安的是什麼心?他裝模作樣的牽起她的手,左邊是他的名模女伴,右邊是像隨時要倒下的王雪葳,讓媒體記者、讓參觀畫展的各界人士團團包圍。
馬戲團?嘉年華會?對著鎂光燈開始有些昏眩的王雪葳腦海裏只閃過這些名詞,原本緊繃著的嘴角顯露一抹嘲諷的笑。

先是花籃,再來是名模,接下來還會出現什麼?
接著,在所有人的驚呼聲中,她像斷了牽引線的傀儡,也像突然沒了支撐的布娃娃,失去了意識,最後的記憶是第一時間抱住她的強壯臂膀,與一雙情緒複雜的眼睛。

醒來時,她不知道天色暗了沒有,她所在的空間沒有一扇窗戶,燈光是黃的藍的紫的曖昧不清,她被安置在一張足以當成床的大沙發上,四周的擺設有一種詭譎的迷離,折翼的墮落天使在兩邊壁面舉著幽暗的燈,前方黑色珠簾將她所在的空間與走道隔開來。

撥開珠簾,巨幅的畫作讓她怔忡失神,好半天才驚醒,像是這一刻才真正清楚自己不是身在夢境之中,她望著那副畫許久,表情看不出情緒起伏,直到她聽到另一個房間傳來的聲響。

她順著聲音的方向走去,一走出那面牆的掩護,便看到癡纏擁吻的男女,正想回避,面向她的女子已經推開黑恕原,神態自若地整了整有些淩亂的衣服和頭髮就直接向黑恕原告別。

王雪葳對突然撞見的這一幕一樣面無表情。
黑恕原看著她,面上浮現一抹揶揄的笑。

「這樣的陣仗對第一次辦個展的你來說,果然太吃重了。」
聽懂他所指為何,王雪葳眯起眼。
這男人夠無禮,她才剛醒來就迫不及待地取笑她在會場上暈倒。

她真不明白他是憑哪一點能這樣取笑她?憑他大方地「提供」他那些炒作的手段?她從來沒想過要接受,而他竟然厚顏無恥地反過來笑她無法招架?
「我準備面對的是創作個展,而不是嘉年華或馬戲團表演。」

黑恕原為她的形容忍俊不住地笑了。

「你以為當你想面對世界時,這世界就必須呈現你想看見的面貌嗎?」她的天真與拒絕「同流合污」真是令他的心狂烈地悸動,令他的血液翻湧著既興奮又暴躁的情緒,這樣的感覺與他每次遇到挑戰與征服的目標時是那麼相似。「可惜誰也無法阻止世界運行的方式,所以當你發現你面對的與你所預料的不同,你就用這麼幼稚的方法逃避現實。」他惡意地諷刺道。

「我沒有逃避現實!」

他的話讓她整個人像著了火一般,那是一種強烈的憤怒,還有……
還有被點破真相的羞惱。
黑恕原點頭,「你沒有逃避現實,你只是隨時保持一種厭世的姿態,把自己餓得像難民,

維持每天不到四小時的睡眠,好讓你的厭世更加的理直氣壯,是嗎?」
顯然她暈倒時醫生看過她的情況,王雪葳垂下頭,像做錯事被逮到的小孩子,卻又不想讓黑恕原瞧扁她。

「我只是最近心情不好。」她心情差,睡不好,吃不下,這樣也要他來管嗎?

黑恕原深深地睇視著她,不與她多做爭論,直接下結論道:「不管你開不開心,喜不喜歡,要走這條路,你以後就得面對這些,我勸你趁早讓自己面對現實。」未來她可以只選擇當個美術老師,但是那太可惜了她的才華,而她的性格顯然無法轉攻設計或成為美術顧問。

她還是像一隻鬥雞,對他憤怒的嘲諷,「什麼樣的現實?用你的方式造作出來的現實嗎?」靠各種無所不用其極的炒作手段,例如今天他可以帶著跟畫展明明毫不相關的知名模特兒吸引媒體的關注,再靠著他廣大的人脈,塑造出一個他所謂的「偶像」?

世人盲目崇拜一幅曠世巨作的同時,有幾個是真正能與創作者的靈魂溝通的?有多少是欣賞著畫的本身,而不是欣賞被歌頌千古的名氣?

黑恕原又笑了,笑容裏隱藏了他對她天真的堅持忍不住的嗜血與戰慄,像是面對一個堅信上帝是唯一救贖的天便,想把她狠狠推到地獄裏,去看清世界冷酷的一面。

他不知道自己希望看到的是她從此被折斷翅膀,墮落沉淪,還是即使歷練黑暗也仍然保持純真無邪的靈魂?

他只知道從他找到這個玩具開始,他就不打算放過她。

「小女孩,我真的很好奇,你的天真是與生俱來,還是因為不知人間疾苦所造成?」
「你不用諷刺我,將來我就是到餐廳端盤子,也好過被你當傀儡展示。」
黑恕原大笑。

「我懷疑你那總是被你‘心情不好’所折磨的身體,能端多少盤子?」他真的越來越好奇了,這小女孩究竟是怎麼活到現在?

王雪葳被他笑得面紅耳赤,可是又無可反駁。
她的生活並不寬裕,打衛總是不長久,因為當她想畫畫時,她連吃飯都會忘了,又怎麼會記得打工時間?

為什麼他老是三言兩語,就讓她覺得自己很沒用?他永遠可以輕易地戳破她所表現出來的世故、成熟、冷靜,在他面前,她真的就像他所喚她的,只是個小女孩。
好不甘心。

「藝術家不是神仙,這是連常識也算不上的基本道理,除非你吃石頭就能過活,否則我不曉得你的堅持有什麼意義。」

她當然知道這個道理!
「我可以選擇只將畫賣給懂畫的人。」
「你當你在扮家家酒,搞小女生的小圈圈嗎?只有你喜歡的人才能玩你的遊戲?」他又毫不留情地諷刺她。

她氣得發抖,「是又怎樣?」
「你想玩,也得看有沒有人想和你玩。」小女孩到底什麼時候才會長大?
可是,如果她和其他人一樣市儈又俗氣,就一點樂趣也沒有了。
「總會有一個人……」

「是的,總會有一個人,等你蹉跎了十年、二十年,總算遇上了你的知音,你得祈禱他不要是個窮光蛋,至少能付給你下個十年等到另一個知音人時夠你生活的買畫錢,萬一不巧這個十年難遇的惜畫人窮得只能付出幾百塊,你決定維持藝術家的風骨,把你的作品以幾百塊賤賣,繼續十年或者更長遠,甚至不知能不能結束喝西北風的日子。」真是心酸悲慘的未來。

王雪葳只能氣鼓雙頰地瞪著他,「不是所有人都只用金錢去衡量作品的價質,喝西北風又怎樣?世上還是有這樣的人……」

「那這個人不是瘋子,就是神仙,而這當中絕大多數人都誤以為自己是神仙,卻改變不了自己終究擁有肉身、擁有欲望與痛苦的事實。」
「Picasso的情人Dora就沒有把他的畫賣掉,寧願貧困潦倒……」
「DoraMaar患有精神分裂,沒錯吧?」所以她是瘋子啊!

Dora不賣畫和她的精神狀態無關!王雪葳想這麼反駁,卻不知怎麼去反證,因為Dora的精神分裂是事實,而這讓她覺得好挫敗。
這傢伙好討厭,再次三言兩語讓她敗下陣來,她討厭他!像個輸不起的小女孩,王雪葳決定不再開口跟他說話。

「藝術無價,但市場有價,藝術家的理念要被市場所認可需要的不只十年、八年,你知道你擁有的是別人求不來的優勢嗎?你有才華,而我可以為你縮短等待熬出頭的時間。」

她還是在賭氣,不開口,只把眼光瞥向別處。
真是小孩子耍脾氣。黑恕原失笑,走上前,拉她走進她方才出來的走道,來到那幅畫之前。

「你知道這幅畫的主人嗎?他活著時窮困潦倒,沒有一幅畫賣得出去,他沒有你所擁有的資源與優勢,甚至也沒有你的才華,一直到他過世了,這幅他最後的遺作才以三幹五百萬台幣被買下來。」

王雪葳怔怔地看著那副畫,黑恕原所有的說服都沒能改變她的倔強,卻在看著這幅畫、聽到三千五百萬之後神色微變。

「怎麼了?」察覺她的異樣,黑恕原才想起她身體還極為孱弱,他忍不住怪自己粗心,向來冷傲的神色軟化了,「你先休息好了,我讓廚房弄東西給你吃。」
「……假的。」
「什麼?」原本要轉身離開的黑恕原沒聽清楚她夢囈般的低語。
「這幅畫是假的。」

認識不到半年,王雪葳就見過黑恕原身邊換過不只三個女人,確切的說用「換」來形容並不正確,因為他與女人的交往不適用一對一法則,可能同時與A、B、C三個女人交往。

王雪葳並沒興趣對一個濫情到有得性病之虞的男人做這麼多的觀察,可惜她和黑恕原的孽緣從初次見面後,就開始像蜘蛛網般以一些她意想不到的方式不斷延伸與連結。

Lin在A大念的是工藝設計,一個據說前途和餓死差不多,所以相當冷門的科系,大一時Lin選修了美術系的油畫,就這麼認識了王雪葳,因為兩人對彼此作品的欣賞而經常

聊天,最後又因個性合拍而成為好友和室友。
大一要升大二的那個暑假,Lin興高采烈地告訴王雪葳她換了個薪水很優的工作,最讓

她開心的是老闆竟然願意買下她的陶藝作品擺在店裏。
「你知道嗎?Shalem是臺北所有藝術工作者都知道且經常光顧的地方,我的作品竟然可以擺在那樣的地方!」Lin開心得像個孩子。

從Lin口中,王雪葳也對Shalem心生嚮往……其實是好奇的成分居多,於是便和Lin約好在她交班時去找她。
照著Lin給的位址走進隱密深幽的窄巷,王雪葳開始覺得她的目的地似曾相識,直到她看見了Shalem不怎麼醒目的招牌和老舊的大門,終於恍然大悟。

她在個展昏倒的那天,黑恕原就是將她帶到他店裏,只不過當時店裏沒有營業,她也沒注意這家店叫什麼名字。
一旁轉角的路燈下有些聲響,王雪葳驚嚇地轉過身,接著看清聲響的來源。

「有人!」女子嬌聲地推拒男人孟浪的進犯。

王雪葳看清路燈下倚在車門邊差點上演「街頭肉搏戰」的人是誰後,突然覺得胃部一陣翻滾,酸意湧上喉嚨。

「你為什麼在這裏?」黑恕原擰眉,已然沒有前一秒的放浪形骸,好像一個轉身就足夠他收起一切激情。

眼下的他唯一擁有的情緒,就是對她一個女孩子竟然一點警覺性也沒有地站在這種地方而感到惱怒。

見王雪葳捂住嘴,他察覺她臉色不對,「怎麼了?」
她沖到另一條巷子,黑恕原低咒著追上去,但她沒跑遠,只是伏在水溝邊幹嘔。
「你吃壞肚子?」他問,掏出手帕。

王雪葳搖搖頭,沒有接過手帕,待不那麼狼狽時她翻著自己的皮包,拿出面紙。
「你在這做什麼?你不知道一個女孩子晚上不應該單獨走暗巷嗎?」他氣得想把這長不
大的小女孩抓起來打一頓。
「我不知道Lin在你的店裏工作。」要不然她才不想來。
「你來找Lin?」黑恕原不意外她們認識,因為她們是同所學校的學生。「那你應該先告訴她你來的時間,Lin下班都會由店裏的人陪著她回家,她應該有告訴你在到之前先打電話給她。」

Lin是有說,但她以為就在附近,何必麻煩她特地跑一趟?只是沒想到一間知名的PUB竟然會在暗巷裏……

「進去吧,下次不准一個人跑來。」黑恕原伸手要扶她,她卻躲開了。
「我可以自己走。」沒有下次,她以後根本不想來。

剛才和黑恕原吻得天昏地暗的女子走過來一探究竟。
「你們認識?」不會又是他另一個女朋友吧?女子帶著敵意的眼神上下打量著王雪葳,直到確定她不是黑恕原會感興趣的那一型,才放心地笑了。

王雪葳一見女人的臉,想起不久前黑恕原也跟另一個女人,甚至是許多不同的女人做同樣的事,在她心目中神聖而美好的行為被玷污了,她又捂著嘴,作勢欲嘔。
「她怎麼啦?」女子臉色微變,覺得這像幹扁四季豆的小女孩實在太沒禮貌了,擺明瞭一見她就吐……這什麼跟什麼嘛!如果不是看在黑恕原的面子上,她真想沖過去賞她兩巴掌。

黑恕原突然間明瞭了什麼,臉色深沉的同時,又忍不住玩味地揚起一抹冷笑,「沒什麼,你先回去吧。」不需要對其他人解釋,他對女子道。
本來就打算要離開的女子對伏在牆上幹嘔的王雪葳冷哼一聲,熱情地向黑恕原道別之後,才轉身離開。

「可以自己走吧?」黑恕原雙手抱胸,看著王雪葳總算挺起身,把嘴角擦乾淨。
「當然可以,不用你操心。」
「我認識一位元不錯的心理醫生,或許可以治一治你的精神潔癖。」他完全把她的反應當成笑話在看。

「一天到晚跟不同女人親熱,你才需要去看醫生,我建議你除了精神科,不要忘了去看……去看……」她滿臉通紅,可以鎮定自若地面對男女耳鬢廝磨的她,對那幾個字卻尷尬得講不出口。
黑恕原笑了起來,「多謝你的關心,我向來防護措施做得極好。」
「是嗎?那你還是把精神科門診留給你自己。」不斷和不同的女人親熱,光想像她就全身起雞皮疙瘩,更不用說真的見識了他的濫情,只覺噁心得想吐。
「男歡女愛是人類原始的欲望,倒是你這種心理影響生理的強迫性反應,才真正需要精神治療。」這小女孩不只天真,竟然還有可笑的感情潔癖。
「放縱欲望和濫交是野獸才有的行為,人類該有的是靈肉合一的性,是忠於靈魂伴侶的愛情。」

黑恕原回應她這番慷慨激昂大道理的,是仰頭大笑。
「你笑什麼?」王雪葳只覺生氣,完全不認為自己說的有任何可笑或者是錯誤的地方。
愛情和創作,都是一種信仰,而她甘願成為忠貞的殉道者。


「小女孩……」仍舊止不住笑意,黑恕原將她圈在他與牆壁之間,不給她逃跑的去路與空間。「你真是讓我覺得越來越有趣了啊!」放肆的大笑轉變成陰險而曖昧的微笑,對明顯躲著他,不想和他有任何接觸的王雪葳緩緩地掠奪她逃避他的空間,將她圈在他危險而誘人的氣息範圍裏,步步進逼。

路燈昏暗,他身上是混合著香煙、女人沾到他身上的昂貴香水,還有他純男性的氣味,背已貼牆,王雪葳像被獅子逼到無路可退的小白兔,睜著大眼,看著頂上背著光的黑恕原朝她低下頭……
啪!
鮮紅火辣的鍋貼免費奉送,兔子雖小卻有靈巧的好處,從色狼手臂下鑽溜了出去。
「可是我一點也不覺得你有趣,雖然從第一次見面時我就知道了,不過我現在有了比那時多一百倍的肯定,還有……」王雪葳站在PUB門口,一點也沒被他方才的模樣嚇到般,以著正義凜然的姿態,雙手叉腰,對著他道:「你真的很惹人厭。」
丟下這句話,她跩跩地推開PUB的大門,打算一找到Lin就離開這鬼地方。

黑恕原撫著臉頰,再度為她的話和模樣而忍俊不住。
他還以為她要說什麼,結果卻是像小女孩一樣罵他討厭?

不過她本來就是個不想長大、卻總是表現出自己已經長大的小女孩。黑恕原這麼想的同時,心裏悄悄升起一股他到日後許久都沒有發現的,名為「寵溺」的情愫。
瞧她那驕傲得像小女王的模樣啊……
真是讓他對她越來越不想放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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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2 22:04:3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為什麼對她特別?
王雪葳一向容易失眠,這夜為了Lin原本無意提醒、卻還是忍不住大嘴巴說溜嘴的話,

她又睜著眼到天亮。
反正更差的模樣她都曾經丟人現眼過了,不過是兩隻黑眼圈而已,沒什麼大不了,於是早上有課的她還是準時到了學校。
下午上完兩堂美學課,她照例在畫室待到五點多,到系辦還畫室鑰匙時,系助說有人留了訊息給她。

那是一張隨手可得的便箋紙,想來不是什麼私密的留言,王雪葳直接攤開來看,與主人的個性一樣飛揚跋扈的字跡躍然於紙上。

五點半,美設學院圖書館二樓見。黑恕原。
因為接連幾日來他頻繁的「關愛」,王雪葳不意外他的留言,倒是想他最近是不是太清閒了些?他的藝廊與PUB都倒了嗎?

沒有戴表習慣的她看了眼掛在系辦牆上的鐘,分針已經接近六,她向系助道了謝後就離開辦公室。

他留了話,她就一定得照做嗎?王雪葳走向學院圖書館時忍不住這麼想。要是在以前,她一定二話不說把紙條揉成一團喂垃圾桶,甩都不甩他。
可是畢竟他這幾天對她特別的「關愛」,雖然關愛的方式霸道了點,她覺得至少應該謝謝他,而且刻意不去赴約讓人空等也很沒禮貌。

美設學院的圖書館緊臨著美術系大樓,藏書主要以美術設計類為主,大多是不能外借的大本精裝書本,在放學時間幾乎沒什麼學生,一般來說大學圖書館進出一定要有證件,不用猜,黑恕原大概又拿黑善真的教職員證才能通行無阻。
來到二樓,王雪葳直覺走向落地窗邊較少有人打擾的位置,黑恕原就坐在窗邊的沙發上,腿上擱著一本厚厚的西畫拍賣年鑒,他翻閱著年鑒,似乎還沒注意到她的到來。

她靜靜地站著,仿佛欣賞一幅畫般地凝起神來,不由自主地望著他專注閱讀的模樣。
雖然她一直很討厭他,可是她也很明白為什麼人們無法抗拒他的魅力,或者該說是魔力更為恰當。

他漂亮,俊美,優雅,有型,種種的讚美也不及他那雙像可以穿透人心的眼一眺還來得有力道,王者氣勢渾然天成。由黑善真的口中她知道黑恕原是家中長輩最偏愛的一位,即便他的兄弟姊妹個個優秀出眾,如果不是他從不聽人擺佈,我行我素,他原該會是接掌家族事業的人。

黑恕原不想做的事,沒人能強迫他。
他是個存在感強烈的人,也是優秀的佼佼者,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天之驕子,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對她另眼相看?

王雪葳不是個妄自菲薄的人,她知道她最大的優勢,就是其他人望塵莫及的才華。
那麼,他對她的「厚愛」,只不過是因為……
黑恕原合上書本,抬起頭,眼神微訝。
「怎麼了?」他擰眉,拿起書走向她。「你臉色好差,中午吃了什麼?還是沒吃?」

王雪葳像大夢初醒,不喜歡他像對待小孩般地拍她的臉頰,卻沒有躲開。「我有吃,吃了一碗面,而且有吃完。」她強調道。
黑恕原贊許的點點頭,卻仍然道:「你吃太少了。」他轉身把書放在回收書車上,「走吧。」
「去哪?」她遲疑了兩秒,仍是跟上。

黑恕原似沒打算回答她,但是放慢了腳步讓她跟上。

她想抗議他這副什麼事都理所當然的模樣,可是這回她破例保持沉默,順從他的意思。
看在他沒害過她又幫過她的份上,她就原諒他這次好了。

跟昨天一樣,他又帶她去吃了一頓燈光美、氣氛佳,而且想必所費不貲的晚餐,地點在可以遠眺整個臺北城夜景的高樓餐廳,而且是在窗邊,在視野最好的位子。
這回黑恕原難得紳士地讓王雪葳自己點餐,但盯著昂貴到咋舌的菜單,她遲遲下不了決定。
未了她點了最便宜的牛排。

「我請你吃飯,而以你對我的觀感,我想你大可以不用那麼客氣。」他忍不住取笑道。

「並不是。」這裏就算最便宜的餐點,也是一般人吃一頓飯近十倍的價錢,要客氣她會直接喝白開水。「我會自己付錢。」老是被他請,他請的每頓飯都貴到會讓小老百姓肉痛哪!多吃幾頓的話不就像是吃掉一座金山銀山?太可怕了!
「你有帶錢嗎?」他還是一臉取笑。

王雪葳臉頰微熱,「我……我會還你。」她哪會沒事帶那麼多錢在身上?平常生活簡單,最多的花費就是油畫顏料,除此之外她習慣在身上帶張百元鈔就夠用了,反正她常常只吃碗面或一塊麵包就算一餐。

「那我可要算利息了,一小時五分利怎麼樣?」
「你是土匪!」她雙目圓瞠,見他眼底的笑意,知道他開玩笑,卻有些嗔怒。

「從屠夫變成土匪,這樣算升格還是降格?」
「欺壓弱女子,當然是降格。」

「我說要請你,是你自己不要,怎麼能算欺壓弱女子?」
「我不喜歡欠人。」她說得理直氣壯。
「我高興請客,沒所謂欠不欠,要你欠我,那我豈不是別有所圖?」

王雪葳看著他,圓圓的眼裏有著審視的、思考的意味。
「我怎麼知道你在想什麼?為什麼老是請我吃飯?你知道我討厭你,難道你是故意請我跟你一起吃飯,好讓我食不下嚥?」

黑恕原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食不下嚥對我有什麼好處?我這樣算計一個小女孩,好像太無聊也太幼稚了一點。」換言之,她的推論很幼稚,很可笑,但的確是逗得他笑了。
「你拐彎罵我?」
「喜歡拐彎罵人的好像是你。」他笑著提醒她。

「那你幹嘛請一個喜歡拐彎罵你的人吃飯?」
「小女孩,你好像得不到結論不打算吃飯?」他們的前菜送上來了,她對他的注意力還比對食物多。

王雪葳用叉子撥著盤子裏的沙拉,想要不著痕跡地把青豆和黃瓜挑出來,黑恕原卻還是看見了,暗暗覺得好笑,他招來服務生,接著服務生取走她面前的沙拉。

「做什麼?」她只是不吃青豆和黃瓜,可沒說整盤不吃。
「給你換一盤,要不等你挑完,我都吃飽了。」

壞習慣被發現,王雪葳臉頰微紅,「我以為你又會用那種不可一世的口氣叫我全部吃完。」話落,她有些怔住,也有些發窘。

他幹嘛這麼對她說?這樣豈不是指他像她的保母似的?

雖然說她之前確實覺得他像管家婆一樣。
「你不吃飯的時候我才會這麼說。」
很好,重點來了,她昨天煩惱了整晚的重點。

「你……你為什麼管我吃不吃飯?」她聲音比剛才小了點,其實她很想直接問,為什麼對她特別?

黑恕原啜了口香檳,才像若有所思般看著她。
「我說過,等著你向我報復過去我讓你咬牙切齒的行為,我等著啊,總不能讓我等待的
小對手餓得營養不良吧?這樣豈不是很無趣?」說完,他又是笑得一臉的陰險和戲謔。
果然像他會說的話,一副居心不良又狂妄的變態口吻,已經越來越習慣他個性的王雪葳

不再像以前聽到這種話時氣得跳腳,而是忍不住玩味。
要把對手養胖,好像不用盡挑這種地方吧?又或者只是因為他自己愛享受罷了?

「如果說我已經決定大人不計小人過了呢?」既然他剛剛說她愛拐彎罵人,那她就老實不客氣了。
黑恕原怎會聽不出來?他笑容不減,興味更濃。

「我會讓你隨時都想來找我算帳,我不認為一個連聲明不計前嫌都要把握機會損人的小女孩,會就此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王雪葳眯起眼,「你就這麼愛找人罵你、教訓你嗎?」他是被虐狂啊?不知為何她心頭火又冒起,又開始想和他唱反調了。

「不是愛找人,而是偏愛找你,我親愛的小女孩。」黑恕原眼裏又是那抹寵溺,還帶著每次她刻意跟他唱反調時,他笑容裏那種讓她心悸的危險氣息,她看著他,熱氣又開始往臉上沖。

她又逃開他的眼,雖然心悸,然而被美麗的夜景環繞,被寧靜的氣氛包圍的此刻,她突然覺得心裏滿滿的,有一種陌生的感受,她不知道如何去命名這感覺,窮盡想像力來形容的話,就好像此刻她正坐在雲端的城堡上,而眼前,這個明明應該是惡魔的男人將會實現她所有願望,並且保護她……

王雪葳垂下頭,為自己的想法羞得想撞食物自殺,她罵自己發神經,更加努力與認真地吃著眼前的食物。

雖然沒有他的命令,不過這一餐她的食欲出奇地好。
餐後,他開車帶她去碼頭邊的藝廊看畫展,王雪葳有些驚喜,因為藝廊的畫展通常要門票,她向來不會花錢去看:她不是窮,只是必須妥善計畫自己的金錢運用,否則就像黑恕原所說,未來數年甚至是更長的時間,如果她一直遇不到願意讓她賣畫的人,她豈不是要喝西北風?

他帶她逛畫展,逛漁人碼頭,逛繁華之都擁有閒情與風景的每一處,逛不夜之城值得品味與流連的所在,最後才帶著她到陽明山上的小咖啡館坐下來喝杯咖啡休息。

這家咖啡館有露天座位,而且采半自助式,他領著她先找到他訂的位子,那裏可以俯瞰整個市區的燈海。

屁股才沾到椅子,王雪葳就覺得自己累壞了,雖然不是值得誇耀的事,但大一必修的兩學期體育修完之後,她就不曾像今天這麼長時間都在走動了,而且一年級上體育課時她也是能偷懶就偷懶。

今天回家後她八成洗完澡就累趴在床上呼呼大睡了吧?
這樣的想法才閃過腦海,她卻怔住了。

是啊!她今天一定很好睡,托黑恕原的福,老實說她一直很想問他為什麼要帶她逛來逛去?好幾次都想問他,他的店是不是倒了?不過都沒問出口,因為每當她累得快定不動的時候,他就會露出那擺明在取笑她沒用的表情,氣得她決定就算硬撐死撐也不要教他瞧扁。

他真的很討厭!王雪葳在心裏又嗔又怪地罵著黑恕原,臉頰卻一片酡紅,嘴巴嘟嘟的,不住地在心裏罵他莫名其妙,但在看到他端著餐盤出現時,眼底卻染上愉悅的光彩。
奇怪,為什麼看他走來,她突然那麼開心?王雪葳心裏警鈴猛地大響,接著想起她剛剛根本沒點飲料。

看他端著兩個杯子,看樣子他又自作主張了。她鼓著臉頰看著他替她端過來的……
牛奶?
那是小孩子才喝的,幹嘛替她點這個?她孩子氣又偏執地想。

「咖啡因對身體不好。」一見她又鼓鼓的臉頰,他猜也猜到她在氣什麼,忍俊不住,用像是大人在向小朋友說教的口吻道。

王雪葳盯著他手中的黑咖啡,忽然有了說故事的興致,「從前有一個搶匪,每次當他搶完銀行後,就對他的兒子說:‘兒子啊,好好念書,搶銀行是不好的行為。’」
黑恕原忍不住大笑,她不理會他的笑聲,又道:「你覺得你這麼說很有說服力嗎?」

「不需要說服力,而是科學根據。」斂下了笑意,黑恕原顯然整個晚上心情都極好,「小女孩,失眠的人可不是我。」

所以……所以他才又這麼自作主張嗎?王雪葳表面上像不高興,心裏仍是軟化了。

怎麼能不心軟呢?他今天陪了她整晚,明明那麼惡劣的笑她,那麼霸道的替她決定這又決定那,可卻是擔心她睡不好,擔心她又對自己不好。這樣的關懷他沒明說,也從來都不會說,每次總是氣得她牙癢癢的,故意逗她,看她笑話一般,冷靜下來後才發現他的用心良苦。

王雪葳的心在顫抖,為著他所做的一切,一種讓她渾身酥麻的奇妙感覺,甚至讓她泫然欲泣,她像終於明白感動為何物,卻不明白,為什麼過去前男友也為她做過許多事,她
卻不曾有這樣的感受?
回想起來,她突然完全想不起前男友究竟做了什麼令她感動的事。

半夜不睡覺說想念她?結果她都是在聽他發牢騷。
她生日時陪她唱KTV?可是她一點也不喜歡去KTV,每次去都只有前男友和他一群朋友在唱。

還有什麼?還有什麼?王雪葳突然緊張而發慌的,努力回想前男友種種的好,縱然情已逝,也許只是兩人不適合,她不能也不願否決它曾經存在。

還有,他送她娃娃,送她花,送她小餅乾,送她手錶……
王雪葳突然發現,前男友從來不送她喜歡的東西,她以為男孩子總是比較遲鈍吧,而且很多人都認為女孩子會喜歡花和娃娃。

黑恕原知道她喜歡吃什麼菜。
前男友呢?他知道嗎?
可是他不知道又怎樣?黑恕原知道又怎麼樣?黑恕原閱人無數,他身邊女伴不斷,所以他經驗豐富,能夠輕易地察覺她的心思與喜好……

王雪葳皺眉,發現自己竟然在比較他們兩人。
沒有人該被拿來和誰比較的,她明明心痛于前男友拿她和成斕比較,自己又怎麼能做這種事?
「怎麼了?不喝會涼掉。」黑恕原見她的臉色不對,面上表情也嚴肅了起來。「累了嗎?」

王雪葳回過神,有些倉皇而恍惚,「沒事。」她搖頭,不想被他看透心裏的迷惘,甩掉腦海中煩人且叫她不安的思緒,捧起樣子古樸的木杯,小小地喝了一口。
奶香入喉,香味濃郁順口。

好好喝哦,王雪葳像是有了驚喜的大發現般,表情努力保持成熟,眼睛卻開始閃閃發亮,頰上也泛起了興奮的紅暈。

黑恕原當然還是看出了她想掩飾的驚喜,忍不住為她可愛的模樣再次心情大好,他也知道她為什麼故意一臉的正經──小女孩彆扭的原因實在是叫他忍俊不住。
他老是喊她小女孩,越是這麼喊她,她就越努力想在他面前證明自己不是小女孩,她不

想讓他發現她竟然只是因為覺得牛奶好喝就感到開心吧?可惜他還是發現了,黑恕原眼角和嘴角忍不住為他的小女孩這麼的孩子氣而揚起寵溺的笑意。

牛奶加了白蘭地,只有一點點,可以幫助她好眠,溫度則是不會令她燙口的溫熱,為了這他剛剛還在櫃檯前跟服務生耳提面命,差點被當成「奧客」。
他優閑地喝著咖啡,慢慢等小女孩把牛奶喝完,她像小貓一樣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著,黑恕原又笑了。

只是看著她,他竟然可以這樣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可以保持著好心情,他知道她對他一直都是特別的──特別的「玩具」,然而這樣讓他開始溫柔的特別,卻必須再慢慢醞釀,醞釀到能讓他發現的程度,到那時,他也許會驚覺他某一個被忽略的部分已經越陷越深了吧?

看她唇上多了一圈牛奶胡,黑恕原決定不提醒她,有些壞心地想繼續看著她把天真毫無保留地表現出來。

他想親吻她,不為什麼,黑恕原一向想做就做,不過這次他忍耐著,因為不想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小女孩的睡意嚇跑。
突然,他想,自己太寵她了嗎?為什麼又一次為她破了例?
隨即他否決了這個想法。

他只是不想一整晚的心思白費而已,他不想見她明天又是兩隻熊貓眼。
黑恕原認為這樣的堅持理所當然,至於為什麼關心她的睡眠和飲食,則不在他打算對自己內心深入探究的範圍裏。

王雪葳喝得好滿足,她從來不覺得自己喜歡喝牛奶,可是溫熱的牛奶特別香甜好喝,她幾乎要幸福地露出傻笑,但瞧他直看著自己,連忙斂起太過放鬆的表情,接著又想起什麼似地拿紙巾擦著嘴。

她是不是長了牛奶胡?一定不能被他看到,不然他又要笑她是小女孩了。
黑恕原見她臉上開始有了困意,於是決定載她回家。
車子還沒到她的公寓門口,累翻了的她已經歪斜地靠在椅背上,睡得一臉毫無防備了。

黑恕原傾身向前,原想叫醒她,卻又作罷。
他伸手撫向她仍有些消瘦的臉蛋,垂下的眼瞼遮去所有情緒與欲望,卻因此顯得危險而高深莫測。

她的眼睫毛在眼睛下方映出一道陰影,當然那道陰影還包括了讓他掛心的疲態,他手指動作像羽毛般輕輕滑過她合上的睫毛,卻怕驚醒她。

小女孩啊!他和她的遊戲,該怎麼樣進入另一個高潮呢?他已經厭煩了再顧忌黑善真,厭煩壓抑被強制困縛的欲望,他想要的,一旦鎖定了目標,就絕不會放手。
驀地,性感的薄唇勾起一抹邪氣的笑,他低下臉,吻住睡美人微啟的粉紅櫻唇。
唇間是那股可愛的奶香味,黑恕原幾乎要在親吻時笑了出來,她可愛的模樣令他心癢,

她毫不設防的態度令他想激烈地、狠狠地侵犯她,他也幾乎想要令自己加深這個吻。
終究不願吵醒沉睡的小女孩,他的吻變得溫柔而憐惜,強自將狂野禁錮回體內深處。
那吻,纏綿的,輕柔的,像蝶兒戀花,夢境中的王雪葳卻兀自作著香甜的美夢,毫無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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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2 22:04:52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早上七點,王雪葳難得的一夜好眠睡到自然醒。
她呆呆的望著天花板,然後發現自己還穿著昨天的衣服。

王雪葳坐起身,實在想不起自己昨天是怎麼回到家的。
她唯一記得的是黑恕原說要回家了,於是她坐上他的車,車子一路往陽明山下開,然後……

然後她就什麼也不記得了。
難得早睡早起,精神出奇地好,只是下床時覺得腿有點疼,都怪她太久沒運動了,誰會
相信她只不過昨天逛街逛得稍微久一點就小腿酸痛?果然人不能太長時間缺乏運動。

王雪葳很快地洗個澡,刷牙洗臉梳洗完畢,鏡中的人雖然仍有著淡淡的黑眼圈,也仍然消瘦,不過氣色看起來比昨天好多了,她對自己笑了笑,想不到氣色好,精神好,心情也跟著輕快起來。

中午時,她和Lin約在學生餐廳吃午飯。
看好友食欲不錯,Lin雖然高興,卻像有什麼話不吐不快,遲遲猶豫著沒說出口,王雪葳只好放下筷子。

「Lin,我們是不是朋友?」
「是啊,換帖拜把斬雞頭的!」雖然沒真的斬過。
「那你到底想說什麼?」這樣她很悶耶!

Lin吞下口中的餛飩,只好道:「昨天,老闆抱你回來。」她的眼神透露想問卻沒問的:你沒被怎樣吧?
「他昨天請我吃飯,然後又陪我逛街看畫展,結果回程時我睡著了。」王雪葳也以眼神
回答:安啦!

「這樣啊!」戳著碗裏的麵條,Lin仍是猶豫著什麼似的。
一邊是好友,一邊是老闆,她總覺自己袖手旁觀比較保險,但良心上又過不去。
「那個啊……」Lin又開口了,吞吞吐吐的,「老闆他就像一隻不發威的老虎……我不是在說他壞話,我的意思是他現在不發威,但以後就難講了。」

王雪葳點點頭,沒想到Lin這麼怕她老闆,有趣。
「你呢,像只小綿羊。」羊入虎口啊!光是想像她就狂捏了把冷汗。
王雪葳抗議了,「我才不是小綿羊。」
「我的形容算好的了,善真老師說你是小白兔。」
「小白兔和小綿羊差別在哪?」不要告訴她一個卷毛一個直毛。

「當然不一樣!小綿羊有角,遇到危險時好歹會咩咩叫,小白兔就慘了,只能發抖。」
很好,原來她親愛的師長和朋友都把她當可愛小動物來著?

只有黑恕原,說她是驕傲的小鳳凰呢!王雪葳忍不住嘴角泛笑。
其實老闆很不錯的,Lin又這麼想。她不覺得該替好友決定任何事情,但至少可以替她做點什麼。

「你放心,我會幫你!」她拍拍胸脯,很是豪氣萬千。
怎麼牛頭不對馬嘴?王雪葳怔了怔,卻見好友陰沉的笑了起來。

「Lin,你笑得好陰險。」和某人很像啊。
「是嗎?沒辦法,跟在老闆身邊太久,近墨者黑……唔,我沒說老闆壞話啊!」她有地利之便嘛!以後要是在PUB看到癡纏黑恕原的狐狸精,就不要怪她惡向膽邊生了,嘿嘿嘿……

大三有許多空堂,王雪葳向來把所有的空堂都耗在畫室,今天也一樣。
只不過越到傍晚,她的心思飄離畫布的次數就越頻繁,最後,她終於歎口氣,放棄再說服自己把心裏埋著鎖著的聲音忽略。

她真不敢相信,黑恕原只不過陪了她兩天,她竟然在今天,在接近傍晚的現在,頻頻的想著他今天是否也會來找她?

三天前她還在為失戀要死要活的,三天后轉變竟然這麼大,她萬分不想承認她此刻的期待和不安,可是越不想承認就越挫敗。

他今天會來嗎?應該不會吧?他做什麼天天來找她?說不定昨天和前天的他只是一時興起,不代表他今天也會有同樣的興致。

王雪葳有些生氣,因為她覺得自己變得像黑恕原的寵物,他高興時就來逗逗她,而她根本沒有不理會他的權利,最糟糕的是她似乎讓他將自己馴服了,她開始會在傍晚時期待他出現。

她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她絕不要變成他的寵物。
沒關係,還來得及,今天她決定提早離開,畫室還有學弟學妹在使用,鑰匙交給他們去還就好,而她現在就要立刻去等公車。
黑恕原大概有預知她心事的本領,王雪葳一踏出美術系大樓,迎面走來一個穿著體面的男子叫住了她。
「王雪葳小姐?」來人態度必恭必敬,像受過專業訓練一般。

她不解地看著來人。
「我是黑恕原少爺的管家,三少爺派我們過來接您。」
黑恕原在兄弟姊妹中排行第三,王雪葳自然明白三少爺是指誰。
但她聽完管家的話卻眯起眼,那是她每次發火時的前兆。

「接我?」第一天架她上車,第二天留紙條,第三天就乾脆派人來把她這個小寵物帶到

他尊駕之前陪伴他嗎?王雪葳心裏因為黑恕原沒有親自出現而有些被惹毛了,但她可不會承認是因為沒看到他本人才生氣,這樣的她豈不是真被他寵得任性了?
被派來接她的男人已經拿出手機並撥出電話,在她發飆前,將手機拿給她,「三少爺請您親自接聽。」

王雪葳沒有猶豫,因為要發火也得當正主兒的面發才有意思,她接過手機,深吸一口氣,準備教訓這個老是認為全世界都該聽他發號施令的自大狂──

「雪葳?」手機那頭低沉的聲音響起,王雪葳熊熊怒火瞬間被滅了大半,同時間她有種仿佛面臨世界末日的震驚與絕望。

她……她怎麼這麼沒用?竟然只因為聽到他的聲音,聽到他喊她的名字,本來所堅持的、所不滿的,立刻就消失大半準備要棄械投降!

她驚嚇到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宛如聽聞了可怕的惡耗。
「雪葳?」黑恕原又喊了一聲。
「我在。」收起震驚過度、悲慘過度的情緒,她渾渾噩噩地回應。
「你餓了嗎?怎麼聲音這麼沒精神?」

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她竟然感覺他的聲音好溫柔、好愛憐,就和前兩天一樣,一察覺她不對勁,就擔心她是不是累了、餓了。
她心裏那把怒火,那把只剩一丁點星火苟延殘喘的怒火,又刷地一聲,灰飛煙滅。

「我還好。」她抬起眼,見黑恕原的管家像在等著她,她不想讓人看到自己和黑恕原講話的模樣,因為她覺得自己臉一定紅了。
「我讓管家去接你過來,我這邊快好了。」她聽到手機的另一頭,他似乎待在吵雜的地方。
「你忙的話,就不用陪我……我是說就不用找我吃飯了,我會自己去吃,而且會好好吃飽。」他只是擔心她沒有好好吃飯吧?是這樣吧?王雪葳突然覺得她寧可不要他勉強跟她一起吃飯。

這太糟糕了!她這麼說,豈不是越來越像乖巧溫順,害怕給主人添麻煩的小寵物了?
而且她也突然在意起過去從來不會在意的,她剛離開畫室,身上一定有顏料和松節油的氣味吧?她臉上不知有沒有沾到顏料?

「你說什麼?」她可以想像黑恕原說這句話時不悅地擰起眉的模樣。「我有東西要送你,給你一個驚喜,你先過來再說,我等你。」話一說完,他直接收線。

王雪葳瞪著已經結速通話的手機。
什麼嘛!這男人……這男人太過分了!他說一就不給人說二,而且丟了一句像命令般的話就直接斷線。
氣死人了!王雪葳真想把手機丟到地上踩個痛快,將它當成黑恕原,想像她踩在他的……他的……

幾天前她一定會想要狠狠踹他那張囂張的臉且毫不猶豫,不過現在……
王雪葳嘟起嘴。

好吧,看在他說要送她驚喜的份上,如果有機會報仇,她就偷踩他的腳好了,萬一把他的臉踩壞了,她吃飯時不是得面對一張很爆笑的臉?那會影響她的食欲。
哼哼!她真是太仁慈了,王雪葳得意地想,轉過身,才發現管家已經等待她許久了,她臉上又是一熱。

還好她沒真的把手機丟在地上踩,手機可是別人的。王雪葳因為剛才的「幻想」而對管家有些歉然,一臉不好意思的把險些要遭她蹂躪的手機還給等待她已久的管家。
這次來接她的不是黑恕原的跑車,而是那種商務用的加長型凱迪拉克,她覺得黑恕原和這種車很不相襯,因為這樣的車雖然高貴,卻太笨重死板了。

黑恕原的優雅是靈巧而有爆發力的。
一直到車子到達目的地,王雪葳很糟糕的發現,她一路上,滿腦子想的都是黑恕原!
黑恕原要她前往的目的地大約離學校十分鐘車程,在一處臨近海邊,可以看得到大海的社區,但保持著遺世獨立與靜謐的一棟洋房。

洋房有前後院,這個地方第一眼就讓她讚歎,讓她喜歡。老實說,她向來不喜歡歐式洋房那種太過精心雕琢的人工美感,可是這個房子有點老舊,卻又乾淨,不華麗,但給人很舒服的感覺,草木扶疏的前後院除了植滿花草,還有一棵大榕樹,這裏像是會在鄉間野地裏,突然發現的美麗的角落。她喜歡的正是這樣的感覺。

走近屋子,裏頭像才經過裝潢,還有著木材與油漆的味道,窗戶及閘都大敞著。
整棟房子的規畫看起來不像是住家。

她走進這屋子裏格局最大的一個房間,然後怔住了。
「覺得如何?」黑恕原的聲音自她身後響起。
王雪葳好半天仍無法回神。

她所看到的,顯然是一間畫室,一間設備與材料應有盡有的畫室,光照充足,通風良好,還有除濕設備。
許久,她才轉身,神情有些茫然不解地望著黑恕原,他已經走過來,一手輕輕地握住她的下巴,令她仰頭與他對視。

「我把這地方送給你,」他將鑰匙放到她手裏,「這就是我今天要給你的禮物,以後這個地方就是你的了。」

王雪葳像終於回過神來,睜大眼,「為什麼要送我東西?而且還是一間畫室?」
千般不願的,她想起東京參展後,某位被黑善真批評為「評畫沒本事,不當記者太浪費」的藝評家,因為黑恕原兩年來對她的特別關照,於是數次在評她參加比賽的作品時,意
有所指的說她是黑恕原的小情婦。

送她一間畫室?恐怕他們越來越像金主與情婦的關係,雖然他們並沒有情欲上的牽扯,可是除了親人,有哪一種關係的男女會把房子當禮物送?

黑恕原可不在乎這些,「因為我想送,所以它就是你的。」言下之意是,他沒打算給她拒收的權利。果然像他一貫的作風。

她喜歡這個地方,有一間專屬的畫室也是每一個畫家的夢想,但她不能平白無故接受他的饋贈。

「我跟你非親非故,幹嘛接受你送的房子?」他硬要送,結果就是惹毛了她好久沒發作的倔強。

「誰說得要是親人朋友才能送房子?」
「但不是親人不是朋友,感覺上就像……」她紅著臉,說不出口。
黑恕原笑得一臉輕蔑,「小女孩,我以為你不會在乎那些眼光,結果你也不過跟世上其他人一樣嗎?」
王雪葳眼又眯了起來。

我是不在乎,但不在乎不代表就得隨便接受別人送的東西。」她剛剛怎麼會一直想著這個令人生氣的男人?一定是精神錯亂了!
「那麼你的接受得要是有條件的?」他總算收起了讓她惱火的笑,不過看來沒有讓步的打算。
「無功不受祿。」

「這簡單,我買下你一幅作品,而這房子就是買畫錢,就這麼決定了。」不想在這件事上再與她多做爭執浪費時間,他逕自道:「現在,小女孩,我有另一件事得跟你好好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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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2 22:05:1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他說什麼?!

王雪葳覺得腦袋像被原子彈炸過,否則怎麼他明明說中文,她卻聽得一團迷糊?
不,她沒有迷糊,只是千分萬分地不敢相信他所提議的,她覺得自己聽覺神經一定短路了,才會聽到這麼驚悚的……

「你怕了?」黑恕原又露出輕蔑的笑。
王雪葳果然立刻被激惱,但她還是很快地冷靜下來。
「誰在怕了?我只是不懂……」她的臉蛋又不受控制的像煮熟的紅蛋。
「這只是個很簡單的邏輯,小女孩。」黑恕原的表情像誘哄她跳入陷阱的惡魔,不懷好意。「我承認我把你當玩具,而你則不滿於我對你的定位,所以我們來玩個遊戲,遊戲時間是一年……」

「你剛剛說半年。」王雪葳警覺地道,總覺眼前的男人好像在挖陷阱等著她往下跳。
「是嗎?」黑恕原一臉無所謂,「我只是認為半年看不到成效,一年的時間,你來向我
證明你對我可以不只是個玩具。」

她幹嘛陪他玩這種對她半點好處都沒有的遊戲?而且他剛剛讓她像被雷打到的話也不是這些。
「只有我必須向你證明我的定位?但我不覺得我在你心目中的定位對我來說很重要。」王雪葳口是心非地道。想到他說她是他的玩具,她仍是氣憤。

「遊戲是雙方的,而我要做的,就是在一年內讓你迷戀上我。」

雖然在生氣,王雪葳的臉還是爆紅了。
夠了哦!這男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拐彎抹角在說什麼啊?講這些話講得臉不紅氣不喘,而且理所當然得像在談天氣。

「我得向你證明我不是玩具,而你要我……要我迷戀上你,我實在不曉得這遊戲玩到最後對我有什麼好處?」

「你若贏了,就是向我證明男歡女愛並不是一場遊戲,你不是我的玩具,而是我靈魂的
另一半,於是你將會擁有一個對你唯命是從的我;若輸了,你會有什麼損失?我所送你的一切都不會收回來,而我對你的才華仍舊會繼續給予金錢上的支持。」

但問題是,到時她若真的迷戀上他,她輸的還有心哪!這叫沒損失?這才是最可怕的損失!

「小女孩,別忘了結局的輸贏未必是你輸我就贏,也有可能你無法證明你的理念,而我也無法讓你迷戀上我,一切回到原點。」
她當然知道,可是她的臉溫度又上升了。
總之,這男人剛剛竟然拐了好大的一個彎,向她提議!

他要跟她交往。
「你有你的理念,我一樣也有我的,感情原就是一場賭注,一場遊戲,而你總是玩得太認真,當結局揭曉時賠得太慘。」
「所以你要說服我,愛情是一場遊戲?」

黑恕原點頭,「在這個遊戲裏,也許你是老師,我是學生,又也許我是老師,你是學生,你要教給我的是你的理念,而我要教給你的則是我的理念,如何在賭注結局揭曉時不讓疼痛把自己給毀了。」

王雪葳完全無法接受他的想法,她當然還是生氣,可是她突然發覺這男人不只拐彎抹角地誘她改變他們的關係,他心裏顯然有著更深的、更令她無法捉摸的打算。

黑恕原要做些什麼,他的用意,他行動背後的意義,總是團謎。
他果然激起了她的好強,掌握了她想要教訓他的心理,斷然會想要在這場遊戲中獲勝。
他也激起了她的好奇心,她真的想看清這男人這些行為的背後,到底在想什麼?

「我答應,陪你玩這遊戲。」她要記得隨時提醒自己,他說把她當玩具,那麼她才能把持住自己的真心,就算輸也不要輸得太慘。

黑恕原為他的小女孩跳入陷阱而露出了微笑。
一個危險的、令人不寒而慄的微笑。

關係的改變,究竟對誰比較占上風?王雪葳冷靜地想,總覺得自己好像上了黑恕原的當,畢竟她的對手可是情場老手,而她也不過就談過一次失敗的戀愛。
「你好像很緊張。」黑恕原取笑的聲音揚起。

「什麼?」王雪葳佯裝專心看星星的背脊僵了僵,「我緊張什麼?」反問的聲音不自覺大了些。
「沒有嗎?那你不是緊張,是在害怕囉?」他又故意取笑道。
「我有什麼好怕的?」王雪葳瞪他。


「是嗎?」黑恕原眼裏又是那種充滿嘲弄的笑,激得原本刻意站得離他有一段距離的王雪葳惱怒地往他的方向跨一大步,接著才驚覺這樣的動作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果然,黑恕原又笑了起來。
王雪葳氣結。

如果不是他提出那種莫名其妙的遊戲,她根本不會覺得跟他在一起有什麼,可是現在,想著他們之間的遊戲,要她裝作若無其事,根本不可能。

「過來。」他朝她伸出手。
「做什麼?」她又是一臉防備。

「你果然很怕我。」黑恕原眼裏的嘲弄更明顯了,「怎麼?怕我現在就吃了你不成?你覺得你有秀色可餐到讓我直接在海邊獸性大發的地步嗎?」

王雪葳瞪大眼,氣到想噴火。
「誰怕你來著?我只是不想被你像小狗一樣呼來喝去,我當然不會認為一個偏好對乳牛
發情的好色男人看得上我這樣的清粥小菜,你也不用往你自己臉上貼金!」哼!

黑恕原似乎偏愛欣賞她氣得發火的模樣。
「你這盤清粥小菜菜色的確是不怎麼豐富。」他笑著,乾脆直接走向她。

王雪葳見他走來,直覺想後退與他保持距離,但又不想被他瞧扁,硬著頭皮站在原地瞪著他可惡的笑臉,直到黑恕原在她眼前站定,他伸手向她,她幾乎要縮起脖子,然後她又聽到他嗤笑出聲,跟著他的大掌撫亡她的臉頰。

「不是說不怕嗎?你的身體僵硬得像木頭。」
「我只是覺得有點冷。」她嘴硬的反駁。
「哦?」他又露出那種奸詐陰險的笑,「那就是我這個‘男朋友’的失職了。」他將她帶進懷裏,緊緊的、親密地包覆著她。

這算不算是大意失荊州?想和他保持距離,結果反而貼在一起。

「你再這樣僵硬下去,我會開始想,或許該做點特別的事,來讓你暖和一些。」他帶著惡意的聲音從她頂上傳來。

拜託!被一隻老虎銜在嘴巴裏,還能不僵硬嗎?王雪葳紅著臉咕噥著。
黑恕原一手在她後頸和肩上推揉著,像在安撫懷裏的小貓咪。

「小女孩,我想,我們應該先約法三章。」
被按摩得開始放鬆身體,懶洋洋得幾乎想把全身重量交給他的王雪葳眨了眨眼,「約什麼法?」不會是先誘她答應陪他玩莫名其妙的遊戲,然後現在才要提出不平等條約吧?

她眯起眼睛,全身又戒備起來。
「我們的遊戲規則。」

她離開他的懷抱,一副備戰狀態,黑恕原失笑地攔腰抱著她往沙灘上倒去。

王雪葳毫無防備地尖叫出聲,黑恕原並沒有使她受傷,他在她身下當現成肉墊,接著立刻圈她在陵。

「我都還沒說規則是什麼,你就一副我一定占你便宜的表情。」
「因為規則什麼的都是你在說。」她姿勢瞹昧地跨坐在他身上,但她無心計較這些,她現在只想專心「戰鬥」。

「是嗎?可是事實上,我的第一個規則是為你訂的,我決定遵守你談感情的原則,一對一。」他說著,手指愛憐地在她唇邊輕輕滑過。
王雪葳瞪大眼,不相信他會願意這麼「屈就」。

「如果你不喜歡這條規則,我也可以拿掉。」他聳肩,一副無所謂樣,一邊抱著她在他懷裏調整個好位置,順便「好心」地安置她不知往哪邊擺的手腳,讓他的體溫能貼著她,為她取暖與擋風的同時,也趁她不備吃點小豆腐。

「不行,我接受這條規則,我們兩個都在規範裏。」很好,很公平。「這條規則適用于心靈與肉體上,對吧?」

「當然。」黑恕原在她頭頂上的笑臉迅速閃過一抹狡猞,他讓她跨坐在他腰際,姿勢曖昧的令人臉紅,但顯然全心準備戰鬥談判的王雪葳無心理會他的擺佈。

「第一條規則順從你,那麼第二條就是有關我了。」他的大掌滑過她裙擺下的大腿,捨不得太快離開地流連不去。「在這一年裏,你對我所贈與你或施與你的,都不可以拒絕。」
王雪葳抬頭瞪他,「施與我?萬一你對我拳打腳踢,我也得接受嗎?」

「這對我是種侮辱,但我決定原諒你,小女孩,我不打女人的。」他掌下多了幾分力道,低下頭與她鼻尖對著鼻尖,幾乎吻上她的唇。

「那你能施與我什麼?」贈與無非是物質上的,雖然百般不想再讓他們倆的關係變得像金主與小情婦,可是他都願意在第一條上配合她了,而且事實上這對她根本沒損失。
黑恕原微笑,拿出誘哄女人的那一套,要讓懷裏的小女孩暈頭轉向。
「當然是寵你了,如果你不讓我寵著你,我怎麼讓你迷戀上我?」他在她圓潤的耳珠上吹著氣,曖昧地呢喃低語,在她耳朵上親了親。
王雪葳幾乎又要縮起肩膀,他卻將她緊抱在懷。
這……這聽起來怎麼這麼像陷阱?可是她臉頰熱烘烘的,覺得那股熱氣也要影響思考了。
「所謂的寵與施與,包不包括……」包不包括親密行為與做愛做的事?王雪葳臉部熱氣直線上升,她的性觀念既開放又保守,認為性是神聖的,任何相愛的男女都應該有性,

可是物件換成她自己,雖然曾經有機會,卻始終沒有勇氣嘗試。
「包括做愛嗎?」黑恕原輕笑,一點也不彆扭,他低頭吻住害羞得快鑽進沙子裏的小女孩,顯然一開始就打算先把她挑逗得分不清東南西北,再來簽他們的「不平等條約」。

他的吻比上回孟浪而激烈,沒給她有抗拒的機會,直接而大膽的,先瓦解她的防線,再挑逗她的感官,王雪葳的雙手由一開始攀附在他肩上,到最後無力地下滑,緊捉住他的衣領,身體微顫,理智與氣力全潰不成軍。

他技巧純熟地在她檀口間放肆地掠奪,逼得她無力招架,只能順從他同時殘暴又溫柔的吻,再壞心眼地挑逗她口裏每一寸,將他越來越狂野濃烈的感情暗暗傾訴。

在王雪葳險些窒息前,黑恕原停止了這個侵略性十足的吻。

「第三條,當然跟做愛有關。」他又笑得一臉不安好心,迥異於他愛憐地在她被吻得紅腫的唇邊繼續輕如雨點的吻,那是惡魔的微笑。「不過你放心,小女孩,我會等到你心甘情願爬上我的床時才要你。」

王雪葳眨了眨眼,慢了好幾拍才終於有反應。
「什麼?」她臉若紅桃,慢慢消化著他剛剛說的話,理解之後當然再同意不過。「所以你不可以強迫我。」她聲音還有些喘,努力拉回暈到九霄雲外去的神智,而且顯然沒聽懂他話裏的玄機。

她當然不會主動爬上他的床,可是他有很多方法可以把她拐上床啊!
「我發誓,絕不強人所難。」黑恕原露出正人君子般的表情,可是對懷裏的小女孩仍然愛不釋手地吃著豆腐。

他吻著她的眉、她的耳朵、她的粉頰,雙手在她腿上和腰上遊移,她無處可躲,只能縮在他的懷抱裏,不安、羞赧,可是想起他說的,不會強迫她,於是也只有信任他,心跳與體溫隨著他的動作越來越快、越來越熱。

星空下,沙灘上,他與她肢體糾纏,氣息相貼,與男女間最親密的那道底線像只隔著一塊布,她想逃跑卻說服自己迎戰,在他懷裏顫抖的同時,逐漸陷在他的情欲之網裏意亂情迷。

他要她迷戀上他……包括肉體上。
他要成為她靈魂的另一半。
遊戲一開始,決定勝負關鍵的那張牌,就已經被黑恕原握在手中。

約法三章後的一個禮拜,王雪葳覺得自己根本就是上了賊船。
關係的改變,最重要的並不是誰占上風的問題,黑恕原的遊戲規則讓她一開始思緒就在這上頭打轉,而忽略了更重要的其他。
這可惡的賊船!

「你……唔……」抗議的話語被吻得零零碎碎,這一個禮拜以來的經驗告訴她,萬一把握下了親吻前的黃金三秒,接下來她就慘了。
所謂黃金三秒,就是指她還沒被他吻得手腳發軟,忘記反抗的時候。

駕駛座上的男人一把撈過體重真的像小寵物一般的王雪葳,讓她再次坐在他大腿上,粗糙大掌順著膝蓋內側滑進裙子裏,分開她的雙腿,讓她一腿曲起在他身側。

另一隻手開始解起她襯衫的鈕扣,直接扯下肩帶,讓渾圓小巧的乳
這是房露出一邊,大掌立刻盈握,被他吻得頭昏腦脹的王雪葳只能呻吟著,推拒的手發抖又無力,像是欲迎還拒。

她的瘦小方便他的侵犯,右臂環住她,右掌覆上她的右胸,左手及時阻止她想併攏的雙腿,大掌來回愛撫著大腿每一寸的細緻。

手掌探向被他拉開的大腿間女性的私密,他沒有急切地侵犯,只是輕輕地在緊裹著底褲的女性上試探、輕撫,女人的敏感地帶立刻被挑起一波戰慄,他加重力道,指腹磨蹭著熱源,然後在感受到懷裏小女孩有了反應後再不客氣地將手指探入底褲內。

「啊……」王雪葳忘了他們的約定,他曾帶著惡魔的微笑,以君子的口吻在她耳邊保證,只要她說出「住手,你犯規」五個字,那麼他就會停止。

可是他總是先吻得她說不出話,接著他的侵犯足以教她意亂情迷,而他和她的約定足足有五個字!她傻傻地點頭答應,可是沒有一次成功說出這五個字來。
當然,壞心眼的惡魔,仍然把最後那道底線把持住,甜頭要嘗,但他不會忘了他最終的

目的──得要是她清醒的、心甘情願地將自己奉上,他才會真正要了這個小女孩,在這個原則上他意外的堅持。

他期待啊!期待著那樣的一天,怎麼可能輕易地就把這樣的期待給毀了?
原本吻得王雪葳無法開口的雙唇,在懷裏小女孩理智淪陷的同時轉移陣地,扯下另一邊肩帶,含吻住另一隻玉乳。

封閉的車內,兩人粗重的喘息交纏著,王雪葳始終不敢放聲呻吟,他在她下體溫柔的愛撫,濕熱的欲望發出令人臉紅羞窘的聲響。

黑恕原壞心地在她欲望到達頂點前停止一切侵犯,鐘響了,她跟著驚醒過來。
「你該去上課了。」他一邊替她拉好肩帶,扣上扣子,一邊在她唇邊愛憐地吻著。
「你……」可惡!又害她遲到了!
「快進教室吧。」黑恕原笑著替她打開車門。

她臉紅地發現停車場外有人好奇地看著這個方向──當然了,他這輛跑車招搖的程度和主人不相上下,但讓她想找地洞鑽的原因是,因為他剛才的「乾坤大挪移」,她得從駕駛座的車門下車。

王雪葳有些腿軟,紅著臉在心裏大罵黑恕原是色狼,身後的他又一把抓住她的手。
「我在學院的圖書館等你,」他笑得曖昧極了,「如果你下課時間想念我的話,就來找我。」

王雪葳的臉紅到像要出血似的,從他眼裏看到他打的好色如意算盤。
「誰要想你?你慢慢等啦!」她嗔怒著,頭也不回地跑向教室。

黑恕原笑望著他的小女孩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他視線所及的範圍,眼裏突然升起了悵然與失落,他自己卻看不到。
王雪葳趴在桌上,像身體不舒服,臉卻紅得像桃子。
可惡的黑恕原,該死的賊船!他害她……

雖然與男性不同,外觀上看不出來,可是她感覺自己底褲尷尬的濕滑,整堂課坐立難安。
什麼遊戲?結果就是他可以名正言順地吃她豆腐,大方的在各種場合、各種時候毛手毛腳,順便吻得她不知今夕是何夕!而且他顯然把這樣的調情當成三餐飯後的休閒活動。

雖然說她每次都被吃得很忘情……想到這,王雪葳真想挖地洞把自己埋了算了。
因為是死板的理論課,教授又向來不怎麼管學生,於是底下有入睡覺,有人聊天,鄰桌

女同學細碎的討論聲傳進王雪葳耳裏,她更想死了。
「我男友啊,他好死相哦,每次都跟我在他打工的倉庫存裏,有一次我穿吊帶襪跟他玩……」

王雪葳欲哭無淚,女同學們接著越來越露骨的討論,讓她無法不去想起黑恕原對她的種種調情手段,身體幾乎立刻就記起那樣的感覺,肌膚泛起被他大掌一遍遍愛撫的渴望,

而黑恕原刻意中止在高潮之前的挑逗,讓她感覺體內未盡的熱潮再次回溫。
如果你下課時間想念我的話,就來找我。
討厭!她把臉埋進手臂,多希望可以不要再聽到那些讓她對情欲的記憶越來越鮮明的討論。

她才不要去找他,絕不!
下課鐘響,她遲遲沒離開座位。

我在學院的圖書館等你……她又想起他的話。
色狼,他都不用工作啊!王雪葳趴在位子上,有些嗔怒,卻好怕臉紅得太明顯讓人起疑。
快上課了,她才不要乖乖順他的意,不要如他的願,讓他慢慢的等吧!

身旁的同學一個個回座,她的心情卻越來越浮躁,快上課了,她滿腦子卻該死的在這時候全是黑恕原的聲音,全是他的氣味,他的身影,他的擁抱,他強壯有力的手臂,他堅硬結實的男性胸膛,還有他的親吻與愛撫……

王雪葳心裏呻吟著,把一切罪過推給可惡的黑恕原,動作迅速地收拾自己的東西,在鐘響前溜出教室。
都是他害的!她嗔怒著,走向學院圖書館。

有幾名學生在影印室,若要問大學生空堂時哪里最好補眠?不用說,一定是圖書館,尤其是向來沒什麼人的美設學院。

他應該照樣待在二樓,王雪葳左右張望,覺得自己像要做壞事的小偷,她放輕腳步,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突然後悔自己沒在最後關頭把持住,竟然聽他的話,乖乖在下課時間跑來跟他私會。

她豈不是像欲求不滿的色女一樣?
一隻男性的大掌在她走過成排書架時拉住她的手臂,下一秒她被納入熟悉而寬闊的懷抱,她的驚呼聲消失在急切的深吻之中。

他雙臂的力道讓她密貼著他男性的曲線,她可以感覺到衣服底下他有多麼陽剛與偉岸,他的灼熱與堅硬令她顫抖,王雪葳手中的包包落了地,雙臂環住身前的男人,像在突襲而來的風暴中緊抓著一個依靠。

黑恕原的大掌不客氣地探進她裙底,順著迷人的曲線來回地愛撫。
「小女孩,你迷路了嗎?」他的唇輕輕移開些許,低沉而蠱惑人心的嗓音揶揄且帶點挑逗地道,另一隻手又開始拉扯她襯衫的扣子和內衣的肩帶。

「有人……」王雪葳輕呼,害怕引來其他人的關注,圖書館太安靜,哪怕是一點聲響都會引人關注。

「噓!你太大聲了。」黑恕原又笑得一臉壞心,在她燒紅的耳際輕聲取笑道。
王雪葳又羞又氣地咬住唇,感覺到胸前一陣涼。

「你……」好可惡!她急忙想遮住外露的春光,卻讓他制止了,放肆的吻一路由耳珠下滑至鎖骨和胸前,在她來得及抗議之前,含吻住裸露雪乳上的朱萸,在她俏臀上熨貼遊移的大掌也探向隱密的幽壑。

王雪葳顫抖著,胸前的吮吻讓她險些呻吟出聲,她驚慌地抱住黑恕原的肩膀,努力不在他的挑逗下迷失她的理智,左右張望著害怕有人經過這裏,害怕有人從書架間的縫隙窺見他們的秘密。

他一手急切地撫遍她衣服下的肌膚,她已經迷戀上他厚實大掌的熱度與觸感,舒服得令她想呻吟,然而他探向她私處的手指只在底褲外畫著圈,不急不緩,輕撫的力道在慰藉
她渴望與勾起她欲望之間,她嬌紅著雙頰,想夾住他侵犯的手,又想命他不准再吊她的胃口。

他吻著她的右乳,同樣也令她在欲火中煎熬,王雪葳迷蒙的眼從書架縫隙間驚見有人往

他們的方向移動,連忙推拒著黑恕原。
「有人來了!」她低呼,緊張得花容失色,黑恕原卻故意在這時一根手指探進她底褲內開始來回地揉蹭,她幾乎想啜泣,緊抓著他肩膀的手指像要掐進他肌肉結實的手臂裏。

黑恕原慢調斯理地直起身,另一隻手替她拉好上衣,卻刻意不拉回她的肩帶,因為他的吻而豔紅晶瑩的乳尖誘人的裸露著,然後抱著她移動方向,自己背向走道,讓她身體緊貼著他。

王雪葳恨不得把自己埋在他身體裏!她全身羞紅,想把衣服抓好卻又怕在來人面前洩漏春光,只能讓袒露的酥胸緊緊貼在他懷裏,把自己的臉也埋著,報復般地咬住他衣服下的胸肌。

黑恕原愉悅地輕笑,仍然在她私密處侵犯的手仗著有她的短裙遮掩,繼續肆無忌憚地逗
弄著已經被激起濕熱欲望的女性,他將她的底褲輕輕下拉,在她僵著背的同時粗魯地撥弄起她的花心,力道雖然不至於弄疼她,卻狂烈地讓她頻頻被快感滅頂。

王雪葳抱住他,無力地、暈眩地,一聲聲啜泣著,卻又害怕聲音太張揚,只能咬著下唇像個小可憐。

「別咬著自己。」黑恕原抬起她的臉,一臉心疼,卻分明不安好心,在她唇邊輕哄,「別咬,咬傷了我很心疼哪!」他舔吻過她的紅唇,刻意曖昧地吻出聲音,在她又想將臉埋
在他胸前時輕笑著,「乖寶貝,小女孩,別哭。」他吻住她終於無法壓抑而逸出的呻吟的同時,加快了在她下體玩弄的速度。

她感覺到私密處他惡魔般的揉弄,激起了暴風般摧毀她理智的快感,她的手抓不住他了,在他懷裏失去了力氣,將全身重量交給了他像大山一樣結實堅強的依靠與海一般綿密溫柔的擁抱。
可惡的……他真的好可惡!

黑恕原帶著她離開圖書館時,王雪葳羞得一路用手把自己的臉遮起來,這大壞蛋竟然在她耳邊取笑說:「如果定不動的話,我可以抱你。」

可惡!可惡!竟然還取笑她!
都是他害的,他引誘她墮落,連下午的課都蹺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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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2-22 22:05:2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她不要原諒他!
決定了,今天,就是今天,就當她遊戲輸了也好,她才不要再繼續跟他玩下去!
這個可惡的……

「你幹嘛?」王雪葳害怕被外頭的人聽見自己的聲音,震驚過度卻只能以氣音驚呼出自己的疑問。
「噓!」黑恕原笑得一臉壞心,與她一樣鬼祟的聲音在她耳邊輕道:「小聲一點,你不想被發現吧?嗯?」

王雪葳眯起眼,「我現在如果大叫,你就會被當成變態狂抓進警察局!」
「別這樣。」雖然是哀求的話,但陰險的笑容仍然沒變,他的魔爪又伸進她小禮服的下擺,而她沒手阻擋他。
因為被他綁在身後了。

「我的小女孩,要把我送進警察局,等我愛夠你,好嗎?」他又笑,開始啄吻她,厚臉皮地道:「我不想對著看守所冷窗外的月光想念你紅紅的臉蛋,還有你可愛的耳朵。」他邊說手也沒停地拉下她小禮服的肩帶,大掌立刻覆上雪白嬌嫩的玉乳,急切地、粗魯地揉弄著。

是等他吃完她的豆腐吧?王雪葳又羞又惱,他不斷地吻著她,即便在他的雙手不安分的時候,他的吻卻總是充滿了愛憐,他會抱她在懷裏,會以體溫將她綿密包圍,眷寵的吻就這麼落在她唇邊、耳邊、頸邊,她覺得心口溢滿了溫柔的疼痛,想永遠讓他這麼吻著。

她的羞惱被融化了。
他令她背抵著牆面,大掌托住她的俏臀,分開她的雙腿,一手將雪白粉乳玩弄得像顆粉紅欲滴的桃子。

有人進到廁所裏來了,王雪葳身體僵了僵,害怕的大氣不敢喘一口。

黑恕原笑容沒變,在她身上的手又開始大膽地挑一逞,他傾身在她唇邊吹氣逗她,在她腿間的大掌來回蹭撫著她包裹著女性底褲的俏臀,手指有意無意地滑過私處,王雪葳臉紅得像番茄似地瞪著他,卻莫可奈何,他反而更大膽地以指尖輕轉著她的乳珠,一邊把

她的腿分得更開,方便他侵犯。
進來的是兩個外國女人,說著他們聽不懂的話;在這種國際級的藝廊,女廁佈置得像交誼廳,隨時有人進來補妝、話家常。
王雪葳屏著氣,身前的男人吃定她沒手反抗,不敢出聲,又拉下她小禮服另一邊的肩帶,禮服滑落至腰際,因為禮服設計而沒穿胸罩的雙峰毫無遮掩地袒露在他眼前。

她羞得想把他瞪出兩個洞來,可惜眼前的男人仍是露出惡魔般的微笑,先是以手指輕輕地滑過她小巧卻美麗的胸型,拇指輕揉敏感的乳珠,接著大掌握住飽滿嬌軟的同時惡意地粗魯揉弄。

誘人的酥胸隨著她開始濃濁的呼吸而大力起伏,對眼前的男人像是一種邀請,他毫不客氣地傾身向前輪流地膜拜與親吻它們,直到他開始專心地吸
這是吮,一隻大掌覆上被冷落的另一側雪乳,王雪葳背抵著牆,在差點腿軟時他仍按在她胯下的大掌往上一頂,讓她險些尖叫出聲。

有人來敲他們身處的廁所的門,王雪葳求救的眼淚汪汪地瞪著黑恕原,他卻惡劣地笑著,只顧與她可愛的酥胸親熱,壞心眼地吮吻出聲響,她哭喪著臉,只能喊一聲「有人」,希望蓋過那讓人起疑的聲響。
壞蛋,出去以後她絕不原諒他!

黑恕原卻被她的模樣逗得開心極了,他起身,令她感覺胸前一陣空虛,嬌軟雙峰被愛撫得堅挺且泛著緋紅,被吮吻過之處濕亮得叫她臉紅,她瞪著他,緊張地聽見又有人進到廁所裏來了。

黑恕原似乎沒打算放過她,她見他蹲下身,在她的瞪視中脫下她的底褲,她的腳跟他比力氣,但她不想因為重心不穩撞上門板而引起外面的人懷疑,只能在他的擺佈下抬起腳,又羞又氣地看他拿起她的小褲褲。

做什麼?色狼!她以口型問道。
黑恕原拇指撫過小褲上頭因為濕潤而顯得有些透明的地方,王雪葳羞紅著臉恨不得找洞鑽進去。

在她的瞪視中,他把她的小褲收進他西裝內襯的口袋裏。
還我!她仍然只能以口型警告他。

黑恕原只是以吻封住她的唇,兩手開始拉高她的裙擺。
大色狼又想幹嘛?王雪葳真覺心臟快要被他嚇出病來了。

他吻得輕柔,像羽毛般在她唇與舌間舔撫,好幾次發出曖昧的聲響,讓她心臟差點跳出喉嚨,直到他意猶未盡地結束這個吻。

「寶貝……」他貼近她耳邊,用輕到不可思議的聲音道:「小聲一點,太大聲會被發現啊!」含吻了一口她的耳珠才離開。

王雪葳質問地看著他,卻絕望地瞥見他眼裏令她發毛的笑意。
不!她以嘴型抗議,完全忘了他跟她其實還有個約定,只要她記起來,只要她說出那五個字……

黑恕原蹲下身,在她驚慌的神色中,抬起她一腳跨過他的肩膀。

王雪葳背抵著牆,雙腿早已虛軟無力,他卻是早就計畫好了,所以選了最邊邊的隔間,讓她靠在有平臺的牆邊,接著他的手、他的吻,襲向她最原始的,最敏感的處女地帶,毫不留情地舔吻玩弄她的嬌弱,高超而熟練地讓她在瀕臨高潮前停止,接著又是下一波
更邪惡的挑逗,讓她在滅頂與救贖、充實與空虛間徘徊。

她咬住唇,顫抖地感覺那濕熱而且複雜的挑逗,數次要呻吟出聲,淚眼迷蒙,死命的不讓瘋狂的欲望完全駕馭她。
門外人來人往,多次有人敲著門,她卻已經無力回應。
接近懲罰的歡愉是在何時結束,她已經沒有印象,只知道回過神來,黑恕原抱著她,替

她解開束縛她雙手的他的領帶,替她穿好衣服,卻刻意漏了底褲,但她渾渾噩噩的,不知道外面因為開展的畫家到場,所有人急著與名家簽名合照,廁所裏正好空無一人。
黑恕原摟著顯然還有些呆傻的小情人抓准了時機走出女廁,在經過酒會的餐桌前端起一杯雞尾酒,一仰而盡,最後一口不忘低頭喂給懷裏顯然還三魂七魄歸不了位的小女孩。

王雪葳回神,睜圓眼地瞪著眼前他放大的臉,卻只能吞下他喂過來的雞尾酒。
「你這變態!髒鬼!色魔!大壞蛋!」總算完全清醒過來,她氣紅了臉,開始對他拳打腳踢,但對人高腿長,力氣大她好幾倍的黑恕原來說,卻像抱著的小寵物在撒野一般,只讓他露出會氣得她吐血的笑臉來。

「乖寶貝,小女孩,你就這麼想讓大家都知道我們剛才做了什麼事嗎?」他一派的氣定神閑,在她耳邊親匿地低喃,完全無視於眾目睽睽,每一個動作都親密又曖昧。「動作小一點,小心穿幫。」

一句話,讓差點想跳到他身上磨貓爪子的王雪葳僵住了可笑的動作,然後任她口中的變態色魔拉回懷抱之中,小臉再度紅成番茄,像是無顏見江東父老地深深埋進他胸前。
不少人注意到他們這邊的騷動,本來到處在找黑恕原的記者與希望和他的藝廊合作的藝術家紛紛圍了過來,他卻已經準備離開。

黑恕原笑容優雅,簡直像個翮翩貴公子。幸好王雪葳只顧著把臉埋在他懷裏,否則若看到他這樣的笑,鐵定嘔死,因為她知道這根本不是黑恕原這色魔大壞蛋的真面目,他才不是什麼貴公子!

「我小女朋友似乎有點喝醉了,人不舒服,我打算帶她回家了。」
丟下這句話,黑恕原拋下錯愕的眾人和又捕捉到八卦的記者,摟著他害羞的小情人離開。

黑恕原在天母的宅第,只有少數至親知道位址,奢華的格局與充滿他個人風格的室內設計,這裏是他絕對私密的空間,他的國度。

然而,幾天前,有個女孩成了唯一可以在這國度裏留下私人用品並任意來去的小嬌客。
今天,小嬌客成功入侵並占地為王,氣呼呼地坐在沙發上像個驕傲的小女王,嘟著嘴,鼓著緋紅雙頰,堅持雙腿併攏,耍脾氣。

「嘴巴張開。」傭懶地閑臥她身側的男人舀了一匙霜淇淋湊向她唇邊。
哼!小女王驕傲地撇過頭,不希罕。

黑恕原笑著坐起身,繼續誘哄道:「是你最喜歡的Haagen-Dazs巧克力,不吃嗎?」
王雪葳眨了眨眼,一聽到Haagen-Dazs的巧克力霜淇淋,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揚起的小臉微微轉向那盒霜淇淋。

大壞蛋的終極法寶,他可以為了哄他,把向來不放甜食點心的冰箱塞滿她愛吃的Haagen-Dazs,就為了在這種時候派上用場。
好卑鄙,可是她也很沒志氣,原本氣呼呼的小臉現在氣不起來了,巧克力霜淇淋好吃的味道讓她好懷念,好想現在就吃一口。

知道她上鉤了,黑恕原仍是笑得極為寵溺,「乖寶貝,乖女孩,來。」湯匙又湊到她唇邊,王雪葳如他所願張口吃下了,接著露出了滿足的表情。
好吃,好好吃哦!可以吃到Haagen-Dazs真是幸福!幸福到就算是壞蛋看起來也變得慈眉善目。

黑恕原笑著,自己也挖了一口吃,不是因為突然對甜點有興趣,而是不知何時開始,喜歡與她把東西分著吃,也許是因為像間接接吻,又也許是可以在他的小女孩吃東西的同時也能嘗到她所嘗的味道,總之他就是喜愛上這樣的親密行為。

他接著將王雪葳抱到懷裏,讓她側坐在他腿上,他提供身體當沙發,任她沒骨頭似地賴在他身上,他又挖了一口霜淇淋喂她。

雖然他身體又硬又結實,沒有沙發柔軟舒適,但她顯然已經習慣了,甚至更愛坐在他懷裏。

被服侍的感覺真不錯,而且還能吃到最愛的甜點,王雪葳決定暫且不跟他算在藝廊時的帳。

黑恕原一邊喂她,一邊吻去她唇邊融化的霜淇淋,最後乾脆與她吃著同一口霜淇淋,他把口中的那塊喂給她,然後吻得她一嘴甜膩,又慢慢地將她腮上和嘴邊吮吻乾淨。
她真像個小女王,專屬於他的小女王。

他吃她嘴裏的霜淇淋,手又不安分地滑進她的裙擺裏,慢慢地在她肌膚上愛撫遊移,一手向上撫向雙峰,另一手則滑向仍然裸露在空氣中的幽壑。
王雪葳發脾氣地咬他,黑恕原卻笑得得意且邪惡極了,他看著懷裏小女孩臉蛋通紅,恨不得鑽回他懷裏的模樣。

她在他的嬌寵下情欲升溫,他的手極為溫柔地愛撫那濕熱的,在今夜已教他幾番品嘗玩弄的私密,輕而緩的,像怕傷害了她應該已經疲憊的嬌弱,另一手掀起她的禮服,直接將它從她身上褪下。

雪一般的玉人兒,他的小女孩赤裸地在他眼前。
他一直都有欲望,火熱的,熾烈的,狂猛的,一不小心就會傷到他珍之愛之的小娃娃。

忍耐教他疼痛,教他瘋狂,可是黑恕原這個男人哪……他對他的小女孩近乎變態的偏執使他樂於忍受這樣的煎熬。

痛並快樂著,那是一種難言的美妙,他忍,名為欲望的火焰只能夠燒痛他自己,不允許傷害到他的小女孩。

其實他也知道,一旦這最後的防線、最後的禁錮被解開了,他終於能夠佔有她的時候,連他也無法阻止自己體內已經妖魔化的欲望將他與小女孩吞噬,那必定會是猛烈而難以阻擋的。

他期待,又不忍心。

曾幾何時──不過才經過了幾天吧,小女孩在他心中,從牽扯了欲望與饑渴的玩具,變成更深、更教他無法割捨,甚至扯下她一根頭髮,也像扯下他一根血管那樣的存在,他竟然會因為想到自己的欲望,而開始恐懼她的受傷。

是幾天嗎?恐怕是幾年吧?

王雪葳想遮掩自己毫無保留的赤裸,卻教黑恕原阻止了,他灼熱的視線代替雙手愛撫遍她全身,然後在察覺她的顫抖後將她緊緊擁入懷中,以他的體溫為被。

他伸手從桌幾下拿出空調遙控器,為他懷裏的人兒開了暖氣,他不打算讓她穿回礙眼的衣服,他要好好的愛遍她身上的每一寸。

王雪葳在他懷裏,不敢相信自己的一絲不掛,他雖然極為嬌寵著她,從她踏進這房子開始,她吃不用自己動手,累了有雙強健的手臂將她抱回房,他誘哄她、溺愛她,可是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像他的小愛奴,渾身赤裸地任他親吻、撫摸與玩弄,在他懷裏像個淫
蕩的娃娃,用她生嫩的反應取悅他。

可是呵,黑恕原吻著她,他的吻像母貓舔舐著小貓,像雨點心憐乾涸的大地,要把他滿腔的柔情愛戀全化為吻傳達給她。

他的愛撫是為了取悅她,他知道如何讓她舒服,他知道她哪處怕癢,也知道她最喜歡他帶著韻律與沉穩的力道,輕輕為她按摩每一處。
她蜷伏在他身上,像只被安撫得妥妥貼貼的小寵物,舒服得昏昏欲睡。

可是他的嬌寵也是有著心眼的,每每在她昏睡的當口,他就會低頭舔吻她的敏感,玩弄她的嬌弱,讓她嚶嚀著弓起身,欲

再次被點燃。
直到她身上沁出了薄汗,他的挑逗讓她口乾舌燥,讓她渾身熱血翻騰,偏偏他又不滿足她。
「我要洗澡。」她噘嘴,表示不再讓他繼續玩弄她。

黑恕原挑眉,笑得深沉。
「遵命。」他抱起她,走向浴室。

「我可以自己走。」他要幹嘛?
黑恕原笑得開心極了,「我們好像沒洗過鴛鴦浴?」

王雪葳睜大了眼,臉更紅了。
然後,她趴在大浴池邊──是大浴池,而非浴缸,蓋在他大宅的頂樓,甚至可以看到星星,她不敢看身後脫著衣服的黑恕原。
她想把自己悶進水裏,她好糟糕的發現,自己都被他脫個精光,摸光看光吻光了,可是

她竟然還羞於看見他的裸體。

不!她倏地驚覺到,她根本沒看過他裸體,連打赤膊都沒看過!
她這樣豈不是像個隨隨便便讓他玩弄的玩具?
我承認我把你當玩具。他的確這麼說過。

王雪葳好挫敗、好羞愧,她也不過答應和他玩遊戲,這中間過了多久?她每天就像個小蕩婦、小淫娃一樣在他懷裏嬌喘連連。
雖然非常不可思議的是,她還是處女。

然而對比這幾天他和她的行徑,她也不過是空有那層肉膜罷了……

和前男友在一起時,一來,他不是很滿意她的身材,她知道前男友喜歡性感的肉彈美女,
別看他文質彬彬,他的喜好和黑恕原這色鬼沒什麼兩樣,只不過黑恕原一向大方表現出來。

為了前男友她曾經很努力想把自己吃胖一點,可惜功效不彰,甚至導致失戀後她幾近厭食的後遺症。

二來,她不知該不該歸咎于前男友的急躁或「技術」問題,又或是她把性想得太美好,每當前男友想更進一步的時候,卻只讓她感覺到他像動物般純粹發洩性衝動的渴望,她當然二話不說逃之夭夭。

黑恕原呢?恐怕就「技術」上來講,毋庸置疑的他高超太多了,而且每次都是她「享受」的居多,所以……所以真的不能怪她越來越墮落。
王雪葳好挫敗、好感歎,臉又紅到像要出血。
「小女孩。」黑恕原懶洋洋的聲音拉回她自怨自艾的神智。

她渾身一震,卻還是不敢回頭,「做什麼?」她一定連背也羞紅了吧!卻還是努力維持大方且無所謂的模樣,像她每次故作成熟那樣。

「轉過來,你會讓我以為自己身材差到連我的女朋友都不屑看。」他打趣道。
「我……我……我沒有不屑看。」她結結巴巴地辯解,偽裝破功。

「是嗎?」他笑得更邪惡了,「轉過來啊,我看光你的,現在讓你看光我的,很公平吧。」
王雪葳覺得自己的臉熱得可以讓浴池的水再沸騰一次。

「不……不……不用了!」

黑恕原危險地眯起俊美長眸,臉上仍是帶著笑意道:「我數到三,你不轉過來,我就下去把你扳過來面對我,到時我會想要怎麼懲罰你,你應該知道吧?一……二……三!」
「我轉過來了,」王雪葳急急忙忙轉身,雙手緊護在胸前,可是眼睛是閉著的。
他忍不住感到好笑,「你眼睛睜不睜開?你覺得我會用什麼方法讓你睜開?應該不會是讓你太快樂的方法吧?」輕柔的語調,威脅的意味卻十足。

幹嘛啊!這男人真的很奇怪耶,哪有人威脅別人去看他的身體的?又不是變態暴露狂……

搞不好他真的是也說不定,王雪葳嘀咕著。
怯怯地睜開眼,她的「男朋友」雙手環胸地站在浴池邊,她看了一眼,然後眼睛就再也移不開了。

其實男人的裸體,她可是看得很習慣了,只是對象是黑恕原,她光想到他在她身上所做的那些,再想到她所感覺到他的強壯與偉岸,就有一種全身像要燒起來的羞赧與扭捏。

大二時就有人體素描的課,上課時,教室裏的氣氛是肅穆的,無論男女,都不會抱持著任何邪念,眼前不管是裸男或裸女,每一道線條,每一分肌裏,每一處明暗,對他們而言,都是上天偉大的傑作,而他們有幸能拿起畫筆將他們畫在畫紙上。

受盡造物主極端偏愛的黑恕原,他的身體在她眼裏更是藝術的完美極致,就算是米聞朗基羅也會渴求他成為臨摹離塑的對象。

黑恕原有著近乎零缺點的身材比例與骨架,身上的每一寸肌肉結實健美卻不誇張,皮膚是迷人的古銅色,色澤勻稱且漂亮。

他不當模特兒真是太可惜了,不管是在伸展臺上,或是在藝術作品上。王雪葳心裏打著如意算盤,有一天一定要拐她親愛的男朋友當她作畫的模特兒。

不過,也許得在一年內才有效吧?突然想起一年之約,她的小臉有些黯淡了。
黑恕原擰眉。

「小女孩,你那表情是什麼意思?」他的身材當真差到讓她失望成那樣?
王雪葳抬起臉,眼睛眨了眨,然後注意到她剛剛一直「忘了」去注意的部位,他……他……
她的臉又瞬間爆紅得像要出血。
「為什麼你現在……」她本想伸手捂住臉,但想起他的威脅,不敢把眼睛遮住。

他說過,只有在她主動爬上他的床時才會「真正」要了她,而現在她想,她絕對不要主動爬上他的床!太可怕了,那樣的巨大……王雪葳又想把自己悶回水裏,她覺得自己根本接受不了他的,一定不可能……

黑恕原又笑得一臉邪惡,跳進浴池,大掌一撈,將全身羞紅的她抱滿懷。
「事實上,這幾天以來我差不多都是這樣。」反正他也習慣洗冷水澡,倒是她的表情讓

他又興起玩弄她的念頭。「你要幫我嗎?」他的氣息吹吐在她耳邊,像他每次挑逗她那樣。

王雪葳把身體縮成一團,抖抖抖,抖得水面都泛起一圈圈漣漪,看得他暗暗覺得好笑。

「你說不勉強我的。」她想起男女力氣天差地別,而且男人性衝動是完全踩不了煞車的,她晚了好幾天才有羊入虎口的自覺。

她早就被他全身舔光光了,現在才在怕他吃了她,會不會晚得太離譜了?黑恕原冷笑著,越來越想好好的欺負她、玩弄她。

坐在他懷裏的王雪葳,比平常更零距離與無阻礙地感受他的每一寸堅硬與強壯,雖然讓她害羞,但接著感覺到臀下異物有壯大的趨勢,她一臉慘綠,身體僵硬如木頭。

怎麼……怎麼又變大了?!不是吧?她身體又抖了起來。

她很驕傲,一向很驕傲,所以不喜歡黑善真和Lin說她是不會反抗的小白兔與小綿羊,可是她發誓,不管是小綿羊、小白兔,或是黑恕原說的小鳳凰,只要全身光溜溜地被銜在惡魔大老虎嘴裏,同樣都只能是無助發抖的小肥肉,根本沒差別!

黑恕原實在是忍不住好笑,體內的火燒得他疼痛,雖然他不介意再忍耐幾天,即使這樣的忍耐如同自虐。
也許,打從他心裏有了她開始,他就是在自虐吧?而且還愛上了這樣自虐的「快感」。

「乖女孩,怎麼了?是不是又覺得冷?」他壞心眼地將她抱得更緊,水底下的手在將她禁錮的同時也不安分地將她全身摸個徹底,在滑經誘人犯罪的敏感地帶時惡意地加重幾分力道。

「要不要我教你做些讓身體暖和的‘運動’?嗯?」惡魔的微笑,更加地令她毛骨悚然。

這夜,他雖然沒吃了她,但害她洗了個戰戰兢兢的澡。
清晨,王雪葳一個人在那張King
她很少在他家過夜,交往以來這是第二次。

黑恕原從來不打算隱瞞他們之間的關係,無論是對身邊的人,還是對無關緊要的,記者也好,畫壇與藝評界也好,隨世人怎麼去揣測,而王雪葳又是自己點頭答應交往的,黑善真就算不贊成,但也無立場置喙。

她身上穿著的是他特地替她準備的睡衣,上一次她只能穿他的,寬大的睡袍長可拖地,像女王的長披風,只是什麼都遮不住。


昨夜就寢的時候,他不再逗她了,明明不是沒有感覺沒有欲望,他仍堅持不讓她睡客房,
她只好等他沖個冷水澡出來。黑恕原整晚就只是抱著她,沒有別的了,然後她在他懷裏入睡。
王雪葳想著這些,有種恍然似不真實的感覺。

她失戀了,那個失戀像十年前的事,其實也不過是十天前,好像有人說過失戀最好的靈藥是立刻墜入另一段感情之中?對上一段感情的恍如隔世,是不是代表她已經開始迷戀起黑恕原?

王雪葳突然覺得冷,抓起絲被裹住自己。
迷戀?遊戲才剛開始,她已經先輸了嗎?她想起他們的一年之約,驚慌的不是一年的長遠,而是一年太短了,她只能享有他的嬌寵一年,那一年之後呢?

她能夠說服他嗎?說服他感情不是一場遊戲,不是一場賭注?愛上了,那人就是你靈魂不可分割的另一半……

然而黑恕原是怎樣的一個人啊,怎會輕易為了誰而改變?
她怔仲著,孤零零地坐在床上,空調明明維持在攝氏二十七度,她卻冷得發抖,蒼白著小臉,任一種不知名的怪物啃蝕著她的心。

黑恕原走進房裏,一身休閒的居家打扮,看到的就是王雪葳這模樣。
他擰眉,坐到她身邊。

「怎麼了?很冷嗎?」他轉身找遙控器,再把空調溫度調高。「還是作惡夢了?臉白成這樣。」他拉開她緊抓著的絲被,把瑟縮顫抖的小人兒抱滿懷。

王雪葳靠在他懷裏,他的擁抱讓她突然有了精神,彷徨的情緒有了依靠,讓她像迷失的
小女孩終於找到那雙讓她安心的臂膀,雙手環住他的腰,在那一瞬間,她明瞭了自己為什麼會在這個尋常的早晨忽然間傷春悲秋,忽然間情緒低落,忽然間感歎許多事……

黑恕原沒有催促她,也沒有提醒她上午有課,他像每個夜裏那樣親吻及安撫她,私心地縱容他的小女孩在他懷裏撒嬌,在他床上賴床,他要縱容她,愛賴床多久就賴床多久,他要寵溺她,寵壞她。

然後她就再也離不開他,永遠是他懷裏的小女孩,他專寵的玫瑰,馴養的小鳳凰。
「小賴皮鬼,肚子餓不餓?早餐準備好了。」他的手在她背上和肩上推移輕揉,感覺她的身體越來越放鬆。「還是你要在房間吃?」

王雪葳仍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埋在他的懷抱中,像夢囈般,喃喃地道:「我不喜歡……」
「什麼?」他側耳聽仔細。

她抬起頭,蒼白的小臉又寫著那種令他心疼的脆弱,黑恕原眼裏的情緒再次深沉得難以捉摸。

「我不喜歡醒來的時候,只有我一個人。」
她知道為什麼了,為什麼她一覺醒來。突然間覺得自己活在無盡的深秋時節,走不出茫然,聽見的儘是悲傷。
因為這房間太大了,因為她孤零零的,像被丟棄了,好寂寞。
黑恕原大掌撫上她的臉,像要撫去那抹脆弱,他眼裏寫著什麼?王雪葳解讀不出來,她為此而心慌。

這男人在想什麼?她猜不透他,她多想看透他,看透他心裏是不是為她保留了一個重要的位置,一如他對她表現出來的專寵,他的愛憐不是為了遊戲而虛構出來的,而是出於真心蔔出於愛……
可以是這樣嗎?

「好。」黑恕原的聲音有些喑啞,再次將她緊密地包覆在懷裏,讓她將他的懷抱當成了
避風港,卻也不讓她看見他眼裏的感情。「以後,你醒來一定會看見我在你身邊,我會守著你,直到你睜開眼睛。」

他的聲音還是那樣的溫柔誘哄。

王雪葳心頭一緊,因為他無條件的寵她,他的愛情太迷人,把她寵上了天,她怎麼能夠不上癮?她揪住他的衣服,握拳的手指關節泛白,心頭為著一個覺悟,所有的疑惑豁然
開朗,卻也令她絕望地渾身顫抖。

惡魔說,他將給她無盡的快樂,無盡的嬌寵,奉她為女王,她要風,他給她風,她要雨停,那他便將她視線所及蓋滿遮雨的屋簷。

可是這不是愛,而是一場遊戲,一年後,遊戲將會結束……
那一刻她赫然發覺,遊戲才開始,勝負卻已悄悄揭曉。
她已經輸得徹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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