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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振東一路坐車從臺南回來,到達臺北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晚上的食物吃了什么,他一點也記不起來,只知道那味道一點都不吸弓他,他現在是又餓又疲倦。行經臺北市區時,他心裏驀地一動,想到一個嬌小的身影、一個莫名讓他牽動的溫柔眼睛。他搖頭試國揮去那形像,第幾天了、第幾次了?真的太可笑了,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一個平凡到讓人不會想看第二眼的女人,居然毫無預警、沒有宣告地就佔據了他的思緒、常常在不期然間地跑出來打擾他一下。行經公司時,驀地看到路上一間精巧的花店,店裏有一個嬌小的身影,熟悉得讓他心頭一跳。
“你先回去吧!我在這裏下車就好了。”倪振東低聲吩咐著司機老劉。
他跨下車門,一路走過去,看到那燈亮著時,才發現自己有多么渴望看到她;想不到她就在離自己這么近的距離裏。他一連出差三天,到日本一趟後,剛下飛機就到臺南處理事情。一回到臺北,他就想到她。已經十一點多了,這裏是辦公大樓區,很多店面都關門了,就只有“綠野仙蹤”仍亮著燈。透過玻璃門,聽見店裏放著英語老歌,可伶輕哼著歌在櫃臺上忙碌著。她的長發綰起,露出白皙的頸子,微低著頭,睫毛垂著,形成一個美好的陰影,看來既女性化又嬌弱,他又感到胸臆中升起難以言喻的感動和溫暖。從透明玻璃窗內看到她低著頭專心地捏著手上的紙黏土,他想也不想地一腳跨進來,屏息地等著那苗條的身影抬起頭,讓他再一次好好地看看她。像心電感應似的,她一抬頭,接觸到倪振東的目光,身體一震。“啊……是你……”
滿意地看到和記憶裏一樣清澈的眼睛,此刻它正驚訝地圓睜著,彈性的黑色上衣和緊身牛仔褲勾勒出她苗條、美好的身材。她好嬌小,頭只到他的肩膀;彎彎的眉毛、溫柔的眼睛、秀氣的鼻子、白皙的臉龐,很平凡的一張臉,平凡到在路上隨便抓都有一大把。老實講,她真的稱不上漂亮,充其量算清秀而已。但是,他就是挪不開眼睛不看她。她臉上一紅,胡亂地拿東西遮住了桌上的紙黏土。她這樣驚嚇的行為反而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不動聲色地走到她面前,兩手放在桌上,欺身向她,一對黑眸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她。
“是我,被你偷吻的那個人。”他慢慢地勾起一抹笑容。
可伶緊張地看著他。他壓迫人的氣勢,讓人快喘不過氣,她幾乎貼著墻,被囚在這個小空間裏。
“胡……胡說……明……明明是……是你……”她期期艾艾地開口。
他臉色一斂,嚴肅的臉上盡顯威嚴,可伶馬上噤聲,緊張得雙手互絞著,然後哭喪著臉說:“好吧!是我。”
倪振東幾乎忍不住笑出來,看來這小女生顯然沒有孟老夫子所說的“威武不能屈”的勇氣。他把視線挪向桌上,她飛快地要撲上,他卻眼明手快地用一手擋住她的肩膀,一手迅速地拿起桌上的紙黏土,彼此的肌膚相碰,又是讓彼此一震。
他莫測高深地看著她,她的唇輕顫著。“還……還我……”
那是一個有著嚴肅面容的小玩偶,神情和五官都酷似倪振東。
她細聲細氣地開口。“那……那是我做好玩的……不是……和你無關……”
聽來像此地無銀三百兩,越描越黑!
“是嗎?看起來和我很像。”觀察手上的黏土,做工很細致,眉宇栩栩如生。
“我自己隨便亂做的,因為你的五官很有特色,我想……做起來一定很適合……”
“你做的很好,做好的時候給我一個吧!”
可伶胡亂的點頭。“好……好……”
那炙人的目光終於稍稍離開了她一下,漫不經心地打量擺在各處的植物盆栽後,他的目光被吸引住了。這裏的每樣東西都精巧得讓人讚嘆。他的目光停在一個花盆上,花盆是用紙黏土捏的,一只小白兔看向前方的小洼地,洼地上種著小麥草;另一個花盆,是一個農夫笑呵呵地懷中抱著種著不知名的小草,看來很像收獲豐富的稻米。他不禁為這些可愛的小東西的巧意忍俊不禁。店裏仍是寧靜、溫馨,流泄著動人的音樂,還有各種花味,時間在這裏變得緩慢了。
看著桌上的名片,他抬頭。“你是郝可伶?”
“嗯,我就是。”她緊張得無意識地用手指畫著桌沿。“你……你是?”
“倪振東。”他說。“這么晚了,還沒有關門?”
“打算要關門了。”
她遞給他一杯茶,是酸酸甜甜的桔子茶,他慢慢地啜了一口,茶味芳香不甜,又酸得恰到好處,他精神一振。可伶將賬本收好,開始整理東西、準備關門。她先將店外的招牌搬進來,店裏的花要加水的加水,要冷藏的冷藏好,動作利落又流暢。東西不到五分鐘就都全弄好了,然後可伶窘促不安地坐著,兩人大眼瞪小眼的。夜深了,行人稀稀落落的,連車子都少了。可伶絞著手指,緊張得想啃指甲。為什么他會突然在這時候來?就看他只是一言不發地盯著她,眼光深沉、古怪…也有些落寞。他深吸一口氣,看著近在咫尺的可伶,突然渴望擁抱她,渴望得心都痛了。看來他不打算講話的樣子,可伶東摸摸西摸摸,該擦的都擦了兩、三遍了,也沒勇氣開口請他明天再光臨,就這樣陷入尷尬的氣氛裏。突然他的肚子響起“咕嚕、咕嚕”的聲音,兩人同時愣了一下,可伶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嚴肅的面容裏有了一絲的尷尬,隨即就被抹去。“你肚子餓了嗎?一起去吃個東西吧!”
“我不餓,你自己吃吧!”
這附近都是辦公大樓居多,所以餐廳鮮少有營業到這么晚的,他眉頭擰了起來。
“別吃外面了,外面的食物不幹凈又貴,我煮給你吃吧!”可伶也不知自己為什么會那樣衝動地講這句話,但…看到他挨餓,她就不忍心。或許是女人的母性本能吧!
“你煮?”他的眉毛揚了起來。
“當然,我做的不好吃,跟外面的餐廳不能比,你還是吃外面吧!”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么晚了,留一個大男人——一個孔武有力的大男人吃飯——怎么講都很危險,她暗暗地松了一口氣。
“那就麻煩你了。”他唇邊揚起笑容,看到她的肩膀垮了下來。
“廚房在樓上,要吃飯也得上樓去。”她認了。
“OK!”
她關了招牌燈和店門,然後往樓上走,他則跟在她背後上樓。樓梯位於花店的後方,花店雖小但幹凈明亮,都有她的風格——溫暖和清新。到了樓上,她開了燈,屋內瞬間亮了起來。他環顧她的家。第一眼看到她的家時,只能說很震撼。因為房內非常細致、溫暖的布置著,像樓下的店面一樣,處處可見她的巧思。房於的墻壁全部打空,整個空間顯得很寬敞。房間以木頭溫暖的顏色為基調,本制的地板,觸目所及的家具也都以木制、竹制的為主。一走進門,就被眼前的幾棵竹子所吸引,那翠綠、還有風吹動竹葉的沙沙聲,引人走進一個悠閒的、帶著古老詩意的情懷裏。屋裏很多東西看得出來都不是一般店裏可以買到的,像用彩沙做成的畫、手拉胚的杯盤、紙黏土黏成的中國娃娃。房間色調溫馨浪漫,沙發上放著紅色的靠墊,為這靜謐的屋子裏點綴了熱情。一面潔白的墻上簡單釘制了幾個竹節,成了中國畫的亭院欄桿;一些黏土形成了微風,徐徐揚起銀波碧浪;黏著片片花瓣紙,就像三月風吹花瓣雨,瞬間屋裏彌漫著濃鬱的咖啡香。看著她將頭發盤成髻,她成了古畫裏走出來的溫婉佳人。窗前忽然傳來清脆的風鈴聲;風鈴是用彩色琉璃做成各種不規則的圖形、串起一面簾子。這鈴聲震動了他…久久,他才從這讓人讚嘆的房間裏回過神。
“你喜歡吃什么菜?”
“我不挑食,什么菜都可以。”
她沉吟了一下,一邊已經從冰箱裏拿菜出來開始準備了。她熟練地先煮一鍋水,然後迅速地洗菜、切菜,手腳利落得讓人驚嘆。倪振東靜靜地看著她。記憶裏,他從來沒看過一個女人在廚房裏煮飯炒菜,他認識的女人不是無所事事在家數手指、當少奶奶的;不然就是每天shopping的富家千金;還有是精明幹練的女強人。這些女人都有一個特色——視家事為畏途,高舉女性主義的旗幟,搖旗吶喊說要走出廚房。看她穿著圍裙,白皙的臉上很恬適從容,像她插花的神情一樣,專注細致,像把做菜當藝術品一樣,他竟然覺得這樣的她很有魅力、很性感。這讓他第一次覺得一個女人的美麗,不是身著晚禮服、手拿香檳杯,周旋於衣香鬢影的賓客之間,而是在這樣一個家裏。
“你先看電視吧!不然就幫我把碗筷擺好。”
“我排碗筷吧!”
他排好碗筷後,坐在餐桌前,看著她忙碌的背影。從角落裏慢吞吞地走過來一條狗,它一跛一跛地走來,倪振東挑剔地想,這狗肥得不像樣,最少得減五公斤。它警覺地在他身邊聞嗅了一圈,然後盯著他。荒謬的,他居然覺得那條狗在評量他。狗兒反復地轉了幾圈後,大概覺得他沒有危險性,它便昵在可伶的腳邊,像撒嬌似地低叫了幾聲。
“‘星期五’,別頑皮喔,快點回窩裏去睡覺,你不能再吃了。”
那條大肥狗又低嗚了幾聲。
“阿浩說要幫你減肥,等下個月帶你跑公園。”
肥狗居然急切地悲嗚了幾來。
“不行,你晚上才吃,現在不能再吃了,你不聽話的話,明天早餐也不讓你吃。”她板著的聲音裏有著笑意,像教訓一個不乖的小孩子。
肥狗用鼻子依戀的磨蹭著她的腳,然後慢吞吞地走回窩裏去,然後回頭又睨了他一眼。
“‘星期五’應該是魯賓遜的那只猴子。”他突然出聲。
她輕輕地笑了。“阿浩說它是Fridy餐廳裏的服務生。”
傳統印象認為Fridy的男人又高又帥,而王浩借此來諷刺那條胖狗。阿浩?聽到這陌生的名字,讓他下意識地蹙了眉,心裏莫名的不爽起來。那條肥狗贏得她的注意,也讓他心裏不痛快。空氣中彌漫著食物的香味,她把食物端了過來。是咖哩飯和玉米濃湯,還有蒸餃。聞著那些味道,他深吸一口氣,感到食指大動。他馬上埋頭開始吃了,食物的味道好極了,鹹淡適中,既美味又可口,簡單的家常菜讓他吃得津津有味。看他瞬間盤底朝天,可伶自動地再幫他盛了一碗咖哩飯。不一會兒的工夫,一碗又沒了。
他怎么吃得像個餓死鬼?可伶一邊嘀咕、一邊又添了一碗飯。但是吃得這么捧場對廚師是個最大的讚美。
“你慢點吃,沒人跟你搶。”可伶忍不住提醒。
“你不吃?”
光看他吃就看飽了!一大鍋的咖哩已經被他吃掉了一半,玉米濃湯也沒了。怎么了?臺灣的景氣真的壞到讓貴為總裁的他,都得餓肚子?他應該是總裁吧?她記得那天朱麗英是這么說的!
“可伶。”他沙啞地喊她的名字。
“啊?”聽他低沉的嗓音讓她片刻失了神。
“謝謝你,東西全都很好吃。”
她羞澀地一笑,紅雲染上她白皙的臉龐,使平凡的臉上增了三分嫵媚。
“你常常做菜給人吃?”
“只有阿浩常吃。”
“阿浩?”
“你剛剛就把我要煮給他的咖哩都吃了,明天我還得再煮一次。”
“他是你男朋友?”他緊盯著她。
“男朋友?”可伶噗嗤一笑。“他是工讀生啦!”
“喔!”
嘿嘿的幹笑幾聲後,可伶不安地看著他。
好了!該聊的聊了、該吃的也吃了,怎么這人還是一動也不動地杵著?
可伶絞著手指,不安地想拿手指啃起來。他沒說要走,她也不好開口趕人,但是…現在已經十二點多了,再怎么說都說不過去吧!這裏是犯罪率居高不下的臺北市耶,雖然他看來不像什么壞人,他有錢得也看不上她的破房子,但是…他怎么還不走呀?他依戀這裏。或許是因為空氣中的花香味、或許是這裏溫馨的布置、或許是這裏涼爽適中的氣溫、或許是這個可人的女主人,他不想離開這裏、不想離開這個有著溫暖笑容的女人。
“可伶,”他的聲音蠱惑似地低喚著她。“過來……”
她不由自主地往他的方向走,走到他的面前時,他手一帶,把她拉到他懷裏,她低呼一聲,下意識地想推開他。但他的氣息迅速地包圍住她,他沙啞、富磁性的聲音,在她耳邊輕前。“讓我抱抱你就好。”在這樣的夜裏、這樣溫馨輕柔的夜裏,面對一個讓她迷惑的男人—一個有著黑暗、深沉的眸子的男人。她被蠱惑了,只能依著他磁性、帶有懇求的聲音;依著自己心裏的渴望、不掙扎了,靜靜地棲息在他懷裏。這實在是很奇怪的一幕,一對陌生的男女,除了共吃一頓飯外,她對他一無所知。面對這么嚇人的他,她卻無可自拔地受他的吸引;在他懷裏,她感到一種平靜、一種溫馨,這樣的感覺自父母去世後,她就不曾再感受到了。不,不對,即使父母親在世的時候,也未曾有這樣對她的心疼和憐惜。咦,他閉目養神了嗎?真有養生的觀念,吃完飯就閉目養神,呼吸吐納的走一周天。這種中國老祖宗所傳下來的東西,看來他實踐得很好,不然怎么管理一個企業?養呀養的…可是…也養得太久了吧!
她試探地搖搖他。“喂,喂……”輕微的打鼾聲均勻地響起,他…他睡著了?
顧不得禮貌了,可伶開始大力地搖他。“起來…快起來…你不能睡這裏……起……來……”
尾音用高八度音做結束,但他老兄依然文風不動,只是身體向旁邊一歪,睡得更舒服了,然後打鼾打得更響了。
“起……來……天啊……上帝啊……我是招誰惹誰了?”
這人怎么可以到她家吃完了就是睡,睡得理所當然、睡得理直氣壯的。該死的!我剛剛還以為他是好人,以為他會不會是上帝派來給我的,天啊…起來…她氣急敗壞的聲音再度揚起。
第一次在這樣一個陌生的環境中他睡著了。有生以來,沒有睡得這樣舒服、睡得這樣舒坦過、睡得好香、好沉。在記憶裏,他一向淺眠,一天的睡眠時間從來沒有超過五小時;在陌生的地方,他也一直處於警備的狀態,獨獨在這裏,他好放松地睡著了。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的陽光照進來,一束陽光正打在他的臉上,他懶洋洋地翻個身,身體遇到一面柔軟的阻礙,他還納悶怎么翻不過去呢!他睜開了眼,看到前方是一堵柔軟的沙發靠背、天花板上的吊扇,然後他轉移視線,進入眼簾的是一屋熟悉的溫馨。他伸個懶腰,覺得渾身有用不完的力氣;空氣中飄著濃鬱的咖啡香,他不禁精神一振。看清了為什么原本刺眼的光線會變得柔和,因為室內有可以移動的簾子,兩、三層不同顏色的絲網,一層白、一層紅。一層輕綠,同時拉動兩層簾子時,就可以變換成不同的顏色,營造出各種不同的氣氛。可伶端著咖啡和土司走來,身上穿著簡單的白T恤,還有泛白的牛仔褲。
“喝咖啡可以嗎?你的我沒加糖。”
“怎么知道我喝黑咖啡?”
“因為糖很貴,不要浪費。”
他攢眉。“你居然小器到不肯給我幾顆糖?”
“呃…當然不是啦!糖幾顆不大貴,咖啡還比糖貴…呃…我的意思是說,我不是小器啦,看你那杯咖啡比我的大杯,我都沒有計較了……”看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她不知所雲的胡言亂語就越來越小聲。倒最後,她畏縮地往後退一步,然後微低著頭,雙手規矩地置於前面,一副準備挨罵的姿勢。這是她發明的標準姿勢,通常可以有效地降低生氣的人的火氣;雖然她搞不清楚,他的火氣為什么那么大。但先認錯準沒錯,這些都是她從小到大累積的生活智慧。看到她那副可憐樣,一副“我為魚肉,人為刀俎’的小媳婦樣,他不禁又好氣又好笑。眾人皆認為氣勢逼人的他,在她的眼裏看來比混蛋、惡霸好不到哪去。不知道為什么,欺負她很容易,看那平和的臉上升起憤慨,讓他覺得好笑,又該死的迷人。疼惜她也很容易,才沒幾天,他已經對她升起各種酸酸楚楚復雜的情緒了,日漸膨脹的佔有欲已經嚴重的考驗他的理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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