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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章 車伕歲月
蕭楓隨著店裡的小二到了客棧的後院,把馬御下,車子逕自停在院門旁,牽著馬兒到了院裡的馬槽。
小二這時說道:「兄弟,這裡就交給你了,我可還得回去做事呢!」
蕭楓即忙笑著說道:「好,好,辛苦你了。」
小二不置可否的掉頭就走,他知道在這窮車伕身上也敲不出油水,有的在這嚕哩嚕說,不如早點回到店裡,或許有所收穫也不定。
說來這馬兒亦是奇怪,原先是死活不動,可瞧見蕭楓跟著小二時,它卻好像是曉得有的吃了,只是輕輕一拉,它便腿腳撒得歡奔;眼下見了馬槽裡的草料,早已埋頭苦幹,甚麼主人不主人的,在它心裡,現在委實連根草都不如。
蕭楓見它那幅『餓死馬鬼投胎的吃相』也不由好生失笑,等了會,見它已是有些半飽,便提了桶水,大大的為它搓洗了一遍。
洗淨之後的馬匹卻是甚為神俊,龍背鳥頸,骨挺筋健,通體灰白,雖有些黑色雜毛,可亦並未減少它的威風。
如此一來,蕭楓更是喜歡,加倍的細心照料,在旁人瞧來,他還真的是個惜馬如命的愛馬車伕。
又過了半晌,蕭楓見馬已然吃完草料,只因由於自己的緣故,使得這馬兩日一晚都沒吃過片草,心下著實歉疚,便憐惜的用手在它背上來回的撫摩。
那馬本是對蕭楓怨恨甚深,可眼下剛剛餵飽,又覺蕭楓的撫摩極為舒服快暢,一時間起初的怨懟已是煙消雲散,暗忖道:有了這般的主人到也不錯,飯後還有按摩服務,不錯,是不錯……漸漸的微閉馬目,閒然自得,心爽無比。
蕭楓撫摩了一陣,側眼掃顧下,見它好像一幅甚是享受的模樣,不禁心中一動,尋思:不如用靈力為它伐筋洗髓,改善下它的體質,一來賠贖下前兩日餓壞它的罪愆;二來此馬,日後尚需隨我行走天下,尋找雪兒,倘若總是與適才那般模樣,其不糟糕透頂。
心念及此,即刻微發靈力,頓時一股泊泊然,綿綿然的溫和靈力,順著蕭楓的右手,直往那馬的全身經脈行去。
馬兒初時尚覺暖洋洋地說不出的舒服,全身軟癱,便如在冬日的太陽下曝曬一般,只感身暢心爽,樂此不疲。直覺這主人實在是天底下最好的了,竟弄的自己這般舒服,日後到要好好的賣力,經常的討好他。
可過不許久,又覺有無數的氣流在自己的渾身奔突竄躍,搔撓萬分,猶似萬千蟲蟻啃咬咀嚼,著實難過之極。如此一來,馬兒不禁心下著慌,只道主人是要尋釁報復自己。
隨即就想縱躍奔騰而去,可是一股大力穩穩的壓伏,卻是動不了絲毫,心下當真是對蕭楓憤恨填膺,直覺此人喪心病狂之極,竟為了這許小事而來懲治自己,馬心委屈之下,眼裡淚水涔涔而下,瞧來確實悲傷萬分。
蕭楓靈力滾出,猶如珠玉跳躍,又如玉泉飛濺,馬兒身上的條條經脈,竟是被他在盞茶內豁然貫通。此刻的馬兒已是受不了那種痛苦,早已疼暈了過去,身上佈滿了伐筋洗髓後分泌出的污垢雜質,顯得甚是髒臭。
於是蕭楓趁它兀自昏迷不醒,便又替它搓洗了一番,隨著水跡洗處,馬兒的毛色竟是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原先的灰白已然變成了潔白一片,給人種極為聖潔的味道。
蕭楓靜靜的瞧著自己的傑作,心下當真是欣喜萬分。
※※※青衣姑娘細腰扭擺著回到自己的院裡,她適才瞧見蕭楓那麼專心的餵養馬兒,心中已是疑慮盡去。也不是她疑心極巨,實是此事干係甚重,倘若這馬伕是蒙古人派來的奸細,豈不觸擊小姐的安危。
想想小姐的恩典,自己是一世也報答不了,只有忠心的服伺小姐,方是道理。
一路走來,曲徑通幽,假山流水,周圍很是乾淨利落,道邊尚且點綴了些花草,顯得甚具匠心,瞧得出這家客棧的老闆,在生意上也化了番心思,能讓過客有個舒心的居住環境。
片刻之後,姑娘即到了一座廂房門前,用手輕輕的在門上敲了兩下,須臾即從房裡傳出一個圓潤清盈的聲音:「是小青麼?進來吧!」這聲音倘若讓男人聽了,包準色授魂予,無法移步。
就算是聽慣了的小青,亦不由倏忽呆然,隨即晃了晃腦袋,暗忖:小姐可真是厲害,別說讓人瞧見她的面容了,就單單是那泉水叮咚般的嗓音,就能讓人為之甘願赴死,想來此次邀請武林群豪,共赴國難,必也有望。
心念及此,微微的推開門扉,只見屋室不大,佈置卻是極見講究,桌椅几榻,無一而非竹製,牆上懸著一幅墨竹,筆勢縱橫,墨跡淋漓,頗有森森鬱鬱之意,中央且有一鼎,香煙裊裊,就由那鼎中升出,沁人心脾,甘之如飴。
這客棧的上房,卻是頗為風悠雅致,別有情趣。
桌邊斜靠著一黃衣少女,正在支頤沈思,神色淡愁,黛眉峨掃下,明眸亮唇,膚色凝脂如白玉,在透過窗格的餘輝下,晶瑩通透之極;配上那雅麗高貴的動人氣質,更使她有種超乎眾生,難以攀折的絕世仙姿。桌上尚放著一具瑤琴,一管洞簫,瞧來此女還是個博才多藝之人。
只是眉宇間的憂愁淒惻,使人不禁油然而生,愛憐惜疼之心。
小青到了房裡望見黃衣少女的脫俗憂姿,不由大受感染雙眸沁淚,慼然道:「小姐,你還在擔心少爺麼?少爺有張管家照看著,你就放心好了。哦……馬車已經雇了,明天五更就能啟程。」
黃衣少女微微晗了晗臻首,朱唇輕啟,說道:「辛苦你了,小青。」
小青聽了,急忙說道:「小姐,你對我的大恩大德,今生今世我怎報答的完,這許小事,豈敢讓小姐來謝我。」小青臉色漲紅,為小姐謝她的事,甚是著惱,覺得小姐太當她是外人了。
黃衣少女嫵笑道:「小青,我以前對你的恩情,亦不用老是掛在嘴邊,你不嫌煩,我都嫌了。其實我早就和你說了,你我二人情同姐妹,自父王罹難,你就一直陪著我,開導我,倘若這些年沒有你在我身邊,真不敢想像我會怎樣。」
「小姐……」小青聽了黃衣的一番話後,直覺心血沸騰,就算是當場死了,亦是願意了。
「小青,那車伕可靠麼?你覺得他人怎樣?」黃衣少女想起了僱車的事,此趟去的地方,可是極為隱秘之處,辦的事情,也甚是緊要,倘若車伕是個碎嘴,豈不麻煩。
小青也是孩子脾性,方纔還是俏眸紅腫,可是想到了蕭楓與馬兒在店門口的對恃,及自己尋他玩笑時,蕭楓那幅無可奈何的苦喪臉,不由的黠笑道:「他人麼……,還馬馬乎乎吧,只是約莫有些傻冒,人到是挺好玩的。」
說完後,憶起蕭楓那張充滿陽剛魅力的秀逸俊臉及那雙清澈幽邃的眼晴,暗忖道:憑那人的相貌到是與小姐甚是相配,只是…哎…就他的行當和地位,實在天差地遠了。
翌日早早,蕭楓就牽著馬兒在外面溜了一圈。
那馬兒自昨日被蕭楓伐筋洗髓後,就一直昏迷到今日凌晨,起初醒來,對著蕭楓甚是不善,可在蕭楓的挾制下只得乖乖的隨他出去。
一路奔馳,它自己都覺得今日不知是甚麼時節,直覺勁力充沛,精神抖擻,渾身好似有著用不完的力,撒開四蹄猶如逐日追風,倘若不是蕭楓硬把它拖住,或許它就此一日千里。
當它在小河邊飲水時,發現自己的毛色變得那般柔美純潔,更是喜不自禁,狀若癲狂,它自然曉得,自己今日的渙然一新,定是昨日的那番鑽心痛楚所換得,雖是無比難耐,可有這般成效,亦是值得;而其作俑者也就是這個新任的主人,日後只要自己的馬屁拍的到位,想來這好處是逃不了的。
直到此刻,這馬兒方才識蕭楓是它真正的,且是唯一的主人。對蕭楓的諂媚,實是到了極處,瞅著有空就把那大大的腦袋往蕭楓的身上蹭去,其曖昧的表現,著實令蕭楓噁心不已。
蕭楓撫著它的馬背,不由對它笑道:「瞧你這纏樣,和撒爾、拉旦到是有些相仿;都是得了便宜就賣乖。不如我以後就叫你『撒旦』吧。」他可不知道,隨便的替馬兒取的這個名,卻是在西方大名鼎鼎的沒人敢說的稱呼,那是魔鬼的禁忌。
那馬兒自伐筋洗髓後,或許此刻神智大開,聽了蕭楓的話,大為歡奔亂跳,長嘶不已,就似贊成了一般。
當小青主僕二人在客棧門口,為馬兒的神俊而驚訝時,蕭楓不禁自豪不已,可是隨即差點被小青的一句話給氣死:「呦,這馬到怪俊的,可這駕馬的人麼,卻不咋樣,簡直不配。」
蕭楓本待要回她,但心想,好男不和女鬥,現在她可是自己的主顧,何況與她耍嘴,得罪了她,豈不冤枉。轉念暗暗好笑,想不到自己竟是過上了看人臉色的日子。只是覺得奇怪,為何這小丫頭,總是找自己的麻煩。
黃衣少女瞧見小青譏嘲蕭楓,也並未多話,只是默默的上了馬車,隨即輕喚了一聲小青。
小青見蕭楓並未理她,大感無趣,她也不知為甚,每次瞧著馬車伕吃癟,總覺甚得其樂。
如此蕭楓問明去處,即駕著馬車恍如一道輕煙,在寬暢的官道上疾馳,既快又穩,好似陸上行舟;馬兒拖著車子亦覺輕鬆,腳下輕快,猶似騰雲;一路上真是春風迎面馬蹄急,流雲扶身鬃毛飛。
至日暮夕墜,由於蕭楓路途不熟,再加馬兒跑的委實過快,竟在無意裡錯過了宿頭,望著夜色漸晚,這時的馬兒也有些乏了,四蹄也開始東倒西歪,白天那般的急趕緊馳,實是仗著一股新鮮勁,畢竟它伐筋洗髓亦不多久,潛力尚未完全挖掘,這其中的好處,也只能隨著時日,慢慢體現。
無奈之下,蕭楓只得把馬車趕到路邊的一處樹林裡。
車子歇好後,蕭楓即對車裡的主僕二人道:「姑娘,白日馬車走的急了,眼下卻是錯過了市集,只好勞煩姑娘們今夜委曲一下了。」假若不是馬兒確實累了,他也不想讓小青有此藉口來怪罪。
果然,小青聽了後,先是重重的『哼』了一聲,繼而冷聲說道:「你是否見我主僕兩人都是婦孺,想要心存不軌啊?」
蕭楓聽了小青的話,不禁心下不悅,沉聲道:「想我蕭楓也是堂堂男兒,難道會有此齷齪心思,姑娘,你瞧人瞧得太低了。」說完後,逕自牽著馬兒尋處水源,飲水去了。
其實他心裡對這主僕兩人,亦覺得甚是怪異,雖說瞧來也有些武藝,可是這兵荒馬亂的,她們卻要千里迢迢的先到襄陽,後到廣州。且一路聽來,眼下的襄陽已然被蒙古人佔領,而廣州城還是大宋和蒙古人的主要戰場,就憑她們兩人,再加上那黃衣少女的絕世仙姿,難保不會有強人覬覦美色,或是被蒙古人瞧上強搶回家。
不過他又忖道:這主僕兩人亦算運氣極好,千百輛馬車裡,偏偏選中自己,冥冥中自有天意,如此一來,不把她們兩人送到安全的地方,自己卻也放心不下。想到這,暗自搖頭不已,為自己的這般性情,著實歎息,雪兒下落尚且未明,眼下卻又擔此繁務。
待到蕭楓走遠,黃衣少女忽然對著小青微笑道:「小青,你為何老是喜歡尋釁那車伕,莫不是……咯咯?」話雖未完,其言卻是明白無比,挑明了就是小青你,難道瞧上他了。
小青被黃衣少女如此一說,不由臉色通紅,著急道:「那啊,小姐,你到底在說甚麼嗎?我可聽不懂。」
黃衣少女見小青真有些急了,便也不開她玩笑了,只是正容道:「小青,你難道沒看出些甚麼嗎?首先,單單他的氣質風度及言談舉止,就不是一般的馬車伕能有的;再加上適才他對你的那番話,聽得就讓人覺得有種壯志豪情,氣吞山河的味道。是以我認為他絕不是一個馬車伕那麼簡單。」
小青聽得黃衣少女的這番分析,立時臉色突變的道:「小姐,你是說他,難道會是蒙……?」
黃衣少女不等她說下去,即忙摀住她嘴,薄嗔道:「為何這麼不小心,我們現在是甚麼處境,不能亂說的!我的意思,也不是說他是壞人,只是…算了…算了,不說了。」
這時的小青早已嚇得連吐香舌,忙不迭的不住點頭,生怕自己說漏了嘴,使得小姐怪罪。
蕭楓牽著馬兒很快的便尋著了一條小河,河裡,水色清澈,魚兒歡躍,河邊的青草到也肥嫩,可馬兒飲了水後,卻仍是象前兩日一般,遞到嘴邊的青草,看也不看,只是打著響鼻。
見它非要吃店家裡買來的含著酒糟的草料,蕭楓亦是無法,只是尋思:這可怎辦?馬兒的胃口已然被它的前一主人給養刁了,眼下叫我到那去替它買草料,只是如若任它餓著肚子,明日又那有氣力繼續拉車。
正尋思著呢,突然被他想起一法,只是不知管不管用,眼下也惟有試試了。
但見他雙手輕舞,恍若抽絲剝繭,河邊青青水草,隨著他的兩手來回的揮擺,漸漸的枯萎了大片;便聽他輕叱一聲,忽然兩手間猶如火燒,升起一團熊熊烈焰,燃燒了許久;當他攤開右手時,手心裡便多了一粒龍眼大小,色澤清碧,晶瑩流離的丹丸,那上面所散發的清香,陣陣誘人之極。
蕭楓神色驚喜,只因他想,既是馬兒不願吃那青草,不如用五行道術提煉出草中精華,再合上《太陰悟真篇》內的煉丹術,配成丹藥來給它服用,瞧它是否仍是那般嘴刁。只是自己,亦是初次運用《太陰悟真篇》裡的煉丹術,也不曉得是否能成功,把握委實不大,可現在竟然一蹴而就,怎不興奮。
這下還沒待蕭楓把丹丸遞給它,馬兒早已聞到丹丸的異香,垂著腦袋,跑到蕭楓身邊,左蹭右蹭,張大了馬嘴,吞嚥不止。
蕭楓見了,不禁好笑,拍了拍它腦袋道:「你到曉得有好東西了,看來你到並不太笨麼!」說完,便把哪粒丹藥送到它嘴裡。
馬兒『咕咚』一聲,就已服下,隨即雙目微閉,頗為回味。
蕭楓瞧它服下丹藥,即用靈力替它加快運行藥力,須臾之後,就見馬兒四腿哆嗦,連放了好幾個響屁,其臭無比。蕭楓心下暗笑,看來這馬屁也不是那麼好拍的。服下丹藥的馬兒,精神重又振作,肌腱處更見強壯,馬蹄跑動時,那滾動不已的板狀肌腱,配上隨風飄舞的鬃毛,顯得猶如天之神馬一般。顯出了一股俾睨萬馬的氣勢,雖說此刻周圍並無它馬,可從它意態舉動,卻是一覽無遺,當真是一匹罕世神驥。
回到馬車的駐停處,蕭楓遞了壺清水給小青。
誰知小青接過水後,向著蕭楓嫣然一笑道:「怎麼啦?生氣啦?我也是和你開個玩笑罷了,你既是堂堂男子漢可別跟我這小丫鬟慪氣啊!氣壞了,可不值得。」說完,對著蕭楓眨了眨眼,風亦似的鑽進了車廂,留下了一串銀鈴似的笑聲。
蕭楓苦笑不已,直覺遇到這個丫頭,實是自己的一個劫數。
半夜時,黃衣少女取出一管玉簫,坐在馬車上,仰望明月,輕輕吹響;但聽簫聲迴旋婉轉,清雅亮麗,忽高忽低,忽輕忽響,低到極處之際,每個音節仍清晰可聞;高到頂點之時,其聲震人心腑;漸漸低音中偶有珠玉跳躍,清脆短促,此伏彼起間,高音漸增,先如鳴泉飛濺,繼而花團錦簇,更夾著間關鳥語,彼鳴我和。
黃衣少女一邊吹著玉簫,一邊想著心事,直覺國事,家事,天下事,紛紛擾擾;國將覆,家已亡,天下爭鬥,何時能休,美艷不可方物的玉容上,不覺中悲切萬分。
蕭楓原先隔的老遠,曲臂枕頭,仰天而臥,感著拂體涼風,瞧著斜掛柳梢的一鉤殘月,甚是適意暢懷;可是聞著那悠揚柔和的簫聲,不禁斜眼微睨;瞧見黃衣少女淒惻傷痛,萬念俱灰的模樣,竟是怔怔的癡了,觸動心事,不知不覺的也是長歎一聲。
將黃衣少女的那張仙姿脫俗的玉臉幻想成為雪兒清麗絕世的容貌,癡癡的瞧著,臉上不禁流露出了祈求、想念、愛憐……等等種種的柔情。
簫聲漸漸的百鳥離去,春殘花落,但聞雨聲蕭蕭,一片淒涼肅殺之象,細雨綿綿,若有若無,終於萬籟俱寂。直到簫聲停頓良久,蕭楓這才如夢初醒,不由慚愧不已。
這時的黃衣少女卻是另有一股心情,適才蕭楓望著自己的神色及那失魂落魄的一聲歎息,她已然全都看在眼內,聽在耳裡;亦不知為何,倘若是他人這般的無理,自己早就斥責他了;可就是眼前這個飄逸瀟灑的車伕,自己卻是無論如何的說不出口,但覺的一切是那麼自然,又是那麼的應該;好像自己的簫聲本來就是想吹奏給他聽的。
不說黃衣少女此刻的怪怪心情,但說蕭楓適才的表現,小青卻亦明瞭於心,一時間讓她緊張萬分,心道:待會,我可不能睡,需得為小姐守夜至天明,才能放心。
夜晚歇息時,小青確實做到了枕戈待旦,由于小姐的姿容實在太過絕美,她可不放心,雖說小姐說過這個車伕不是壞人,可是防人之心卻不能失。故而翌日出發時,小青仍是睡眼惺忪,懨懨欲困。
蕭楓自是曉得她的心意,可亦並未生氣,相反對小青的一片忠主之心,著實佩服得緊。
翌日,蕭楓駕著馬車,蹄如奔雷的就往襄陽急趕。
這黃衣少女雖為當世極尊貴之人,可像『撒旦』這般的神駿,卻是從未見過;瞧著蕭楓竟只是用它來拉車,不禁暗自咂舌,心下惋惜。對蕭楓的來歷,她也是越加的猜測不透,只感好奇,外加神秘。
可馬兒卻是不知,其時,他實已晉身到馬王的層次,且還興許不止,但它早已習慣了這種勞碌的生活,故而亦不覺其苦。再加蕭楓不斷的為它煉製丹藥,是以,它簡直就是掉進了幸福的海洋。四蹄奔馳間,更是益發的迅疾,只盼著蕭楓,每日能多給它吃份靈丹。
蕭楓路上的這些時日,在煉丹的經驗上,委實增加的很多,他天資本就聰穎,心神鑽入下,這煉丹的技巧及程序,當真是無師自通,直臻上境。
一路上,就在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妙悟中,接近了目的地。
襄陽城座落於漢水中游,西接川陝,東連江漢,南通湘粵,北達宛洛;號稱七省通衢之地。自宋朝守將呂文煥堅守五年,在外無援兵,內無糧草的情形下,獻城蒙古。大宋就等失去了長江的天塹,之後更是一潰千里,直到偏都臨安淪陷,大帥張士傑擁著益王昰在廣東抗元。故而眼下的襄陽是歸屬於蒙古。
不一日,蕭楓駕著馬車即到了襄陽境內,經黃衣少女的指點,一路到了襄陽附近的一處寺廟。倘若不是黃衣少女帶路,蕭楓決不會想到寺廟竟是座落於一隱秘山谷,一路進山,林木翳然,寂無人煙,竟是僻野如此,卻添幾多塵外幽趣。寺廟倚山而建,山門南向,一條蜿蜒盤曲的石蹬道直達寺門。坡勢平緩,馬車勉強能行,道旁竹木繁茂,側身回望,四周山巒綿延,隔絕塵世,直有「深山藏古寺」的幽深之感。
蕭楓瞧見山門上寫著『鹿門寺』三個大字,馬車剛到寺門,即從廟內跑出兩個僧人,一老一少。老僧走至馬車前首先發話:「施主,本寺因需修繕,這幾日恕不接待香客,施主還是請回吧!」
蕭楓瞧著兩個僧人,他也不知,該是如何回答。這時車裡的黃衣少女忽然道:「大師,我們不是來燒香禮佛,卻是為了憑弔龐德公而來。」
老僧人聽了黃衣少女的一番話後,立時眼裡精芒四射,呵呵道:「既是施主有心,老衲也不能阻攔,請……」
先是小青掀起車廂門簾,一躍而下,繼而黃衣少女隨著她的攙扶,也下了馬車。向著老僧人道:「多謝大師,那我這馬車還請大師能妥為照料。」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老衲曉得。」老僧人合什行禮道。
臨走前,黃衣少女深深的看了一眼蕭楓,與小青逕自行入寺內。蕭楓見她主僕走後,即隨著老僧人把馬車駛到了寺廟的後院。
黃衣少女一路走先,穿廊過廂,似是極為熟悉,不一會,到了寺後的一座偏殿。殿門前佇立著十數人,當先一人,年約四十餘,面如冠月,氣質溫雅,一襲青袍雖是布質,但縫工精巧,裁剪合身,穿在身上卻甚是風骨凜然。
那人瞧得黃衣少女走近,納頭便拜,口中道:「臣,右丞相兼樞密院事文天祥,拜見昌平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昌平公主瞧見這大宋忠臣,不由神色悲痛,美目噙淚,口裡嗚咽道:「文,文愛卿,快,快快請起,趙菀落難之身,這些繁禮就免了吧!」
文天祥也不一味迂腐,霍地站起身來說道:「公主一路鞍馬勞頓,暫先歇息,有事不如明日再議。」
「不,不行,趙菀一路而來,實是心急如焚,文卿先把廣州之事與我說來。」趙菀擔憂幼弟及母后,此刻遇到文天祥,倘若不問個明白,豈能安心。
文天祥儼然道:「廣州城現有張世傑張元帥,率領三十萬大軍堅守城池,元兵決不敢輕犯,且微臣聯絡的天下豪傑,不日也將陸續彙集;到那時,公主與皇上振臂一呼,微臣與張元帥誓師北伐,那就是光復我大宋河山的傾世一刻。」說到這,文天祥滿面躍然,雙目湛光,大有諸侯盡西來,瞧我掃的豪情雄懷。
趙菀聽到這裡,心下極感欣慰,要知道她雖說生於帝王之家,貴為金枝玉葉,在凡人眼中是前世修來的福祉,可以享盡人間的榮華富貴,可是,在這金碧輝煌的外表下,又有誰能理解她的血淚哀怨,種種辛酸,經歷了國破家亡,目睹了盛衰成敗,每當深夜,又感懷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眾人見這趙宋公主,不但不驕氣凌人,且還如此關愛忠臣,和藹可親,心裡俱自欣慰無比。
這時文天祥面如閒雲,神采洋溢的道:「公主,微臣身後這幾位,俱都是西南武林裡名頭響噹噹的英雄人物。」說完,指著一個白眉長垂,神色慈祥的老僧人笑道:「這位,想來公主不用微臣介紹,鹿門寺的方丈,覺空大師。」
趙菀宛然道:「那是自然。」接著向覺空大師行了一禮,脆聲道:「菀兒見過覺空師伯。」
覺空大師合十慈笑道:「公主,三年不見,令師可好。」
「回師伯,家師近來勤習修真之術,菀兒下山時,她已閉關了。」趙菀恭敬的答道。
「哎,令師才艷,武學冠絕更是冠蓋天下,倘若有她下山,事已成半矣。」覺空聽聞趙菀的師傅大悲神尼並未下山,不禁大為歎息。
大悲神尼乃是峨嵋派佛宗的掌宗,少時美艷人間,隻身單劍孤闖江湖,博得大宋第一美人的外號,只是不知為何,或許有甚情愛糾葛,佛宗規定的三年遊歷之期未滿,即已回轉峨嵋,並且落髮為尼。在她的帶領下,峨嵋佛宗威名大盛,一時之間大有蓋過執武林之牛耳的少林寺,而峨嵋道宗那更是望塵莫及;只是在五年前,她忽然癡迷於峨嵋所收藏的典藉紀要,非要習那長生不老之術,從此以後,江湖上即再也沒人見過她的身影。
「沒了大悲神尼那也不打緊,只需公主請得敝派祖師張真人下山襄助,那些蒙古走狗必然擋者披靡,全都變成土雞瓦狗,不堪一擊。」一個長得頗為俊秀的青年聽到覺空大師那般推崇大悲神尼,心下不悅,即忙在趙菀面前顯示下本派祖師的實力,期望於這位猶如仙子的公主,能夠正眼的瞧他一下。
怎料趙菀聽他話後,雖說是瞧了他一眼,可儘是不豫之色,淡然道:「不知這位公子是何派的俊彥,貴派的祖師張真人,本宮實是,未聽過大名,如若誠然公子所言,本宮定然親自邀他來助。」聽此人如此蔑視自己的恩師,趙菀心下實惱,倘若不是為了顧全大局,她早已怒斥。
俊秀青年此時只覺騰雲駕霧,渾身輕飄,瞧著趙菀的冰肌玉膚,絕世仙姿,早已魂飛冥冥。那曉得她心裡的怒氣,直到有人輕撞他一下,他才魂魄歸身,吃吃的道:「草,草民,宋愈,乃是武,武當真武觀俗家弟子,敝派祖師…張真人,道號三豐。」
「武當張真人的威名,老衲聞聽已久,只是緣慳一面,如是真來襄助,不但是我等之幸,也是大宋之幸。只是情形緊急,公主也沒空去邀,不如請這位少俠修書一封,命人送去,如此一來,事情也就不耽誤了。」覺空大師亦是人老成精,急忙在旁岔開話頭,順便也將那宋愈一軍。
宋愈聽得覺空的說法,不禁神色為難。心道:自己是甚麼身份,不過是一小小的真武觀三代俗家弟子,有何臉面,就憑一封書信,召得祖師來助。
旁觀眾人瞧見他的為難神色,心裡好生失笑,俱都暗忖:遇著美色,就頭腦發昏,說甚麼人不好,偏偏說人家公主師傅的長短,況且這覺空,年青時也是大悲神尼的追求者,這馬蜂窩可捅的大了。
文天祥見著有些冷場,忙向趙菀道:「公主,還有幾位英雄,微臣一併來介紹。」指著個身形魁梧,鬚髮皆白的老人道:「這位是青城派碩果僅存的元老,流雲劍楊士傑,楊老前輩。」
趙菀急忙連道久仰,隨後介紹的既有些久負盛名的人物,也有些名不經傳的人,其中則有點蒼劍派的劍主碧海翻浪劍鄭起光;襄樊臥龍山神機派的三個盟兄弟,號稱臥龍三英的羅秉雲、羅秉文、羅秉剛三人;及峨嵋道宗長老,史瑞安所率的十二青年弟子。
這些人可是西南武林的半壁江山,一個個俱都有著深厚的背景;趙菀作為趙宋皇室的代言人,也不能缺了禮數,自是笑顏相對,柔聲道:「各派各位前輩,大哥遠道而來,助我大宋,光復河山,小女子實在萬分感激。」
這時那宋愈又道:「我師父說道,文丞相乃是當世英傑,由他見招。本當親來,只是他老人家身子不適,臥病已一個多月,起不了床,因此遣我帶領敝派四個師弟,來供文丞相差遣。」此刻他又是好了傷疤忘了痛,一有機會,便大獻慇勤。
趙菀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
這時覺空大師忽而道:「公主,適才老衲聽聞知客僧說,你是坐著馬車來這鹿門寺,只是那馬車伕,公主可否瞭解?」覺空昔日曾是大悲神尼的追求者之一,眼下雖已出家,可那愛慕這心卻是未減半分,眼下見著心上人的愛徒,實是愛屋及烏到了極處,甚怕趙菀江湖經驗不足,有甚不測。況且滋事體大,若是走了風聲,那這鹿門寺的上下一百來位僧人,恐亦將死無葬身。
趙菀聽得覺空疑問,心下實也茫然,直覺那馬車伕非是凡人,興許有朝一日要其襄助;可瞧著他被小青刁難時的窘相,又感不像;哎……不管了,但願自己沒有看走眼,倘若真是,自己豈不終於尋到了夢裡縈迴了千百遍的……想到這,不由玉顏通紅,耳根發熱,暗罵自己不識羞。
她原本就冰肌玉膚,亞如天仙下凡,如此害羞,添上一抹嫣紅,更是風華絕代,艷色超塵;旁觀眾人陡然間被迷得呆若木雞,心下各自暗讚:沒想到這紅塵俗世,卻也有這般美艷不可方物的女子。不知是誰家兒郎,日後有此福氣能娶得這公主嬌妻,即便是少活三十年,也屬賺的了。
《 本帖最後由 翔風鷲 於 2010-3-2 03:33 編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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