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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翔風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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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冷月寒劍]修神傳[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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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 16:11:47 |只看該作者

第二四章 碧血丹心(五)

八思巴感到前所未有的憤怒,他咆哮,他怒吼,可是他的力量,在神的眼內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簡直不堪一擊。神輕輕的揮動了一下身後的雙翼,額前忽然射出一道金光,穿透八思巴的身軀。恐怖的望著眼前的一切,八思巴屈服了。他緩緩的退出了這片神之領域,回到了自己的佛域。

    在旁觀眾人的眼裡,只是看見八思巴先是滿臉的傲色,無所不能的自得;繼而又是化為無限的恐怖、駭怕;接著又是茫然、無助、憤怒等等表情;最後的八思巴完全拋棄了密宗高僧的形象,那是哀求,乞討的神色。額上涔涔而下的汗水,不用去看蕭楓仍然自若的儀態,兀自和煦的微笑,就知道八思巴敗了,而且敗得一塌糊塗,沒臉之極。

    這種玄之又玄的精神決戰,他人別說是見過,就連聽,都怕是從未聽過。是以就算他們已經知道了戰果,可還是沒人敢發出半點聲響,生怕打擾了他們,特別是自己一方的出戰人。他們情願等一會再歡呼,等一會再慶祝,只因他們輸得次數太多,太多了,多的幾乎已經麻木,早已視失敗為常事,視防禦為天經地義。

    這是一個民族的悲哀,同時也宣告了一個曾是強盛民族的沒落,她走向了衰敗。幾百年的國與國的征戰,勝利就像是湖中的漣漪,片刻即煙消雲散,他們確實需要勝利來刺激他們,需要勝利來激盪他們原先澎湃的血脈,祖先的輝煌需要他們重新塑造,祖先的勇武需要他們重新發揚。

    八思巴任淚滴被風吹乾,流下了失敗的印記,他默默無語的望著眼前這個神一般的人,那是他永不可及的高峰,那是他一生裡決不忘懷的人物。他曉得即便是命令那上萬鐵騎衝鋒,只恐也是徒勞無得。說不定己方的損失還要更為巨大,他是一個當機立斷的人,不然他決不可能攀上密宗四大宗,薩迦派的宗主之位。

    他緩緩的轉過身去,僧袍輕擺,飄然而去,倏忽間即沒了身影。上萬鐵騎互相望了望,掉轉馬頭,狠拍了一記馬臀,隨即也像烏雲一般,狂奔馳去。他們知道,連『帝師』都敗了,他們又能憑甚麼來勝利,是以很識相的退兵了。這是元朝自攻掠大宋以來,首次在以強擊弱的情形下,無奈退兵。

    「好,好啊!!萬歲,萬歲,我們贏了,我們勝利了……」此起彼伏的歡呼聲,激情高昂的喜悅聲,交織成了絕處逢生的興奮,匯成了一曲悲昂的民族之樂。

    文天祥激動的流下了二十年從未流下過的淚水;武林群雄們也好像身子痊癒般的在那狂扭亂擺;就連素為莊重的鹿門寺方丈覺空大師,也是喜淚直滴,用寬大的僧袖,搓拭不已。峨嵋,點蒼,華山,武當,都沒了門派的界限,互相的摟抱著,恭喜著。

    趙菀輕輕的走到蕭楓身前,用那美麗的兩汪清潭,直直的,滿含深情柔意的盯著他。忽然軟軟的倒入了蕭楓的懷抱,這等樣的飽受驚嚇,又突然的變得這般愉暢,這叫一個弱女子又如何能承受得住。此時的趙菀只想找個寬大的、厚實的、並且是溫暖的肩膀,靠上那麼一靠。國破家亡的現實,母弟漂流的淒慘,早已像蟲蟻般的在啃咬著她的孱弱嬌軀,偎依在蕭楓的懷裡,她覺得是那麼的滿足,那麼的有所倚賴。

    頓時的溫香軟玉滿懷抱,令蕭楓變的手足無措,惶惶的在趙菀的玉背上,輸入靈氣。怕這長得神似雪兒的公主有甚不測。宋愈嫉妒的眼神望著相偎相依的他們,臉上的狠毒,卻沒讓人瞧出來。

    ※※※

    勝利的狂歡,很快就結束了,大家面對著何去何從的人生選擇。是繼續甘冒風險,遠赴崖山,作那宋元之間的最後一博;還是就此打道回府,做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守家男人。經過各人的深思,基本上是全體出征崖山,只有幾個非須數月療養,不能痊癒的豪傑,被文天祥強硬的遣令回家。

    蕭楓自與八思巴全力以赴的一場精神大戰後,方才曉得自己的功境竟是到了一個修真秘訣裡也從未提及過的層次;更奇怪的就是,自己隱隱然的覺得神識與靈力,似沒有剛從阿爾卑斯山回來時,那麼水乳交融,不分彼此。可是他亦沒多想,只因他生性灑脫,對力量方面,實是從未有過多大的追求。隨著眾人途中的敘話,早已忘得一乾二淨了。

    一行數十餘人,輕車簡從的急趕疾馳,直赴崖山。

    途中宋愈幾次三番的對著蕭楓出言不遜,倘若不是眾人勸解,或許宋愈早就被蕭楓給趕回武當山了。儘管如此,可是嫉妒的慾火,已然把宋愈燃燒的毫無理智,總以為蕭楓是個騙子。

    一日至夕陽西墜,由於烏雲密佈,瞧來半夜定有一場暴風雨。眾人無奈,尋了處寺廟,將就歇息。

    小青替蕭楓安排了間廂房,這麼一來,宋愈更是妒火中燒,走至小青身邊道:「小青姑娘,為何一個馬車伕能單人住間廂房,而我們這些出生入死的武林豪傑只能擁擠在一處呢?」

    小青被他問得張口結舌,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由於上次蕭楓的大發神威,這幾日來群雄對他是頂禮膜拜,他住間廂房,有誰敢說個不字。是故自然而然的每次歇息,小青都會特加的照顧蕭楓。可眼下被宋愈這麼一說,實讓她難以啟齒,難道說由於蕭楓武功最好,所以才這樣。

    群豪聽得宋愈這般問法,都覺此人甚是無禮,明顯就是在找茬,這幾日對他的跋扈作風,眾人早已恨在心裡,只盼著能有人出面好好的教訓他一下,出出眾人的惡氣。蕭楓聽到宋愈的話後,只是淡然一笑,心道:看你能玩出甚麼花樣。

    楊士傑在旁見小青處在尷尬境地,急忙上前沉聲道:「宋少俠,蕭先生對我們的天大恩德,我們都是瞧見的,別說他是住間廂房,就是要老夫在外替先生守夜,都是老夫心甘情願的。難到你還有甚麼疑問?」他對這張揚的小子,委實沒有好感,甚至是厭惡的很。

    宋愈大大咧咧的回道:「這馬車伕和番僧動手,有誰看見了?只是互相望了望而已,誰知道是不是事先說好的。」他這話大有蕭楓是竄通了喇嘛僧來臥底的意思。

    群豪一聽,不禁齊齊嘩然,趙菀和小青是俏眼怒瞪,即便他的四個師弟也為他這番話而感到慚愧,楊士傑更是吹鬍子瞪眼,暴跳如雷,恨不得上前揍那小子一頓。

    蕭楓微笑道:「宋少俠,似乎懷疑我的實力,認為番僧不是我打跑的。」說完,頓了頓又道:「既是如此,不如我們兩人現在切磋一下怎樣?」他的耐性已然被宋愈磨光,打定注意要給他些顏色看了。

    宋愈一聽,立時躍躍欲試,尋思:就憑你這衰樣,要不是眾人攔著,本少俠早就想教訓你了。現在既是你自投羅網,哼,哼哼,那我也不客氣了。思至此,即大聲道:「好,好的很,你可得小心了,別讓我把你的假面具給撕破了。」說完,就擺起了架勢。

    群豪見他們要比武,連忙興奮的讓出場地,蕭楓朝著趙菀望望,笑了笑,示意沒事,要她寬心就可。也不知為何,在蕭楓心裡,總覺得自己要遷就些趙菀,也總把她視作為雪兒。

    蕭楓極為瀟灑的佇立在中央,向著頗為緊張的宋愈笑道:「來吧,讓我看看你們武當真武觀的祖師爺,這些年來有沒甚麼心得。」

    宋愈聽他話語裡頗為譏笑祖師張真人,心下勃然火起,也不說話,怒吼一聲,長劍出鞘,就撲了上去,光影瀰漫,劍氣縱橫,到也有些手段,有些氣勢。

    群豪在旁不住點頭,心道這武當雖說是新興門派,可派中武學卻亦強絕一時。

    長劍極為順利的刺到了距蕭楓胸前還有五六寸的地方,此時的宋愈臉上已然露出了勝利的笑容。趙菀和小青兩人卻是尖叫出聲:「小心,小心……」除了楊士傑外,這時的眾人俱都擔心不已,生怕蕭楓大意下,反被宋愈傷著,豈不冤枉。

    蕭楓仍舊面含微笑,金色的護體罡氣自然而發,長劍刺來的速度在他眼裡比蝸牛快不了多少,雙手緩緩舞動,凝聚成一個碩大的太極。刺來的長劍就如掉入一個泥潭漩渦,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宋愈雖說緊握著長劍,可是自己的行動卻完全的不能自主,只能隨著蕭楓的舞動而擺動。

    但覺的羞憤無比,宋愈怒吼著就想收回長劍,可是長劍不但沒有收回,相反自己也順著長劍的落處,掉在了哪個漩渦裡。隨著漩渦,整個人不由自主的在原地兜著圓圈。轉啊轉,兜啊兜,也不知就這樣繞了多少圈,宋愈原先紅潤的臉色變地蒼白無比,口中『呵,呵』的喘著粗氣。

    在他眼裡,此時的蕭楓就等如是個玩弄人偶的魔鬼,那個人偶就是自己。想到這,灰白的臉上,浮現出了恐怖,駭怕……

    蕭楓這時也覺得教訓的差不多了,於是見好就收,漩渦裡的長劍陡然碎裂,化成片片鐵屑,在碩大的太極圈裡,悠然自得的順勢飄飛,忽然蕭楓兩手往裡一翻,那劍屑頓時灑向旁邊的一面牆上,就聽見「噔噔噔」的數響,牆上現出了四個蒼龍飛舞,光芒閃閃的大字「碧血丹心」。

    眾人見到這齊聲叫好,大呼過癮。趙菀見到那四個飄逸遒勁的大字,心想:原道他本是武功高強,誰料他字也寫的那麼好看,可真是個文武雙全的好郎君,這下,本公主更是不會放過你了。想到這,絕美的臉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武當派的四個弟子,急急的走上前去,扶起了爛泥般的宋愈,剛想走時。忽然蕭楓走過去,一把抓起了宋愈,右手靈氣緩緩的輸入了他的經脈。四個弟子本以為蕭楓還不罷休,待見到蕭楓似是為宋愈在療傷,不禁個個面紅過耳,為自己師兄的行為感到恥羞,對蕭楓的大義由衷欽佩。群豪也是暗翹拇指,尤其是趙菀更是異彩漣漣,眸子裡都已泛現「心形」。

    可是治療好的宋愈卻並未領情,揮開師弟們的手臂,狠狠的看了眼蕭楓,大步的走出了寺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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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章 怒龍蟠空(一)

武當派的四個弟子不由面面相覷,心下更是慚愧,其中一弟子對著蕭楓誠懇的道:「蕭先生,在下武當三代弟子徐成,為敝師兄的所為,鄭重的向先生道歉。」

    蕭楓爽朗的笑道:「不用了,不用了,若是以輩分來說的話,適才我可算是以大欺小。再說憑我和你們祖師的交情,這許小事,我是不會放在心上的。」他見武當弟子也不是,個個都那般的跋扈,心裡到也為小兄弟張三楓感到高興。

    徐成聽他這麼一說,不由好奇的問道:「難道先生還與敝派祖師有所交情?」他心裡甚是懷疑,只因張三豐行俠江湖二十年後就即歸隱武當,近二十年來,一直在武當山閉關修煉,從未下山過半步。瞧蕭楓的模樣,也最多二十五、六的上下,又怎會與祖師有交情。

    蕭楓見他不信,便笑道:「你可知我適才用的甚麼武學麼?」

    徐成先是茫然的搖搖頭,心道:你用甚麼武學,我怎知道,難道這算是考考我麼?沉思間,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想到祖師張真人每日在武當峰頂那拔離塵俗,俯視蒼生的風姿,與適才的蕭先生是那般的相像,不禁遲疑的道:「先生剛才使得莫非是『太極拳』?」

    「哈哈,不錯,正是『太極拳』,你可回去與你家祖師說,就說我蕭楓問他好,倘若他有空的話,就叫他來崖山找我吧!咱哥倆也好久沒聚過了。」說完,蕭楓又是縱聲長笑,那爽朗的笑聲,感染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每個人都為大宋有這麼一個豪氣凌雲,功力超絕的高手而興奮,為自己能有這麼一個盟友而高興。

    其中最高興的莫數是武當四個弟子了,沒想到,搞了半天,這蕭先生原來與祖師是兄弟。徐成欣喜的道:「蕭先生,那你和敝派祖師,到底哪個是兄,哪個是弟啊?」他到現在還是沒搞懂怎麼蕭先生突然會和祖師變成了兄弟。

    這時楊士傑湊上來笑道:「徐兄弟,你別看蕭先生的容貌不過是弱冠,可他絕對是你祖師的兄長,這一點,我可以保證的。」說完,又望了望眾人唏噓道:「蕭先生的神異,我們這輩子都是搞不明白了。四十年前,老夫初遇先生時,他就是這般的風采飄逸,四十年後的先生,竟然比當年還要丰神俊朗,你們說,老夫要不要嫉妒他?」

    眾人聽了他這話,又是轟然大笑,此時的徐成已然相信到了骨子裡。四個武當弟子均都是用敬仰的目光望著蕭楓,他可是祖師的兄長啊!早就聽師長們說過,祖師的武學根基是他的兄長為他鑄奠,他的兄長不禁能呼風喚雨,且能騰雲駕霧,猶如仙人一般。現在有此福緣,假如自己還不知把握,那定然是會遺憾終身的。

    想到這,四個弟子諂媚的臉上射出了貪婪的的目光,打定注意是要賴上這個師祖伯了。

    ※※※

    次日天剛拂曉,眾人即已拾掇好行裝,趁著雨歇微明,逕自趕往崖山。

    一路無事,蕭楓仍舊駕著馬車,群雄裡有不好意思的搶上想替蕭楓,可那拉車的馬兒除了蕭楓外,他人是一律不買帳的。一路行來,趙菀屢次明啟暗示自己的愛慕情愫,可蕭楓故作不懂的,茫茫然然。使得趙菀一路上不知暗罵了多少次的呆子。

    看得旁人都是惋惜不已,只歎這驚世艷福為何不落入自家頭上。不過經此一來,群豪對蕭楓的人品秉性卻是更為欽仰。

    一行人迤儷南下,不一日,即到了崖山。

    崖山又名崖門,東西兩山之間一道大江正滾滾向南!江水其實很寬,可能有上千米,但與兩岸的青山和它所連接的伶仃洋和銀洲湖比起來,卻又只能算得上是一衣帶水,兩山夾江,這就是崖門!崖門之間的海水,猶似一汪大湖,故而又名銀洲湖。湖形呈狹長形,狀如蛟龍。湖面碧波蕩漾,洇波浩淼,萬頃一碧;窄處兩面巨石,倒影如黑。周圍山環水繞,因為多數時候湖面風平浪靜,山影渾沉,是故具有中國山水畫般恬靜的柔情。

    一眼望去,無數的蒙皮戰艦密密麻麻的塞滿了整個水道,望著雄壯的大宋水師,蕭楓等人直覺心弛神搖,火紅的夕陽正在落下,將整條大江映得通紅。這悲壯的一幕,震撼了所有人的心靈,眾人禁不住的黯然落淚。

    從臨安南宋朝廷出降以來,張世傑等挾二王出逃到此時已經整整三年了。復國非但沒有半點希望,反而形勢越來越糟。輾轉數千里,陸秀夫和張世傑他們沒有一點猶移,一絲動搖,帶著幼主和一線生機,幾乎是夜夜席不暇暖,任風浪打濕最後的征程。在這風雨飄搖,生死存亡之際,大宋也只惟有現在這一小塊僅有的疆土了。

    蕭楓對於即將會面的張、陸二人,心中早已敬慕萬分。不過他眼下對,『只要朝廷有忠臣,國家就能興萬年』的這一想法,卻是嗤之以鼻。前後對照下金宋兩國的同般命運,拿著女真的完顏呼邪及哈達,與今時今日的張、陸、文等三人來比,哪個不是響噹噹的忠誠賢士,可是結果俱是相同的淒涼,悲壯。

    一路行去,不久即到了大宋的崖山軍營。

    張世傑和陸秀夫聽聞昌平公主及文天祥到了崖山,早就率著其餘的文臣武將,遠遠的在道邊出迎。

    蕭楓望著長得與文天祥一般的臉皮白淨,溫文儒雅的陸秀夫,及身材矮壯,目光如鷹的張世傑。再聽得他們各自的寒暄,蕭楓不禁心下歎息:這些大宋的剩餘官員裡面,堅挺行朝,誓不降敵的卻是以文臣具多,武將寥寥;常言道,文不貪財,武不怕死。可這大宋的武將裡,怕死之人只恐是歷朝歷代以來最多的了。

    眾人會面之間,話語並不太多,只是略行寒暄,便相攜著去那臨時行宮,叩見太后及少帝。

    既是弱勢,又處於輾轉顛沛的逃難中,此時的大宋皇室哪裡還有在都城臨安那般「煙柳畫橋,風簾翠幕」的旖旎勝景,又哪裡還顧得上日享金宴,夜賞歌舞的擺譜?好歹張世傑和陸秀夫還算照顧,落腳崖山後,建臨時『行宮』三十餘間,『軍屋』三千餘,開設「草市」,以利交易。其實所謂「行宮」也好,「軍屋」也罷,都是匆匆建成,充其量也都是簡易房而已。

    蕭楓隨著眾人到了一座『行宮』中最大的房屋前,此時太后與少帝俱都在屋前等候,實是房屋太小,來了這麼多的武林群雄,又如何能擠得下。太后年齡到也不大,廣袖齊胸而立貫通了莊嚴,衣領交合疊皺繫住了高雅,顯得丰韻猶存,攜著粉裝玉琢的六歲少帝。一眾人等瞧見太后與少帝,齊齊跪伏於地,高呼『吾皇萬歲,萬萬歲。』太后此時也顧不得,談甚麼宮廷禮節了,一日數驚之中,雖說名為君,可稚子寡母亦心存彷徨,只能依靠陸、張二人及眾軍民,在這種情況下,太后瞧見昌平公主趙菀,早已哀痛萬分,急急上前,攙起女兒,戚聲道:「兒啊,母后好想你!!!」

    趙菀也淒聲道:「母后,母后,兒也很想你!!!」說完,就撲入了母親的懷抱。

    母女兩人旁若無人的抱頭痛哭,哭泣山河的破碎,哭泣親人的凋零,旁觀眾人見了這淒愴摧肝的場面,也是垂泣不止,朝官們紛紛以朝衣拭淚;淒然泣下的群雄,卻是用大手在臉上狠命的抹來抹去。

    女兒看著母親是否蒼老,母親看著女兒是否清減,就這樣兩對淚汪汪的眸子佈滿了苦楚,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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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章 怒龍蟠空(二)

待到眾人寒暄過後,便歇了下來。

    而如何行軍打仗,蕭楓卻並不太懂,就算想發言,也是些昔日隨同蒙古大軍出征時,所學得的騎兵作戰的方法;在今時今日卻是派不了半點用處。是故,這些時日,每當有人向他問這問那,他亦只是保持沉默,時間一長,別人曉得他不肯發話,也就不再去問了。

    這許日子,到是他自西方歸來後,過的一段頗為舒心暢意的歲月。

    每日裡趙菀一得空便來纏他,形影不離,要麼教他學琴,要麼教他學蕭。蕭楓雖說心裡明白趙菀對他實是情有獨鍾,可是他卻不敢接受。思起平生裡的兩個愛人,一個為己而死,塚木已拱;一個茫茫天涯,生死不明;如何又有心思來再次談情說愛。故而每次趙菀尋著借口來教他彈琴吹簫,他亦是盡量能避則避,生怕自己陷入那綿綿的溫柔裡。

    可是,每當他望見趙菀神似雪兒那泫然欲泣的絕美時,自己又會禁不住的心軟無比,有求必應。再加蕭楓,本身性子淡泊,灑脫無羈,迫於無奈下,也只得隨之任之。不過他天資實為聰穎,那琴簫技藝,讓他學來,單是數日光景,使人聆聽下,已有洋洋然青天一碧、萬里無雲的空闊氣象。如此一來藉著本身的豁達胸襟,鬱積已久的哀思到是排抒不少。兩人之間的情意也是與日俱增。

    雖然如此,可是他對雪兒的思念兀自未減半分。只是把所有的情思掛牽,俱都寄托在了琴簫之上。

    六歲的小皇帝,也是喜歡纏著姐姐昌平公主,但他更喜歡纏著自己眼中未來的姐夫。只因他聽人說道,蕭楓一路上如何的英勇無敵,又是如何的神威蓋世。小皇帝雖為一國之主,可他畢竟仍還年幼,對心目裡的英雄形象,尚有崇拜。故而他對蕭楓是打從心裡的依賴無比。太后瞧在眼裡,委實老懷大慰,心感寬欣。

    於是,趙菀和蕭楓兩人就在這種既微又妙的氛圍裡,不覺的又過了數天。

    小皇帝身邊有個太監宮奴,清清秀秀,擅長逢迎,這些時日來,到也甚得蕭楓之心意;有次蕭楓無心中探察他經脈時,卻發覺小太監竟是和自己一般的是八脈俱通。蕭楓在興奮下,傳了他些《太陰悟真篇》裡的武學口訣。如此一來,趙菀不依了,非要纏著蕭楓也要教她;瞧著猶如天仙下凡的絕世佳人,宜嗔宜笑,含羞帶癡的超凡美態,蕭楓怎能狠心拒絕,只得隨她心意。

    想了半天,尋思:既是自己不能遂她玉成佳偶,不如用高深的修煉口訣來彌補。思來思去,最後決定授她羅馬教廷的光系魔法及天使要訣『十二天羅翼』。只因這西方魔法,習來卻不甚為辛苦,只需在每天的日月輝映之時,盤坐冥想即可。如要個嬌滴滴的俏美佳人自此風裡來,雨裡去的苦修道術,蕭楓卻亦不忍。

    是以,他覺得這西方魔法約莫就是為了那些愛武的女子們量身度造的。在替趙菀打通了全身經脈後,蕭楓再三的囑咐她,定要隨時的注意勤修神識。並且為了讓她在冥想中不會胡思亂想,還把自己在阿爾卑斯雪山裡,所全力煉化的一顆『靈力雪晶』送了給她。

    這種雪晶乃是蕭楓深埋雪中時,身上的外洩靈氣,結合阿爾卑斯山的萬年冰寒所化,當時蕭楓瞧見這亮如星辰,透似水晶般的微小雪珠裡竟然蘊涵了龐大無匹的靈氣後,連他亦是驚歎著大自然的無窮奧妙。而且這種雪晶並不太多,蕭楓在阿爾卑斯山四十年來,亦僅僅煉化出了這麼一顆而已。

    而且這顆雪晶,蕭楓本打算是想送給雪兒的,可時下為了減少些自己心中的歉疚,也只能割愛了。當時趙菀拿到這顆晶瑩潤滑,珠光耀目的『靈力雪晶』後,竟是趁著蕭楓不備,狠狠的親了他一下,隨即羞紅了玉容,一跑了之。如此一來,蕭楓捂著臉頰,不由苦笑不已,同時亦為趙菀的無限深情而感到激動。

    與此同時,那四個武當弟子也是每日纏著他,圍著他,俱都想在,這個祖師的兄長處,敲點甚麼,詐點甚麼。使得他一氣之下每日一得空就替他們伐筋洗髓,讓他們亦嘗盡了昔日撒爾和拉旦的痛楚。

    經此種種,頗也讓他重拾了些當年的愉悅歡樂。

    ※※※

    可是這美好舒心的日子,並沒過了多久。

    元朝水軍元帥張弘范率著數萬蒙古水師浩浩蕩蕩的殺奔崖山。這元朝水軍元帥張弘範本是宋將,在元兵的招降下,方才投了蒙古,成了個忠心的走狗。元大帝忽必烈,對他還頗為賞識,很看中他的水上作戰本領,是以此次命他掛帥,剿滅大宋最後的抵抗力量。

    這人們心目中的大宋「行朝」從福州逃到泉州,潮州,直至逃到這天涯海角的崖山。趙菀的大弟趙昰溺水病死之後,張、陸二人就立了她的小弟趙昺為帝,「行朝」在海上一路奔逃的同時,大陸上宋軍的形勢也是不堪回首。

    淮西在制置使夏貴的帶領下投降,淮東多堅持了半年,揚州城破之後制置使李庭芝,姜才被俘,不屈而死。至此,南宋三大戰區的主力已經全軍覆沒。此後,江西,福建,廣西,廣東等省陸續陷落。可說現在的崖山水軍,是大宋最後的本錢,也是堂堂中華的最後一點血脈。

    此時崖山的南宋行朝和其屬下的十幾萬軍民真正的成了一支孤軍,一千多隻大小戰船就是這個曾經是世界上最先進,最富饒國家的最後一塊領土。張世傑能否率著這批尤似荊坷般視死若歸的大宋水師,為大宋贏得這次輝煌的勝利呢?軍民們不知道,文官們更不知道。只有以時間來證明。

    可是張弘范自進入崖門海口時,張世傑卻什麼也沒做,這個時候,他擺出了一個宋軍最經常使用的架勢——「結巨艦千餘艘,中艫外貫以大索,四周起樓棚如城堞」,來了個專守防禦。從北宋到南宋,從趙光義的「平戍萬全陣」到四川遍佈的山城,宋軍見到敵人的第一個反應似乎就是搞一個城池之類的東西躲進去堅守。

    張世傑今天又把這種戰術改用到了海戰上,真是深得宋軍傳統之「精華」呀!可是,不知他想過沒有,全國都已經淪喪,只剩下自己這一支孤軍,敵人堵住了海口,全軍被困在這銀洲湖裡,他還守些什麼?他還能等待什麼?等待援軍來救嗎?等待形勢好轉嗎?等待敵軍自退嗎?還是在等待死亡呢?

    文天祥首先提出了疑問,有的守,不如破釜沉舟,背水一戰,給元軍來個迎頭痛擊。

    張世傑的解釋是,大軍多年航海,恐軍士有離心,動則必散,不如以靜制動來的好。這種說法給人的感覺就是,並不是為了勝利,而是為了為給大宋『行朝』找個轟轟烈烈的結局。

    不覺中又過去了三天,今日清晨,眾人聽到了一個驚天的訊息,文天祥所鎮守的流民部寨,昨日被張弘范趁夜偷襲,全軍盡墨,文天祥在經過頑強的抵抗後,終被元兵活捉。這駭人的消息,震住了每一個人,面面相覷下,不由同聲飲泣,為文天祥的被捉而悲哀。趙菀更是哭得雙目紅腫,幾欲昏厥,小青在旁不住的勸解著,可仍然無用。

    瞧著眾人這麼的沉浸在哀痛裡,原先沖天的豪氣,竟被這消息磨的已然十成去了八成。加上望見趙菀悽慼的神色,更是心裡不捨,蕭楓尋思著:像他們這麼哭泣,到最後還不是與事無補,看來只有我連夜潛入元軍營寨,瞅準機會,救回文天祥,方能讓他們重拾信心,煥發鬥志。

    思至此,即沉聲道:「諸位,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你們應該加強守禦,防備元兵再次偷襲;而文丞相則由我去營救,想來元軍營寨裡還沒有能擋的住我的人,你們儘管寬心好了。」

    眾人聽他一說,心道:對啊,怎麼忘了這個無敵的人物,只要他出馬,別說是元軍營寨了,就是那元廷皇宮也不是來去自如,旁若無人麼。想救文丞相,那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

    流雲劍楊士傑最先跪了下來,泣聲道:「蕭先生,拜託了,一定要救回文丞相啊!我楊士傑這裡先謝了。」接著眾人陸陸續續的跪下,這下蕭楓可慌了手腳,連忙急聲道:「諸位,快快請起,快快請起,真是折煞我了!這,這,這我如何敢當!」說完也『噗嗵』一下跪在了地上。

    眾人直至如此,方才站起身來。在眾人祈盼的目光中,蕭楓昂首走出了『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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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章 怒龍蟠空(三)

深夜蕭楓一人獨自潛去元軍營寨,他並未展開巨大雙翼,更沒穿上金色甲冑,因為若是這樣的話,怕是自己還沒到兩軍相隔的中間海域,元軍就已發現自己了。一路上潛蹤藏跡,雖說甚有把握,可滋事體大,還是小心為妙。

    片刻後,即到了元軍營寨的外圍。

    蕭楓打量了下周圍的環境,除了海潮拍打礁石的巨響,可以說是萬籟俱寂,可不知為何,總覺得心旌搖動,似有甚麼惡事在等待著自己。他狠狠的搖了搖頭,尋思:當今天下,難道還有甚麼人可以對我造成威脅麼?想了半天,委實想不起來,心道:如若是有幾百個八思巴,或是有上千個完顏允恭,同時衝上,約莫自己才會有些忌憚。可轉念又忖:這個想法委實太荒謬了,簡直是奇談怪論。不禁暗自失笑。

    身形騰空浮起,隨著東南吹來的勁風,飄飄蕩蕩的就到了元軍營寨的上空。風中隱含了些魚腥味,使蕭楓覺得自己好似在怒海行舟一般。雙目凝神細視,可營寨裡通火輝煌,明光耀亮,一時也不知文天祥到底被關押在哪裡。

    居高臨下的再次察看,忽見營寨的東首處,巡哨士兵似是較多。且暗底裡人影綽綽,特別是一座蒙皮大帳,更是每次交叉巡邏的必經點,來回巡查的士兵,在這裡交會時,總是停頓須臾。心下已然有些明白,又驚又喜的想到:守衛既如此嚴密,不是元朝大官的臥帳,就是文天祥的囚禁之所,倒省了一番探訪功夫。只是敵方戒備森嚴,救人必定極不容易。轉念又想:就算是硬搶,也要把文天祥給搶回去。

    決心即定,身影閃動下,虛空裡留下一片殘影,蕭楓『呼』的一下就衝到了那座大帳。運起『五行神書』裡的『隱身訣』,頓時隱沒於夜色之中,悄無聲息的伏在了大帳旁。此時的蕭楓就算有人在他身邊走過,也不會發現這裡竟然會站著個大活人。

    「國師,朕的師傅,蕭先生會來營救文天祥麼?」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了蕭楓的耳內。

    蕭楓在吃驚之下,忙運起劍罡,輕輕的劃破了包在營帳外的牛皮,且還無聲無息。把頭湊了上去,單眼順著劃破的小洞,往裡張望。一瞧下,不由訝異,再細細的審視,不禁驚異到了極點。說話之人竟是當今元朝天子,也就是自己唯一的弟子忽必烈。

    此時的忽必烈已有五十餘歲,身上穿著件明黃色的蟠龍袍。這些年的戎馬生涯,南征北戰,使得他原先稚氣的臉上,現在充滿了皇者的睿智及威嚴,動靜間的儀態顯得甚是開合磅礡,一對深邃的眼神像他父親一般,都是那麼顧盼生光,不怒而威。惟有眉宇間,隱隱有些昔日的痕跡。他居中端坐,氣勢霸烈,左右各還有幾人,在他的左首下方的正是「大元國師」八思巴。

    蕭楓見到這個當年,癡繞自己左右的心愛弟子,望著他那有些蒼老的容顏,不由心有所感,只歎歲月無情;但看見他那俯視蒼生的帝皇霸氣,卻又,有些欣慰的喜悅。心道,自己總算沒辜負了拖雷王爺的重托。不過轉念又想:難道他是為了我而來,想見我,或是想弒我,哎,算了,先靜觀其變了。

    這時八思巴聽了忽必烈的疑問,沉吟了須臾,即道:「陛下,這文天祥是南朝裡數一數二的大忠臣,他不僅才華冠蓋南朝,且還是忠肝義膽的國之棟樑。」說到這,朝著斜對面的留夢炎瞄了瞄,眼含些微輕蔑,他對文天祥那日的壯烈激言,凌然戟指,心下大為心折,而對留夢炎的搖頭擺尾,聒噪不休,委實鄙夷到了極處。繼而又道:「他是如今南朝二十萬軍民三大支柱文、張、陸裡的一個,只要有他在我們手上,勢必會對南朝餘孽起到個殺雞儆猴的妙用,即便蕭先生不來,我們也有著莫大的好處。」

    與八思巴毗鄰的則是一個武將打扮的中年人,臉皮白淨,此時也一臉諂媚的望著忽必烈,恭敬的說道:「陛下,國師所言大有道理,這文天祥乃是南宋遺朝的重要骨幹,此次之所以被微臣擒住,也是陛下鴻福齊天的緣故。只要能善用這顆棋子,那南朝的拚死之心,勢必損折大半,到時我軍所遇到的抵抗,也定然不堪一擊。」

    話語裡既小小的奉承了一下自己的主子,又提醒了忽必烈不要忘記自己的功勞,最後順便還說出了自己的見意,這番不滴不漏的話語,就連坐在他對面的曾是大宋狀元的留夢炎都在暗自欽服,羨慕不已。心道,情願以後的四書五經少念點,這阿諛奉承的功夫,可得化些時間在上面。

    蕭楓在外聽了心想:此人一看就知是大宋降將,一口贛閩的音調,在蒙古人裡可沒有。繼而又想:這大宋的官場可真是個出人材的場所,武將都在阿諛奉迎裡鑽營,又怎有心思來領兵?文武百官中實是少了幾個文天祥,或是張士傑。怪不得蒙古人一來,就似滾燙沸雪,勢如破竹般的侵佔了整個大宋。想到這,止不住的哀溢心頭。

    忽必烈微蹙濃眉,對著眾人說道:「朕不是問文天祥應該如何處理,而是關心朕的師傅蕭先生會否前來?」蕭楓聞他,仍然口稱自己為師傅,一時心潮起伏,尋思:聽他的話語情真意摯,想來還念些師徒情分,待會,我就現身進去,直接向他要人便是。他雖不知自己的修真功境實際到了那般層次,可對眼下這大帳裡的幾個人委實看輕的很,並不相信他們能對自己造成什麼甚麼威脅。

    坐在忽必烈右下首的一個黑袍罩身,臉上毫無表情,神色呆板的傢伙忽然說道:「他,會來的!」語句極短,每個字如釘釘鐵板,冰冷至極。忽必烈聽了這話,甚是欣喜,說道:「哦,顏先生言辭鑿鑿的肯定萬分,有何解麼?」

    聽到師傅確定要來的信息,這令他極為興奮,分別了四十餘年了,可師傅的音容笑貌,直至如今,卻仍無半點消淡,反而越加的深刻。師傅對自家的恩德,他又怎會輕易忘懷。此躺前來實是聽了國師八思巴的匯報,才心急似火的帶著如妃,千里迢迢,披星戴月的從大都趕到了崖山。多少年了,從未如此的形之於色,皇位坐久了,差點連凡人的情感都要忘了。

    黑衣人聽了他那話後,並未解釋,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就老神在在的閉目靜養了。即便黑衣人如此無禮,忽必烈亦沒半分生氣,反而自嘲的笑了笑,又望向了八思巴。

    八思巴瞧著忽必烈的神色,心下不禁歎息,倘若不是那蕭楓失蹤了四十年,自己又豈會被封為『帝師』。那麼密宗今日之風光,亦不會再有。想到這,不由狠毒的忖思:一定要除掉蕭楓,不管任何代價的除掉。為了密宗的發揚,為了薩迦派的榮譽,自己即便死後墮入阿鼻地獄,也要傾全宗之力來消滅他。幸好此次,自己有所預備,已然召集了全藏的五百高僧。老衲就不信你蕭楓能從我宗的千年絕世大陣『藏密蓮花陣』裡逃出生天。哼……在妒心的進攻下,即便是修佛多年的一代高僧都起了殺心。

    坐在黑衣人下首的留夢炎,留大狗賊見其他三人都說過了,而自己卻片言皆無,生怕忽必烈怪他,身在曹營心在漢,急忙在旁說道:「陛下,蕭先生的風采,微臣哪日亦幸有得見,可說是當世天神,今時仙尊。陛下昔日能得蕭先生傳授武學,就如同那軒轅黃帝得遇廣成仙長那般的光耀萬古,亦可算得上是一段傳世佳話。」這馬屁委實對症下藥的很,只聽得忽必烈搖頭晃腦,沾沾自喜。

    忽必烈道:「是啊,是啊,倘若朕的恩師,蕭先生來此營救文天祥,只怕在座諸位無人能擋!他的厲害之處,朕很明白!最可氣的是,眼下南朝有他襄助,那我大元的征途只恐就此盡了!」

    八思巴實在聽不下去了,霍的站起身來,沉聲道:「陛下,老衲去看看文天祥,以防他被人劫去。」

    忽必烈說道:「國師不辭辛勞,為國出力良多,朕實是心懷歉意,探視文天祥可讓張將軍前去,國師就不須了。」說完,向著適才那武將道:「張愛卿,你去瞧下文天祥,倘若他有甚需要,你可盡量的滿足他,他既是你南朝的忠義,將來亦或許是我大元的棟樑。」

    「微臣遵旨。」姓張的武將,叩首領旨,倒退著走到大帳門口,行了一禮後,即轉身出了大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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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章 怒龍蟠空(四)

蕭楓聽了,心道:想來這人定然就是張弘范,我只須隨在他身後,豈不就能尋到文天祥。思至此,心頭激動,其之歡喜當真無法溢於言表,身影閃處,已如附身魅影,亦步亦趨的貼在了張弘范的身後。

    這張弘范雖是武將,可本身技藝實是糟糕之極,故而毫無所覺的只知埋頭急走,邊走邊還嘀咕著:「瞧陛下的意思,這文天祥估計是要招降的,或許他日後的地位約莫能位極人臣,此趟我到不能得罪他,得用軟功慢慢的來磨。」隨著他的嘟囔,片刻就到了一座營帳。只見他在帳外,稍稍的理了下衣冠,輕咳了一聲,即撩起帳簾,步了進去。

    張弘范的嘀咕雖然極為低聲,不虞被他人聽曉,可憑著蕭楓的靈力,自是字字入耳。聽了他這話,蕭楓不禁心頭暗氣,心道大宋怎會出了這般不知廉恥,只知逢迎的武將。搖頭不已下,隨後仍舊伏在帳外,用劍罡劃了一小口,往裡覷視,看看這鑽營的小人到底會如何來對付文天祥。

    張弘范進了營帳後,就滿臉堆笑,向著伏在案几上的文天祥,諂笑道:「信國公,別來無恙乎?」瞧著文天祥抬起頭後,即又笑道:呵…呵…,下官今日實在太忙,一直抽不出空來探望公爺。你瞧,眼下剛有些微暇,下官就匆匆的趕來看公爺你了。」

    文天祥斜眼瞥視了下,即又趴在案上,都懶得去理他。張弘范到也不惱,仍是笑嘻嘻的道:「信國公想必是累了,只怪下官不懂事,哦,丞相還有甚麼吩咐麼?下官即刻命人去辦。」文天祥兀自沒理他。

    張弘范大感無趣,悻悻的道:「丞相既是沒有吩咐,那,下官就告退了?」說完,作了一揖,抬頭微睨了下,見文天祥還是毫無反應,只得打著哈哈的準備退出營帳。當他想轉身時,忽然覺得全身都沒了知覺,好似一下子這副肉體突然變得很是陌生。慌急中,滿頭冷汗涔涔而下,一雙求饒的目光望著文天祥。他只以為是文天祥暗算了他,可不曉得另有他人。

    蕭楓驟然在他肩胛上輕拍了下,調侃道:「張大將軍,滋味如何?」文天祥本是埋頭伏案,聽見蕭楓的聲音,忙自抬頭起身,走到蕭楓身邊,激動的道:「蕭先生,這實在太危險了,為了來救我,讓你冒這天大的風險,不值啊!」

    蕭楓輕笑道:「不妨事,不就是個元軍營寨麼,今日你我就當它是陽關大道。」這一番蔑視生死,勇往直前的話語,聽得文天祥熱血沸騰,不由也壯然的輕聲道:「好,先生當真是天縱豪情,文某今日就附驥隨尾了。」兩人相視而笑。

    張弘范卻是瑟瑟發抖,尋思:今天定然是完了,沒想到我張弘范英雄一世,沒死在疆場上,竟是死在了這自家的營帳裡。就算他眼下仍是渾身發抖,兀自視自己為英雄,一個叛國賣民的英雄,可笑又可歎。

    文天祥瞧著他的顫抖熊樣,心裡著實厭惡,向蕭楓沉聲道:「蕭先生,這賊子,你看…是否…?」右手狠狠地做了個劈斬。其意不言自喻,張弘范頓時臉色灰白,嘴唇發青,幾欲昏厥。心下歎道:沒料到這白面書生卻也心狠手辣。正待想泣聲求饒,怎料蕭楓卻是對文天祥微微搖了搖頭,逕自出了營帳。

    文天祥大惑不解下,亦沒深究,隨著蕭楓直往帳外而去。

    兩人剛走出營帳,文天祥即問道:「蕭先生,適才為何不除了那叛國的奸賊?」

    蕭楓道:「就看他那貪生怕死的模樣,就知行軍打仗,此人定然比不上張元帥,有的忽必烈另派一員驍將,不如就他來領軍,豈不甚好?」

    文天祥聽的點頭不已,欽服的說道:「先生當真是高人!」

    其實,不殺張弘范,除了上述一點外,蕭楓實是另有私心,畢竟忽必烈也是他的弟子,做師傅的又怎能殺了自己弟子的手下,講出去,他都覺得怪難聽的。

    由於文天祥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故而蕭楓只得挾著他飛騰,一路雙翼振展,迎風翱翔。

    文天祥雖為文臣,卻生性膽盛,一點亦不懼,反而瞪大雙眼,俯視山河,享受著神人的境遇。倘若不是半空裡勁風橫流,或許他又要詩興大發,高聲吟哦。一時間,但覺平生所遇,實為今日最奇。

    飛不多久,蕭楓心中警兆忽現,微感不妙。急忙神識外透,掃視四方;只覺前方百丈外的開闊處,正人影綽綽的不知布了幾百人,且還猶似密宗喇嘛。蕭楓心知,這定是八思巴所遣的伏兵,雖說心下不懼,但又怕文天祥遭了池魚之殃,是故,雙翼猛地一拍,身形復又騰高許多。心道:我且往高處裡飛,瞧你們這些和尚如何來攔我。得意洋洋下,在空中盤旋了一圈,稍加示威後,即又一聲清嘯,就想飛遁而去。

    黑暗中,但覺那些伏兵驟然間手掌相迭,下足各抵,互相背依著背,彷彿在排著一種極為奇異詭秘的陣法。在西征時,蕭楓就親眼領略過異教的各式密陣,心知這些陣法,外表瞧來,雖不怎樣,可倘若被它完全施展開來,其威力卻是天崩地裂,駭人恐怖之極。眼下這猶似密宗陣法的樣式,還是不要輕易招惹的好。蕭楓如是的想到。

    正待他想飛速通過時,突然一股極為龐大的尖銳氣息,迎面撲來,既非罡氣,又非神識,似乎介於兩者之間,似剛似柔,似陰似陽,正大磅礡之極。蕭楓不敢掉以輕心,急忙施展『太陰劍罡』,陡見一道渾大的金色劍形氣罡,『咻』地破空飛去。兩股非人的力量在半空中直直的相撞,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轟天巨響,炸開的氣浪,四處瀰漫,撞落了周圍不知多少的山崖峭壁。

    初次短兵交接,蕭楓並未覺得有甚異處,或是憾人的威力,不禁心下大安,朗聲道:「在下蕭楓,此次到貴寶地,實為了接回在貴方營寨中做客的敝國丞相文天祥,只因事出倉促,故而未向貴國的皇帝陛下知會,這廂先告罪了,下次定然補上。」這番話實是揶揄到了極處。

    其實他想的是既知沒有善了可能,又何必客氣。

    下首的數百名喇嘛僧只聽得氣炸胸肺,暴跳如雷,在哪兀自嚷叫;忽見人叢裡騰空浮起一僧,曲腿盤膝,猶如隨著空中的氣流,飄飄蕩蕩的就到了蕭楓的面前。凝神細視下,此僧正是八思巴,蕭楓不由大為光火,心道,你這禿驢明知我已前來,尚還故作不曉,且生怕我大鬧營寨,竟在此處設下埋伏。轉念又忖:難道你以為憑著人多,就能留下我不成?

    此時只見八思巴雙手掌根相合,互自上下,置於胸前;神色間顯得祥和慈悲,淡然自泊;音色尤為和潤的向著蕭楓道:「蕭施主,你我當真是有緣啊?自那日的片刻切磋,怎料不過旬日,你我又處在了這般尷尬的氛圍裡,看來你我終歸要一場搏鬥,方始結尾。」

    蕭楓澹然的笑道:「大師,你我各為其主,你為你的宗教,我為我的民族,只要雙方仍有矛盾,你我就避免不了這場決戰。今日月朗星稀,清風徐徐,確實也是個決戰的好時辰,大師,你說呢?」蕭楓眼下除了擔心文天祥以外,其餘俱都無所畏懼。接著又道:「只是在下倘若要與大師爭鬥,又恐敝國丞相受到傷害,想來大師亦不是個趁人之危的人吧?」他想先拿話擠兌他一下。

    八思巴淡笑道:「無妨,蕭施主可以暫且放下文丞相,小僧絕對保證在決戰未完前,敝方無人敢冒犯到文丞相的一根毫毛。」

    蕭楓不禁想到:故作的大方,瞧來也有些一代宗師的意味。可自己就是想聽到他這個承諾,既然他已說出。

    蕭楓立時朗聲道:「好,在下就想信大師這一回,只是別讓我失望了才好。」說完,右手輕送,靈力虛托,文天祥彷彿站在了一方無形的厚毯上,緩緩的降在了地上。

    斯時明月當空,繁星點點,清風吹拂起文天祥的衣袂,襯上他那鐵骨崢崢的傲氣,山河破碎的哀容,從天而降的身姿,顯得甚是悲情愴意,生死淒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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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章 怒龍蟠空(五)

忽地一個渾亮的聲音從下方傳來:「師傅,你放心,沒有朕的旨意,誰亦不能傷了文丞相!」蕭楓即忙遁聲望去。

    這時元軍營寨裡的大軍早已聞聲出動,地上人頭攢攢,槍戈密密。當先一人,胯下一匹高頭大馬,望之便是匹西域良駒,頭戴圓形冠帽,身著明黃色龍袍,正神色緊張的望著半空,這人正是元帝忽必烈。

    蕭楓聽到忽必烈的金口玉言,內心甚感欣慰。朝著忽必烈說道:「烈兒,你,大了,也老了!!!為師,適才差點認不出你了!好,好啊,這些年,你做得很好!相信你父親拖雷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這字裡行間讓他說得行止連綿,抑揚頓挫,旁人不知原由,但見一弱冠青年對著五、六十歲的皇帝說出這一番故作老成的話語,不由俱感訝異,委實奇詭無比。

    可是在忽必烈聽來,卻覺情意真切,言語溫愛,不自禁的大起孺慕之感,心情激盪下,泣聲道:「師傅,弟子四十餘年未見過你老人家了,你可願下來,讓弟子好好的瞧上一瞧?」

    蕭楓聽了,心中酸酸,直覺眼眶濕濕,歎聲道:「癡兒,眼下你我既是敵對,就不須再敘那師徒情份了,省得到時難做。哎,天下事本就如此的離離合合,不遂人願,你去吧,但願你能做個光耀萬古的一代雄主,為師也就寬慰了。」

    忽必烈揮手抹淚,長泣道:「師傅,難道你就這般緣慳一面麼?」

    說完,望著當空皓月,戚歎道:「師傅,你可知,這茫茫四十年,日西月復東,容顏蒼老的就猶若飛電,時景流逸的亦恍如飄風。弟子今日能夠得遇恩師,實是蒼天眷顧,本當就此侍奉膝下,可師傅你,情願揮涕命我歸去,就不能毫察一下,弟子心中的惻愴麼?」

    蕭楓此時大感為難,其實,他非是不願見忽必烈,實是生怕敘上情義後,念在師徒之情,待會自己處境尷尬,出手不出手,都不好。且也讓忽必烈難以自處,他可不想做個依著徒弟耍威風的師傅。

    「去吧,去吧,你我今日一面,已是情可憐見,天意難違,不必強求。你只須記著為師昔日交待你的話,善待你的子民便可。」說完,蕭楓把頭一轉,再亦不想見忽必烈那悲慟的面顏。

    「蕭大哥,蕭大哥真的是你麼?我不是在做夢吧?」一個柔美的聲音的悠悠傳來。蕭楓回首凝望,但見一個身形嬌小,風韻猶存的中年美婦坐在華麗恢弘的御輦上,正神色激動的望著自己。

    蕭楓不相信自己眼睛的揉了揉,訝疑的道:「你,你是小如?」

    忽必烈在旁說道:「師傅,你在西征前,命我照顧小如,可我思來思去,認為除了讓她嫁給我以外,實是沒有比這更佳的方法了。所以弟子就在尚未徵得師傅的同意下,與小如……嘿嘿。」

    說到這,頗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繼而翻身下馬,走至御輦前,深情的望向小如,又道:「這四十年來,雖然小如一直陪伴我,可我不但沒有好好的照顧她,反而還要她來遷就我,現在想來,實在慚愧啊。」這時忽必烈和小如兩人,已然各自落馬,下輦,雙雙站在地上,兩手緊緊的牽著,一起望著蕭楓。

    蕭楓看著自己當年的鄰家小妹,又瞧著自己唯一的愛徒,由衷的微笑道:「好,很好,徒兒,你做的非常好,是你替為師解了樁大心事啊!我既是你們的師傅,又是你們的大哥,在這裡,我祝福你們!願你們天長地久,此情不渝……」

    說到這,忽而放聲大笑:「哈哈……,今天,能看見你們在一起,我真的很高興。哈哈……」笑完後,繼而朗聲道:「好了,敘舊也敘過了,現在該是辦正事了。」

    其時,皓月高懸,滿天清暉,千山月色,柔和似水,東方隱隱的有些發白。

    只見他狠狠的掉轉身子,星光下,明顯甩出一串晶瑩的淚珠;誰說修真人就該清心寡慾,誰說修真人就該斬斷俗世情緣;今日不僅見到自己的唯一愛徒,復又遇到當年癡繞周圍的鄰家小妹;在他們身上,蕭楓瞧見了雪兒的晏晏笑容,款款可人,又想起了雪兒的柔情蜜意,纏綿繾綣,一時間,但覺心潮起伏,澎湃不止。

    八思巴瞧著蕭楓和陛下及皇妃一直的在旁敘舊,心下早已不耐,眼下既是蕭楓自己說要辦正事,他便也不客氣了。沉聲問道:「蕭施主,決戰現在開始否?」宗師就須有個宗師的風範,見蕭楓有些心情恍惚,他便在旁大聲的提醒了下。

    蕭楓精神重振,強自的笑了笑,說道:「有何不可,你儘管便是。」心神憂鬱之下,急需一個發洩的事情來做,眼下這八思巴恰好撞在火頭上。

    華美幽雅的金色能量甲冑頓時覆蓋全身,一雙龐大的金色雙翼帶起的颶風,吹起地上的塵沙,形成了粗如合抱的風沙柱,在他腳下急速的旋轉,越轉越濃,越轉越大,吸起了原先,地上整塊的岩石,在風柱裡,又急速的把它攪碎,緩緩的向著八思巴移動過去。就如一個站在風柱上的神人,正在咆哮狂舞。

    忽必烈與小如瞧見眼下這奇異之景,不自禁的猛然張嘴,歎為奇觀。二人雖為當世貴冑,世上稀罕之事亦是瞧多聽多,可像蕭楓這般,他們卻是在夢裡亦不曾得遇過,如何不訝。

    八思巴不敢怠慢,臉色沉重而莊嚴,聲若洪鐘的道:「蕭施主,神功蓋世,見識超人,小僧想讓施主指點下敝宗的『藏密蓮花陣』,不知施主可願否?」

    蕭楓不耐煩的道:「要打便打,那來這麼多話。你們全都上好了。」此時的他,心情尤為煩躁,說話亦是大為無理之極。

    由於他是三教功法同練,雖說在阿爾卑斯山,深埋雪地四十餘年,被他融會貫通。可那也是借了阿爾卑斯山千萬年來的靈氣,及山中的冰寒之氣來凝神聚精;又加他生性淳樸,無慾無求,以至突破到了,在世俗界想都不敢想的層次。可是像他眼下這般的修煉,實是千萬年來的第一人,成則神,敗則亡,且還是永無超生的死亡。

    而且他此刻的功境,由於提升過快,尤是要加強心境的修煉,不急不燥,無慾無求。可自他回歸中原後,先是哀慟雪兒,再是緬懷恩師,又在『鹿門寺』裡被文天祥一番話引得豪氣沖天;這些種種的俗人情思,使得他不能靜心養神,鞏固神胎,心境實是已然大跌,只是他自己不曉罷了。

    此次營救文天祥,又是悲歡起伏,情緒跌宕。先是被八思巴所攔,心驚之下,又與忽必烈,小如敘舊,最終引發了他這些時日裡,一直隱伏暗壓的悲情哀意。此刻他心神激盪,氣息絮亂,神智已然沒有平時那麼祥和淡然,反而有些狂暴,慘烈,直覺胸中殺意騰騰,嗜血陣陣,頗想就此衝入人群中肆虐屠殺一番。

    這時的八思巴和那數百名密宗番僧,驟然間人迭人合,人托人依;個個法像莊嚴,形態各異;有的盤腿而坐,懸腕執筆;有的合掌唸經,下攤經文;有的降龍伏虎,威形厲表;有的抱胸疊肚,雍容典雅;就是每個喇嘛的臉部表情,也是神色相左,絕不雷同,苦思冥想者有之,臉貌猙獰者有之;有辯經說法,有洗耳恭聽的,有笑容滿面,也有故弄懸虛。

    整個陣形,外貌賽似一朵怒放的蓮花,其中幽幽檀香,裊裊飄出,使人聞之而清心,觸之而息神。蓮花依著天地的妙奧,在緩緩的轉動;轉動中,數百喇嘛,唸經誦佛,吟唱震天;天地的力量,好似澆花清水,慢慢的注入;使得人形的巨大蓮花更為鮮艷,璀璨。說它聖潔祥和,然暗藏殺機,說它無比嬌柔,卻又凶險天成。此陣此勢,乃系鬼斧神工,包羅萬有,絕非人力可抗衡,實是天地間一神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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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章 怒龍蟠空(六)

斯時正是日月,交相輝映之時,海上陣陣煙霧,裊裊升起,東方片片紅雲,翻翻騰騰,大霧像水紋般波動著,瞬時籠罩了整個大地。

    蕭楓被這密宗傳承千年的『藏密蓮花陣』裡的氣息一引,頓時神清氣爽了些許,額上忽爾現出『萬字』,黑暗裡光芒大作;偉岸的身影在霧中,被渾身散出的金芒,襯得若隱若現。崖邊的海浪,迭迭重重,拍打在巨礁上,發出了震人的巨響。

    此刻數萬人仰頸抬頭,神情專注,凝視著這天地間即將開始的一場殊死博戰。

    喇嘛們見著蕭楓額上,忽然現出佛門標誌,心下俱都感到訝異;可是在八思巴的引動下,陣法已是全面運行;倘若不是由他叫停,那麼這陣將永遠的這般運行下去,除非喇嘛們俱都身亡。

    八思巴騰浮在陣形中央,如同巨蓮的花芯,法像莊嚴,慈眉善目;其餘的喇嘛僧則組合成了花蕊,及一裂裂的花瓣。這朵既威嚴又祥和的金色蓮花,此時正展瓣吐蕊,盛開在崖山的腳下,盛開在廣闊無垠的天地之間。

    蕭楓瞧著這『藏密蓮花陣』,也不禁為它的威勢而驚駭。外表雖然美艷絕倫,骨子裡卻是殺機暗藏。心道:我可得謹慎些,別讓那八思巴給算計了。思至此,手捏道訣,打了道『五行神雷』過去,以探究竟。這『五行神雷』可是全真道術裡的上乘法術,修真境界如若未到『合虛』期,那是決無可能使出的。

    但是憑他此時的奇異功境,即便是再厲害些的道術,他亦能輕易的施用,且威力比旁人更是驚人。只見蓮花上空的天際,忽然風雲堆積,倏忽間,數十道粗大彎扭的閃電,裂天而下,直奔巨蓮。此時景像極為詭異,除了上空數十丈的天穹,雲霧翻騰,電光繚繞。其餘別處卻是天色靜謐,寂然無聲。

    時下元人見之,不由倒抽冷氣,生怕國師就此丟了大元長勝的名頭,這名頭可是百萬蒙古人的驕傲。

    八思巴見著蕭楓手掐道訣時,心裡已有了打算,他曉得這『藏密蓮花陣』可不能就這樣讓蕭楓,一次次的試探下去。自己要主動,要瞅準了機會,使蕭楓陷入這『藏密蓮花陣』,只有如此,這陣法才能發揮出最大的威力。

    蓮花隨著天地的波動,在虛空裡不斷閃現,忽而在東,忽而在西,時而往上,時而瀉下,仿如鬼影,又如魅形。如此一來,蕭楓的『五行神雷』俱都擊在了空處,草到是燒著了不少。

    蕭楓禁不住的沉思,這數百人結成的大陣卻是被他們用得這般的靈活多變,神雷轟頂的速度,竟也徒勞。瞧那趨退閃避,如同一人,這密宗千年傳世的大陣,果是非同凡響。

    不待蕭楓醒神,金色巨蓮驟然閃沒,片刻間即已圍住了他。花瓣急曲疾合,花蕊交錯游動,瞬時產生的龐大力量象尖刃一般,切割著蕭楓的護體罡氣;像是巨靈神的利爪,撕裂著蕭楓足下的狂暴颶風;又像零度的冰凍,禁錮住了蕭楓周圍所有的空間。

    更為可怖的就是,本是勸人為善的梵音,亦聚匯成了迫人胸肺的音浪,一波連著一波的不斷攻擊著蕭楓的神識。像

    瞧著蕭楓陷入陣內,忽必烈與小如兩人的心思卻是各異。忽必烈時下,心情尤為煩躁,不知該是高興,還是擔心;小如卻是驚駭不已,纖手緊緊的抓著忽必烈的胳膊,不斷瑟抖。

    直到此刻,蕭楓才算瞭解這『藏密蓮花陣』的真正威力,止不住的苦笑不已,心道:打就打了麼,自己又那來這多心思,現時不防下,卻被八思巴給佔了先機。

    轉念又忖:且適才本以為世上決無可能同時出現數百名八思巴,誰知眼下卻是天遂人願。這『藏密蓮花陣』如此一使,與有數百名八思巴有何不同?

    此時八思巴的臉上,亦已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直覺著勝券在握。心下不禁尋思:你蕭楓就是再厲害,再無敵,可你時下陷入了本宗這千年絕世的『藏密蓮花陣』裡,就算你是佛祖再世,神通萬般,恐亦枉然了。想到這,手上印訣,口裡真言,更是綿綿不絕,大有不置蕭楓於死地,誓不罷休的意味。

    只見他雙手連環,交織旋繞;手指奮飛裡,千印萬訣,化至不斷;嘴裡不斷的低吟著些不知所云的密宗真言:啵路卮呵,砉勰镎彌,瑟吒嗚咄,謁唼摩勒……隨著手訣及真言的不斷的湧出,陣法的能量護罩愈來愈是厚實堅硬,無堅可摧,且亦越加的往裡積壓。

    想他乃是密宗,千年罕遇的驚艷修密之才,可是前次卻嘗到了被蕭楓輕易擊敗的恥辱,這如何能讓他安心,又如何能讓他心安理得的在大都做那一人之下,千萬人之上的『護國法師』。故而既是有此良機,他又怎能不好好的使用。

    蕭楓見他這般的大佔先機下,仍是不依不饒的妄想取己性命,不由的亦是憤恨難當。靈力鼓蕩下,體內金甲元神,異光大作,左手佛印,右手道訣,雙眼渾似兩道劍罡,『呲,呲』的冒出無數的針形罡氣,仿如裂天暴雨,疊疊森森的環列在自己的周圍。陡然輕叱一聲,劍罡徑直向一眾喇嘛射去。

    他知道眼下倘若要打破這危急處境,單憑『太極心訣』的純防禦能力那是枉然,就算合上『毗盧遮那印』的剛陽爆破力那亦是妄想,時下惟有借助『太陰劍罡』的至陰至柔的特性,方能一博。

    那些喇嘛被這世上從未有聞過的手腳不動,劍罡激射的詭異武學頓時鬧得個手忙腳亂。他們又怎知道這門天下稀罕的絕世武學乃是中土修真前輩,一代宗師黃裳所創。這門武學另劈蹊徑,創天下之未有,渾身俱可凝氣聚劍,功力深厚者,更能氣凝萬劍。時下憑著蕭楓的雄渾靈力,雖未得萬劍,但千劍俱發實是舉手即現。可蕭楓眼下委實不想過早暴露,只想在藏拙中,伺准良機,一舉破陣。

    此刻旭日冉冉升起,從兩峰間衝出波濤,紅光透過天際的層層疊雲,灑在了海平面上,雲收霧斂處,遙天一線。霞光瑞氣,照徹天際,引得天邊的雲層,翻騰成了各種各樣的姿態。

    忽然數百士兵擁著全身著甲的大元水軍元帥張弘范,從濃霧裡走來,到了元帝忽必烈的面前,齊齊跪伏於地,口中高呼萬歲。忽必烈微一擺手,命他們退立一旁,此刻正是蕭楓與密宗喇嘛的決戰激發之刻,如何能讓他們來擾之。

    可張弘范卻是甚不識相,走上一步,大聲道:「陛下,現時全軍預備完畢,整裝待發,就等陛下下令,萬艦即時開拔。」

    忽必烈此時正是緊張萬分,聽了之後,亦沒多加思慮,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道:「一切按計劃便是,愛卿獨自處理即可。」

    張弘范大喝一聲:「遵旨。」說完朝著仍在半空裡與喇嘛僧對恃的蕭楓冷笑了下,心道:適才你讓我顏面丟盡,此仇不報,我張弘范如何自立於天地?眼下我遣出這數萬精銳水軍,定要把那些南朝餘孽,斬盡殺絕,不留後患,瞧你還能得意到何時?他被蕭楓禁錮在了營帳裡,好不容易喚來了巡哨士兵,助他脫困,對蕭楓的恨意,大宋的怨懟,實到了極點。此刻他大有公報私仇的暢意,忍不住的嘿嘿笑起。對於蕭楓曾饒他一條性命的事,卻是已然忘得一乾二淨。

    此刻大元數萬水軍聽得張弘范的帥令,忽而,千萬人吶喊,擂鼓隆隆,炮聲陣陣。在遮天蔽日的獵獵旌旗中,甲戈锃锃,刀光耀耀的揮淌出了千百條戰艦,密密麻麻的駛向了對岸。

    其實這張弘范雖說是個貪生怕死之輩,可他依舊是個多謀善斷,胸藏玄機的一代水軍良將。就好比,三國時的張允、蔡瑁一般,雖為投降一派,卻仍有些練軍之才。蕭楓適才饒他一命,實是誤宋甚多。憑著張弘范的水上作戰能力,加上元朝士兵的狠勇戰志,身為忠臣,卻非良將的張世傑遠不是他的對手。

    唉,可是小人畢竟就是小人,再是如何的有才有干,卻也不能輕易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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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章 怒龍蟠空(七)

望著元軍奔赴南岸,進攻大宋,蕭楓不由心自著急。

    陡然間,一聲長嘯,抒出了胸中鬱悶已久的心思,在這萬均一刻,他終於暫時放棄了伺敵待弱,一舉破陣的打算,額上的『萬字』在『藏密蓮花陣』裡尤是如魚入水,若鳥沖天,顫顫抖抖的揮散出了漫天的金光,映照的蕭楓猶如珠瓔寶佛漫金相,渾身沐浴在了柔和的佛光裡。佛光驅散了百丈外的濃霧,在底下人瞧來,此刻的蕭楓恍如釋迦牟尼臨世,屹立在了瑞氣千條,色彩斑斕的金色蓮座上。

    底下的忽必烈與小如兩人,不由甚是緊張的握住了雙手,心裡油然而生一種膜拜的意動;忽必烈張大了嘴,想到自己也有四十年沒有瞧到師傅的這般赫赫神威了,心下感歎萬分;小如卻是熱淚盈眶,直覺得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形象,此刻變的更為高大,更為完美。

    八思巴此刻但覺氣息急喘,壓力驟增,整個『藏密蓮花陣』已沒先前那般運行舒暢;轉動間,如陷泥沼;變化間,似入漩渦;行勢窒滯,陣力衰竭。要知這『藏密蓮花陣』就是靠著奇異的運行軌跡,來匯聚那天地間龐大無匹的自然力量,使之克敵制勝。可眼下的蕭楓,雙翼揮展的軌跡,比『藏密蓮花陣』更為接近天地之理;『萬字』及『太極陰陽』所匯聚的能量,也比他們來得更為龐大。

    故而此時的『藏密蓮花陣』在蕭楓渾厚靈力的牽動下,處處縛手縛腳,如受制肘;少許心志不堅的喇嘛,此刻也是浮囂遲忽,舉止絮亂之極。八思巴覺此情形卻是大覺不甘,心道,你蕭楓暗藏實力,難道我密宗就沒壓軸絕技麼?思至此驟然力運丹田,氣亢胸腔,曼聲唱吟了一字密宗佛門醒神咒「咄」。隨著「咄」聲緩慢而驚雷的傳開,一眾喇嘛僧,稍又振作。

    但見八思巴,忽地身冒白光,懸浮在半空的身軀,頓時若隱若現,繼而,突然又手足分離,好似被人劈開一般。兩手,兩腿,呈四射狀,向外激騰,卻又沒半絲血跡,令人瞧來陰森詭秘。那手足在虛空裡逗留了須臾後,登時,亦是白光大作,片刻後,即又光斂影沒,隨著『砰』的一聲巨響,空中竟然同時出現了五個八思巴。有執杵,有拿傘,有捏印……,形態各異,神色非同。

    這一異像,正是密宗口口相傳的不世神技,』蓮華大士身外化身相』。這時陣中的數百名喇嘛僧,望見八思巴顯露了密宗祖師,蓮華大士的法相,不禁神情振奮,勇氣倍增;『藏密蓮花陣』陡然也加快了運行,一時間,兩方重又落到了相恃不下的地步。

    斯時,海水開始退潮,江水隨著海水一起向南湧去。大元水軍順流而下,直向宋軍衝去,宋元戰爭最後的決戰終於開始了。

    張世傑聽報元軍來攻,急忙擂鼓出戰,率軍江上迎敵。

    宋兵千餘條戰艦,首尾相連,如成堡壘,浩浩蕩蕩的在湖中乘風破浪;而張弘范所率的元軍卻只有四五百條戰艦,其形亦頗為細小,實為內陸湖裡的戰船;可是元軍戰法靈活,機動多變。

    從天而瞰,恍如千百條海鯊在搶食著一條巨鯨。對未來財富的渴望,對即將殺人的刺激,好戰的情緒和嗜血的勇氣使得數萬名元軍,好似地獄的惡魔,鬼界的修羅,悍不畏死的一浪高過一浪,一波急於一波,攻擊著張士傑所構築出來的戰艦堡壘。

    張弘范意氣風發的站在帥船上,極目遠眺,躊躇志滿。望著窮於應對,疲於奔命的宋軍戰艦,不禁縱聲大笑。大喝道:「兒郎們,加緊的干啊!先登上敵艦者,本帥連升他三級。」話音剛落,元朝水軍更是人人奮勇,個個爭先,吶喊聲中,前赴後繼的撲上了宋兵的陣營。

    銀洲湖的水色已然泛紅,海面上漂浮的屍骸,望之無盡。

    此刻大宋方面也是久戰心哀,哀兵氣盛,強勇彪悍的,彷彿不是以往那一觸即潰的南朝軍隊。好似被犯逆鱗的巨龍,又如若被人傷犢的猛虎,每個人瞪紅了雙眼,眥裂發舞,浴血滿身。悍不畏死的揮起了手中的長刀,不帶絲毫猶豫,沒有半分憐惜的砍向了異族的胡虜。

    誓死保衛著自己這僅有的家園,唯一的疆土。

    見著久戰不下,勝負相持,張弘范大感不耐。

    只見元軍帥船上的令旗,忽然高高揮舞,炮聲震天裡,又從左右兩面,各自殺出了百十條戰船,以三方合圍之勢,向宋軍衝去。此刻兩方軍隊在銀洲湖裡殺聲震天,勇不畏懼的互相登上了對方的船頭,開始了最為慘烈的肉搏戰。這時的宋軍血糊滿臉,咆哮嘶嚎……顯得比漠北馬上生涯的蒙古人更加粗蠻豪野。

    大宋的武林群豪望著眼前這血腥的一幕,不由個個俱自發顫,雖說他們也是從血雨中走來,可是江湖的廝殺,又怎及得上兩軍會戰的激烈磅礡,蕩人胸懷。他們也混雜在宋兵裡,衝向了元軍的船頭。可是這戰場的拚殺,不是武林中的單人決鬥,防的了上,卻防不了下;擋的了左,也擋不了右。一時間,群豪的傷亡,亦甚是慘重。

    戰鬥進行了足足半天有餘。

    突然,從黑黝黝的山崖哪邊,冉冉升起了一輪萬丈金芒的巨陽。金光閃耀裡,隱露出一個,背插雙翼,身穿甲冑的神人;望去,但覺氣勢赫赫,神威凜凜。那神人飛騰縱躍間,底下始終跟著一朵山峰似的金色蓮花。每一個翻騰,都引得海邊的山崖,層層炸碎;每一個飛躍,都使得崖間的海水,重重湧浪。

    原來自八思巴顯出五個法相後,那『藏密蓮花陣』的威力便就倍增。須知八思巴本就是『藏密蓮花陣』裡的花芯陣眼,眼下被他這般一變,就如同在巨蓮裡一起長出了五顆花芯;何況這『藏密蓮花陣』的力量轉換中樞便是在這花芯裡,眼下陡然有了五顆花芯,那麼它的力量注入、轉換、及噴發,也就同時增強了五倍。

    蕭楓單人獨鬥這密宗千年傳世的『藏密蓮花陣』,其實力也僅是稍勝一籌。可遇到如此突變,他也只得暫且避讓,與它游鬥。可是長此以往,也不是辦法。就算能引得天地之力的貫注,不虞靈力衰竭,但是精力畢竟有限,倘若一個大意,豈不自取滅亡。

    想到這,蕭楓先是故裝氣衰力竭,腿腳歪跌,趁著眾喇嘛洋洋自喜,以為可,畢竟全功之時,驟然千餘道三尺長的『太陰劍罡』壯麗森森,氣勢雄雄的貫散而出。那劍罡現時無聲無息,電光火石間,即又破空厲哮,昂昂錚錚,恍如劍戟如林、刀斧如山,傾倒而下。

    喇嘛們瞧見他這般的強絕一擊,不由俱感駭異,未想到那針形劍罡竟能突變得這麼巨型威猛。心急慌亂下,頓時陣勢一滯。

    蕭楓伺虛即沖,登時破出巨蓮的巍巍籠罩,瞧著天闊地廣,心想,難道這數百名喇嘛僧都會飛騰不成?我且飛昇雲間,瞧你如何。心念及此,猛地,雙翼狂展急拍,一氣下,趁著喇嘛僧尚在呆怔,業已暴升天穹,翱翔四海。

    八思巴瞧著蕭楓飛騰,以為想溜,他怎甘捨,忙自領著『藏密蓮花陣』在後追趕。雖然這些喇嘛並不是個個俱會飛騰,可眼下他們都是『藏密蓮花陣』的一份。此陣說來也怪,陣法的威力,主要便在花芯之位,只須主掌花芯之位的人,身具何般神通,那此陣相應的亦就會有。是以,蕭楓原先的如意算盤,此刻亦皆化烏有。

    趙菀在船頭望見蕭楓威武的身影,直破雲霄,騰空飛舞,翱翔間猶如神兵天將,不禁喜極而泣,大聲歡呼道:「是蕭大哥,是蕭大哥,看,大家看啊,是……蕭先生。」激動之下,喊的較為親熱,心念電閃,微覺不適,忙自又叫了聲『蕭先生』。說完後,神色羞紅,顧視周圍,見眾人與她一般,都是身心搖曳,恍然不知何處,不由舒了一氣。

    此刻蕭楓與喇嘛僧們在半空裡的追逐爭鬥,使得山崖滾落,發出陣陣的轟鳴,聲傳四周的群山峻嶺之中,回返過來的音浪,恰如雷公發威,聲力激昂,又如天宮震塌,猛然唬人。山石掉落海中,兩方爭鬥溢出的力量,也使得海面波濤洶湧,浪翻滾滾。

    驚濤一波波的拍打著巨礁,激起駭浪碎玉,灑珠噴水,水面上浮著的兩軍屍骸,被海滔攪得不留殘渣。兩軍的戰艦像玩具一樣被撕裂拋起,水兵在殘船水浪中奔突狂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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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章 怒龍蟠空(八)

與此同時,蕭楓也發現了海面上的慘烈血腥,生怕殃及無辜,驀地,化為一道長虹,直貫天際,破入流雲。八思巴見他又溜,心惱道:此人怎是這般膽怯,打不過數招,卻是又跑。不遑多想,即忙緊帶著那金色蓮花,隨之在後緊追不捨,一同沒入那光潔厚潤,無邊無涯的雲層裡。

    底下眾人望去,原先,靜謐蒼茫的雲海,自他們躍入後,一剎那就被染上了紅、紫、橙、黃、銀……等等各色的暈光;安靜若絨毯般的雲海,忽而時開時合,忽而狂捲如水,恰似「天舞萬龍」,氣象雄偉。

    正在眾人訝異大奇之時。陡然間,蕭楓突又破雲而出,翱翔飛騰於雲海之涯,時而疾馳翻滾,時而飄逸舒展,既似天馬行空,又似金球滾雪,蔚為壯觀之極。眾人瞧得直覺目眩神馳,心怡無限……

    俏立船頭的趙菀此刻美眸裡亦是情意纏綿,柔絲萬縷,芳心裡竟然已在描繪出自己和情郎比翼雙飛,雙宿雙棲之美好未來。

    海面上的兩軍陣營,此時亦是止兵息戈,萬賴俱寂,數十萬人仰首望天,瞧著這神異的場景;多數人,拋下了手裡的兵刃,虔誠而恭敬的跪伏在甲板上,參拜著天神的臨凡。更有甚者,邊拜邊泣,尚且哭訴著人生的悲哀。

    瞧著這麼驚天動地的龐大場面,忽必烈心下實有萬般思緒,一時間卻是難以理得清,道得明。總覺得自己倘若驟然要與師傅蕭楓為敵,心中剩下的卻是惟有忐忑一片。不安之下,手掌更是緊緊的握住了小如的纖手。

    這時雲海中驟然激起無數蘑菇狀的雲柱,騰空而起,又徐徐散落,瞬息化做淡淡的縷縷游雲。數十萬人急忙凝神細望,不知又有何等的神異變故,此時的數十萬人但覺今日實是眼界大開,見識大增,即便是,時下立刻死了,也亦心甘了。

    只見此刻的蕭楓翱翔飛騰於空中,轉折跌蕩在雲裡。陽光映射下,恰如一條金甲怒龍,在天穹荒際間,盤旋繞走,嬉戲流雲。回首間,便是一驚雷,伏身間,卻是霹靂萬道。那金色巨蓮在他如此的戲逗下,固然是金已非金,生色衰敗,即便原先的優美雅蓮形,此時亦是殘花敗葉,徒遭凌辱。

    此情此景委實令人歎為觀止,可他們,又怎知此刻的蕭楓,其狀雖威,其形也猛,實是內裡卻有說不出的苦楚,道不盡的疼痛。在與八思巴等人決戰之前,他早已情緒跌宕,神智不明過,然被『藏密蓮花陣』內的密宗佛息所引下,使得自身靈海的『萬字』神識瞬時威力大作,方才稍微清醒了些許。

    可之後經著連續不斷的激鬥,又親眼目睹了海面上兩軍撕殺的血腥,且時下天穹間唯吾獨傲的飛翔。種種迭加,前後相壘,使得這時的蕭楓正是處於心魔交戰,神靈互激的困境之中。只覺得自己體內氣息狂竄,神識暴亂,心中嗜殺的思緒再亦抑制不住。惟有狂竄亂跳,胡奔暴走,使之力量得以發洩,方能有些稍許的甦醒。

    故而底下人瞧來蕭楓是神威無比,但他眼下的痛苦,卻是無人知曉。

    說來亦怪,就在蕭楓以為就此痛死之時,剎那間,體內暴亂的靈力忽然融歸一流,仿如江河入海,浩浩蕩蕩,比之原先所有,越加的雄厚。既是力量不再狂暴,蕭楓本當痛苦亦就此過了。

    可怎料,那遊蕩於天地間的絮亂混雜的自然能量,此刻竟是瞬時覷隙湧入了蕭楓的身軀,仿似當他的身軀象漏斗一般,湧進了他的四肢百骸,渾身經脈。繼而在蕭楓似曉非曉,似明非明的情形下,又用一種甚含天之至理,大有混沌妙奧的奇異行功法訣,萬精交融,滌駁去雜,留存了些許至純,餘下的則又全部滲出,化為血點。

    如此一來,怎叫他忍受得了,只覺得體內的力量時而絮亂無比,時而橫衝直撞,撕裂著他身上每一寸的肌膚,刮刻著他體內的每一塊的筋骨,恍如萬刀割身,又似群蟻噬心般的那麼裂疼。

    蕭楓經著數刻的繞飛後,由於體內靈力的暴亂,身上所著的能量甲冑,此刻亦是金光逐漸暗淡,隱透出眾色雜互的衰幔色彩,但覺渾身痛楚不堪,實在不可忍耐,忍不住的大吼了一聲,仿如臨死的野獸,那震天的聲響吹蕩走了他身邊的層層白雲。忽地止住去勢,定身站在虛空之中。

    只見他眉宇間,冷汗涔涔而下,臉形扭曲的好似水流,不斷的曲皺平滑,渾身上下尚且冒出了無數的血紅色斑點。他本以為自己既然駐足不動,必定立時會被隨後追來的喇嘛僧們立斃當場。雖說就此死了,頗為不甘,但也比那忍受無盡的折磨來得好過。

    八思巴等人,見他忽然不再閃避遊走,且還佇足等待,不禁心下狂喜,以為蕭楓知曉自己,已是強弩勁末,就此放棄了抵抗,引頸待戮。誰知到了面前,才發覺此刻的蕭楓,卻是比適才,還要來得可怖。

    只見他身上接連不斷的跳躍出一個個的小紅點,在他身邊,狂舞縱奔。繼而又結成一股股的弧形紅線,飄來舞去,飛飛昇升。在飛昇中漸漸變為半圓,起先是小半個、半個、大半個;霎時猛地一閃,整個兒化為了一個血紅色的『太極陰陽』,其上所散的威勢,直非人間所有。

    八思巴心下大感不妙,即忙法陣急運,強力攻擊,惟想在血紅色的『太極陰陽』尚未發威前,就此擊斃了蕭楓,了己一樁大心事。只因這當今天下有的蕭楓一日,就沒他八思巴一日的無敵,總覺自己是在乞討求饒下,方才揀了這一性命,此等思緒下,又怎能教平生俯瞰天下,笑傲世間的八思巴就此忍辱苟活餘生呢?

    蕭楓此時對外界種種的變化,亦是一無所知,完全靠著本身的護體靈力,來擋住那些,無孔不入的陣勢能量。但覺腦海裡,萬魔齊至,張牙舞爪;魑魅魍魎,惡形怪樣。胸中的煩悶與急燥實已到了極處。巨大的雙翼依著奇奧詭秘的節奏,疾速的拍展著,胸前護心鏡上的碩大太極,發出了層層泛起漣漪的護身力紋,勉強的抵住了陣法的攻勢。

    底下眾人瞪大雙眼,神色緊張,直覺著天地間的驚世一幕即將閃現;趙菀卻是揪心陣陣,神思惶惶,腦海裡唯一的思念,便是可出現蕭楓力挽狂瀾,獨撐天地的奇景。

    隨著底下眾人的諸般異思妙想,神異的一幕,終於出現。

    在血紅色『太極陰陽』發威的那一刻,天地募然變成黑濛濛的一片,恍似天地相連為一線,無天無地,混混沌沌,就如到了鴻蒙初開。那『太極陰陽』所發出的力量尤為恐怖,不似人間該有,就如真的是神之力量,猛地撲向了驚駭莫名,仍自呆怔的八思巴及數百名的喇嘛僧。

    片刻間,未待八思巴意識回醒,即已發現自己的四個法相,及那數百名喇嘛,瞬時煙消雲散,不留片渣,好似天地間從無這許人一般。心驚意慌中,但覺恍如黃梁一夢,兀自懷疑。望著蕭楓,悲聲的道:「你,你這是甚麼道法,竟而在一擊下,就蒸發了我教那數百名高僧?」他仍還不知,自己亦是依了那四個法相的功勞,才逃過了這一大劫,不然也早就被蕭楓適才的一擊給化為烏有了。

    這時的蕭楓如何有空來回答他的疑問,直覺適才那一重擊,雖說神識稍加平穩了些,可是身上的諸般疼痛卻是未減半分,相反仍有過之。

    斯時,大宋軍民,及一眾群豪瞧見蕭楓單人不僅破了那數百番僧的陣法,且還滅得只剩八思巴這一寡人。止不禁的高聲歡呼了起來,彷彿已是擊敗了蒙古,光復了河山。那瘋狂的歡笑,那喜到極點的哭泣,隱隱的傳入了蕭楓的耳際。

    相反,元朝水兵們卻是垂頭敗興,士氣沮喪,但覺這南朝有了這等神人,如何能取,還不如早早的退回了長江北岸,方是道理。

    忽必烈此刻直覺傷心失望的無與倫比,望著師傅蕭楓,雖在天之遠方,卻仍顯尤其高大的身影,虎目中止不住的流下了不曉是憤恨,亦或是孺慕,再或是喪氣的淚水……身軀搖晃下,差點跌倒。幸有小如與眾護衛急忙在旁相扶,方才穩住。

    忽必烈推開眾護衛,喃喃的道:「莫不成,大宋就真的這般難取?」繼而仰視天穹,望著蕭楓,口中說著惟有他一人能聽到的話語:「師傅,四十年前,你為我大元出生入死,四十年後,卻是與我大元天地難共……唉,造化弄人,直至如此!夫復何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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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 16:17:35 |只看該作者

第二五章 怒龍蟠空(九)

突然,從地上的元軍陣營裡飛起一屢黑光,挾帶著陰詭的氣息,恍如后羿射日般的,逕向虛空裡的蕭楓馳去。

    眾人望之,不禁齊聲驚呼,甚至數萬元兵亦是包括其中。蒙古人素來敬仰英雄好漢,適才瞧見蕭楓那般的雄姿威武,氣勢萬千,這等神功何時得見,故而早已敬蕭楓若神明,如何甘讓小人襲弒。

    『砰——』的一聲如雷巨響,蕭楓被那黑光擊打的好似一隻紙鷂,遠遠的拋向天際,一道仿如長虹般的鮮紅血跡,隨著蕭楓的去勢,緩緩的灑漫在空中,顯得甚是悚目驚心。

    底下眾人瞧得極為分明,望見這般險象,不禁齊呼出聲「呀——」,為著蕭楓的安危去向,甚是擔心;實則蕭楓的絕世技藝,天縱豪情,感染了時下在場的每一個人,甚至是元朝大軍比之宋人,也亦不遑多讓。

    他的英勇,他的神武,不但贏得了自家宋兵的崇拜,更而征服了元軍的心靈。這時的蕭楓是兩方大軍心目中共同的戰神,容不得他人的褻瀆,及玷污。

    而此刻的趙菀更為不堪,才喜又驚,樂而生悲,孱弱的嬌軀已然難以承負,瑟瑟抖抖下,竟是搖搖欲墜,神色間更是恐慌一片,好似天之末日將臨。

    就在眾人直以為蕭楓此次定然會狂砸落地,必死無疑時,陡見他在空中,身子疾曲彈伸,伏跌雲端,忽又一個觔斗,繼而卻奇跡般的復又升起,望其便知無礙。

    瞧著此刻的神跡,數十萬人吊起的心旌,則又放下,同時放聲歡呼,趙菀亦是長噓一氣,心下大寬。

    怎料那道黑光卻是得勢不饒人,蕭楓才剛穩住身形,黑光戾戾呼呼中,即又狂衝而至,好似和蕭楓有著血海深仇一般,大有教其立斃當場的決心毅力。

    適才的蕭楓實是體內,力量混雜,渾身居痛,引至心神不聚;何況他亦沒料到元軍陣營裡,除了八思巴及數百番僧以外,竟還埋藏著強絕當世的宗師級人物,故而才會被那黑光輕易得手。

    眼下他好整以暇,準備充裕,又豈再會犯剛才的失誤。雖說時下體內,天翻地覆,渾身上下,拆皮裂骨,卻亦能堪堪抵擋。

    只是那血紅色『太極陰陽』經適才的強猛一擊後,再亦無所蹤影。

    其實他時下正在經歷著修真人的最後一關,『飛昇大劫』,可他卻是一無所知。須知他自修道以來,一直就是自我揣摩,獨自領悟;縱然是眼下境界之高,當今無可比肩,但他對修真的常識基礎,卻是與剛入門者,亦無二致。

    而他至所以能在這短短的數十年內,便能修至飛昇,亦與他自身修煉的三教功訣,以及阿爾卑斯山的絕地奇緣有關。原先他深埋阿爾卑斯山時,本道自己必死,故而對一切事物也看得極淡。誰知天降福緣,被他在生死絕境之地,揉合了三教法訣,功臻仙境,如此一來,不但並未死去,且還境界大進,最終達至了修真人想都不敢想的世間仙人的層次。故而他實則早已超越了修仙之境,臻至金仙真身。

    可由於這三教功法同練,實是千萬年來都不曾有,是仙,是佛,亦或是天使?他的修法層次,他的未來趨勢,漫天仙佛都不能道出之其向。眼下的蕭楓可說是自六界開創以來的古今第一大異胎。是以這異界的飛昇壁障,在蕭楓阿爾卑斯山大圓滿時,都不曉得該是打開哪一條的通道引他飛昇為好?

    但亦正因如此,他的靈力和神識在這短短四十年內的增長幅度,可說是自古未有。可是像他這般的同修三教功決,對於心境的修行,卻是更為重要。自他西歸後,一直沉浸在本身的情怨意愁裡,先是哀慟雪兒,再是緬懷恩師,又在『鹿門寺』裡被文天祥一番話引得豪氣沖天;這些種種的俗人情思,使得他不能靜心養神,鞏固神胎,心境實是已然大跌,只是他自己不曉罷了。

    此次營救文天祥,又是悲歡起伏,情緒跌宕。先是被八思巴所攔,心驚之下,又與忽必烈,小如敘舊,最終引發了他這些時日裡,一直隱伏暗壓的悲情哀意。故而蕭楓自開戰以來,直至如今,所受到的全部苦楚及疼痛,實是俱都從心境不穩而始。

    能量的狂漲暴升,心境修為的不夠,實是犯了與他當初剛修真時的一般謬誤。心境的絮亂,引發了魔欲的肆虐,本來像他這般的話,早該神形俱滅,片印不存,豈止就是肉體的苦楚而已。

    說來也是他的命不該絕,三教功訣的同修,在阿爾卑斯山裡已然融合貫通,體內所產生的靈力,也是六界中曠古未有的神異能量,在發覺自身宿主的危急時,它自然的引發了本空間與異空間的能量絮亂,好不斷的為宿主洗滌肉身,淨化神識,以為彌補之法。故而蕭楓才會受到那般難熬的諸種疼痛,比之雪山時,亦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而靈力眼下引發的能量絮亂,實與修真者飛昇仙界前的那一刻,異曲同工,景況相仿。

    ※※※

    此刻的八思巴瞧著身化黑光,猛擊蕭楓的顏先生,不由大為驚疑,心想:本道此人是玄門中人,可怎料他卻是個魔道高手,但詫異的就是,憑著此人眼前,所顯的魔力真髓,只怕是魔道第一人易逆天,亦要遜他三分。這元廷禁宮還真的是藏龍臥虎。

    想到這,八思巴直覺得頭痛欲裂,無所可思。望著眼前兩人兔起鶴落,縱橫來去,委實難分上下。不由暗忖:無論這顏先生是道是魔,老衲盡可不理,時下惟有除掉蕭楓,消了老衲心頭的忌憚,方是正道。

    心念及此,瞧著此時情形,好像有些便宜可佔,急忙也撲上前去,與那顏先生所化的黑光同時夾擊蕭楓。為了除掉這個不但讓自己名譽掃盡,無顏再生,且還殺死密宗數百名高僧的仇人蕭楓。八思巴早已忘卻了自己一代密乘宗師的身份,只想快快的把這個噩夢般的傢伙,從人世間抹去。

    瞧見兩人同時圍攻蕭楓,底下數十萬人禁不住噓聲一片,適才數百人猛攻蕭楓,他們亦不曾這樣,可自被蕭楓的神勇感染後,不自禁的和他休戚與共,同負榮辱,人類的情感便是這般的奇妙無解。

    被他兩人這般捨身忘死的攻擊,又有自身體內,力量的不穩定,加上渾身肉體的劇烈疼痛,蕭楓實已到了不堪忍受的地步,驟然間但覺暴戾之氣狂湧腦海,嗜殺之心瀰漫週身。

    蕭楓怒吼一聲,咆哮裡,束髮全散,望之恰似瘋魔。身上的能量金色甲冑此刻已然片屢皆無,露出了瞧之雖和,實是堅鐵般的渾身剛肌,在絮亂的能量風暴裡,忘死還擊,捨身擊退了八思巴及那道黑光。

    黑光順著退卻,降下了攻勢,光影斂收間,現出了一張古拙的臉龐,黑白的長髮隨著勁風,浣浣飄動;一雙猶似寒電,且鐫含刻骨仇恨的目光凶險的瞪視著蕭楓。

    蕭楓擊退兩人後,稍鬆一氣,望了望從那黑光裡化出的身影,不禁身軀微顫,呢喃的對著他道:「你?你是完顏允恭?你怎會相助蒙古軍?」

    原來這身化黑光的顏先生竟然就是金國的太上皇完顏允恭,也不曉他為何臉遮面具,投身元營,並且襄助八思巴來對付自己,蕭楓對此實乃大惑不解。也虧得勁氣強流下,撕裂了面具,不然蕭楓當真是蒙在鼓裡,莫名其妙。

    完顏允恭聽了蕭楓的驚問,嘿嘿的冷笑了數聲,並未直接回答他的疑題。只是面色猙獰的道:「蕭楓,你也有今日,當年你意氣風發的率著蒙古精騎,滅我大金,毀我宗廟,使我女真一族重又飄泊在極北苦寒之地。你,你可曾想到終有一日將得惡果。」

    說完,兀自不解氣的又伸出手指,指著蕭楓痛罵道:「昔日,老夫一念之仁,未曾在你功力不夠之時取你狗命,害得我大金數百年基業崩於一旦。四十年來,老夫每日針刺肌膚,炙灼手指,就是不想忘了你給我女真族的厚賜。」

    蕭楓聽罷,不禁滿面苦笑,忍著渾身萬分的痛楚道:「完,完顏前輩,你大金被滅,乃是當時窩闊台汗的旨意,晚輩不過是隨軍,隨軍出征罷了。你……」

    說到這,他再亦忍不住的顫抖了幾下,繼而又道:「你怎把仇恨都怪到我一人頭上。何況,我的妻子真兒……亦是亡於你手,較真的來講,你,你我兩人可說是恩怨俱了,再無瓜葛……」

    「哼……」完顏允恭聽到這,不禁冷哼一聲,憤怒的打斷了蕭楓的話頭,怒聲道:「你到想得划算,你那妻子不過一人,可我大金卻是千千萬萬條的性命,這筆帳,你又如何來算?」

    當年,他在小宮奴的通風報信下,方才逃出了汴梁的地下禁宮,之後一直隱身於完顏一族的龍脈發跡地,黑水白山。

    在痛定思疼後,覺得自己的道術,便是練到了大乘圓滿之境,恐也將不是蕭楓的敵手。於是便放棄了自己,苦修了數十年的玄門正宗道術,改而修煉魔界秘法「不死修羅身」。

    這「不死修羅身」乃是金國太祖完顏阿骨打,在本族的龍脈發跡地,黑水白山裡所發現。當時,伴著這部魔界功法秘訣的還有成山的兵戈,積堆的甲冑,地上更是灑滿了無數的金珠。

    也不知是何人留下這巨大寶庫,當時在完顏阿骨打的心裡,那兵戈,那甲冑,那無數的金珠實是比那「不死修羅身」的魔界法訣,重要了萬倍。他在思慮了三天後,終於啟用了這筆財富。

    憑著這些天降的財物,後來又終於讓他一統了女真各族,繼而揮師中原,奠定了日後大金國的雛形。自女真入主中原後,完顏皇族的子弟們每日裡想的便是如何奪權,如何爭寵,連完顏阿骨打都不曾留意那部功訣,他們又哪裡會憶得起那部魔界秘典「不死修羅身」。

    是以這部秘典,可以說,倘若沒有完顏允恭去那龍脈潛心養傷,倘若不是完顏允恭自身是個修真者,有眼識貨。那麼,它從此將石沉大海,無所用處。

    而他在魔功有所小成後,聽聞大元伐宋,他便打算出山來攪亂時局,以報金國被滅之大恨。先是想改裝,潛伏於大都禁宮,伺機刺殺忽必烈,可由於八思巴一直留宿於宮內,再則禁衛森嚴,尋不到可趁之機。

    是以他改弦易轍,專門刺殺宿在宮外的一干蒙古皇族,讓忽必烈也嘗一嘗目睹親人一個個逝去的滋味後,再最終擊斃他。這些時日來,到亦被他弒了甚多,搞得元朝大都一時間杯弓蛇影,人心惶惶。

    正當他自得其樂時,前段時日,聞得蕭楓在南方助宋抗元,如此一來,他即想南尋蕭楓,報仇雪恨。適巧忽必烈亦要南下探望蕭楓,他作為禁宮供奉,奉旨護駕,直驅崖山。

    本想途中就弒掉忽必烈,可京都的刺殺遊戲,他想想自己玩得正當高興,不如待除掉蕭楓後,再慢慢整治忽必烈亦不遲。如此,一路上,他的護衛職責,實是盡心盡職,比之忽必烈自己,還要擔心他的性命,生怕自己失卻了手刃的機會。

    忽必烈卻是不曉他的用心,見著這般忠心的禁衛供奉,內心實是賞識萬分,打算著一回大都,便即大加封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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