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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翔風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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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冷月寒劍]修神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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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西征歐洲(五)

老約翰和百餘名紅衣教士瞧得教皇被敵方高手所擒,不由個個心下發慌,心道這格列高裡九世亦不知怎麼搞的,真是糊塗之極,天主教創教千年以來,恐是今天最為丟人顯眼,堂堂教皇竟亦被人抓了。

    適才格列高裡九世硬闖『末日審判』的結界時,約翰就已知曉,可那時他們施法正急,一時也停不下來,心知結界對人傷害不大,最多彈開;何況格列高裡九世還使著高級防禦魔法『光御萬物』,那就更是無礙了。

    誰知這個蠢貨跌落在結界裡,仍然一味的強衝猛撞,不知消力,引得結界的狂暴氣息猛然爆發,以至彈升天際;結果竟是被敵方不費吹灰之力的一舉擒拿。這……這……這簡直是羅馬教廷的切齒大辱,割股之侮。

    約翰神情猙獰的對著蕭楓厲聲喝道:「魔鬼,快點把我們的教皇放下來,不然主是不會饒恕你的。」在這千鈞一刻,他仍然沒有忘記他們的主,看的出他確實一個虔誠的基督信徒。

    蕭楓聽到他的厲聲話語,可是不知所云,等同雞鴨亂叫;不過見他神色兇惡裡透著焦急,卻是心知他定然對自己手中之人著緊的很。蕭楓知道這『末日審判』的魔法其實就是這個糟老頭和那百餘名紅衣人所使,只須讓他們無暇他顧,那這禁忌魔法亦算不破而破,不了自了。

    心中靈機一動,尋思著:瞧他們如此著急這個捆的象粽子般的人,我只須攜著他遠奔,他們也必然追來,如此一來,蒙古大軍亦就平安了。

    心念及此,右手一緊,把那教皇挾在腋下,『御風咒』隨意而動,雙足發力狂奔,身軀浮懸,瞧著就像在草尖上急點,不一會即像一道利箭破空而去。

    約翰不禁一呆,心想適才我不是正和他談判著麼?怎麼這個魔鬼竟是不通情理的一句話亦不說,就挾著教皇遠遁,這……這……這太不把我們神聖的教廷看在眼裡了。小子,你別給我逮住,不然我非得扒你皮,拆你骨。

    這虔誠的基督信徒在大失面子的情形下,卻也拋棄了他的慈悲心,想出的整人手段竟也這般狠毒,辛辣。可他卻是忘記了那個東方人實是不懂的應該怎樣同他交流,陰差陽錯下,蕭楓無意裡結下了這麼個仇家,亦算可憐。

    老約翰對著紅衣教士及那八名護衛神聖騎士大喊道:「快,快隨我去營救教皇。」語聲甫畢,即已施展風系魔法,騰空追去。

    邊追邊還在埋怨著教皇及那八名護衛神聖騎士,心道你教皇都這麼大歲數了,還那麼不懂事,盡給人找麻煩;而你們這些護衛神聖騎士們,也真是(發可優)的沒用,名字叫護衛,可教皇都被人抓去了,你們竟一點事亦沒有,仍在那擺著譜呢。

    老約翰是越罵越急,越想越煩,可身影一點都沒慢下來,仍是象陣風一般的朝著蕭楓逝去的方向追去。

    蕭楓朝前急奔的時候,早就留意著老約翰和那些紅衣教士;心中亦有打算,倘若他們追來,自己就吊著,保持個距離就好;可萬一他們置若罔聞,若無其事,那麼自己就只能回去,和他們當場解決了。

    是以在旁人瞧來他跑得甚急,可實際上,他是五步一回頭,回頭即五步,奔跑間尚在暗中回頭瞅視,以防那些人跑的累了,不再追上,豈不前功盡棄。

    老約翰追了不久,就已瞧見蕭楓的身影,在前面悠然自得的閒逛,不由神色一喜,隨即突又心火上衝,尋思著你小子可真不得了,捉了教皇,竟不沒命的逃,還在我堂堂的教庭裁判長的眼前庭院信步,悠悠閒閒,這不是挑釁,那又是甚麼?

    想到這,魔力全運,高級風系魔法的『扶風千里』被他用到了極處,像一隻被勁風吹動的紙鷂,飄飄升高,待到頂點時忽又狂瀉而下,向著蕭楓直撲過去。

    蕭楓瞧得那糟老頭子發瘋似的追來,簡直就像和蕭楓有了殺子辱妻之仇一般,心下不由駭懼,尋思著,難道挾在我腋下的這人,卻是眼前這糟老頭子的兒子不成?瞧著那糟老頭子越追越近,他知道現在離蒙古大軍還沒多遠,倘若在此瞭解的話,或許還不安全。即忙腳底發力,身影閃動,運足全力的朝前飛奔。

    由於這般的發足狂奔,一時亦沒瞧清甚麼方向,只是埋頭急馳,片刻間發覺週遭空氣越來越寒,即忙四下打量,才知自己竟然無意中跑到一座綿延不絕的大雪山裡。

    心慌下,急忙向腋下之人望望,暗忖:此人可別給凍傷了,或是冷死了,不然那糟老頭子非得找我拼了那條老命不可。

    他那知道,這時的老約翰早已把他恨到了骨子裡,由於雙方的想法不同,陰差陽錯的使得老約翰對蕭楓的恨意,實是傾多瑙河之水也洗清不了了。

    這時的教皇格列高裡九世心下著實鬱悶不已,由於自己的不小心,出了個昏招,使得自己被敵人擒住,那亦就算了,最多面子上不好看點;可這魔鬼擒住自己這條大魚後,一沒談條件,二沒脅持我,卻是一言不發的狂奔而走。

    你走,那亦就走了,可也得走個陽光明媚,鳥語花香的地方啊;誰叫你這魔鬼竟把我這威震大陸的教皇帶到這阿爾卑斯山來幹麼?現在我力量被禁錮,那刺骨的寒風呼呼地侵人骨髓,看來不須這魔鬼動手,我今天就得被這阿爾卑斯山的寒氣給凍死。

    想到這,教皇不由的又是顫抖了一下,此時他心裡已經在開始斥罵上帝的一家子了,斥罵他們見死不救,只顧自己快樂逍遙;不過他罵歸罵,在他心裡仍然想死後直升天堂的;是以他罵亦是罵在心裡,嘴上卻是念著『上帝保佑』;就這樣一路上,嘴上念著『上帝保佑』,心裡罵著上帝的一家,以此來中和他的恨意及寒冷,亦算是可笑又諷刺的。

    蕭楓低頭打量他時,教皇仍是不覺,尚還在罵罵咧咧的口裡嘀咕;蕭楓瞧他精神十足,竟是在靠嘴上運動來抵禦大雪山的寒冷,亦不由的心下佩服;暗讚道,這些蠻人到是甚為頑強,在此絕境中,竟亦沒有失了自己的骨氣,卻也令人大大的欽佩。

    轉念又忖:罷了,罷了,反正我也不想取了他的性命,眼下離蒙古大軍已是極遠,瞧著那糟老頭子也追來了,就此放了他便是。

    心念及此,隨手一揮,只見教皇順著蕭楓的手勢,騰空翻起,接著就像是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托住他一般,緩緩落下。

    教皇起初被蕭楓一扔,心中大叫糟糕,暗呼著:這下完了,這下完了,原以為是被凍死,那麼還能保個好臉面;可這魔鬼這麼的可惡,竟要把我這史上最偉大的教皇活活的摔死,這樣一來,就算我上了天堂,恐怕上帝也不認識我了。

    正在他自怨自艾時,忽覺一股無形大力托著自己,平平整整的放下;他亦是個聰明人,不然呆子怎能混上教皇的寶座,直至此刻,他亦知道自己的這條尊貴性命,十有八九的能保住了。

    果然不錯,在他落地的同時,身上的力量禁錮也豁然順暢;一時間,直覺自己從未如此的神笑形歡過,不自禁的差點手舞足蹈了起來;不過望著蕭楓的凜然神威,內心實是懼怕,兀自驚魂未定。

    這時從半空裡傳來一個驚心動魄的巨大聲音:「小子,你別走,你約翰爺爺今天可不會放了你。」

    ※※※

    天上的可怖紅雲隨著約翰和百餘名紅衣教士的離去而消散,霎時恢復了原先的如洗碧空,晴朗蒼天。

    雙方大軍瞧得各自的高手一時全都跑了,不禁面面相覷;適才你躲龍形音浪,我避雷火大球,雙方可說是各盡全力的躲避著那些在普通人看來實是不可思議的攻擊。

    現在在這難得的安舒氛圍裡,不禁相互間都有些同病相憐的感覺,驟然間,都不知該是如何才好。

    忽然蒙古大軍陣後傳來一個急促的馬蹄聲,『跨踏,跨踏,』的擊打著那些歐洲聯軍殘餘倖存者們的那顆脆弱的心。

    蒙古五大統帥們亦循聲望去,不知是何人策著駿馬,破壞了這種平和靜謐;在他們心中,早已被適才的龐大場面給嚇怕了;雖說他們亦曾征戰四方,縱橫天下,在戰鬥裡從未懼怕過死亡;可是剛才的一切,直到現在他們仍有些渾混迷噩,那不是人力擋的了的力量,那種力量,任你人再多,在它面前,也只能被它摧枯拉朽的毀滅。

    所以眼下的寧靜,對他們來說,也算上的是數十萬人努力戰鬥的結果,是蕭先生捨命博戰的成就,故而他們也不願有人來破壞這一份祥和。

    過了不久,一騎剽悍由遠及近,瞬時即到了蒙古五大統帥的面前;矯健的一個翻身,下馬落地時,雙膝已然跪在地上;整個動作剛陽而柔美,顯得極為瀟灑自如。

    拔都瞧著自家屬下的傳令兵,不由頗為自豪,雙眼微掃,臉露笑容,心道我金帳汗國屬下的士兵就是厲害,你瞧,連個傳令兵都這麼騎術精湛,呵呵……

    那傳令兵霍地站起,雙手托起一封黃布包裹的信函,口中大聲道:「王爺,和林緊急詔書,請王爺與其他四位王爺一起下馬聽宣。」

    五人一聽,不敢怠慢,即忙翻身下馬,心裡俱都在思忖,平時和林難得有詔書來,這一次只怕是有大事。

    五個統帥這麼一跪,到不打緊,身後那數十萬的蒙古大軍亦一同隨之跪下;一時間,兵刃甲冑的碰撞聲,駿馬啾啾的嘶叫聲,猶似要衝鋒陷陣一般;那等場面,那等威勢,浩浩大大的和適才那禁忌魔法『末日審判』都有的一拼。

    此時的歐洲聯軍早已人困馬乏,疲憊不堪,就只剩在旁喘氣的份了;見到教廷的人都棄他們而去,心裡早已失去了主心骨;本也是打著待會兒應該,如何體面的向著這群蒙古魔鬼投降的主意;忽然碰到這般大的場面,那飽受驚嚇的心弦如何承受的住,當下就昏倒了一大半人。

    餘下的這些人,亦就是戰戰兢兢的拿著兵刃,向蒙古大軍的陣營觀望,想上馬的亦顫抖著爬不上去,昨日在廣場上的激奮誓言,也早就被他們丟到九霄雲外去了,只想著待會兒蒙古人倘若衝來的話;該是強作英雄,還是應死皮賴臉的乞求活命。

    傳令兵瞧見數十萬人同時向他下跪,又瞧見那些個親王,大將們亦是執禮甚恭,心中油然而生一種傲意,尋思著:他娘的,老子這輩子沒白活了,這宮廷禮制到亦真是個好東西,像我這種人亦能嘗到這般威風的待遇,呵呵……

    心念及此,咳了一聲,潤了下咽喉,朗聲讀道:「奉天承運,大汗詔曰,拔都、貴由、蒙哥、不裡、速不台自接詔日起,速速趕回和林,與朕相見,如有不遵從者,格殺勿論,欽此。」

    拔都、貴由、蒙哥、不裡、速不台等五人聽完這封詔書,不由相顧而視,對大汗窩闊台的用意,實是匪夷所思,不解為何非要五人一同回去見駕;眼下歐洲戰事,正是如火如荼之際,倘若大軍回歸和林,豈不前功盡棄,這偌大所佔的疆土也將化為烏有。

    可想歸這樣想,大汗的意旨卻是不能不聽,蒙古大軍之所以,可以縱橫天下,主要亦就是上令下效,無不遵命;倘若為了多佔疆土,連大汗的旨意亦能置若罔聞,豈不讓下屬的數十萬蒙古勇士瞧之而學,這可萬萬不行。

    拔都無法,只得吩咐遵旨退兵,此時咯巴大師忽然跑上前去,說道:「王爺,我軍,兵是退了,可蕭先生尚未歸來,倘若他回來後尋不到我們,那可如何是好?」

    速不台是親眼瞧見過蕭楓在汴梁城下凜凜神威的人,心中著實佩服得很,故而亦大聲道:「是了,是了,萬一蕭先生找不到我們,那咋辦麼?」

    這些年蕭楓兢兢業業的照護蒙哥,在蒙哥心裡亦實為感激,他也忙說道:「要不這樣,咯巴大師和蕭先生的兩個僕人,率領三千鐵騎駐紮在此,待等到蕭先生後,就一同追上我們,如何?」

    他這話是對著拔都說的,要知這主帥是拔都,咯巴亦是拔都金帳汗國的國師,要咯巴率軍在此等蕭楓,那是無論如何都得拔都點了頭才可以。

    拔都適才親眼瞧見蕭楓的絕世技藝,對他委實傾歎,只是要三千騎兵等他幾天的這般小事,他又怎會不應,即忙正色道:「理當如此,蕭先生力挽狂瀾,獨扭局勢,諸位王爺,將軍們亦是瞧見的,我等退兵了,又怎可讓蕭先生獨自一人流浪蠻區呢?」

    說完,對著咯巴道:「大師,這就辛苦你了,還得勞駕你在此等候蕭先生,本王實感慚愧。」

    咯巴聽拔都的語氣這般尊重於他,雖說是出家之人,可亦不由微生感激,動情的道:「王爺,請放心,老衲定然會等到蕭先生歸來的。」

    拔都笑笑道:「大師,就以三日為限吧?如果三日後,蕭先生還未回來,你們就不用等他了,想來憑蕭先生的本事那亦沒要緊的?」

    「是,老衲曉得。」咯巴急忙遵命。

    這時蒙古數十萬大軍已然緩緩退兵,雖說歐洲聯軍已是苟延殘喘,無能為力;可蒙古大軍還是按著正常的隊形慢慢退卻;先行者不嘈不燥,殿後者無懼無畏,整個軍勢和來時,並無兩樣,確實不愧是一支長勝不衰的無敵大軍。

    歐洲聯軍瞧著數十萬蒙古魔鬼不僅沒有趁機滅了自己,且還無緣無辜的退了回去;此時的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些人甚至用手狠掐了下,直至感到痛楚,方才有些相信,只是還有些半信半疑。

    這眼前所發生的一切,著實讓人匪夷所思,不能理解,世上那有戰勝的軍隊,在勝利面前竟然放棄了採摘果實,轉而退兵的。

    直到有些膽大之人遠遠的跟著蒙古大軍隨了幾里,返回之後告之一切,這些歐洲騎士們才終於相信,即忙數萬人同時下跪,感謝著上帝。他老人家終於在最後關頭,顯示了他的神跡,使魔鬼們無功而返。

    咯巴大師帶著撒爾和拉旦及三千騎兵,遠遠的在數里處紮下了大營,只待蕭楓歸來,即回歸中原。

    至此蒙古第二次西征宣告結束,其半途而返並不是上帝的神跡,而是大汗窩闊台酗酒駕崩,其皇后急詔兒子貴由回和林搶奪大汗寶座而已。

    從此東方人的軍隊就再亦沒有打到過多瑙河,這次西征也可算是全體東方人的驕傲,蒙古人在融合了西夏,金國,南宋,等幾國的軍事經驗,並使之發揚光大,威震歐洲。

    而那幾個國家也是當時世上有數的幾個,數一數二的軍事強國,只恐除了蒙古外,他們也算是無敵的了。

    那些國家的君主遇到了一代天驕成吉思汗,亦只能仰天長歎,既生瑜,又何升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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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 16:08:27 |只看該作者

第二一章 冰峰血戰(上)

蕭楓抬頭一瞧,心道:媽呀,這糟老頭竟是這般契而不捨的追到這大雪山來,卻亦不怕冷,難道適才我所擒之人果是他兒子不成?

    老約翰在後面追得氣喘吁吁,直到這裡方才追到,是以早已暴跳火發,心道:你這小子,往那溜不好,還非得到這阿爾卑斯山來,讓我老人家凍得瑟瑟發抖,今日就算是拼捨了教皇,我老人家也得給你點厲害瞧瞧。

    約翰由於受到蕭楓的刺激,高級風系魔法『扶風千里』那是被他使到了極處,是以遠遠的領先於那些紅衣教士而首先追上了蕭楓。在他心裡教皇的死活,此刻亦管不了了,可那骯髒的魔鬼,卻是無論如何都要教訓一番的。

    教皇格裡高列九世瞧見裁判長約翰到的自己身邊,不由心下大定,神色間又已恢復了原先的聖潔,祥和。使人看來他就算是落入了魔鬼之手,亦仍然在捨身忘死的保持著自己的風度,維護著教廷的尊嚴,令人不得不油然而生一股敬意。

    約翰到了教皇身邊,既忙施了個大禮,在他看來,教皇飄飄欲仙的站在雪峰懸崖邊,與那臭小子足足的隔了好幾步,想來已然脫離了那小子的挾制。暗忖道:原來想要教訓你這小子,我老人家還得擔心著教皇的安危,可現在我大可放手施威。

    由於他來時,蕭楓已然放了教皇,故而他對教皇眼下的瀟灑,著實亦有點丈二金剛般的摸不著頭腦,極為不解。不知是教皇自己本事大,救了自己,亦或是那小子主動的釋放了教皇。

    不過他轉念又想:適才那臭小子風急火燎的要擒住教皇,眼下又怎會不溫不火的放了他,那是絕不可能的;想來定是教皇另有秘法,趁那小子一個不注意,脫了開來,對,一定是這樣。

    老約翰經過自己的詳加分析,已然拋去了蕭楓的好心,在他心裡蕭楓實是東方魔鬼的代表,甚至比西方的魔鬼還要可惡,值得他羅馬教廷有史以來最偉大的裁判長來動手誅殺。

    正在老約翰思緒紛潮時,教皇格裡高列九世由於適才蕭楓饒他一命,他到亦不好不依不饒的窮追不捨,是以極為平緩的對著蕭楓道:「恩……這位魔鬼,由於你的懸崖勒馬,沒有釀成甚麼不可收拾的慘禍及後果,我,教皇格裡高列九世可以代表,天上的主寬恕你的罪過。只要你能重投天主的懷抱。」

    老約翰一聽教皇的話,不由心急道:瘋了,教皇他瘋了,瘋的連魔鬼都要釋放了,這可不行,作為教廷裁判長的我絕不能讓教皇如此胡來,我要勸阻他,一定要制止這種愚不可及的舉動。

    想到這,約翰亦不待蕭楓的回應,急忙大聲道:「教皇陛下,請您在說話之前,一定要考慮到您是和誰在說話。他是甚麼人?他可是東方來的魔鬼。他剛才窮凶極惡的抓住了偉大的教皇陛下,亦就是您;這種舉動不僅侮辱了陛下您,更是踐踏了千年傳承的羅馬教廷。這樣一個惡貫滿盈的人,陛下難道還想寬恕他?如果是這樣,首先我就不同意。」

    接著又道:「說甚麼『由於你的懸崖勒馬,沒有釀成甚麼不可收拾的慘禍及後果』,難道是他放了陛下您麼?那可是陛下您憑著,自己的機智及實力,才脫離了他的魔爪,他才沒辦法去釀成慘禍,搞出後果,這難道不是麼?」

    教皇聽了約翰的話後,頓時極為尷尬,一時間不由的舌頭打結說不出話來。由於他很想維護住自己的顏面,是以他委實不想讓約翰曉得他自己是被眼前這個東方的魔鬼所釋放的。

    故而他心裡衡量了一番得失後,就很自然的退到了後面,保持箴默,其意思亦算是贊同了約翰的理論。

    蕭楓見到那糟老頭子來後,先是大禮參見了自己適才所擒的人,他就知道自己剛才的想法有些謬誤,原來這穿著大大衣服的人並不是糟老頭子的兒子,相反的或許還是一個地位極高,身份極重者。怪不得那遭老頭子見到自己擒住那人後,就好似如喪縞妣的在後猛追一通。

    不過他瞧見那穿著大大衣服的人先是對著自己『嘰裡呱啦』的亂說一氣,接著那糟老頭向著那人又是『咕裡咕嚕』的大說一番。他就覺得情形似有所不佳。

    果然那人聽了糟老頭子的話後,竟是默默不響的退到了一邊,而現在這糟老頭子卻是對著自己,眼露凶光,滿面猙獰。

    他心下尋思:不妙,反正是大大的不妙。瞧著糟老頭子的神色,就知自己適才的一番好心,他全都當了驢肝肺了。眼下這種情況,只有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腳底抹油,一走了之。一對一,自己興許還不懼,可是一對二,那就絕對是壽星佬吃砒霜——找死了。

    心念及此,瞧著老約翰踱步上前,也不待他發話;即忙『七星金丹』猛運,暗施『御風咒』,身形猛地騰升而起,一下子融入了群山間的呼嘯冷風之中,瞧準來時之路,狂飛而去。

    約翰本來還想有風度的問一下蕭楓是否有甚遺言交代,可是蕭楓卻趁自己一個不留意,竟而轉身逃跑,這下更是坐實了,他認為蕭楓是個魔鬼的想法;也只有魔鬼才會這般不懂的禮節的不告而別。是以狂怒之下,高級風系魔法『扶風千里』再施,急忙追上前去。

    蕭楓剛跑了數里,隨即就察覺到自己著實太笨,怎可以向來時的路跑麼,這不,一下子就被百十來名紅衣人給包圍了。

    蕭楓朝著左右打量了一下,不禁哀歎自己衰霉,眼下前有強敵,後有追兵,自己實在是上天無門,下地無路了。

    老約翰瞧見蕭楓被自己的手下包圍,不由一陣狂喜,『呼』的一聲就落在蕭楓的背後,那望著蕭楓的眼神,已然帶著些貓捉老鼠的意味,說不出的調侃。

    這時蕭楓忽然朝著約翰笑笑,顯得極為友善,尋思著我以笑顏相對,難道你們還能惡容相向不成。

    誰知約翰瞧見蕭楓的笑容,竟是內心一悸,暗忖道:這就是惡魔的微笑,千萬別上他的當,現在只有猛下殺手,不讓他有足夠的時間來掏鬼。

    想到這,即見他神色端嚴,面容壯肅,口中微吟:「充斥於天地之間的光芒呦,根據古老的契約,展現你們的力量吧!!!!」頓時週身白光隱現,接著輕叱道:「光之裁贖」去吧。」

    在約翰誦唸咒語之時,蕭楓已然有所準備,此刻覺察到一蓬銀光只往自己襲來,即忙以『毗盧遮那印』來守禦。

    這「光之裁贖」乃是教廷的光系魔法裡對付惡魔的必殺技之一;而『毗盧遮那印』卻是佛門毀滅天魔的至高絕學。

    眼下這東西方的激烈碰撞,到底會發生甚麼事,看來只有天知曉了。

    「光之裁贖」乃是教廷的光系魔法裡對付惡魔的必殺技之一;而『毗盧遮那印』卻是佛門毀滅天魔的至高絕學。

    約翰心中認定蕭楓必是惡魔,故而一出手就使出必殺技;怎料的那『光之裁贖』所發出的無邊銀光,能制服一切惡魔的神之聖光,剛到蕭楓身前的五尺處,就似被另一股龐大無匹的無形力量所擋住。

    只見蕭楓的身前忽然出現了一個龐大的金色手印,手心中萬字緩緩旋轉,散發著『佛祖釋迦』那種唯吾獨尊的氣息;陡然在魔法的銀光裡閃了幾下,片刻間即把那蓬銀光撕成了萬縷白絲,激珠濺玉,蔚為壯觀;無形中即消弭了約翰的光系高級魔法『光之裁贖』,整個動作顯得極為輕描淡寫。

    百餘名紅衣教士瞧見蕭楓不費吹灰之力的就破了裁判長的高級魔法,心下不由微驚,覺得這東方人絕不簡單。

    這時的約翰也感到自己甚為大失顏面,他適才所使的光系魔法可是他拿手的幾大絕技之一,本以為就算是成效不大,亦可讓那魔鬼窮於應付,可竟然被蕭楓在紅衣教士的面前,輕而易舉的化解,這著實讓他有些惱羞。

    只聽他對著紅衣教士們大喝了一聲:「用『六芒星角滅魔陣』除掉他。」

    百餘名紅衣教士聽見上司的吩咐後,即忙人影閃動,手足相抵,片刻間組成了一個巨大的魔法陣。

    這時教皇格裡高列九世忽然趕到,大喊道:「住手,住手……,不要打了,我們走吧,其它比這重要的事,還等著我們去幹呢!這個魔鬼下次再收拾亦不遲。」說完,就想帶著手下離去,在他心裡,實是不想再為難蕭楓,畢竟此人剛才並未對付自己,只是凍了下而已。

    誰料約翰卻是個拗脾氣,認定的魔鬼怎可輕易饒恕,是以他亦怒聲道:「陛下,你和這魔鬼到底是甚麼關係,為何總是三番兩次的想要放過他?」約翰惱怒之下,對教皇的尊重不由降了幾分,連『您』都喊成了『你』。

    教皇一聽也是勃然怒起,心道你約翰今天是否想造反了,竟在這眾目睽睽之下,頂撞我,呵斥我,如此一來,我教皇的顏面該放到那裡。哼……我也得給你點厲害瞧瞧。

    想到這,教皇眼裡精光四射,嚴厲的對著約翰道:「怎麼?約翰,你這話是甚麼意思,難道我格裡高列會和魔鬼勾結麼?你以前自己不也說過,神的愛是博大的,現在只不過讓你給這魔鬼一個改過的機會而已。」

    周圍的紅衣教士們瞧見教皇突然和裁判長爭吵了起來,一時全都呆若木雞,不知該是如何才好。

    蕭楓雖說聽不懂他們兩人在說些甚麼,可從神色裡辨別,他亦曉得兩人是在抬槓;望見這些蠻人驟然間自相內訌了起來,不禁啞然失笑,尋思道:你們要吵那就吵吧,最好吵得越凶越好,吵得都把我給忘了那就妙極也……嘿嘿。

    約翰瞧見教皇神色狠厲的對著他,卻亦並未害怕,反而認為教皇有些欲蓋彌彰,試圖隱藏些甚麼。隨即正色道:「陛下,你想走,那就走好了,可這魔鬼,請你原諒,我是絕不會放過的。」

    教皇聽約翰這麼一說,到亦無法,畢竟約翰是裁判長,在教廷裡的威望,實也不低於自己,其地位亦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不過他想到約翰要對付那東方人,那亦得靠著百餘名紅衣教士,倘若自己命令他們不得相助,約翰其不孤掌難鳴,到時看他如何下台。

    此時已經不是走不走,或是放不放蕭楓的問題,而是關乎到教皇自身的尊嚴,是以格裡高列是決不會手軟的。

    這時教皇格裡高列沉聲道:「好,約翰,你可以不遵守我的旨意去一意孤行。」說完轉過頭對著紅衣教士道:「那麼你們呢?親愛的紅衣教士們,你們是隨我,還是隨他?現在是你們應該選擇的時候。」

    百餘名紅衣教士們相互望望,即忙齊聲道:「願遵陛下之命。」

    教皇聽了,朝著約翰瞄了一瞄,得意的道:「好,你們先退到一邊,讓我們一齊來看看裁判長大人的魔法威力。」

    ※※※

    約翰對教皇的冷嘲熱諷,表面上顯得極有風度,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其實心裡卻是把教皇罵了個十七八遍,此時只見他騰升而起,大聲的念著咒語:「萬能的主啊,天罰之時已經到來,請賜給我天使的力量,讓我面前的敵人永久的毀滅吧!!!」

    只見此時的阿爾卑斯山,隨著約翰咒語的完成,忽然雲團翻滾,霧帶纏繞,雷聲隆隆的猶如暴雨來臨,電光閃閃的織成了一片華麗的亮幕。

    這時的約翰整個人發出了熾眼的光芒,身體的背後,忽然伸出一對巨大的銀光羽翼,隨風飄展,煥發著迫人的氣勢。

    教皇格裡高列驚呼道:「天那,『十二天羅翼』,約翰竟然練成了『十二天羅翼』,這…這…太難讓人相信了。」

    要知這『十二天羅翼』可是天主教的鎮教神功,相傳是神之子基督返回天堂時所留下。原因在於基督耶酥發覺天主教的修士只知修煉魔法,操控天地的力量,卻不曉完善自身的體魄,以至一個個魔法高手,雖說殺傷力極大,可自身的防禦卻是不堪一擊,基督思慮於此,方才留下這套天使秘訣。

    可是羅馬教廷自得這『十二天羅翼』秘法後,千年以來,卻是從未有人練成;而且練功不成,爆毀肉身者,更是比比皆是,多不勝數;以至有人甚而懷疑此套秘訣的真實度及可信度。

    這『十二天羅翼』神功共分六層,每進升一層,練功者便增加一對光之羽翼,當臻至大乘時,即可揮拍出六對十二翼,功達神境。

    要知道天堂裡侍奉上帝耶和華的熾天使亦不過只有三對六金翼,眼下約翰身後雖只有一對銀羽翼,可他現在最起碼也達到了『十二天羅翼』的第一層即就是下階天使的境界。

    看來這東方人是凶多吉少了,教皇格裡高列如此想到。

    蕭楓原先見這些蠻人似乎就派了一人與自己相鬥,本來已然不懼,可是眼下直覺約翰雖還尚未攻擊,可他此時所發出的氣息,卻令自己極為的難過,好似有種將被壓垮的感覺。

    他亦不敢怠慢,即忙『七星金丹』運到極點,體內的九顆金丹直至現在才使出了自誕生以來的所有力量;此時的蕭楓亦是懸浮虛空,身發萬丈金光,恍若天神出世。

    教皇看著兩人,不由心下歎息,本以為約翰的實力雖說很強,但想來亦最多與自己相仿,可眼下他竟然練成了教廷自基督升天,千年以來從未有人練就的『十二天羅翼』,就憑這,自己倘若不倚賴聖物的力量,就不是他對手了。而那東方人就瞧他現在所發出的氣勢,竟能和『十二天羅翼』相抗衡,力量也定是不能小覷,心下不由暗歎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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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章 冰峰血戰(中)

這時的約翰顯得很是威武,本來全身所著的魔法袍,也不知是何時竟然變成了一件彩光耀眼,氣勢逼人的全身著銀甲。

    一條條金碧色的線條,分佈在他的全身,彼此組合著各種奇異的圖形,恍若是一種神秘的刺青,佈滿了他的全身,讓他顯得飄逸勇武,增添了一種神的恢弘氣象。

    身後那對龐大的羽翼,緩緩拍展,動靜間帶起的力量漩渦。又顯得那麼的駭人,恐怖。

    此時的教皇心裡猶如打翻了調味罐,一種說不出的味道,在他心中慢慢的滋生。

    蕭楓被約翰的威壓氣勢,亮麗的戰鬥姿態所引,心中沉寂多年的天縱豪情猛然爆發,清嘯一聲,音調裡充斥著對戰鬥的歡欣,對勝利的渴望。

    望著約翰身周點點銀光,在一股莫名的吸引下,漸漸的聚攏在約翰的手心裡,又緩緩的拉成了一把六丈長的聖矛。『咻』地一聲,帶著群山間狂暴的魔法元素,以摧枯拉朽的氣勢直往蕭楓刺去。

    全身籠罩在萬丈佛光裡的蕭楓,一個個萬字在佛光裡飄繞飛舞,游離不定;在感覺到聖矛疾刺而來時,他已把那些佛光裡的,悄悄的組合成了一個巨大的『萬字』。

    只見聖矛挾著一往直前的魔法元素,兇猛的撲入了在虛空裡閃爍舞動的『萬字』裡,狂攪亂挑,一時間二人斗的激烈而可怖,猶如兩道金銀的虹光,糾纏交織,不分不離;嬉笑逗耍間,忽碰忽撞,忽彈忽縮。

    二人此刻早已不顧週遭的情形,全都使盡了渾身的力量,只盼擊倒對方;此刻的『萬字』早已不成圖案,偏圓似方,偏方似圓,行雲流水,暢然無礙,片刻沒有常形,令人防不勝防;而那聖矛亦是變化多端,奇妙詭秘,挾著渾大無匹的魔法力量不斷衝擊,彎彎扭扭,曲曲直直,在天地間劃出了一道道奇異幽美的弧線軌跡。

    起初的約翰是絕對想置蕭楓於死地的,蕭楓卻是在無法可想下,被迫和約翰決戰,可是被他猛烈的戰意所吸引,亦煥發了多年未暢的豪情;故而他放棄了以逸待勞的『太極心法』,改而用至剛至陽的『毗盧遮那印』來御對。

    至剛至陽的『毗盧遮那印』對上了強猛絕倫的『十二天羅翼』那可真是將遇良才,棋逢對手,這場比鬥實是神采麗麗,壯氣森森,使二人俱都感到了一種多年未有的酣暢淋漓。

    可就在雙方的糾纏相較,兩股力量不斷的衝擊下,金芒銀光卻是發生了質感的變化,互相參合,絢麗奪目,顯得那樣的瑩潤細膩,艷麗絕倫,賦予了塵世間優美華麗的一幕。

    教皇和一眾紅衣教士在旁早已是看得驚駭無比,呆訝不止,直覺這天下之大竟還有如此神異磅礡的絕世比鬥,就算是今日當場死了,那亦不冤了。

    可是他們又怎會曉得,眼下的蕭楓和約翰正在作著一種,玄之又玄,妙之又妙的的奇異交流;隨著自身外放力量的不斷碰撞,竟引起了兩人各自的神識匯融,此時的他們已經不需要語言和文字,只須心下微動,對方卻是已然明白;生死的決戰被他們鬥到了這般程度,恐亦是千百年來的頭一遭。

    只聽見『轟』的一聲巨響,金光銀芒陡然分開,天地間絮亂混雜的自然力量,剎那間四處瀰漫,引起了週遭不斷的狂烈爆炸,那炸出的氣浪又不斷的撞擊著周圍的雪山峻嶺;一時間連綿的高山雪峰像是翻雲滾浪的滔滔海波,一片片高高矮矮的山峰頃刻間坍塌而下,濺起漫天的雪霧冰霜,在陽光的雲蒸霞蔚裡一片燦爛。

    旁觀眾人裡除了教皇外,其餘的紅衣教士卻是頂不住二人碰撞時所散發出的狂暴氣浪,只得遠遠退開;雪霧雲煙漸漸散開,望之二人,卻俱是一般的臉色蒼白,嘴角帶血。

    約翰身上的銀衣甲此時亦是破爛不堪,早已沒有了先前的精美雅致,其狀狼狽之極;而蕭楓也好不了多少,原先身上那萬丈金芒,現在只餘下了少少的尺餘,尚且仍在萎縮之中;一望便知,這場比鬥倘若再進行下去,兩人只恐將是兩敗俱傷之局。

    互相的望了望,兩人突然間俱都放聲大笑,那是對手相匹的喜悅,那是惺惺相惜的快暢;此時約翰的眼裡沒有了適才敵視的目光,有的只是戰鬥後的酣暢,蕭楓的眼裡亦露出了一種如釋重負的色彩,那是一種,終被人理解的興奮。

    約翰知道了蕭楓適才的難處,蕭楓也曉得了約翰剛才的惱怒,在神識的交流下,兩人是一笑泯恩仇,原先的糾葛那自然是煙消雲散了。

    只是這兩人笑歸笑,旁觀的教廷眾人,那可是如墜迷霧了,不明白先前咬牙切齒,生死互博的兩人,現在卻又為何這般的如同故人,聚笑言歡。

    正在這本是歡喜結局之時,突然,不知從那裡飛躍出了百餘條黑影,當先那條黑影徑直的向蕭楓和約翰衝去;還未待兩人有所反應,便被偷襲者各自重重的劈擊而中,恍如兩塊破布包摔跌在三丈外的雪地裡,雪散泥濺,兩人掉落處竟是硬硬的迫壓出兩個一人大的雪坑。

    此時約翰和蕭楓的景象,比適才還要狼狽,還要淒慘,可以說已然是有些不像似人。全身都如散了架般的,爛泥似的臥躺在坑裡,毫無動靜。

    教皇格裡高列瞧見變生肘腋中,約翰和蕭楓被人偷襲,並且不知生死,不由急怒的望著那群偷襲者。

    這群偷襲者俱都身著黑色的前後夾胸鎧甲,冷面冷顏,呼吸間更是無聲無息;為首的那人,卻是比下屬多了件黑色披肩罩袍,前胸微微敞開,隱露出裡面玄黑閃亮的軟皮甲冑;膚色毫不遜於阿爾卑斯山上的陳年積雪,雙目淡紅,泛射寒光,恰似凝脂點漆,妖星高照,發出一種詭異的氣息。

    此時的教皇打量了眼前這群人後,不禁嘶啞的驚呼出聲:「阿托司,你竟然是阿托司,沒想到堂堂的血族魔黨領袖阿托司竟然會幹出這種背後傷人的事……主啊,我簡直不敢相信,讓天的神雷來的猛烈些吧!把這些骯髒的魔鬼趕回地獄裡去吧!」

    教皇自見到偷襲者是血族魔黨領袖阿托司帶隊後,就知今天決不會善了。這血族魔黨可是羅馬教廷的夙世仇敵,千年以來不知爭戰了多少回,雙方無時無刻的俱都在尋找著一擊之下,就可毀滅對方的機會。

    格裡高列亦是老奸巨滑之輩,經過敵我雙方的力量比較,他就知今日自己一方明顯勢弱;對方是以逸待勞,力量充蓄,謀劃已久;己方的紅衣教士卻是剛釋放過禁忌魔法,並且長途跋涉,一日來根本就未休息過,原先的力量最多還剩七成。

    故而他趁對方尚未防備,仍在得意之時,在驚呼的話語裡竟是突然吟出了高級光炙魔法『電閃雷鳴之洗禮』。隨著他咒語的完畢,只見十餘道蘭白色交加的粗大霹靂,驟然從昏暗的天際虛空裡,向著魔黨血族們劃閃而下。

    猝然而至的霹靂閃電正是血族們最為頭疼的光炙魔法,只要被擊中者無不魂飛魄散,片屑不存;有些血族在狂驚之下,慌張的變身成蝙蝠原形,『忽騰忽騰』的就想散開,怎料的逃亡者的狂奔疾飛,你推我擠,卻是累的更多的人被炙光熾燒,一時間死傷者甚巨,輕傷者更是不計其數。

    阿托斯瞧著這般危急情形,即忙使出血族唯一的防禦魔法『黑暗魔盾』,混亂的空間裡頓時多了一面,骨碌旋轉,黑霧繚繞,隱泛血紅色光彩的巨大氣盾,向著半空裡狂竄的迅雷疾電,頂頭而上;急速繞旋下,竟是把那粗粗的電蛇,攔頭劈斷,倏忽間即化為烏有。

    瞧著魔法閃電的消失,阿托斯原先淡紅的雙眼,此刻已是深紅一片;適才他拼盡全力的偷襲蕭楓和約翰時,心下本也有些忐忑,只因兩人的驚艷之戰,他也有幸欣賞到;故而偷襲時,只恐人未傷著,反被人滅,其不冤枉,是以適才那一擊,他實是用出了十二成的力量。

    之後一擊而中,除掉了千年以來教廷唯一練成『十二天羅翼』,化身為戰鬥天使的教廷二號人物,不由得他不欣喜若狂;在洋洋得意時,本想用言語調侃一番舊日的仇敵,狠狠的踩踏一下他們的自尊,順便亦可理清一下自己體內絮亂的氣息,才下辣手;可就在這自以為穩抄勝券之時,卻是忘了教皇一貫的奸猾狡詐,被他反襲得手,一下子雙方的實力竟硬是被教皇拉倒了勢均力敵的程度。

    不過他亦是老謀深算,深知此刻決不是暴跳如雷之時,故而他強自按耐住內心的衝動,只是用陰陰的口氣道:「沒想到趁人不備,暗施辣手,不單單是我魔黨血族的專利,還是你羅馬教廷的拿手好戲,哼…佩服…佩服。」他就算是冷笑諷刺於人,血族向來的高貴幽雅仍是保持的甚好。

    格裡高列見著自己的計謀實施完美,也不由內心得意,大聲道:「阿托司你這卑鄙小人,算計了我聖教的約翰裁判長,我還沒找你算帳呢?你到來反咬一口,現在你我雙方實力差不多,你看是你滾蛋呢?還是想死在我聖教的『六芒星角滅魔陣』裡呢?」說完卻是止不住的哈哈大笑,對自己適才的舉動,深以為然,洋洋自喜。

    瞧著教皇的笑容,阿托司直覺恥羞不已,本是穩操勝券的事,由於自己的一時大意,眼下卻是好事多磨,大費周折,搞不好……唉。

    正在教皇興奮不止,阿托司懊惱自悔的時候,忽然從不遠的雪峰上傳來一個尖利淒亢的笑聲,待到近處時,卻如惡狼嗥月,鬼梟鳴屍,其聲恐怖之極。笑聲息止,場中已然多了一人。

    此人一身金黃色絲織錦袍,體形圓如滾球,四肢極短;唇上一須短胡,隨著其人的呼吸,微微擺動,眼睛小,耳招風,塌鼻寬嘴,膚色蠟黃;可是配上不斷散發出的威怖氣勢,到也令人些微撼然。

    那人剛到場中,就急不可奈的向教皇嚷道:「格裡高列,好久不見了,哈里發想的你死啊!」其聲在『死』字上尤為加重,哈里發激瞪著那雙小眼,滿佈仇怒的直視教皇,瞧的出其人與教皇往日必有甚怨懟。

    教皇格裡高列見著此人,不禁心裡一個咯噔,尋思道:今日可真是倒霉,先是遇到暗黑界的敵人,魔黨血族阿托司,好不容易削弱了他的實力,本以為也就此過了;可又碰到這個異教領袖,教廷十字軍的最大仇人哈里發,哎……看來今日只有捨命一戰,但願這兩個傢伙不要站在一塊。最好可以是矇混一下,把這局面搞亂,或許還有轉機。

    想到這,格裡高列乾笑道:「是啊,是啊,是好久不見,老朋友現在過得怎麼樣?有甚麼事,等我送走了阿托司後再說。」說完,故作鎮定的望著阿托司,心下只盼他,在不瞭解此刻情況下,快快退去。

    怎料哈里發突然冷笑道:「尊敬的羅馬教廷,教皇格裡高列九世,今天我來其實亦沒甚麼事,主要是想告訴你……我英勇的穆斯林勇士已經收回了『聖城』耶路撒冷,你所組織的十字軍此刻估計是回不來了。」說到這,繼而用玩虐的目光盯著格裡高列譏嘲道:「還有,好像我是阿托司親王邀請來的,所以假如你想趕走親王,那麼你得先趕我。」語聲甫畢,望著格裡高列的窘相,止不住的又是一陣狼嗥鬼梟,其笑聲著實難聽之極。

    這哈里發乃是中東穆斯林教中的木剌夷支派的領袖,綽號「山中老人」;木剌夷派是穆斯林教的一個狂熱教派,起源於波斯,正統的穆斯林教認為他們是異端邪派,是以來往甚少,關係不密。

    木剌夷派在中東主要以暗殺作為謀生手段,總部設在無名高峰的頂上,稱為「鷲巢」。在山谷中建立了一座大花園,花木庭榭,美麗無比。宮殿輝煌

    ,裝飾有無數金銀珍寶,到處有管子流通美酒、蜜糖、牛乳。園中充滿各族美貌的少女,能歌善舞。

    又在各地搜羅健壯幼童,自小授養,從小就教導他們,說為領袖而死,可以上升天堂。等他們到了十八、九歲時,就在他們的飲料中放入,於他們昏迷中每次四人、或六人、或十人一批的抬入花園,任由他們在花園裡無所不為,隨心所欲,所有美女都溫柔的服侍他們。

    這些青年盡情享樂,舒服之極,相信確是到了《可蘭經》中所說的天堂樂園。過了一段時候,再用將他們迷倒,抬出花園。

    等他們轉醒之後,大感失望之時,「山中老人」哈里發就召他們來見。這些青年自幼深受教育,確信「山中老人」哈里發是回教聖經中所說的大預言家,對他是絕對崇拜。

    哈里發問他們從哪裡來,都答稱來自天堂樂園。於是哈里發就派他們去行刺,說為教派盡力,死後可入天堂。這些青年為了盡速返回天堂享樂,行刺時奮不顧身,但求早死,是以血腥嗜殺,無往不利。

    中東各國君主對「山中老人」哈里發見其形駭,聽其名怕,對他所提的要求無所不從。故而那時的哈里發在中東的威名實是和如今的大叔拉登差相彷彿,而哈里發或許還是拉登大叔自小崇拜的英雄偶像,民族英雄。(哈里發,史上確有其人,在木剌夷派不斷刺殺蒙古佔領軍將領後,終惱怒了蒙哥,於是遣五弟旭烈兀率軍遠征中東,攻下巴格達,活擒了哈里發,後被凌遲而死。)

    可就在這三大巨頭,互相勾心鬥角,你譏我嘲之時,不遠處的兩個土坑卻是在發生著驚天動地的異變,四周點點金光匯聚,直湧土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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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章 冰峰血戰(下)

阿托司的全力一擊,自以為蕭楓和約翰兩人必是雙雙斃命,再亦無救,是以也未去察看,更未去補殺;因為他曉得教廷魔法師的肉身是何等的脆弱,別說是自己出手,就連隨便一個血族只要能擊中魔法師的肉身,結果亦是相同。

    可是他卻忘了蕭楓並不是一個魔法師,而是東方來的修真者,就算是約翰,自練了『十二天羅翼』後,他也不是個純粹的魔法師了,而是有著下階天使力量的人類。

    蕭楓被擊中時,雖說不及還手,可亦在變生俄頃間,運起了『太極心法』來防禦,只是阿托司的力量太過巨大,再加本身又是力竭精疲,故而被強力擊暈,一時不醒。茫茫然直覺一股龐大絕倫的炙熱之氣分從脈門,天靈,檀中,注入,登時和體內原有的丹能激盪衝突。

    金色的丹能一會兒往東,一會兒往西,不斷的躲避外來的侵襲;與那炙熱之氣偶而不期的遇上之後,則又並發出璀璨的金銀光芒,兩道能量發現彼此勢均力敵便又沿原路回去,反正此刻蕭楓的體內空蕩無比,完全的任由兩道能量四處竄流,甚至連原本從不運行的經脈路線,兩道能量也不約而同的侵入衝擊。全身說不出的難受,只想張口呼喊,卻叫不出半點聲音,真如身受千般折磨、萬種煎熬的酷刑。

    正當無可忍受之際,突然盤旋在天靈的神識,呼的奔湧而出,接著沖天騰起,達至雲霄,俯瞰眾山;待覺察到約翰的身軀,忽又疾瀉而下,須臾遇到另一股神識,仿如多年故友,寒暄交融,隱隱裡尚且聞得約翰的呼喚,兩股神識在山壑間歡騰躍喜,洶湧翻滾,在不斷的碰撞下,竟是漸漸凝結合一,遨遊天穹,直覺天下廣闊,氣吞萬里,腦海裡逐漸一片虛無,再亦感覺不到身體的痛楚。

    在虛無裡,遠處忽然閃出一個亮點,陡然好似宇宙爆炸,那亮點碎成了無數的亮點,彷彿夜空繁星,數不勝數,不知過了多久,那些繁星遁著天地的至理,奇異繞旋,漸漸融合為一片混無際涯的廣闊星河,與此同時,那股神識被星河所吸,急往蕭楓的腦中擠擁進來,瞬時無數的記憶符號紛至沓來,原本有些稍減的折磨苦楚,頓又疾速而至,剎那的頭疼欲裂,萬般痛苦直欲讓蕭楓就此尋死,但是手足又不能動,也只得隨之任之。

    此刻體內的兩道能量仍在不斷的追逐著,那剃骨碎肉,焚血斷經般的痛苦,使得蕭楓的身軀,忽而漲大如球,忽而縮小如枝,歪歪扭扭的簡直不成人形,整張臉七竅流血,烏黑一片,其恐怖的程度,只恐血族見了也要駭死。

    教皇格裡高列聽到哈里發如是之說,只得訕訕的向著他道:「哈…哈哈…,那就先恭喜你了,既收復聖城,又攀上血族,只是別太得意忘形了。」接著又反唇相譏道:「只是你們今天想除掉我,只怕力量還不太夠吧?我教的『六角星芒滅魔陣』可不是拿來看的哦!」說完,大喝了一聲:「佈陣。」

    百餘名紅衣教士即忙聽令而行,霎時『六角星芒滅魔陣』又已擺好。格裡高列口中低吟,身周防禦魔法的光芒,瞬時大熾。他知今日決不可能善了,由得他們先動手,不如自己搶個先手,興許還有所獲。

    哈里發和阿托司對望一眼,心下明白,暗道這老狐狸當真是狡猾無比,甚麼時候都是不肯吃虧。

    想到這,兩人的手腳亦不慢,教廷的滅魔陣佈置完畢之時,阿托司淒厲尖叫一聲,身化黑霧,撲騰夭飛,像箭般的射向教皇,身後的其餘血族亦是飛躍翻舞,雖未變身,可亦猶如蝙蝠般的遮天蔽日狂衝而去;哈里發隨在人後,只因他擅長一擊而殺,故而想瞅準機會,方才撲上。

    此時『六角星芒滅魔陣』忽的白光散現,遍及百丈,陣內天主聖音裊裊響起,異香飄飄,那白色聖光顯得那般聖潔,祥和,可在裡面所蘊涵的龐大力量,阿托司等人卻是感覺到了。百餘名紅衣教士恍如紅色鯉魚在白色聖光合成的銀河裡竄躍不息,驟然織成了一張巨大的乳白光網,圍住了阿托司一干人等,兜頭蓋下。

    阿托司不禁大駭,血族防禦魔法『黑暗魔盾』頓又使出,死死的抵住那片光網,不讓它傷著自己的下屬。他萬萬沒想到,羅馬教廷的『六角星芒滅魔陣』竟有偌大威力,雖說聞名已久,可自己幾百年來從未與教廷碰過一場硬仗,是以對這陣亦是無所知曉,眼下一瞧,當真是盛名無虛。

    很多魔黨血族極為討厭聖光散發出的氣息,亦不知這白色光網有何厲害之處,逕直撲去,只見沾光者,或被聖光直接擊中者,無不耗乾精血,像一具枯瘦皮囊,順勢滑下,功力強勁者亦是半身癱瘓,不能再動,喪失了再次進攻的能力。

    教皇安詳平和的站在陣中,手指點處,那枯瘦皮囊及行動不遂者頓時化為空間灰礫,不留殘渣,臉上卻是毫無不忍之色,端的是意氣風發之極。

    阿托司瞧見這般慘狀,不禁眥裂發舞,心血忿張,大吼道:「哈里發,你這狗娘養的在哪裡?」他此時擋住了大部的攻勢,實是騰不出空手來援救自己的屬下,心下當真是懊悔無限,把怒火全都移到了哈里發的頭上。

    哈里發瞧著魔黨血族引住了教廷修士的全部注意,身影在無息中淡化,直至無影無形,瞅準著格裡高列疾刺過去,本當這下出手擊殺教皇,定然是萬無一失,但被那阿托司急呼一聲,格裡高列不由驚出一身冷汗,尋思:殺了這麼多血族,卻是把那卑鄙小人哈里發給忘了,他可是最擅刺殺,不要一時得意,還是枉送了自己。

    想到這,即忙引過部分白光,圍在四周,耳目俱用,查勘動靜,還未待準備完全,忽然心中一悸,直覺左側殺機狂湧疾至,此刻已然無遐退避,只能強撞硬碰,教皇慌亂下甩出一道白熾色聖光,光芒劃過之處,竟是顯現出哈里發的蹤跡。

    格裡高列不敢怠忽,他心知適才那是運氣,倘若不是阿托司大喊大叫提醒了自己,或許就被哈里發偷刺成功了也不定。故而不住的揮手施法,光影合成的巨大氣團,趁著哈里發還未二次消去影蹤時徑直怒撲而去。

    哈里發為避聖光氣團的衝撞撲殺,只得不停的往來飛舞,時上時下,看去真似一個肉色的大氣球,隨著一個聖光亂爆亂跳,互相追逐閃避,在萬丈白光之中星丸跳動,飛馳如電,頓成奇觀。

    眾人瞧之,不禁歎曰:其人雖說臃腫,可形如猴躍,靈動無比,不愧是穆斯林教的恐怖大宗師。

    三人此時實是有苦自知,阿托司一人抵住『六芒星角滅魔陣』所發出的無匹力量,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直覺力乏精疲,氣喘吁吁;身後那百十來個其餘血族,別說是上前襄助,就是能自保業已不錯;而教皇格裡高列亦是不敢鬆懈,手中發射出的聖光波更是一時半刻的也不敢停頓,只怕哈里發緩過氣來,再隱去身形,行那必殺一擊,到時可就沒有適才那麼好的運氣了;如是這般,三人當真是你奈何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你,處在了僵持不下的尷尬局面。

    群山間數百年穩定安和的自然元素,被這三方是攪的混雜凌亂,狂暴乖張,四處雪峰坍塌之聲,更是不絕於耳,天際電閃雷鳴,勁風捲雲,漫天冰雪隨風繚繞,直使人睜不開眼。

    就在此刻,忽聽見一個高亢清亮的厲嘯聲,嘯聲裡藏著痛苦,含著解脫,眾人遁聲望去,只見一個全身煥發萬丈金芒的人正在土坑裡裊裊升起,長髮飛舞,衣襟飄揚,山壑間的狂暴元素接近金芒後,即又快速退去,似是恐怕冒犯了甚麼。此人正是阿托司以為必死無疑的蕭楓。

    蕭楓赤紅的雙眼,陡然金芒閃現,望著阿托司大聲道:「就是你這卑鄙的傢伙,偷襲了我和約翰,我要你替約翰償命。」那聲音似遠似近,遠的就如九天之上傳來,近的又好像在你耳邊暴嘲急嚷,感覺彷彿就是千萬人在叫喊一般。

    蕭楓他自己亦不知,為何這蠻人的言語卻是張口即來,想來是和老約翰神識相融的後果,現在他的腦海裡充斥著約翰的所有記憶,及他的喜怒哀樂,愛恨情仇。

    其他人到亦尚好,阿托司卻被那聲音硬是震的口噴出血,委頓在地,直覺現在的蕭楓,比適才與約翰比鬥時暴增了百倍的力量還不止,只怕都不須他親自動手,只需再加些氣勢的威壓,自己就要筋骨寸斷,臟腑碎裂。

    哈里發心裡一動,瞧著苗頭不對,身子沖躍,狂奔飛去,可還未待他馳出百丈,只見蕭楓身上激出一道金色劍罡,呼嘯射去,無聲無息裡就透穿了他的身軀,在半空裡好似被箭命中的大鳥一般,『噗』的就掉在雪地裡,濺起雪塵飛揚,砸出好大一個球形土坑。

    眾人見他手足不動,就斃殺了穆斯林教的一代支派領袖,個個吃驚不已,尤是認為眼前一切必是假象,不禁均都搖頭晃腦,只想把腦袋搖晃清醒。

    蕭楓遠遠望著哈里發跌落之處,冷冷的說道:「哼,既是同謀,那也是死罪。」其聲冰冷之極,尤勝阿托司三分,語聲甫畢,向著阿托司道:「現在輪到你了,你想怎樣……」

    話未等蕭楓說完,只見天色驟變,昏黑一片,好似世間末日,極為恐怖,風聲刺嘯,猶如千萬條巨龍,縱橫肆虐,挾著冰雪狂捲亂舞,眾人相顧而視,忽然想起甚麼,神色駭懼,驚叫狂呼,各自四散,在風中隱隱傳來『雪崩了,雪崩了』的顫慄聲音.

    蕭楓聽到,再瞧見這些歐洲人怕死模樣,不禁颯然一笑,即忙遁光追去,生恐阿托司逃之夭夭,讓約翰為之白死。

    此時百十座巨大雪峰齊齊坍塌,此起彼落,你推我擠,成千上萬噸的積雪夾雜著岩石碎塊,以極高的速度從高處呼嘯而下,所過之處摧枯拉朽般的將一切掃蕩淨盡,望之著實怵目驚心。

    有時像一堆尚未凝固的水泥般緩緩流動,偶爾會被障礙物擋住去路,有時大量積雪急滑或崩瀉,挾著強大氣流衝下山坡,會形成板狀雪崩。冰雪的破裂聲或低沉的轟鳴聲,聲浪激撞,破人耳膜;雲狀的灰白塵埃佈滿了整個阿爾卑斯。

    原先四處逃竄的眾人,這時卻是被四面八方的奔騰雪流給趕了回來,有人想御風而行,可此刻的自然元素早已沒有了往日的乖巧,就如一群暴民,在吶喊,在示威。

    就算是憑著自己力量飛騰的蕭楓,也被山壑間狂流奔湧的氣浪給撞了下來,此時天地色變,自然狂悖,那暴躁的力量根本就不是眼下這群人可以擋的住,任你再是如何英勇無懼,可在這天威地勢前,也不由得你不低下高貴的頭顱。

    教廷和血族眾人此時竟然足肩相抵,齊心協力的發出了各自的防禦魔法,那光明與黑暗齊駕並驅,布成了黑白色渾大圓罩,只盼能抵擋住這天地之威,也好躲過一劫。

    在此危機時刻,千年老死不相往來的仇敵竟也會合作無間,蕭楓不由的為這天大的玩笑而失笑。

    可是那天地之力實是巨大無比,擋不過數個呼吸,那教廷和血族所合作的魔法護罩就被撕裂,頓時無數的雪浪暴塵淹沒過來,眾人在雪漿裡嘶吼呼救,但此時又有誰人能有這偌大力量可以救得了他們,自顧尚且不遐。

    陡見蕭楓竄到約翰的屍身邊,盤膝坐下,神色毫不慌張,有的亦只是將死的覺悟,及那滿面柔和的瑩光堇彩。此刻他已了無生趣,深知今日必是有死無生,不如與這蠻人裡的唯一好友,一同雪葬了罷。

    尋思:適才有約翰犧牲自己,成全了我,現在……

    想到這,身子緩緩坐下,卻見週身所有毛孔裡,冒出萬點金芒,片刻工夫結成了一個碩大的金繭,圍繞全身,厚厚實實的猶如一塊金石。剛剛結繭完畢,雪塵即已覆蓋,層層迭迭,片刻後不聞聲息。

    ※※※

    咯巴與撒爾,拉旦等聽到遠處雪山忽然傳來的驚天動地的聲響,不禁相顧而視,心下均都在想:莫非是蕭楓搞出的。想到這,也不去喚那些蒙古騎兵,逕自飛躍而去查個明白。

    剛到了阿爾卑斯山腳下,那雪崩的威勢已然把他們三人給嚇到,暗忖:在這巨大的威壓面前,有誰可以全身而退?思慮了半天,心裡那些原先都是俾睨天下的人物,倘若遇到今次雪崩,想必亦是難逃一劫。心念及此,為蕭楓擔憂的心事也是越來越為沉重。

    如此咯巴等人在山腳下,足足等了兩日,卻仍是不見蕭楓的行蹤,待到第三日,山脈上雪崩泥流稍減後,三人分頭上山勘察了一遍,歸來後照舊無功而返。此次雪崩實是阿爾卑斯山千萬年來最大的一次,有些山形地貌經此雪崩亦是大大的改變,莫說是這三人,就是三百萬人也不定能尋找到蕭楓的蹤影。

    三人無法可想之下,只得讓咯巴率領三千蒙古騎兵先回中原,撒爾和拉旦再留下尋找……

    ※※※

    蕭楓在金繭裡不松而自松,不靜而自靜,直覺萬物同在,天地為一。

    腦海裡約翰臨死前所傳給他的記憶,也似靜淌小溪在心裡潺潺流過;體內金丹在挽救自身時早已盡破,此刻是金液瓊漿蕩漾週身,陽炁溫潤,暖融快暢。

    不知過了多久,激盪的金液瓊漿又是慢慢凝聚;在以為又要匯聚成丹時,卻竟然在毫光大發中,現出個金色小人。

    蕭楓心下大喜,曉得自己又是跨進一步,到了『化嬰』的修真境界,至此倘若再進一步,那就是修仙層次了。

    他閱遍道藏,覽盡典籍,知道這『化嬰』境界的象徵便是在體內破碎金丹,化為元嬰,只是這元嬰初成時定然是白色,由於破碎金丹,化為元嬰,實是要傾盡一生修煉之力,故而元嬰初成想變成金色,當真是癡人說夢了,只怕是『度劫』期的修仙人也尚未有金色元嬰,可自己的卻是金色,這一點讓蕭楓大惑不解。

    而且既然說是元嬰,那亦是長得像嬰兒般的自己,但是這金色小人長得煞是怪異無比,雖說與自己相若,可他卻有自己少年時的模樣。

    不僅如此,且還全身穿著金色甲冑,身後插飛雙翼,胸前太極鐫刻,額上萬字旋印,雙手虛握,其中漫天星辰流繞盤轉,化為無限銀河,倘佯在雙手的虛空裡,端的是神威絕倫。

    他那曉得自己所修煉的數種秘訣,俱是天下間一等一的修真密法,普通人想得其一,只怕也是萬難,而他卻是奇緣迭遇,既練道家仙訣,又練佛門密法。

    之後在那生死之際,約翰為了挽救教皇和百餘名教廷精英,竟又是把自身殘餘的力量和神識,一起輸送給了蕭楓,使得蕭楓無論力量還是精神都是倍增。

    眼下在這金色的大繭裡,又被他從約翰的記憶裡整理出了天主教的『十二天羅翼』的修法。

    經過這三教秘訣的淬煉,又加上這阿爾卑斯山脈千百年來所蘊藏的豐厚靈氣,此時蕭楓的未來走向,只恐是重陽祖師來瞧,亦瞧不出甚麼了。

    而他現在所修的功法也早已脫離了修真的範疇,若硬是要用修真的階段來衡量他的話,相信現在的蕭楓都可以直接飛昇了。

    只因他三教功法同練,那異空間通道裡的能量壁障,實是不知該是打開好呢,還是不理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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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 16:09:47 |只看該作者

第二二章 生死茫茫

金光繚繞的球形硬繭的表面漸漸『咯嚦嚦,咯嚦嚦』的裂開,不久,金光開始慢慢的膨脹開來,隨著金光的吞吐,繭狀物終於完全的破裂坍塌,一個金色的身影猛地破冰而出,伴著『轟』的一聲巨響,碎裂的堅冰四下激濺。

    那金色人影直衝雲霄,映著初升的旭日,在天際間盤旋飛舞,身後龐大的超乎尋常的金色雙翼隨風拍展,忽而振翼直升虛空,忽而斂翼疾沉而下,左飛右旋,大有扶搖九萬里的磅礡氣勢

    霎時那人影疾瀉落地,巨大雙翼激的地面的陳年積雪向外推湧,快速的形成一個數十丈大的褐色地帶,那人影落地之後只手撐地,半蹲跪在地上,背後的一對超乎尋常的金色巨大羽翼,在那人影的背後輕快而瀟灑的拍動了幾下,帶起了風雪的漩渦後,又慢慢的縮小,融入那人影的背後,直到消失不見,然後,慢慢的站了起來。

    抬起那張俊美得猶如天神的剛陽臉龐,忖著身上那件高貴華美,優雅細膩的金色甲冑,更顯豪情天縱。

    只看他仰頭朝天,氣沉丹田,一聲高亢清亮的嘯聲,好比波浪翻湧,直溢群山,氣吞風雲間,抒發了不知有了多久的惆悵情懷,嘯聲還未停頓,即又從山壑谷地裡傳來迴響,一時間千萬處嘯聲不絕;隨著嘯聲的漫天蕩漾,群山上的積雪又是緩緩滑落,傳來數聲冰塊落谷的巨大聲響。

    那人即忙神色驚駭的左右打量,只怕那日的恐怖一幕又是重演,那可如何是好,過了許久,連綿不絕的阿爾卑斯山脈重又萬籟俱寂,恢復了往日的安寧,直到此時,那人方才長舒一氣,心道:還好,還好,今天我蕭楓還沒有那天的倒霉,不然剛出來,恐又要陷進去了。轉念又想:還是快走,常言道君子不立危牆下。

    心念及此,瞅準陽光耀眼的地方,金色的雙翼『呼』的疾展開來,遮天蔽日的飛去了。

    這時的蕭楓實是連自己都不知,到底是進臻到了何等境界,直覺心想事成,諸般神通隨心所欲,翱翔於天際虛空;他此刻的最大願望,只是想盡早趕回中原,與雪兒會面,一訴那相思之苦。

    ※※※

    凌駕天穹,俯瞰蒼生,那種包容宇內,氣吞萬里的氣勢著實讓蕭楓喜不自禁。

    望著大地萬般的奇異,神奇絕妙的演繹,讓人當真是撲朔迷離,耐人尋味。那中原河山的壯麗景色和磅礡氣勢所透射出的震懾古今,激動人心的魅力,那千重萬疊的煥然壯闊,使得蕭楓壯懷激烈,感慨萬千。

    約莫這般的飛騰翱翔了數日,千里一瞬的快感,已讓蕭楓不覺中到了中原蜀地;俯視下方的千里大江如一條凌空飛舞的彩練,飄落在千巒萬嶂之間,裊娜多姿,款曲可人;綿延起伏的青山和婉蜒曲折的江水相偎相伴,相親相狎,惹人無限遐思。不錯,這正是中原蜀地的美好風景。

    蕭楓播開身邊的雲霧,收起身上的甲冑及羽翼,頓時變成了個赤裸裸的男身塑像,打量了一下自己,不禁啞然失笑,尋思著難道就這麼去找雪兒?只怕先是挨記耳光亦不定,先看看附近有沒人家,尋套衣服裹裹先。

    向下俯望,只見群峰映翠,田疇阡陌,但聞秀嶺茶歌,動聽優美,更夾著間關鳥語,彼鳴我和,好一幅適意暢懷的秦巴美景。

    蕭楓瞧準著一件遠處的孤零茅屋,外有三兩件衣裳,即忙飛快的一掠而過,就算有人見著,恐亦只當是自己眼花,可是場上的衣衫卻是少了一件。穿著並不合身的衣衫,蕭楓憑著往日的記憶,直往萬縣的唐家莊而去。

    ※※※

    可當他滿懷希望的到了唐家莊,所見到的儘是一片狼藉,斷褐殘碑,像是遭遇過火燒,又似有過雷劈,原先那富麗堂皇,廣廈華貴的山莊,現在卻只留下一片廢墟。瞧著這般的毀敗不堪,定然是有了數十年了。

    蕭楓望著這眼前的一切,但覺恍如隔世,如夢如幻,心中的悲痛剎那間充溢心頭,他心裡曉得自己被埋入冰雪裡,定是隔了好久。只是心裡還有最後一個希望,只盼著眼前的一切俱都是假象。

    這難道就是修真的代價,這難道就是自己一諾千金的還報,不要,我不要這樣……我要我的雪兒,我的雪兒。

    蕭楓心裡的諸般思緒,道不清,理還亂,悲苦,後悔,懊惱,哀慟這些種種感懷……紛至沓來,傷心失望下不由淚水涔涔而下,迷糊雙眼。

    「雪兒…雪兒…你在哪裡?…在哪裡啊?」蕭楓忽然發瘋似的狂呼嘶喊,那聲浪直如萬馬奔騰,層層迭迭的響徹雲霄。

    這句話發自肺腑,言出由衷,只震得周圍山谷皆鳴,但聽得群山響應,東南西北,四周山峰都傳來:「你在哪裡?…在哪裡啊?…雪兒…你在哪裡?…在哪裡啊?」

    過了許久,許久,只聞得自己的呼吸聲,心跳聲,口水的乾嚥聲,全心渴求的那天籟般的清脆動聽,卻是久久的未至。

    蕭楓便如一具石像般,在山莊的廢墟前呆立了一日一夜,直到紅日東昇復西墜;四下裡小鳥啾鳴,花香浮動,此刻春意正濃,寒氣徹骨。

    他此時只是在默默的憶著昔日雪兒的身影,及那溫柔的話語。

    「什麼玩意,竟要勞動我等一起出來迎接。」

    「蕭先生,一人在此不嫌悶嗎?你瞧那小道士與那番僧都在飲酒,你怎不去」?

    「蕭大哥,這一路你老叫我三小姐甚麼的,這個你不覺太見外了嗎?我單名喚雪,你以後可以喚我為『雪兒』。」

    「蕭大哥,蕭大哥,你知道這些天雪兒是多麼的為你擔心麼?看見你昏迷這麼多日,雪兒覺得好痛苦……好痛苦。」

    「蕭大哥,你放心,雪兒會和妙真姐姐一樣的來照顧你的。」

    「蕭大哥,你…你好些了麼?」

    「蕭大哥,謝謝你,謝謝你這麼的愛護我,我…我…我真的好感動。」

    再想到大軍西征前的那晚繾綣纏綿,殷殷話語,十五萬大軍出征時的溫柔長吻,梨花帶雨;心中的酸痛陣陣襲來,但覺手足冰冷,渾身無力之極。

    耳際裡似還有一個聲音不住的響動:「傻子!她死了,她已經塚木已拱,數十年之前早就死了。如今……哎……人事全非了,誰讓你在雪地裡待了那麼久。

    「不,不,你騙人,你騙人……」蕭楓先是大吼大叫,喊到後頭,音調是越來越低,直至湮沒無聞,那淒愴的泣聲直摧心肝,使人聞之落淚。

    野花落又開,幽徑獨徘徊。日暮西風起,伊人不再來。一時間,心頭眼底,新思舊緒,獨抱影,悄吞淚,往事怎堪追憶?

    蕭楓的腦海裡忽然浮起一念:雪兒待我如此情義深重,想必恩師亦是曉得的,對,上終南山去,去找恩師,興許恩師會知道雪兒的下落。

    想到這,他已然是片刻也待不下去,『呼』的雙翼振展,直飛蒼穹,往那終南山而去。

    終南山是秦嶺山脈的一段,西起武功,東至藍田,千峰疊翠,景色幽美,素有『仙都』及『洞天之冠』的美稱,亦是當今天下修真第一名門全真派的駐紮之地,其門派重地重陽宮就在這裡。

    蕭楓俯瞰全山,尋著那重陽宮就想直落過去,不曾想,此時的終南山卻是道觀林立,宮室連綿,一時間竟是望不到重陽宮的確切方位;要知他當年上山,那是在昏迷之後,山上歲月裡,卻亦未曾下過山,一直在古墓裡潛心修煉,後來就算下山了,亦只到了半山腰,住在祖師重陽真人當年的茅屋內;實是對重陽宮印象不深。

    飛來飛去,心急火燎下,尋思:隨便找一家道觀,問了再說。心念及此,雙翼回收,落於地上,沿著山道向上狂奔,蜿蜒盤曲間,不多久,前方濃密樹林裡現出一道觀,佔地不大,可琉璃瓦頂,異角飛簷,煞是壯穆森嚴。

    蕭楓心不慮此,亦無心去欣賞這道觀的建築精美,到了觀門前,微一打量,見有『白鹿觀』三個大字,心道這莫非是重陽宮的分觀。

    此刻天色已暮,觀門虛閉,蕭楓伸手推開,隨著一聲『支呀』,走了進去,還未待他問話,卻有一小道童,飛速跑來,大嚷道:「施主,今日已晚,倘若想燒香,叩拜仙尊,那就明日來吧。」手中提了方抹巾,估計正在打掃山門。

    蕭楓見他清清秀秀的好似當日的志常師兄,不由微生好感,笑道:「我可不是來燒香的,我是來找人的。」

    小道童聽他說要找人,便問道:「那施主想找誰啊?」

    「哦,我想找長春真人,或是重陽宮到底如何走法?」蕭楓隨意的答道。

    誰知小道童聽了蕭楓的話後,竟是用一幅,施主大約你是白癡的神色望著他,用同情的口氣道:「施主,你,你沒說錯吧?敝教前任掌教長春真人早已飛昇仙境,你竟是想找他老人家,難道你……」話雖未說完,其義卻是不言而喻,擺明了難道就憑你還想升天不成?

    蕭楓聽完小道童的話,猶如青天霹靂,著實震駭莫名,手一疾伸,抓住小道童的胸襟,厲聲道:「胡說,你胡說,連你亦在騙我。」

    這時的全真教經元帝忽必烈的敕封,為天下所有道宗之首,當真是如日中天,別說是普通的燒香人,就連皇親貴戚也是對全真教敬畏萬分。

    小道童平時在這全真分觀,何時遇到過這般對他疾言厲色之人,故而見著蕭楓那般凶相,一時間差點被他嚇暈,竟是大哭起來,好似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蕭楓見他一哭,腦裡也瞬時有些清醒,心道他畢竟是我同門,怎可如此待他。即忙鬆了手,口氣轉而溫和的安慰道:「莫哭,莫哭,我也不是有心的,這樣吧,你先告訴我重陽宮到底怎麼走,如何?」

    那道童徑是不理,仍在大聲啼哭。蕭楓瞧的心煩,大聲喝道:「別哭了,快告訴我,重陽宮到底怎麼走?」

    小道童被他凶狠的一喝,卻也學乖,生怕蕭楓下手害他,即忙回道:「往…往山上,最…最亮的地…方,便…是的了。」

    蕭楓聽完,身形一閃,即已不見蹤影,小道童大駭,不禁驚聲叫喊:「師傅,師傅,我…我遇到鬼了!!!」

    ※※※

    蕭楓順著盤曲山道,疾奔縱躍,向著山上燈火最為通明之處飛去。

    閃入蕭楓眼簾的是一座佔地極廣,宮室連綿的浩大宮殿群,上部外側築雉牒,內側砌宇牆。宮牆四角各有一座結構精巧的角樓,都是木結構。

    寬大的宮門,下沿數十石階,黃琉璃瓦頂、青白石底座,飾以金碧輝煌的彩畫,其構造之嚴謹,裝飾之精美顯得金碧輝煌,莊嚴絢麗。整個重陽宮,氣魄雄偉,豪華壯觀之極。

    蕭楓歎道:「小時尚未注意,如今一看,沒想到我全真派的重地重陽宮竟是如此宏偉壯觀,雖說我未上過天,可這宮群只怕與天界的靈霄宮相比也不會遜色多少了。」

    他那曉得這重陽宮實是元帝忽必烈命人重新擴建過的,一是為了籠絡全真教,二是出於對蕭楓的懷念,三是假意尊崇道教,讓漢人有所歸心。其目的之複雜,不愧蕭楓那時教導了他那麼多日的漢家儒學,及道藏經義。

    蕭楓留足須臾,即又騰升翻牆,浮懸在重陽宮的中央上空,四下張望,瞧著此起彼伏的殿群,甚感為難,不知長春真人到底住在那一件。正在煩心之際,忽然腦裡靈光一現,尋思:我先大嚷一番,讓宮中之人自來尋我,就算吵翻了他們,權當是清晨的早煉吧,對不起了,各位師兄弟,我蕭楓實有大事需得尋找恩師。

    心念及此,吐氣開聲:「師傅,師傅……志常師兄,志常師兄,你們在哪裡?」其聲宏亮渾厚,蕩漾於萬間殿群之中。

    重陽宮眾人聽得如此大聲,委實驚訝無比,低階弟子不由個個聞聲而出,瞬時數千名老老少少的道士,四下湧入,到了聲音發出之地,卻未見著有人,心下均疑,尋思著:到底是何人有此膽量,竟拿掌教真人的名諱來開玩笑。

    正在眾人思量之際,適才那聲音又是傳來,「喂,各位師兄,師弟,你們知道我恩師長春真人的房間在哪麼?」

    重陽宮眾人遁聲望去,但見一人不溫不火的浮懸在半空,衣衫襤褸,看來就是個窮困潦倒,或是神經有瑕之輩。可也有人在想:此人約莫是我全真派的大對頭,瞧他那騰升虛空的輕功,就知是個武藝絕強的高手。還是等教里長老來了再說。

    蕭楓見著這些全真弟子均都仰首望著自己,甚覺希奇,心道這些人怎麼搞的,我告訴他們想找恩師長春真人,可他們不僅不去通報,還這麼如臨大敵的盯著自己,難道派裡出了甚麼蹊蹺事?

    正在這些全真低階弟子劍拔弩張之時,忽傳來一個清越明朗的聲音:「小師弟,是你麼?你是小師弟蕭楓麼?」語聲裡透著無比的激動和驚喜。

    蕭楓即忙望去,只見一個約莫五十餘歲的老年道士,正站在遠處的殿角廊簷下,雙目沁淚,神色歡欣的瞧著自己。蕭楓心道:這是誰啊?看他神色似是認識於我,且他還能道出我的名字。

    心裡疑慮間,隨風飄去,晃蕩到老年道士的身邊,雙目凝神聚視,只見這老道士滿面紅光,顎下一叢長長的黑鬚飄在胸前,精神到也矍鑠,似乎是有些影像,隨著腦裡記憶不斷翻過,漸漸的越看越是心驚,越看越是肉跳,直覺這世間之事莫非都是一場玩笑不成。

    那包容宇內的胸襟,那俯瞰蒼生的魄力,此時不覺中已然半點皆無,只是語聲顫慄的喃喃細語:「你,你莫非就是志…志…志常師兄?」

    蕭楓心下當真是不願意眼前這老道士就是李志常,可是記憶裡的影像和現在這張飽滿滄桑的臉,卻又是如此的相符相合。

    「呵…呵,小師弟,你總算認出我了。」老道士李志常欣慰道。

    蕭楓聽到他自承是李志常師兄,不由雙目發黑,腦中被熱氣一激,差點從半空裡跌了下來。

    翌日清晨,蕭楓站在重陽祖師昔日所居的茅屋前,遠眺著山下的古墓,實是思緒萬千,不禁雙目迷糊,黯然落淚。

    原來自己被埋雪山之巔竟是有了三十餘年,恩師與六位師伯師叔依賴了古墓之妙奧已然悟道飛昇,志常師兄接替了掌教大位……雪兒的行蹤卻仍是渺無音訊,如今這人間塵世,對於自己當真是人事全非,恍如隔世。

    望著繚繞山頂的層層白雲,直覺流雲多變,猶似人間情事,心馳神醉中卻有聚散兩依,群卉爭艷裡卻有春殘花落。

    淚眼漸漸模糊,那綿綿柔雲在山風的塑鐫下,依稀竟是融成雪兒的盈盈俏容,且還言笑晏晏,心驚之刻,即忙揉揉雙眼,之後但是失望一片。

    心悲切,神暗傷,十年生死兩茫茫……無處話淒涼,心中的酸意使得他胡思亂想不已,直覺雪兒興許就在那山下的古墓裡修真悟道,一直的在等待著自己。

    可是心念一轉,頓又覺此望渺渺,不可思議之極,恩師已然飛昇,倘若讓雪兒在古墓裡修真悟道,又豈會不告訴志常師兄。

    回憶與雪兒相處許久的情義,不禁黯然神傷,兩行淚水滾滾而下。

    山風吹飄起他的衣袂,眼前山色景物,都變成一片模糊,真兒香殉汴梁城下,已使他腸轉百折,傷心千回,曾幾何時,傷心離別之事卻又重演。

    尋思眼下這偌大塵世,自己竟無片地佔足之所,難道自己的未來還真的在天界不成?

    啞然無語下猶如行屍走肉般的踉蹌下山,向志常師兄告別的事也早已拋到九霄雲外。

    ※※※

    就這般的行走了不知多久,這日眼前出現兩條岔路,不知向那一條走才是。想到這,左右的打量了下,左側一條岔路較為寬敞,右首另條岔路卻甚是荒僻。此刻他心裡委實不想再見他人,當下踏上右首那條荒僻小路。豈料這條路越走越寬,幾個轉彎,竟又轉到了一條大路上去。

    如此行了不久,依稀傳來一聲慘叫,蕭楓留足片刻,卻是毫無所覺,於是仍然前行;忽然身後的遠處又是一聲慘叫,其聲尤是臨死之前的哀呼,心下微驚,不知是否需去探視,思量須臾,心道雖說自己正煩,可亦不能見死不救。

    當下御風疾射,遁聲尋去。誰知聲量雖響,相隔卻也甚遠,跑了許久,方到地頭。

    一輛馬車,孤零零的橫倚在路邊,地面凌亂,好似剛有人在這拚鬥過,車下躺著一具血屍,瞧著衣狀打扮,便知是個馬車伕;全身橫七豎八的佈滿了刀痕,諒來是被人亂刀戳死;地上散落了些銅錢,由此看出這馬車伕必是遇到了強人,在搏鬥之後,終被人弒殺。

    知道此人已然無救,疾步上前,撩起馬車車廂的門簾,裡面空無一人,只有一張薄席鋪在廂底,顯得甚是空蕩整潔。

    轉首四處巡視,卻是已然杳無人跡,蕭楓心知其因是自己神不守舍的緣故,才使得此人枉遭橫死,倘若自己在第一聲慘呼便即尋來,興許還或有救,一時到覺得頗為歉仄。

    隨手揮出,地上頓時現出一個土坑,右手再揮,那屍首立刻浮騰而起,順著氣勁緩緩滑入坑裡,接著一股無形的力量擠壓著土壘,瞬時便抹平了原先土坑凹下的地方。

    蕭楓望著那馬車伕葬身之所,尋思著:這人的生命當真是脆弱無比,一刻前尚還駕著馬車,眼下卻已被強人所害,葬身異鄉。

    眼下的蕭楓實是多愁善感到了極點,他不曉得自己的修真功境已然倒退了許多。

    蕭楓凝視了良久,忽而轉念想到:誒,對了,想我若是要尋得雪兒蹤跡,如要一直翱翔天穹,那是萬無希望的,不如做了這馬車伕,行走天下,一來尋找雪兒,二來也可賺些銀兩,省得再去偷竊他人的衣衫了。

    心念及此,騰身一躍,便即坐在了馬車的轅頭之上,揮起長鞭,一個響亮的「啪」聲,長鞭落處,那馬撒開四腳,沿著寬大的官道,狂奔而去,只是在車後掀起陣陣塵霧。此刻他身上穿的衣衫仍是那日在田野裡所竊,是以不從氣質上看,乍眼瞧來與窮苦行當出身的馬車伕,卻也甚是相像。

    那馬精力到也充沛,拉了一車竟是步履如飛,不須再加鞭揮,馳得也如瘋了一般,道旁樹木紛紛倒退,委實迅捷無比,蕭楓說不出的歡喜。

    只是想到自己身無分文,別說是自己的食用,就是那馬的草料亦是無錢購買,自己到是無妨,就是數年無所吃喝,也能挨過。一時雙眉緊皺,只盼途中就有生意上門,也好賺些錢來,先餵飽了它。

    可是方今天下戰亂不休,百姓若是不必要,委實不想出門遠行,以有不測,故而行了足有百里,還是未接到一單生意。

    如此過了兩日,眼見天色漸晚,只見前面房屋鱗次櫛比,已然到了一市鎮;那馬亦有兩日一晚沒半點草料下肚,腹中早已餓得咕咕直響,在一客棧門前,聞到店中香味,無論蕭楓如何呵斥揮鞭,它卻是半步不動,只是跺腳長嘶,暗中思忖:我怎這般倒霉,換了個主人,卻是一吝嗇,只知壓搾馬力,不知體恤;想我這馬中帥哥,難道竟被這吝嗇活活餓死不成。不行,今天我就是被打死了,也好過被餓死。

    正在一人一馬互相較勁之時,有一清脆悅耳的聲音道:「喂,你的馬車能雇麼?」

    蕭楓聽到這天籟之音,即忙放棄了與馬的戰爭,轉首望去,只見店棧的門口,站了位青衣姑娘,只見她臉上薄施脂粉,一頭青絲梳得油光烏亮,鬢邊插著一朵珠花,迎風搖曳。正裊娜多姿的瞧著自己。

    「姑,娘,你…你要雇…我的車?」蕭楓吃吃的好似夢寐般的問道。當真是沒料到,在此窮困之際終於有人來雇他的車,一時之間,委實不敢相信。

    「那當然,不想雇你的車,你以為姑奶奶我站在門口發癡啊?」那姑娘神色凶蠻的回答道。

    蕭楓亦覺自己的問話著實有點傻,是以也並不生氣,到覺得眼前這青衣姑娘的嬌嗔薄怒,與長安初會雪兒時有些相仿,不覺中有些親近。即忙道:「姑娘,你別生氣啊,我這車當然能雇了,隨便那裡都可以,只是……能不能先付點銅錢,我這馬還餓著呢!」

    青衣姑娘聽到蕭楓的回答,不禁『噗嗤』一聲,笑道:「感情要不是姑奶奶想雇你的車,你和你的馬怕不是都的餓死了?」

    蕭楓尷尬的一笑,亦不說話。

    「小二,把這馬車上的馬御下,好好的餵它,這帳就算在我家小姐的頭上」青衣姑娘對著客棧裡的小二脆脆的喊道;繼而又向蕭楓嬌笑道:「你也進來吧,吃些甚麼,儘管算在馬的頭上好了。」說完,止不住的自己『咯咯咯』的先是笑了起來。

    蕭楓聽她如此一說,更是羞慚,尋思:還是不要隨著她了,不然不知要被她如何奚落。是以臉色通紅的說道:「不用小二餵了,我這馬是認人的,除了我,別的人餵它,它是不吃的。」

    「那好吧,就你餵它,明日五更,一早出發,你可別睡遲了。」青衣姑娘最後又是揶揄了他一下,說完轉身進了客棧,只留下陣陣香風。

    「好,我知道了。」蕭楓在她背後大聲的答道。不禁暗忖:姑奶奶,你快走吧,我可真吃不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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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 16:10:10 |只看該作者

第二三章 車伕歲月

蕭楓隨著店裡的小二到了客棧的後院,把馬御下,車子逕自停在院門旁,牽著馬兒到了院裡的馬槽。

    小二這時說道:「兄弟,這裡就交給你了,我可還得回去做事呢!」

    蕭楓即忙笑著說道:「好,好,辛苦你了。」

    小二不置可否的掉頭就走,他知道在這窮車伕身上也敲不出油水,有的在這嚕哩嚕說,不如早點回到店裡,或許有所收穫也不定。

    說來這馬兒亦是奇怪,原先是死活不動,可瞧見蕭楓跟著小二時,它卻好像是曉得有的吃了,只是輕輕一拉,它便腿腳撒得歡奔;眼下見了馬槽裡的草料,早已埋頭苦幹,甚麼主人不主人的,在它心裡,現在委實連根草都不如。

    蕭楓見它那幅『餓死馬鬼投胎的吃相』也不由好生失笑,等了會,見它已是有些半飽,便提了桶水,大大的為它搓洗了一遍。

    洗淨之後的馬匹卻是甚為神俊,龍背鳥頸,骨挺筋健,通體灰白,雖有些黑色雜毛,可亦並未減少它的威風。

    如此一來,蕭楓更是喜歡,加倍的細心照料,在旁人瞧來,他還真的是個惜馬如命的愛馬車伕。

    又過了半晌,蕭楓見馬已然吃完草料,只因由於自己的緣故,使得這馬兩日一晚都沒吃過片草,心下著實歉疚,便憐惜的用手在它背上來回的撫摩。

    那馬本是對蕭楓怨恨甚深,可眼下剛剛餵飽,又覺蕭楓的撫摩極為舒服快暢,一時間起初的怨懟已是煙消雲散,暗忖道:有了這般的主人到也不錯,飯後還有按摩服務,不錯,是不錯……漸漸的微閉馬目,閒然自得,心爽無比。

    蕭楓撫摩了一陣,側眼掃顧下,見它好像一幅甚是享受的模樣,不禁心中一動,尋思:不如用靈力為它伐筋洗髓,改善下它的體質,一來賠贖下前兩日餓壞它的罪愆;二來此馬,日後尚需隨我行走天下,尋找雪兒,倘若總是與適才那般模樣,其不糟糕透頂。

    心念及此,即刻微發靈力,頓時一股泊泊然,綿綿然的溫和靈力,順著蕭楓的右手,直往那馬的全身經脈行去。

    馬兒初時尚覺暖洋洋地說不出的舒服,全身軟癱,便如在冬日的太陽下曝曬一般,只感身暢心爽,樂此不疲。直覺這主人實在是天底下最好的了,竟弄的自己這般舒服,日後到要好好的賣力,經常的討好他。

    可過不許久,又覺有無數的氣流在自己的渾身奔突竄躍,搔撓萬分,猶似萬千蟲蟻啃咬咀嚼,著實難過之極。如此一來,馬兒不禁心下著慌,只道主人是要尋釁報復自己。

    隨即就想縱躍奔騰而去,可是一股大力穩穩的壓伏,卻是動不了絲毫,心下當真是對蕭楓憤恨填膺,直覺此人喪心病狂之極,竟為了這許小事而來懲治自己,馬心委屈之下,眼裡淚水涔涔而下,瞧來確實悲傷萬分。

    蕭楓靈力滾出,猶如珠玉跳躍,又如玉泉飛濺,馬兒身上的條條經脈,竟是被他在盞茶內豁然貫通。此刻的馬兒已是受不了那種痛苦,早已疼暈了過去,身上佈滿了伐筋洗髓後分泌出的污垢雜質,顯得甚是髒臭。

    於是蕭楓趁它兀自昏迷不醒,便又替它搓洗了一番,隨著水跡洗處,馬兒的毛色竟是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原先的灰白已然變成了潔白一片,給人種極為聖潔的味道。

    蕭楓靜靜的瞧著自己的傑作,心下當真是欣喜萬分。

    ※※※青衣姑娘細腰扭擺著回到自己的院裡,她適才瞧見蕭楓那麼專心的餵養馬兒,心中已是疑慮盡去。也不是她疑心極巨,實是此事干係甚重,倘若這馬伕是蒙古人派來的奸細,豈不觸擊小姐的安危。

    想想小姐的恩典,自己是一世也報答不了,只有忠心的服伺小姐,方是道理。

    一路走來,曲徑通幽,假山流水,周圍很是乾淨利落,道邊尚且點綴了些花草,顯得甚具匠心,瞧得出這家客棧的老闆,在生意上也化了番心思,能讓過客有個舒心的居住環境。

    片刻之後,姑娘即到了一座廂房門前,用手輕輕的在門上敲了兩下,須臾即從房裡傳出一個圓潤清盈的聲音:「是小青麼?進來吧!」這聲音倘若讓男人聽了,包準色授魂予,無法移步。

    就算是聽慣了的小青,亦不由倏忽呆然,隨即晃了晃腦袋,暗忖:小姐可真是厲害,別說讓人瞧見她的面容了,就單單是那泉水叮咚般的嗓音,就能讓人為之甘願赴死,想來此次邀請武林群豪,共赴國難,必也有望。

    心念及此,微微的推開門扉,只見屋室不大,佈置卻是極見講究,桌椅几榻,無一而非竹製,牆上懸著一幅墨竹,筆勢縱橫,墨跡淋漓,頗有森森鬱鬱之意,中央且有一鼎,香煙裊裊,就由那鼎中升出,沁人心脾,甘之如飴。

    這客棧的上房,卻是頗為風悠雅致,別有情趣。

    桌邊斜靠著一黃衣少女,正在支頤沈思,神色淡愁,黛眉峨掃下,明眸亮唇,膚色凝脂如白玉,在透過窗格的餘輝下,晶瑩通透之極;配上那雅麗高貴的動人氣質,更使她有種超乎眾生,難以攀折的絕世仙姿。桌上尚放著一具瑤琴,一管洞簫,瞧來此女還是個博才多藝之人。

    只是眉宇間的憂愁淒惻,使人不禁油然而生,愛憐惜疼之心。

    小青到了房裡望見黃衣少女的脫俗憂姿,不由大受感染雙眸沁淚,慼然道:「小姐,你還在擔心少爺麼?少爺有張管家照看著,你就放心好了。哦……馬車已經雇了,明天五更就能啟程。」

    黃衣少女微微晗了晗臻首,朱唇輕啟,說道:「辛苦你了,小青。」

    小青聽了,急忙說道:「小姐,你對我的大恩大德,今生今世我怎報答的完,這許小事,豈敢讓小姐來謝我。」小青臉色漲紅,為小姐謝她的事,甚是著惱,覺得小姐太當她是外人了。

    黃衣少女嫵笑道:「小青,我以前對你的恩情,亦不用老是掛在嘴邊,你不嫌煩,我都嫌了。其實我早就和你說了,你我二人情同姐妹,自父王罹難,你就一直陪著我,開導我,倘若這些年沒有你在我身邊,真不敢想像我會怎樣。」

    「小姐……」小青聽了黃衣的一番話後,直覺心血沸騰,就算是當場死了,亦是願意了。

    「小青,那車伕可靠麼?你覺得他人怎樣?」黃衣少女想起了僱車的事,此趟去的地方,可是極為隱秘之處,辦的事情,也甚是緊要,倘若車伕是個碎嘴,豈不麻煩。

    小青也是孩子脾性,方纔還是俏眸紅腫,可是想到了蕭楓與馬兒在店門口的對恃,及自己尋他玩笑時,蕭楓那幅無可奈何的苦喪臉,不由的黠笑道:「他人麼……,還馬馬乎乎吧,只是約莫有些傻冒,人到是挺好玩的。」

    說完後,憶起蕭楓那張充滿陽剛魅力的秀逸俊臉及那雙清澈幽邃的眼晴,暗忖道:憑那人的相貌到是與小姐甚是相配,只是…哎…就他的行當和地位,實在天差地遠了。

    翌日早早,蕭楓就牽著馬兒在外面溜了一圈。

    那馬兒自昨日被蕭楓伐筋洗髓後,就一直昏迷到今日凌晨,起初醒來,對著蕭楓甚是不善,可在蕭楓的挾制下只得乖乖的隨他出去。

    一路奔馳,它自己都覺得今日不知是甚麼時節,直覺勁力充沛,精神抖擻,渾身好似有著用不完的力,撒開四蹄猶如逐日追風,倘若不是蕭楓硬把它拖住,或許它就此一日千里。

    當它在小河邊飲水時,發現自己的毛色變得那般柔美純潔,更是喜不自禁,狀若癲狂,它自然曉得,自己今日的渙然一新,定是昨日的那番鑽心痛楚所換得,雖是無比難耐,可有這般成效,亦是值得;而其作俑者也就是這個新任的主人,日後只要自己的馬屁拍的到位,想來這好處是逃不了的。

    直到此刻,這馬兒方才識蕭楓是它真正的,且是唯一的主人。對蕭楓的諂媚,實是到了極處,瞅著有空就把那大大的腦袋往蕭楓的身上蹭去,其曖昧的表現,著實令蕭楓噁心不已。

    蕭楓撫著它的馬背,不由對它笑道:「瞧你這纏樣,和撒爾、拉旦到是有些相仿;都是得了便宜就賣乖。不如我以後就叫你『撒旦』吧。」他可不知道,隨便的替馬兒取的這個名,卻是在西方大名鼎鼎的沒人敢說的稱呼,那是魔鬼的禁忌。

    那馬兒自伐筋洗髓後,或許此刻神智大開,聽了蕭楓的話,大為歡奔亂跳,長嘶不已,就似贊成了一般。

    當小青主僕二人在客棧門口,為馬兒的神俊而驚訝時,蕭楓不禁自豪不已,可是隨即差點被小青的一句話給氣死:「呦,這馬到怪俊的,可這駕馬的人麼,卻不咋樣,簡直不配。」

    蕭楓本待要回她,但心想,好男不和女鬥,現在她可是自己的主顧,何況與她耍嘴,得罪了她,豈不冤枉。轉念暗暗好笑,想不到自己竟是過上了看人臉色的日子。只是覺得奇怪,為何這小丫頭,總是找自己的麻煩。

    黃衣少女瞧見小青譏嘲蕭楓,也並未多話,只是默默的上了馬車,隨即輕喚了一聲小青。

    小青見蕭楓並未理她,大感無趣,她也不知為甚,每次瞧著馬車伕吃癟,總覺甚得其樂。

    如此蕭楓問明去處,即駕著馬車恍如一道輕煙,在寬暢的官道上疾馳,既快又穩,好似陸上行舟;馬兒拖著車子亦覺輕鬆,腳下輕快,猶似騰雲;一路上真是春風迎面馬蹄急,流雲扶身鬃毛飛。

    至日暮夕墜,由於蕭楓路途不熟,再加馬兒跑的委實過快,竟在無意裡錯過了宿頭,望著夜色漸晚,這時的馬兒也有些乏了,四蹄也開始東倒西歪,白天那般的急趕緊馳,實是仗著一股新鮮勁,畢竟它伐筋洗髓亦不多久,潛力尚未完全挖掘,這其中的好處,也只能隨著時日,慢慢體現。

    無奈之下,蕭楓只得把馬車趕到路邊的一處樹林裡。

    車子歇好後,蕭楓即對車裡的主僕二人道:「姑娘,白日馬車走的急了,眼下卻是錯過了市集,只好勞煩姑娘們今夜委曲一下了。」假若不是馬兒確實累了,他也不想讓小青有此藉口來怪罪。

    果然,小青聽了後,先是重重的『哼』了一聲,繼而冷聲說道:「你是否見我主僕兩人都是婦孺,想要心存不軌啊?」

    蕭楓聽了小青的話,不禁心下不悅,沉聲道:「想我蕭楓也是堂堂男兒,難道會有此齷齪心思,姑娘,你瞧人瞧得太低了。」說完後,逕自牽著馬兒尋處水源,飲水去了。

    其實他心裡對這主僕兩人,亦覺得甚是怪異,雖說瞧來也有些武藝,可是這兵荒馬亂的,她們卻要千里迢迢的先到襄陽,後到廣州。且一路聽來,眼下的襄陽已然被蒙古人佔領,而廣州城還是大宋和蒙古人的主要戰場,就憑她們兩人,再加上那黃衣少女的絕世仙姿,難保不會有強人覬覦美色,或是被蒙古人瞧上強搶回家。

    不過他又忖道:這主僕兩人亦算運氣極好,千百輛馬車裡,偏偏選中自己,冥冥中自有天意,如此一來,不把她們兩人送到安全的地方,自己卻也放心不下。想到這,暗自搖頭不已,為自己的這般性情,著實歎息,雪兒下落尚且未明,眼下卻又擔此繁務。

    待到蕭楓走遠,黃衣少女忽然對著小青微笑道:「小青,你為何老是喜歡尋釁那車伕,莫不是……咯咯?」話雖未完,其言卻是明白無比,挑明了就是小青你,難道瞧上他了。

    小青被黃衣少女如此一說,不由臉色通紅,著急道:「那啊,小姐,你到底在說甚麼嗎?我可聽不懂。」

    黃衣少女見小青真有些急了,便也不開她玩笑了,只是正容道:「小青,你難道沒看出些甚麼嗎?首先,單單他的氣質風度及言談舉止,就不是一般的馬車伕能有的;再加上適才他對你的那番話,聽得就讓人覺得有種壯志豪情,氣吞山河的味道。是以我認為他絕不是一個馬車伕那麼簡單。」

    小青聽得黃衣少女的這番分析,立時臉色突變的道:「小姐,你是說他,難道會是蒙……?」

    黃衣少女不等她說下去,即忙摀住她嘴,薄嗔道:「為何這麼不小心,我們現在是甚麼處境,不能亂說的!我的意思,也不是說他是壞人,只是…算了…算了,不說了。」

    這時的小青早已嚇得連吐香舌,忙不迭的不住點頭,生怕自己說漏了嘴,使得小姐怪罪。

    蕭楓牽著馬兒很快的便尋著了一條小河,河裡,水色清澈,魚兒歡躍,河邊的青草到也肥嫩,可馬兒飲了水後,卻仍是象前兩日一般,遞到嘴邊的青草,看也不看,只是打著響鼻。

    見它非要吃店家裡買來的含著酒糟的草料,蕭楓亦是無法,只是尋思:這可怎辦?馬兒的胃口已然被它的前一主人給養刁了,眼下叫我到那去替它買草料,只是如若任它餓著肚子,明日又那有氣力繼續拉車。

    正尋思著呢,突然被他想起一法,只是不知管不管用,眼下也惟有試試了。

    但見他雙手輕舞,恍若抽絲剝繭,河邊青青水草,隨著他的兩手來回的揮擺,漸漸的枯萎了大片;便聽他輕叱一聲,忽然兩手間猶如火燒,升起一團熊熊烈焰,燃燒了許久;當他攤開右手時,手心裡便多了一粒龍眼大小,色澤清碧,晶瑩流離的丹丸,那上面所散發的清香,陣陣誘人之極。

    蕭楓神色驚喜,只因他想,既是馬兒不願吃那青草,不如用五行道術提煉出草中精華,再合上《太陰悟真篇》內的煉丹術,配成丹藥來給它服用,瞧它是否仍是那般嘴刁。只是自己,亦是初次運用《太陰悟真篇》裡的煉丹術,也不曉得是否能成功,把握委實不大,可現在竟然一蹴而就,怎不興奮。

    這下還沒待蕭楓把丹丸遞給它,馬兒早已聞到丹丸的異香,垂著腦袋,跑到蕭楓身邊,左蹭右蹭,張大了馬嘴,吞嚥不止。

    蕭楓見了,不禁好笑,拍了拍它腦袋道:「你到曉得有好東西了,看來你到並不太笨麼!」說完,便把哪粒丹藥送到它嘴裡。

    馬兒『咕咚』一聲,就已服下,隨即雙目微閉,頗為回味。

    蕭楓瞧它服下丹藥,即用靈力替它加快運行藥力,須臾之後,就見馬兒四腿哆嗦,連放了好幾個響屁,其臭無比。蕭楓心下暗笑,看來這馬屁也不是那麼好拍的。服下丹藥的馬兒,精神重又振作,肌腱處更見強壯,馬蹄跑動時,那滾動不已的板狀肌腱,配上隨風飄舞的鬃毛,顯得猶如天之神馬一般。顯出了一股俾睨萬馬的氣勢,雖說此刻周圍並無它馬,可從它意態舉動,卻是一覽無遺,當真是一匹罕世神驥。

    回到馬車的駐停處,蕭楓遞了壺清水給小青。

    誰知小青接過水後,向著蕭楓嫣然一笑道:「怎麼啦?生氣啦?我也是和你開個玩笑罷了,你既是堂堂男子漢可別跟我這小丫鬟慪氣啊!氣壞了,可不值得。」說完,對著蕭楓眨了眨眼,風亦似的鑽進了車廂,留下了一串銀鈴似的笑聲。

    蕭楓苦笑不已,直覺遇到這個丫頭,實是自己的一個劫數。

    半夜時,黃衣少女取出一管玉簫,坐在馬車上,仰望明月,輕輕吹響;但聽簫聲迴旋婉轉,清雅亮麗,忽高忽低,忽輕忽響,低到極處之際,每個音節仍清晰可聞;高到頂點之時,其聲震人心腑;漸漸低音中偶有珠玉跳躍,清脆短促,此伏彼起間,高音漸增,先如鳴泉飛濺,繼而花團錦簇,更夾著間關鳥語,彼鳴我和。

    黃衣少女一邊吹著玉簫,一邊想著心事,直覺國事,家事,天下事,紛紛擾擾;國將覆,家已亡,天下爭鬥,何時能休,美艷不可方物的玉容上,不覺中悲切萬分。

    蕭楓原先隔的老遠,曲臂枕頭,仰天而臥,感著拂體涼風,瞧著斜掛柳梢的一鉤殘月,甚是適意暢懷;可是聞著那悠揚柔和的簫聲,不禁斜眼微睨;瞧見黃衣少女淒惻傷痛,萬念俱灰的模樣,竟是怔怔的癡了,觸動心事,不知不覺的也是長歎一聲。

    將黃衣少女的那張仙姿脫俗的玉臉幻想成為雪兒清麗絕世的容貌,癡癡的瞧著,臉上不禁流露出了祈求、想念、愛憐……等等種種的柔情。

    簫聲漸漸的百鳥離去,春殘花落,但聞雨聲蕭蕭,一片淒涼肅殺之象,細雨綿綿,若有若無,終於萬籟俱寂。直到簫聲停頓良久,蕭楓這才如夢初醒,不由慚愧不已。

    這時的黃衣少女卻是另有一股心情,適才蕭楓望著自己的神色及那失魂落魄的一聲歎息,她已然全都看在眼內,聽在耳裡;亦不知為何,倘若是他人這般的無理,自己早就斥責他了;可就是眼前這個飄逸瀟灑的車伕,自己卻是無論如何的說不出口,但覺的一切是那麼自然,又是那麼的應該;好像自己的簫聲本來就是想吹奏給他聽的。

    不說黃衣少女此刻的怪怪心情,但說蕭楓適才的表現,小青卻亦明瞭於心,一時間讓她緊張萬分,心道:待會,我可不能睡,需得為小姐守夜至天明,才能放心。

    夜晚歇息時,小青確實做到了枕戈待旦,由于小姐的姿容實在太過絕美,她可不放心,雖說小姐說過這個車伕不是壞人,可是防人之心卻不能失。故而翌日出發時,小青仍是睡眼惺忪,懨懨欲困。

    蕭楓自是曉得她的心意,可亦並未生氣,相反對小青的一片忠主之心,著實佩服得緊。

    翌日,蕭楓駕著馬車,蹄如奔雷的就往襄陽急趕。

    這黃衣少女雖為當世極尊貴之人,可像『撒旦』這般的神駿,卻是從未見過;瞧著蕭楓竟只是用它來拉車,不禁暗自咂舌,心下惋惜。對蕭楓的來歷,她也是越加的猜測不透,只感好奇,外加神秘。

    可馬兒卻是不知,其時,他實已晉身到馬王的層次,且還興許不止,但它早已習慣了這種勞碌的生活,故而亦不覺其苦。再加蕭楓不斷的為它煉製丹藥,是以,它簡直就是掉進了幸福的海洋。四蹄奔馳間,更是益發的迅疾,只盼著蕭楓,每日能多給它吃份靈丹。

    蕭楓路上的這些時日,在煉丹的經驗上,委實增加的很多,他天資本就聰穎,心神鑽入下,這煉丹的技巧及程序,當真是無師自通,直臻上境。

    一路上,就在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妙悟中,接近了目的地。

    襄陽城座落於漢水中游,西接川陝,東連江漢,南通湘粵,北達宛洛;號稱七省通衢之地。自宋朝守將呂文煥堅守五年,在外無援兵,內無糧草的情形下,獻城蒙古。大宋就等失去了長江的天塹,之後更是一潰千里,直到偏都臨安淪陷,大帥張士傑擁著益王昰在廣東抗元。故而眼下的襄陽是歸屬於蒙古。

    不一日,蕭楓駕著馬車即到了襄陽境內,經黃衣少女的指點,一路到了襄陽附近的一處寺廟。倘若不是黃衣少女帶路,蕭楓決不會想到寺廟竟是座落於一隱秘山谷,一路進山,林木翳然,寂無人煙,竟是僻野如此,卻添幾多塵外幽趣。寺廟倚山而建,山門南向,一條蜿蜒盤曲的石蹬道直達寺門。坡勢平緩,馬車勉強能行,道旁竹木繁茂,側身回望,四周山巒綿延,隔絕塵世,直有「深山藏古寺」的幽深之感。

    蕭楓瞧見山門上寫著『鹿門寺』三個大字,馬車剛到寺門,即從廟內跑出兩個僧人,一老一少。老僧走至馬車前首先發話:「施主,本寺因需修繕,這幾日恕不接待香客,施主還是請回吧!」

    蕭楓瞧著兩個僧人,他也不知,該是如何回答。這時車裡的黃衣少女忽然道:「大師,我們不是來燒香禮佛,卻是為了憑弔龐德公而來。」

    老僧人聽了黃衣少女的一番話後,立時眼裡精芒四射,呵呵道:「既是施主有心,老衲也不能阻攔,請……」

    先是小青掀起車廂門簾,一躍而下,繼而黃衣少女隨著她的攙扶,也下了馬車。向著老僧人道:「多謝大師,那我這馬車還請大師能妥為照料。」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老衲曉得。」老僧人合什行禮道。

    臨走前,黃衣少女深深的看了一眼蕭楓,與小青逕自行入寺內。蕭楓見她主僕走後,即隨著老僧人把馬車駛到了寺廟的後院。

    黃衣少女一路走先,穿廊過廂,似是極為熟悉,不一會,到了寺後的一座偏殿。殿門前佇立著十數人,當先一人,年約四十餘,面如冠月,氣質溫雅,一襲青袍雖是布質,但縫工精巧,裁剪合身,穿在身上卻甚是風骨凜然。

    那人瞧得黃衣少女走近,納頭便拜,口中道:「臣,右丞相兼樞密院事文天祥,拜見昌平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昌平公主瞧見這大宋忠臣,不由神色悲痛,美目噙淚,口裡嗚咽道:「文,文愛卿,快,快快請起,趙菀落難之身,這些繁禮就免了吧!」

    文天祥也不一味迂腐,霍地站起身來說道:「公主一路鞍馬勞頓,暫先歇息,有事不如明日再議。」

    「不,不行,趙菀一路而來,實是心急如焚,文卿先把廣州之事與我說來。」趙菀擔憂幼弟及母后,此刻遇到文天祥,倘若不問個明白,豈能安心。

    文天祥儼然道:「廣州城現有張世傑張元帥,率領三十萬大軍堅守城池,元兵決不敢輕犯,且微臣聯絡的天下豪傑,不日也將陸續彙集;到那時,公主與皇上振臂一呼,微臣與張元帥誓師北伐,那就是光復我大宋河山的傾世一刻。」說到這,文天祥滿面躍然,雙目湛光,大有諸侯盡西來,瞧我掃的豪情雄懷。

    趙菀聽到這裡,心下極感欣慰,要知道她雖說生於帝王之家,貴為金枝玉葉,在凡人眼中是前世修來的福祉,可以享盡人間的榮華富貴,可是,在這金碧輝煌的外表下,又有誰能理解她的血淚哀怨,種種辛酸,經歷了國破家亡,目睹了盛衰成敗,每當深夜,又感懷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眾人見這趙宋公主,不但不驕氣凌人,且還如此關愛忠臣,和藹可親,心裡俱自欣慰無比。

    這時文天祥面如閒雲,神采洋溢的道:「公主,微臣身後這幾位,俱都是西南武林裡名頭響噹噹的英雄人物。」說完,指著一個白眉長垂,神色慈祥的老僧人笑道:「這位,想來公主不用微臣介紹,鹿門寺的方丈,覺空大師。」

    趙菀宛然道:「那是自然。」接著向覺空大師行了一禮,脆聲道:「菀兒見過覺空師伯。」

    覺空大師合十慈笑道:「公主,三年不見,令師可好。」

    「回師伯,家師近來勤習修真之術,菀兒下山時,她已閉關了。」趙菀恭敬的答道。

    「哎,令師才艷,武學冠絕更是冠蓋天下,倘若有她下山,事已成半矣。」覺空聽聞趙菀的師傅大悲神尼並未下山,不禁大為歎息。

    大悲神尼乃是峨嵋派佛宗的掌宗,少時美艷人間,隻身單劍孤闖江湖,博得大宋第一美人的外號,只是不知為何,或許有甚情愛糾葛,佛宗規定的三年遊歷之期未滿,即已回轉峨嵋,並且落髮為尼。在她的帶領下,峨嵋佛宗威名大盛,一時之間大有蓋過執武林之牛耳的少林寺,而峨嵋道宗那更是望塵莫及;只是在五年前,她忽然癡迷於峨嵋所收藏的典藉紀要,非要習那長生不老之術,從此以後,江湖上即再也沒人見過她的身影。

    「沒了大悲神尼那也不打緊,只需公主請得敝派祖師張真人下山襄助,那些蒙古走狗必然擋者披靡,全都變成土雞瓦狗,不堪一擊。」一個長得頗為俊秀的青年聽到覺空大師那般推崇大悲神尼,心下不悅,即忙在趙菀面前顯示下本派祖師的實力,期望於這位猶如仙子的公主,能夠正眼的瞧他一下。

    怎料趙菀聽他話後,雖說是瞧了他一眼,可儘是不豫之色,淡然道:「不知這位公子是何派的俊彥,貴派的祖師張真人,本宮實是,未聽過大名,如若誠然公子所言,本宮定然親自邀他來助。」聽此人如此蔑視自己的恩師,趙菀心下實惱,倘若不是為了顧全大局,她早已怒斥。

    俊秀青年此時只覺騰雲駕霧,渾身輕飄,瞧著趙菀的冰肌玉膚,絕世仙姿,早已魂飛冥冥。那曉得她心裡的怒氣,直到有人輕撞他一下,他才魂魄歸身,吃吃的道:「草,草民,宋愈,乃是武,武當真武觀俗家弟子,敝派祖師…張真人,道號三豐。」

    「武當張真人的威名,老衲聞聽已久,只是緣慳一面,如是真來襄助,不但是我等之幸,也是大宋之幸。只是情形緊急,公主也沒空去邀,不如請這位少俠修書一封,命人送去,如此一來,事情也就不耽誤了。」覺空大師亦是人老成精,急忙在旁岔開話頭,順便也將那宋愈一軍。

    宋愈聽得覺空的說法,不禁神色為難。心道:自己是甚麼身份,不過是一小小的真武觀三代俗家弟子,有何臉面,就憑一封書信,召得祖師來助。

    旁觀眾人瞧見他的為難神色,心裡好生失笑,俱都暗忖:遇著美色,就頭腦發昏,說甚麼人不好,偏偏說人家公主師傅的長短,況且這覺空,年青時也是大悲神尼的追求者,這馬蜂窩可捅的大了。

    文天祥見著有些冷場,忙向趙菀道:「公主,還有幾位英雄,微臣一併來介紹。」指著個身形魁梧,鬚髮皆白的老人道:「這位是青城派碩果僅存的元老,流雲劍楊士傑,楊老前輩。」

    趙菀急忙連道久仰,隨後介紹的既有些久負盛名的人物,也有些名不經傳的人,其中則有點蒼劍派的劍主碧海翻浪劍鄭起光;襄樊臥龍山神機派的三個盟兄弟,號稱臥龍三英的羅秉雲、羅秉文、羅秉剛三人;及峨嵋道宗長老,史瑞安所率的十二青年弟子。

    這些人可是西南武林的半壁江山,一個個俱都有著深厚的背景;趙菀作為趙宋皇室的代言人,也不能缺了禮數,自是笑顏相對,柔聲道:「各派各位前輩,大哥遠道而來,助我大宋,光復河山,小女子實在萬分感激。」

    這時那宋愈又道:「我師父說道,文丞相乃是當世英傑,由他見招。本當親來,只是他老人家身子不適,臥病已一個多月,起不了床,因此遣我帶領敝派四個師弟,來供文丞相差遣。」此刻他又是好了傷疤忘了痛,一有機會,便大獻慇勤。

    趙菀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

    這時覺空大師忽而道:「公主,適才老衲聽聞知客僧說,你是坐著馬車來這鹿門寺,只是那馬車伕,公主可否瞭解?」覺空昔日曾是大悲神尼的追求者之一,眼下雖已出家,可那愛慕這心卻是未減半分,眼下見著心上人的愛徒,實是愛屋及烏到了極處,甚怕趙菀江湖經驗不足,有甚不測。況且滋事體大,若是走了風聲,那這鹿門寺的上下一百來位僧人,恐亦將死無葬身。

    趙菀聽得覺空疑問,心下實也茫然,直覺那馬車伕非是凡人,興許有朝一日要其襄助;可瞧著他被小青刁難時的窘相,又感不像;哎……不管了,但願自己沒有看走眼,倘若真是,自己豈不終於尋到了夢裡縈迴了千百遍的……想到這,不由玉顏通紅,耳根發熱,暗罵自己不識羞。

    她原本就冰肌玉膚,亞如天仙下凡,如此害羞,添上一抹嫣紅,更是風華絕代,艷色超塵;旁觀眾人陡然間被迷得呆若木雞,心下各自暗讚:沒想到這紅塵俗世,卻也有這般美艷不可方物的女子。不知是誰家兒郎,日後有此福氣能娶得這公主嬌妻,即便是少活三十年,也屬賺的了。

《 本帖最後由 翔風鷲 於 2010-3-2 03:33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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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章 碧血丹心(一)

從晌午至深夜,那兩位姑娘就沒來找過蕭楓,難得沒有小青的嘲雜,一人獨坐院內,望著後山院門外的竹林脆郁,星夜朗月,聽著微風徐徐,竹喧翛翛,蕭楓只覺心神曠怡。想起前晚黃衣少女竟是與雪兒那般的神似,不禁柔情湧動,思潮起伏。但覺這馬車伕委實做的是心甘情願。

    蕭楓適才放下馬車後,早已遊遍了整個寺院,憑著他的實力,縱然是橫著在寺廟裡走,也不慮會被人發覺。一來他是著急主僕二人的安危,亦不知這寺院的僧人是好是壞,且讓人瞧來很有些詭異;二來若有機會,順便亦可查探下那主僕二人到底是有何事,怎老是那般神神秘秘。可探到的結果,卻是令他大吃一驚,萬萬沒想到那黃衣少女趙菀竟是大宋的一個公主,怪不得她會有種玉潔冰清,雅麗高貴的動人氣質,這皇室禮儀下,教導出來的,就是非同凡響。

    想到趙菀的國破家亡,淒慘際遇,蕭楓不由唏噓不已;對於到時自己是否需要出手襄助,他也是猶豫不決,遲疑難定。畢竟蒙古人與他亦是有所交情;相反的則是,這大宋實難讓他有所歸屬之感。

    正在他神遊深思之際,忽聽得遠處傳來一個聲音:「師兄,那昌平公主可真是美若天仙,如能娶得這般樣的妻子,即便是立時死了,那也是心甘了。」這話語驚醒了蕭楓,他遁聲望去,從院外走進了五個青年,領先一人正是宋愈,後面的估計就是他帶來的四個師弟。

    「胡說……」宋愈正說著,忽然發現院裡有人,且還好像極低賤之人,急忙閉嘴,望了望蕭楓,隨即問道:「你是甚麼人?怎麼在這裡?」他對這鹿門寺,今時今刻尚且收留寺外之人,著實疑惑。

    蕭楓極是淡然的道:「我麼,一個馬車伕而已。難道馬車伕就不能在這賞月麼?」蕭楓對這宋愈實欠好感,瞧他那盛氣凌人的模樣,心中就覺來氣,故而神色間顯得也是甚為傲然。

    聽到這話,宋愈身後那四個師弟不禁笑出聲來,其中一人說道:「一個馬車伕都是這般的無禮,滾,快點歇去吧!別礙著爺們說話。」

    蕭楓用極為輕蔑的目光掃視了他們一遍,並未說話,仍舊曲臂枕頭望著虛空。

    如此一來,宋愈不由勃然火起,怒喝道:「小子,沒聽見大爺的話麼?快滾……」一個馬車伕竟也敢這般的不賣他帳,令他大失顏面,心裡殺機頓時蠢蠢欲發。

    蕭楓瀟灑的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土,冷笑道:「瞧你這動作,莫不成還敢動粗?要知道,這裡可是我先來,即便有人要滾開,那亦是你們幾個。」他是存心想挑起一場爭鬥,瞧瞧小兄弟張三楓的徒子徒孫是否會濫殺無辜。

    誰知本是暴跳如雷的宋愈,突然面色緩和,笑道:「那呀,小老弟,我等不過是和你開些玩笑罷了。」說完轉過頭道:「師弟們,我們走,別打擾了小老弟的賞月。」

    「你們在賞月麼?」這時小青攙著趙菀,從院外婕娜多姿地步入。月光下的趙菀更顯仙姿,微風輕拂,吹動衣裙,飄飄欲仙的就似月裡嫦娥。而適才的問話,卻是小青發出。

    五個武當真武觀的弟子,此時早就呆頭呆腦,神色怔然的簡直就像五具石像。

    惟有蕭楓自若的道:「是啊小青姑娘,反正閒著沒事,瞧著月亮也覺得蠻逗的。」小青『噗嗤』一聲,嬌笑道:「你這傢伙才逗呢,那有你這樣說月亮的。」趙菀也是頗為莞爾,那瞬時綻開的笑容,仿如幽夜裡暴放的最為絕美的花朵,為這古樸的寺院,不知添了多少顏色。

    蕭楓見了,頓時心中一酸,直覺這笑容和雪兒是那麼的相似,絕美動人。隨即柔和而深情的望著她。趙菀被他火辣辣的目光所盯視,登感羞澀萬分,以往那有人會這般大膽無禮的望著她,不說她的高貴身份,單是她那迫人的絕色就能壓得人不敢直視。

    宋愈此時也神志初醒,瞧見馬車伕竟是如此褻瀆他心中的仙子,怒喝道:「大膽,見著公主,還不跪拜。」

    他叫人拜,可他卻是忘了自己,更加忘了趙菀的身份可不能這麼隨便的說出來。是以小青對他亦是怒目圓瞪,心道:這武林俊彥竟是一個草包。

    其實也不能怪宋愈草包,早先他不依不饒的準備對付蕭楓時,突然間察覺有人接近後院,細辨之下,但覺腳步輕盈而靈動,便知是有女子接近。但在這『鹿門寺』裡除了趙菀和小青又怎有其她女子,是以才會突然硬壓火氣,改而故裝瀟灑從容,讓人覺得他甚有教養,且還心胸廣闊,這亦是他的心計謀算。可是怎料這卑賤的車伕卻是極為無禮的瞧著趙菀,更令他憤怒的就是趙菀看來竟還頗為享受。

    一怒之下,他可甚麼也顧不得了,他要好好的煞煞車伕的威風,他要讓這人露出卑賤的一面。難道車伕,長了張俊臉,就能勾引公主麼?想到這一點,不得不讓他妒火中燒。

    蕭楓很是無視他的怒火,且還悠然的道:「你…好像也沒跪拜?…難道你是甚麼王子,或是自認為能與公主平起平坐?」說完即用很是驚訝的神色瞧著宋愈。心道你小子和我鬥,我先看的你跪下再說。

    「宋愈,賈敏,徐成,肖友,易鐵,見過昌平公主。」宋愈被他看的無法,只得跪拜趙菀,身後另四個師弟見著師兄都已跪下,他們自也不能落後,故而全都一起行了大禮。

    趙菀正容道:「免禮,諸位都是我大宋的義士豪傑,對我趙家實是功比日月,這些繁禮日後就免了吧。」雖說她心裡甚是好笑,可面上卻不能露出。

    如此,對這神秘的車伕,她也是更添好奇,像這樣不畏權勢,不懼生死的車伕可說是鳳羽麟角,天下罕有。

    宋愈本還期待趙菀親自來攙扶自己,可等了片刻,仍無動作,心下失望,站起後,對著蕭楓道:「現在輪到你了。」尋思,我們都拜了,莫不成你還敢不拜。

    蕭楓微笑道:「這位兄台,難道你沒聽見適才公主說我們都是我大宋的義士豪傑,對她趙家實是功比日月,這些繁禮日後就免了麼?如若我拜了,就是不遵公主之命。不遵公主之命,也就是形同謀反,這賞月,吵架,我是喜歡的,可謀反這重罪,我卻是萬萬不敢犯的。」

    「噗嗤」時下的趙菀是再也忍不住的了,在她先前的歲月,何曾見過如此有趣之事,況且她對宋愈實也欠奉好感,眼下見他被蕭楓這般戲弄的猶如猴跳,如何能讓她保持淡然。而小青早就沒有形象的在旁邊哈哈大笑了,指著蕭楓連連的道:「你這傢伙,簡直……太狡猾了……」

    宋愈聽了蕭楓的話後,臉色漲紅的道:「你…你簡直是強詞奪理,你算甚麼義士豪傑,最多不過是個賤如蟻蟲的車伕,倘若你敢不拜,小心我今天當場就宰了你,治你個不敬之罪。」這番狠話一說,他料想這車伕定會惶恐的跪下求饒性命,到時再大大凌辱他一下,瞧他還敢這般嘴刁。

    蕭楓朗聲道:「你瞧我不像義士豪傑,那我來問你義士豪傑又該是何等模樣,難道長得像你這副熊樣就是了?我瞧你也不過是個可憐的應聲蟲而已,別在這丟人現眼了,武當真武觀的威名,都讓你們給丟盡了。」

    他是見著小兄弟張三楓的徒子徒孫竟是這般跋扈張揚,心頭火起,很想教訓他們一番。可要出手,又覺少了些條件,是以用言語來激怒他們,到時名正言順,豈不愉暢。

    宋愈怒吼一聲,出道以來,何曾受到如此侮辱,現在也不管甚麼風度,甚麼胸襟了,只想快快的殺掉這個嘈如鳥雀,賤如蟲蟻的傢伙。吼聲方落,腰間長劍寒光閃現,『錚』的拔了出來,劍若砍斧的就向蕭楓劈去。

    「住手,住手,」一個響亮的聲音傳來,可現在宋愈的長劍早已發出,又加是怒氣勃發,一時間如何讓他收的回來,縱然可以停手,想來這宋愈也是不會的了。眼下的宋愈視蕭楓為他的夙世冤仇,只有一劍劈了他,才能拾回自己的尊嚴,才能在趙菀面前有些顏面。

    而時下的蕭楓卻是神色自若,望著那力若千均的長劍,竟是嘴角含笑,臉帶不屑。可望在趙菀的眼裡,卻全不是那回事,直覺這車伕定是被那劍光給嚇呆了,一點都不曉得要躲避。「啊」的一聲,滿含了激動,擔心,失望,忿慨……諸種神色,捂著小嘴,悚然的瞧著眼前的一切,身子不由的都有些澀抖。

    「砰」,一粒小石子破空射來,與當頭劈下的長劍,激撞在一起,登時盪開長劍;宋愈受不住那力道的撞擊,竟是『騰,騰,騰』的向後急退了三步,收勢不住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宋少俠,你沒事吧?」文天祥疾步上前就想攙起宋愈。原來是文天祥和流雲劍楊士傑相攜邇來,剛進院門就見宋愈用劍砍人,旁邊還站著昌平公主和她的宮女,不管是何人被砍,只有先制止了再說,是以文天祥大喊住手。可那時的宋愈,又怎會單憑句話就饒了蕭楓,流雲劍楊士傑見著情勢危急,揚手就揮出粒小石子,彈開宋愈的長劍。

    須知這流雲劍楊士傑可是青城派碩果僅存的俗家長老,一身功力渾厚深醇,心急下自然勁力較大,就憑宋愈十數年的苦修如何能比,故而很是乾脆的就被激撞出去,並且令他跌坐在地。如此一來,更使他覺得惱羞,揮手推開文天祥,自顧站起,瞧了瞧蕭楓,心知眼下要除去他已是難比登天,狠狠的道:「小子,你等著,今天是你運氣好,下次就沒這麼簡單了,哼……」說完,招呼著四個師弟,揚長而去。

    文天祥手無縛雞,如何承受的住那股推力,止不住的向後退卻,眼看就要跌到,流雲劍楊士傑即忙一手托住,替他穩住了身形,在宋愈身後怒斥道:「甚麼東西,竟連丞相的一番好意,也不懂,我可得到你真武觀去,找那張老道好好的評下理。」他見宋愈在他面前竟敢推攘文天祥,怎不叫他火起。

    宋愈也是識相之人,見著流雲劍楊士傑發火,情知不妙,不敢稍加逗留,匆匆的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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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章 碧血丹心(二)

文天祥見楊士傑在宋愈走後,仍是罵罵咧咧,兀自暴跳,他不想就此傷了群豪間的和氣,微笑道:「楊老,不妨事,你看我不是無恙麼,宋少俠也是年輕火急,就不要再怪責於他了。」語聲甫畢,向趙菀行禮道:「公主,你無礙吧?微臣來晚,讓公主受驚嚇了!」

    趙菀望見蕭楓無礙,早已心下鬆弛,忙自柔聲道:「文丞相辛苦了,這麼晚,趙菀還打擾你,真是慚愧。」

    「公主萬金之體,微臣自當愛護,些許小事也談不上勞累,只盼能盡逐胡虜,天祥就余願足矣。」這番話說的忠義凜然,風骨崢嶸之極。

    趙菀不禁熱淚盈眶,心中微酸,泣道:「丞相真是我大宋百年來第一人,你的忠義肝膽,我趙菀代表趙宋官家向你叩謝了。」說完,盈盈的對著文天祥拜了拜。

    文天祥見著趙菀向他拜下,直覺心頭感慨萬分,即便前方是千重萬難,也能履險如夷,想起了自己灑血攘袂,出生入死的歲月,現在都變的是這麼的值得,不禁慷慨悲歌的道:「是氣所磅礡,凜烈萬古存;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公主,天祥願為大宋瀝血披膽,蕩平污垢,還我朗朗乾坤。」

    此時的文天祥,剎那間在蕭楓的眼裡,變得很是高大。恍如是屈原之口在朗吟「哀民生之多艱」,又好似霍去病在狂吼:「匈奴未滅,何以家為!」那靈魂的洗滌,使得蕭楓對修真人不能輕易插手俗間事的定規,感到萬分詫異。他覺得既是自己的民族都被人滅了,就算最後成就了大羅金仙,那又怎樣?

    那民族的忠魂,祖先的豪情,喚醒了蕭楓心中的熱血,他忘記了真兒的纏綿繾綣,忘記了雪兒的似水柔情,只覺的炎黃的血脈在搏動,秦唐的壯志在跳躍,大喝道:「好,好一個赤膽忠心的大宋丞相,好一個還我朗朗乾坤。我蕭楓作為大漢子民,實是愧煞,羞煞。」

    他這一喝不要緊,可把那流雲劍楊士傑可嚇壞了,越看越像,越看越是像那四十餘年前在唐家莊,威震群雄,意氣風發的蕭大將軍。適才進院時由於事多,一時亦沒看清,現在仔細的端量後,不禁驚疑的道:「你,你,你是蕭……」對於自己的猜測,他實也覺得匪夷所思,不可思議,那有一人四十多年來,容貌毫無衰老,且還如此的生龍活虎,故而之後的話語實難讓他說出。

    趙菀,小青,文天祥等三人,見著流雲劍楊士傑那駭異的神色,吞吐的話語,各自面面相覷,對他的這種異動,也是大為不解。順著他的眼光,也一起瞧向了蕭楓。

    蕭楓見著老頭好似認識自己,可是自己對他卻是毫無半絲影像,不禁驚臆的道:「老人家…你…認識我?你是……?」其實他也知道眼前這老頭,就是青城派的長老,可那時唐家莊的群雄委實過多,再加今時今日的流雲劍楊士傑鬢髮衰白,滿面皺紋,又怎能和當日的仗義執言,不畏強勢的豪壯漢子來比。

    流雲劍楊士傑瞧了他半晌,忽然歎息的道:「大概是認錯了,哎,真是老嘍,想不服也不行了,不過可真像啊!倘若你真的是他,那就好了!」這一聲歎息,實是無頭無尾的到了極點。

    眾人不禁又是相顧而視,小青的脾性可不慣這般的如墜迷霧,脆聲道:「楊老前輩,你到底在說甚麼啊?怎麼我們都聽不懂呢?」

    「沒甚麼,沒甚麼,不過是認錯人了」流雲劍楊士傑見著小青問他,急忙回道,他以前對小青刁蠻的脾性是領教過的,在這種時刻,又怎敢惹的她發火,說完後,見她臉色還是有所不豫,是以又接著賠笑道:「實在是這位小兄弟頗像我的一位,多年未見的故人,一時眼花認錯了。倘若我那位故人能出山襄助,想來也不用怕那些蒙古走狗及吐蕃喇嘛了。」

    小青訝然問道:「楊老前輩,你哪位故人很厲害麼?」趙菀和文天祥也俱都望著他,要知道就憑流雲劍楊士傑在當今武林裡的聲望及地位,實已名列五強。天底下能在武學上勝過他的,委實找不出幾位。可是見他對那位故人推崇已極,且詞眼話語裡好似哪人勝他百倍,這心底實是對他口中的哪位故人大為好奇,

    流雲劍楊士傑見著眾人都是用訝疑的目光盯著自己,不禁歎道:「蒙他瞧得起我楊士傑,在唐家莊認我作了朋友,此生實已無憾。」繼而又道:「既是小青姑娘問起,我便跟你們說說,我哪位故人的英勇事跡。」說完,望了望蕭楓,便沉聲的說起了蕭楓的往事。

    昔日蕭楓如何怎樣的便舉手投足間,擊敗了蒙古金帳汗國的國師咯巴;又如何在潼關,怎樣的在金國『錘神』完顏呼邪的致命一擊下,救出蒙古大汗窩闊台的性命;又如何在唐家莊戲耍西南群雄,救得唐家父女;又如何怎樣的在汴梁城下,與金國的太上皇完顏允恭殊死決戰及和真兒,雪兒之間那段刻骨銘心的纏綿柔情。

    旁聽眾人裡除了蕭楓外,早已聽得驚心動魄,趙菀和小青兩人牽著的雙手裡,全是淋漓汗水,沒想到這世間竟還存在過這般至情至性的英雄俠士,雖說他是襄助於蒙古,可那時大宋和蒙古確實份屬盟友,只有一個大敵,那便是金國女真。故而他那些可歌可泣的所作所為著實令人油然生贊,神往不已。

    「那後來呢?」小青聽的意尤未盡的催問道。

    楊士傑微笑著說道:「後來我就不知道了,只是聽說蕭大俠隨著蒙古大軍遠征西方,可是自那一去後就再亦沒有聽到過他的半點訊息。而我所曉得的,有的是我親眼所見,有的則是他的妻子,唐雪告訴我的。」

    蕭楓聽到『唐雪』二字,猶如當頭一個霹靂,雙眼盯著楊士傑顫聲問道:「那…那他的妻子,唐…唐雪呢?」原先他甚想立時表明身份,可瞧著趙菀與小青那幅心嚮神往的表情,轉念尋思:他們都對我蕭楓那麼欽佩萬分,倘若眼下我說我就是,豈不讓人笑話,他們必以為我是慕那虛名,才冒認的。是以他也裝作甚想知道結局的模樣,來詢問雪兒的下落。此時的蕭楓,心神絮亂,抨抨直跳,用著渴想的神色望著楊士傑的嘴唇,只盼他能曉得雪兒的去處。

    趙菀和小青對蕭楓的問話,都覺得甚是訝異,她們只想曉得大俠的下落,可這車伕竟是要打聽大俠夫人的去處;面面驚疑下,又俱都瞧著楊士傑。

    「怎麼說哪?自蕭大俠西征後,他的妻子唐雪便回到了娘家,可沒多久在她老父的葬禮結束後,又忽然失了蹤,她那兩個兄長滿天下的尋找了數月,仍無絲毫行跡,最後也只能放棄了。」流雲劍楊士傑謂然道。

    蕭楓聽到這裡,直覺悲意上湧,酸痛無比,無限的失望感籠罩全身。尋思,怎會連楊士傑也不曉得,難道我真的和雪兒是有緣無份麼?又或是人鬼殊途了不成?想到這,整個人形若喪魂失魄,渾身更是瑟瑟發抖。

    「不過依我看來,」蕭楓聽到楊士傑尚有下文,隨即精神一振,「那唐雪想來是和蕭大俠雙雙隱居在一處俗人難到的仙靈之地,過上了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日子了。」流雲劍楊士傑在給了蕭楓須臾的希望後,又親手打破了它。

    此時的蕭楓恨不得一把掐住他的咽喉,讓他有話也講不出來,實在是太氣人了。

    眾人瞧著他的異樣神態,心下俱感訝異,可是見他不想說出,到也不便硬是迫他,只能把疑問暗藏心底。

    這時文天祥朗聲道:「好了,好了,蕭大俠的故事也講完了,假如蕭大俠能和他夫人一起出山襄助,固然是好,可眼下卻只能靠我們自己。」繼而向著趙菀道:「公主,我們已經商量過了,明日你坐著這位小兄弟的馬車,由流雲劍楊老前輩及襄樊臥龍山神機派的三個盟兄弟,臥龍三英的羅秉雲、羅秉文、羅秉剛三人陪護為一路;而微臣則帶著期餘眾人,今晚就出發,以求能用最快的速度趕赴廣州城,為張元帥張揚聲威。」

    趙菀聽了,柔聲道:「文丞相辛苦了,我們人也確實太多,倘若盡付一路,只恐目標過大,讓蒙古人察覺那就糟糕,眼下亦只有如此了。」

    文天祥聽了趙菀一番有條有理的分析後,不禁大是欣慰,直覺這趙宋皇室當真是,值得自己來,以命守護。當下微笑著說道:「公主真是蘭心惠質,微臣沒有深思到的地方,經公主這麼一說,業已豁然明白。只是公主一路需得注意自身的安危,我大宋可不能缺少了你啊!」

    再是如何的赤膽忠心,可這仕途上的為官之道,這奉承之學,卻是人人要會些的,蕭楓聽了文天祥的話後,如此的想到。不過他心裡已然下了決心,不管這宋元大戰,誰勝誰負,可趙菀的安危,自己卻得看緊了,誰叫她眉宇間的那股淡愁,和當時在和林,與雪兒離別時,是那麼的相似。

    如此一夜無事,只有蕭楓一人輾轉難眠,心中浮現的俱是雪兒的顏容,不覺中,偶而也會閃現趙菀的愁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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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章 碧血丹心(三)

翌日清晨蕭楓駕起馬車,載著趙菀和小青,前面是流雲劍楊士傑帶隊,身後則跟了襄樊臥龍山神機派的三個盟兄弟,一行七人逕自向廣州而去。一路無事,約莫行了數日就到了廣東境內。

    所過之處,屍橫遍野,血流成河,農田荒廢,百業凋敝,這是一場空前殘暴的野蠻侵略戰爭,處處都顯示著蒙古人屠寨滅村,塗膏遍地的獸行,大宋正面臨著亡國滅種的嚴重威脅。

    每當趙菀在車廂內瞧見這種慘相,就黯然落淚,在車裡低泣不止;另四人自是不曉得,可蕭楓是何等功力,倘若他運足全力,只怕是百里之內的動靜,都逃不過他的耳目。故而他對趙菀的慈心仁腸極有好感。可是這眼前的一切,就算他想幫助,也是有力無處使,只能故作不見,趕著馬兒快點跑。

    其他四人對蕭楓竟用那麼神俊的馬匹來拉車,委實感到不可思議。要知道,這大宋自建朝以來,馬匹就是一種奢侈商品,在市場上的售價極為昂貴。若是想買匹,像現在拉著車的,一模一樣的馬兒,只控非大富大貴之家想都別想。故而他們對蕭楓的來歷,實覺神秘。

    這一日行至處山道,忽然流雲劍楊士傑右手高舉,策馬停下;蕭楓的馬車也只能隨後止步,須臾楊士傑翻身下馬,走到路邊,撥開一塊巨石上的草蔓,瞧了瞧,隨即回過身來,神色嚴肅的縱身上馬,向蕭楓等人喝道:「現在我們改道去泉州。」說完,就策馬前行了。

    眾人被他這番奇異的行為,實是搞的猶如一頭霧水,簡直匪夷所思之極,原先講的好好的,眼下就憑他一句話,就全然推翻。不過敬他是個前輩,想來他亦不會胡來,只得順著心意,改道而行。

    如此又走了幾日,每當要到目的地時,流雲劍楊士傑總是喝令改道而行;而每次聽了他人的疑問,也總是支吾以對,要麼顧左右而言它,要麼就默默無語,只是一路急趕。起初眾人尚且忍耐,可是次數一多,別說是小青了,即便是趙菀亦心下擔憂。

    一日正在道邊休息,流雲劍楊士傑查看了一塊大石,正待他又想發話時,趙菀柔聲的疑問道:「楊老前輩,難道文丞相發生了甚麼事?為何我們老是要改道呀?」

    流雲劍楊士傑望了望她,突然雙目漲紅,謂然歎道:「公主,我也不想瞞你了,大宋完了……,整個天下都已被胡虜佔領,我大宋已無片寸土地;現在惟有張元帥率著二十萬軍民,在崖山海上抗戰。」說到這,只見他老淚縱橫,手拭不止。

    眾人聽到這霹靂般的訊息,陡然呆若木雞,趙菀俏目一閉,頓時昏了過去,臉色蒼白,駭人之極。小青在邊上嚇得大喊道:「公主,公主,你…你醒醒啊…嗚,嗚……」只見她手足無措的不知如何才好,登時也嗚咽了起來。

    幸好蕭楓反應靈敏,急忙上前,抓起趙菀的柔荑,運起靈力緩緩的傳了過去;小青本待喝他無禮,可是楊士傑拉住了她,並且以眼示意她不可妄動。過得片刻,趙菀在靈力的療修下,漸漸的醒了過來,先是發覺玉手被蕭楓按住,不禁羞澀不已,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嫣紅,但想起國家衰敗,母弟漂亡,又是涔涔淚下。

    眾人無法,只得任她哭泣發洩,小青也在旁邊大聲嚎啕,一時間,亡國滅種的哀意使得眾人俱都悲泣不止。

    過得片刻,蕭楓見他們只是悲淒,手中長鞭輕擊了一聲脆響,朗聲道:「諸位,現在不是我們痛哭的時候,只有快馬加鞭的趕到崖山去,與張元帥共赴國難,救出太后和皇上,方是道理。」

    眾人聽了,俱都暗道慚愧,尋思,自己還不如個馬車伕,儘是沉浸悲痛,卻是忘了還有大事未辦。心念及此,眾人拾掇悲意,重煥神采。

    流雲劍楊士傑更是縱聲大笑,向著蕭楓道:「好,好啊,我大宋有了你這等不畏生死,勇往直前的熱血男兒,豈怕那亡國滅種,常言道,楚雖三戶,亡秦必楚。今日我楊士傑豁出一身膽,到崖山去找那胡虜們拼了。」說完,對著眾人大喝道:「走,讓我們去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羅氏三英與趙菀,小青也俱都大聲的回道:「讓我們去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隨著眾人的震天誓言,豪情壯志,一行七人緩緩的消失在了夕陽西下的天之盡頭。

    ※※※

    這日續向南行,走出百餘里後,已是正午,赤日當頭,雖在初春,亦覺炎熱。正行之際,西南方忽地傳來隱隱幾聲兵刃相交和呼叱之聲,眾人互相望了望,均各策馬前行,向聲音來處疾馳。

    奔到近出,一看之下不由大吃所驚,密密麻麻的元庭騎兵足足有上萬人,在騎兵的包圍圈中尚有幾個相互跳蕩激鬥的人形,此起彼伏的拚鬥不止。定睛細看下,卻是那些隨著文天祥去馳援張世傑的武林群雄。

    流雲劍楊士傑大喝一聲,驅著駿馬,揮舞長劍,便跑了進去。本以為元兵定要阻攔,打算著須得一場混戰,方能進入場中。怎料元兵瞧著有人殺來,竟是隊形分開,自然的讓出一條大路。如此蕭楓趕著馬車隨著楊士傑,便一頭衝入了元兵的包圍圈。

    場上黑壓壓的站滿了人,西首人數較少,十之八九身上鮮血淋漓,或坐或臥,有的委頓在地,有的依在他人身上。點蒼劍派的劍主碧海翻浪劍鄭起光,峨嵋道宗長老史瑞安所率的十二青年弟子此時也是虛弱不堪。惟有文天祥一人傲然佇立,恍如狂風勁雨中的不搖松柏,那麼的風骨崢崢,令人油然而生敬意。

    東首的人數則也差之彷彿,只是中間多了個蒲團,上面坐著一僧人,身穿紅色僧袍。在袍袖上繡了三條顏色各異的花邊,不到五十歲的年紀,頂冠芒鞋,臉上神采飛揚,隱隱似有寶光流動,便如是明珠寶玉,自然生輝。瞧得幾眼,便讓人心生欽仰親近之意。

    在那僧人旁還站著十八、九個年青僧人,打扮雖是相同,可面貌大都猙獰可畏,不似中土人士,想來這些人便是大元皇帝忽必烈從吐蕃國請來的喇嘛了。

    這時廣場中心仍有兩人正在拚鬥,一個是中土豪傑,一個是密宗喇嘛,各人凝神均在觀戰。楊士傑最為關心文天祥的安危,疾步上前,首句話就是問他是否有事。文天祥微微搖頭,示意無妨,可瞧著馬車進來,隨即臉色大變,惶惶然的不知該是如何才好。

    此時那中土豪傑手舞長劍,劍光閃爍,和那密宗喇嘛鬥得甚是激烈,拳來劍往的,兩人俱都絲毫不落下風。忽然那中土豪傑大吼一聲,長劍脫手飛出,猶如一道匹練,向密宗喇嘛兜臉刺去。喇嘛側頭閃過,縱身躍上,一對蒲扇般的大手向豪傑印去,怎料那人並不閃避,兀自迎了上去,狠狠的抱住了喇嘛。

    那密宗喇嘛從未遇過這般不要命的打法,不禁心下著慌,大手接連的向著中土豪傑的背上重重的擊去。可那柄原先飛出的長劍,驟然間在空中劃了道弧線,反身刺回。喇嘛心知不對,可被那豪傑死命的抱住,一時也脫不開身,只能眼睜睜的被那柄飛劍穿了個透心涼。

    即便喇嘛業已被長劍插死,可那中土豪傑兀自不放絲毫,漸漸的嘴角溢血,臉色灰白,雙目無神的望著文天祥,喘著氣道:「文丞相,我,我沒…丟…你的臉,這喇嘛可比我先…死…」說完,頭一彎,身子伏下,與那喇嘛一起,重重的跌倒在地上,激起塵土飛揚。

    眾人瞧了,不禁悚然動容,縱然是元庭騎兵都為之唏噓,個個心下暗讚不止。尤其蕭楓,由於稍加猶豫了須臾,倏忽間情勢竟是陡轉直下,害得那大宋壯士枉送性命,心下更是自責愧疚。

    文天祥雙目噙淚,身子顫抖,哽咽著道:「好,好兄弟,生當作人雄,死亦為鬼傑,過會兒,為兄會來陪你的。」這時的他實已對勝利失去了希望,只是惋惜著這些熱血男兒的生命;楊士傑在邊上輕輕的攙扶著,生怕他受不了這打擊,就此暈了過去。

    這時從元兵陣裡,一個身著文官朝服,腮下三屢黑鬚,方頭大耳的中年人跺著方步,緩緩的走了出來,向著文天祥微笑道:「信國公,數年未見,風采不減當年啊!你可否還記得愚兄?」

    文天祥聽著對方有人向他說話,急忙遁聲望去,一看不禁心頭火起,『哼』的一聲,沉聲道:「留夢炎,你還有臉來見我?你這不知廉恥的異族走狗,我大宋竟會有你這般寡義之徒,我文天祥竟也有視你為友的日子,我可真是瞎了眼了!」說完轉過身去,再也不想瞧這賣國求榮的奸賊了。

    這留夢炎是誰?此公不是凡人。想當初,他和文天祥,曾同為大宋的狀元宰相。然而,兩人位同,志不同,就是這個留大宰相,早在臨安保衛戰中,就夥同內奸陳宜中,暗裡策劃降元。為此,他極力干擾文天祥率軍馳衛,而後又棄城、棄職逃跑。待到臨安淪陷,他又拿家鄉衢州作獻禮,搖身變成了元朝的廷臣。

    此次元朝丞相伯顏素聞文天祥的才名,又知留夢炎與文天祥本是好友,故而命他一同隨軍南下,瞧著機會就勸降文天祥,是以這留夢炎一瞧文天祥大勢已去,就迫不及待地出來,推銷他的不倒翁哲學。只盼能三言兩語的說服文天祥,好在他那新主子面前乞得些獎賞。

    這時留夢炎聽了文天祥的話後,仍是不死心的道:「信國公啊,今日大宋已滅,恭帝廢,幼帝崩,天下已盡歸元朝,你一人苦苦支撐,又有何用呢?那草木,誠然還是趙家的草木,那日月,卻已經是忽必烈大汗的日月了。我瞧你不如就降了吧!我會替你在大汗面前說些好話的。」

    不識相的留夢炎兀自搖唇鼓舌,聒噪不已。文天祥不禁怒火中燒,他霍然回身,戟指著留夢炎痛罵道:「你今天來,就是給我指這條出路的嗎?你這個賣國賣祖賣身的奸賊!你,你身為大宋重臣而賣宋,可是賣國?身為衢州百姓而賣衢州,可是賣祖?身為漢人而賣漢節,可是賣身?……」

    這番話罵得是暢快淋漓,周圍眾人,即便是元兵亦是用極其鄙夷的目光望著留夢炎,委實羞於為伍。

    「你、你、你……,老夫本是一番好意,你不聽也罷,憑什麼要血口噴人?」留夢炎饒是厚臉昧心,也擱不住文天祥這一番揭底剝皮,瞧著眾人的眼光,當下臉上紅白亂竄,低頭鼠竄而去。

    大宋一方的眾人瞧了不由哈哈大笑,就如打了一場大勝仗般的興高采烈。

    蕭楓心下尋思道:原來語言亦能攻擊敵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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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級版主勳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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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 16:11:32 |只看該作者

第二四章 碧血丹心(四)

就在眾人仍是興奮萬分,喜笑顏開時,那盤坐在蒲團上的老年僧人,『呼』地站了起來,瞬時一股鋪天蓋地的龐大力量,直壓得眾人說不出話來,只覺口舌干舐,心臟急跳,好似被一座無形的大山壓住了一般。眾人臉上,涔涔的冒出了冷汗,那馬車也是『吱咯,吱咯』的發出了不堪抵壓的異響。

    文天祥更是不堪,雖說他一身傲骨,可是他卻沒有半分武力,在這威如山壓的力量面前,已然面如白紙,鼻腔出血,雙腿不斷的抖動著;但他不愧是大宋,光耀後世的忠義賢臣,儘管如此,他仍是咬緊牙關,死命的挺直了身軀。緊握雙拳,指甲深深的刺入手心,沁出了鮮紅奪目的血絲。猶是悲壯萬分。

    趙菀望著這些浴血濕衣的武林群雄,明知無力反抗,仍在那奮力的抵擋,美麗的眸子裡,禁不住流下了激慟的淚滴;眼前的一切,彷彿是靜止的時空;又好似凌煙閣裡的歷史畫卷,顯得哀情漫溢,淒愴感人。不由得轉首回望,凝視著此刻意態悠閒,站在一旁的蕭楓。心懷歉疚,直覺是自己害得他被牽入了這必死的局面。

    流雲劍楊士傑緩緩的看了下周圍眾人,尋思:眼下點蒼劍派的劍主碧海翻浪劍鄭起光,峨嵋道宗長老史瑞安,鹿門寺的方丈覺空大師,俱都無力再戰,惟有自己尚有一拼之力,看來只有盡諸天命了。思至此,怒吼一聲,長劍舞動,化作一片祥雲,繚繚繞繞的就向那番僧,刺了過去。

    就在他撲去的同時,眾人陡感壓力大松,不禁各自長舒一氣。

    但見那番僧,此時臉上始終慈和微笑,顯得深有會心,輕輕的伸出右手食指,輕柔無比的微微彈出,就像是要彈去鮮花上的露水珠,卻又生怕震落了花瓣。那徐徐的一指,悠悠的刺向了那朵星雲,恍如噩海裡的定海神針,瞬時那狂濤駭浪,化為平面水鏡;那繚繚繞繞的祥雲,登時絮絮散開;手指尚且不罷休的直直的扎向了楊士傑的面門。

    不堪一擊,竟是不堪一擊?眾人與流雲劍楊士傑,此時的腦海裡,一同浮現出了這一令人難以相信的疑問。每個人都覺得『抨抨抨』的心兒亂跳,恍如夢境。

    流雲劍楊士傑剎那間但覺萬念俱灰,從未想過自己一生數十年的苦修,卻是擋不住別人的輕輕一指,眼下就算想閃開,亦是無能為力,彷彿被禁錮住了一般,不覺中閉上了雙眼,心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番僧那必有所得的一指在行進中,忽然發覺前方有一股龐大的力量,抵禦住了自己的『蓮花指』。即便是運盡全力,也不可得,不由臉色微變,當機立斷的收了指勢。望著眼前連他亦不知,是何時到的場中的一個年輕人。

    楊士傑本是閉目待死,可等了許久,兀自沒事,不由睜開雙眼,卻是瞧見那神秘的馬車伕。此時竟然與那番僧面對而立,且從他身上散發出了自己熟悉的威壓氣息,一時笑逐顏開,大笑道:「蕭大俠,當真是你麼?我不是在做夢吧?哈哈,這下,我大宋有救了!!!」

    武林群雄拭了拭自己的眼睛,兀自不信眼前的驟變;趙菀緊握著小青的纖手,望著狀若天神的蕭楓,止不住的喜極而泣。

    番僧沉沉的道:「施主何人?老衲八思巴,密宗薩迦派的宗主。」他曉得要問人家來歷,首先亦得告訴別人自己的身份,由於他時下已視蕭楓為他平身最大的對手,是以一點都不敢馬虎。

    蕭楓淡淡的道:「我以前也有個密宗的朋友,他叫咯巴,你認識麼?」他怕眼前這番僧和咯巴有所淵源,倘若打傷了他,豈不大水沖倒龍王廟。

    八思巴聽到蕭楓的問話後,更是駭異,要知這咯巴可是密宗格魯派的宗主,當時在世時,威震全藏,是密宗內神一般的人物,三十年前,圓寂在黃教聖地布達拉宮,又據說已然肉身成佛。眼下這年輕人卻說認識他,那麼他的歲數……

    心念及此,更添小心,不敢再稱老衲了,即忙恭敬的回答道:「咯巴大師乃是我密宗的大賢,小僧三十年前,得幸大師指點過一二,故而大師可算的上小僧的半個師傅。」這番話說的卻也是真,當年咯巴在蕭楓下落不明後,便回到了吐蕃,在一次密宗論佛大會上,見到八思巴,覺得這個年青僧人,未來必定不凡,便傳了些格魯派的訣要給他,望他能合兩家之長,重顯密宗的昔日輝煌。

    而這八思巴果然也未辜負咯巴的期望,在神功大乘後,即受聘於元朝皇帝忽必烈,封為當時疆域最大帝國的「護國法師」,並受封為「帝師」賜玉印「命統天下釋教」,即管理整個帝國的佛教事務,並協助朝廷管理吐蕃,統領吐蕃十三萬戶。

    八思巴遵忽必烈所囑,在吐蕃清查戶口,制定法律,在薩迦正式建立起與元朝其它行省相同結構的地方政權,八思巴成為了隸屬於元朝中央政府的吐蕃地方行政首領,薩迦派的勢力自此也達到了鼎盛時期。與此同時,密宗也相應的達到頂峰。

    蕭楓「哦」的一聲,隨即又說道:「在下蕭楓,大漢子民,為保這大宋武林的元氣,不得不向大師討教。」

    八思巴聽到這裡,內心如洶湧波濤,這蕭楓是何人,他早已久聞大名。他是蒙古人心中的神,他是當今大汗忽必烈心中永遠不可摧毀的神;雖說他是漢人,可他在上一代蒙古人心中的地位,卻是尊崇已極,無人可比。想到這,微笑著道:「原來是蕭先生親臨,小僧不勝榮幸,既是如此,小僧想讓先生指點一二,可倘若與先生動手的話,卻又殊為不雅,是以,小僧想領教一下先生的精神力量。先生以為可否?」

    他曉得中土修真者數十年如一日的俱是勤修丹元,煉筋鍛骨,揮手間吞雲,擺手間吐霧,若是與他們比試道術,或是武學的話,自己鐵定要輸,且不定輸得還很難看。可他們在精神力量上的修持,卻是不能和吐蕃密宗的藏密精神大法來比,想自己浸淫精神大法,已然四十餘年,不管怎樣都是不會輸的,故而他才道出這項提議。打算著以己強來對彼弱。

    蕭楓雖說不知他的用意,可內心到也不懼,畢竟修煉那天使神訣『十二天羅翼』及密宗秘傳護法神功『毗盧遮那印』必然是要靈力與神識同修方可,不然兩相不能水乳交融,肉身早已爆毀的不留片渣了。況且自己的修真層次說不定也到了『渡劫』期,再加接受了羅馬教廷裁判長約翰彌死遺留的神識,此時他又怎會懼怕小小的精神大戰。

    「你遠到就是客,做主人的一定會盡量滿足客人的需求。你儘管使來便是。」蕭楓悠然的說道。口中雖道他是客,可臉上卻顯露出甚想逐客的意味。

    這時大宋方面的群雄,早已驚駭的目瞪口呆,望著眼前這個原是卑賤的車伕,現在意氣風發,神威凜凜的力挽狂瀾,獨抗番僧,不自禁的又是猛揉雙眼,尤是不信所發生的一切。趙菀和小青更甚,此時兩人趴在了馬車的轅欄上,張大了動人的小嘴,目不轉睛的望著蕭楓,生怕遺漏了他的絲毫舉動。

    八思巴重新盤腿,腳心朝上的坐在蒲團之上。神色端嚴,閉起雙目,雙手十字交成捧物狀擱於上腹下方。口裡尚還不斷的吟誦經文,眉頭緊鎖,漸漸的上身,開始前後左右以詭異的角度扭動著,漸趨急劇,並從鼻孔里長長的噴出了幾股白色的粗氣。片刻後,猛地作身向上騰起,距地有三丈多高,始終呈雙腿盤坐狀,雙手自然下垂置於大腿上,沒有任何依靠四肢作用的跡象。隨著他的懸浮半空,一股形容不出的龐大精神力量,像水銀瀉地般的朝著蕭楓,滾滾湧去。

    蕭楓面含微笑,也不見他有何動作,忽然身上衣衫『噗、噗』的震碎飛散,露出了渾身金光閃耀,華麗精緻的全身甲冑,那是一種莫名的力量編織而成。盔帽上佈滿了鮮紅的雲擎,肩胛上綴滿了銳利的倒鉤,整副甲冑上更是鐫刻了美妙而奧異的花紋,妥善且貼身地覆蓋在軀體上。其形制之高雅、工藝之精美,令人心醉神迷,恍然不知置身何處。

    趙菀望著莊重濃烈、高雅飄逸的蕭楓,眼中異彩漣漣。心道:找到了,我終於找到了,他,就是我大宋的守護神,就是我趙菀夢迴縈繞了千百遍的愛人,現在的他是那麼的威武,那麼的豪情。縱然他有了夫人又如何,他到現在還沒找到她呢!即便他大了我很多歲又怎樣,眼前的他是那麼的神俊非凡!心念及此,絕美的嫩臉上變得粉紅艷嫣,心裡的羞澀告訴她要把臻首垂下,可她的眸光卻捨不得離開那飄逸的風采。

    此時甲冑胸前上的護心鏡,陡然瑩光流離,上面印雋的太極圖案,緩緩轉動,散發出了神異的光芒。

    『呼』的一聲,一對巨大的金色雙翼,驚心動魄的伸展開來,甲冑表面上所繚繞的聖和光芒,瞬間百倍增強,燦發出來的光與焰,彷彿一頭振翅而飛的金翼大鵬,拍起的風力,形成了奇詭的颶風,層層浪浪的硬是把上萬的元庭騎兵,向外推了數丈。

    八思巴驚歎道:「這,這,這是甚麼法象?」

    精神思想的領域是那樣的無邊無際,剎那間就可超越億萬里外,感應到不同的時空、不同層次的奇異事物。

    此時的八思巴覺得自己是個佛,一個無所不能,神通廣大的佛,在無窮的精神星空裡到處遨遊。他可以平地起山,讓它直破天穹;亦可以裂地為湖,令它混無際涯。唯吾獨尊的感覺,促使他打破時空的桎梏,轉瞬間來到了另一片層次空間。

    在這裡他遇到了另一個神,一個全身包著甲冑,身後揮舞巨大雙翼的神。他毫不猶豫的便衝了上去,他要毀滅這個神,他要擊潰這個空間。因為神佛就如同自然的獸王一般,容不得有人可以挑戰自己的威嚴。穿破虛空的激烈摩擦,引起了空間的熾燒。在他將要擊中那個神的一剎那,忽然,神微微的笑了,他的笑促發了空間的坍塌。

    摩擦與坍塌,交織而形成了一片,烈焰熾燒的虛空,那高度的熱能將八思巴融化成了無數的微點,分解為另一股存在的能量,和整個虛空的每一點都緊緊結合起來。以前那廣闊無邊的思想,那神通萬般的力量,現在只能收縮在限於某一點內運動,從無限轉變為有限,從萬能轉變為無能。此中的痛苦,使得他想厲聲嚎叫,可是卻力所不及。

    突然,整個虛空爆炸開來,以光的速度向各方面噴發,八思巴也隨之爆炸出去,變成了千千萬萬股力量中的一股,化為其中的一個小火球,向外衝射。也不知經歷了多久,渾渾沌沌裡,又是一聲巨響,小火球再次爆炸,彈出無數大大小小的圓球,在虛空內環繞著最大的火球行走。而這個火球就是那個神。

    漸漸的原先解體的小火球慢慢糅合在一起,八思巴覺得自己變成了最小的一點,可有時又感到自己是最大的一點。不管點大還是點小,每一點都是一個極,一個獨立的宇宙。就在那時,八思巴感到了神,神也感到了他,神兀自在微笑,好似在笑八思巴的不自量力。

《 本帖最後由 翔風鷲 於 2010-3-2 04:54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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