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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宋依月在巷子裡慢慢晃著,並不真那麼急著回家。摸摸口袋裡多了的一千多元, 心裡一點開心的感覺也沒有,還是煩得很。
唉!若不是心裡煩,她又怎麼會浪費時間去陪鄰家的婆婆媽媽們打麻將?一個 高三的學生要做的事可多著了,只不過這些事全是朝著一個目標,那就是大學聯考。
想起聯考,她忍不住靠著牆歎起氣來;而這都要怪她那個既美麗又優秀極了的 姐姐。宋慕雲無疑是宋家兩姐妹中較惹人注目的一個。除標緻的外表之外,還由於 她在學業上過人的成績。大了依月四歲的她,不僅考上全國聞名的國立大學,還以 非常優異的成績畢業,親戚朋友個個對她讚賞有加,直誇她是宋家的驕傲。
本來依月也很得意自己有這樣棒的姐姐,至少平時拿出來和同學們的兄姐相比 就從來沒輸過。 現在輪到她要聯考了, 哪裡知道大家都拿她跟姐姐相比,盡說些 「有其姐必有其妹」之類的話,讓她不由地害怕起來。聯考變成了今年最可怕的一 件事;萬一失敗了,恐怕會受到親友的嘲笑,說不定還被爸媽逐出家門呢!
就這樣,對什麼都不很在乎的依月開始明白「煩惱」的滋味是這麼難受!她擔 心自己真的不及姐姐一半,到時候……唉!為什麼她不是先出生的那個?前面沒有 一個「模範」豈不是輕鬆多了?再說有她這麼個平凡普通的姐姐,底下的弟弟妹妹 不也樂得自在?
胡思亂想有什麼用呢?她站起來。天!腳麻了,她跳著跳著往家裡移動。唉! 騙媽說去圖書館溫習功課的,會不會他們見她這麼用功,對她期望又更高了?依月 又歎氣,剛才贏來的錢可以拿去買些頭痛藥,她恰好覺得自己的頭一陣一陣地疼了 起來。
依月走進餐廳時,母親正擺著碗筷。
「媽!我回來了。」
「哦!唉!怎麼了?腳一拐一拐的。」宋母看了她一眼,擔心地問,還朝她走 來。
依月搖搖頭:
「沒什麼啦!是……坐太久了,腳有點麻。」
「真的?都走到家了還沒好?」宋母表現出純然的關心,並無任何懷疑。
「嗯!我……我拿東西上去放。」她轉身。
「順便叫你姐姐下來吃飯了。」
依月慚愧地上樓,決心以後再也不欺騙父母。放好東西,洗了個臉,她去敲了 姐姐的門:
「姐,吃飯了。」
好一會兒才有了回音:
「我不餓,你們……你和爸媽先吃吧!」
其實依月早知道會聽到這樣的答案;姐姐畢業後回來的這些日子都是這樣怪裡 怪氣的,飯也不按時吃,老躲在自己房裡。
她納悶地下樓去。宋母見她下來,問道:
「你姐姐呢?」
「她說不餓,要我們先吃。媽!你不覺得她怪怪的嗎?」
「可能是剛畢業,對前途還有些茫然,過一陣子就會沒事了。」宋母盛著飯: 「你爸在後院玩他那些花呀草呀的,你去叫他來吃飯。」
宋父是個有原則的人。他規定吃飯時就得專心吃飯,不能說話或看電視。晚餐 就這麼靜靜地開始,又靜靜地結束,依月不時抬頭看看樓上,一點動靜也沒有。她 覺得父母的感覺稍微遲鈍了些,照姐姐的個性,她應該會為自己的畢業感到興奮, 而且很自信地談論她的未來。
依月回到房裡還在納悶,真是茫然感作祟嗎?姐有什麼好茫然的?她的未來不 是早就計劃好了嗎?她大學畢業,林大哥也研究所畢業了,他們可以依計劃結婚, 然後出國。
林澈是姐姐同校的學長,姐姐大一時,他已經大四了。服完兵役後又考上研究 所,兩人又在一塊兒。算算他們的戀情也有四、五年了,即使不是天天在一起,卻 也是細水長流。雖然依月並不明白感情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牽絆,但她相信他們一定 會幸福的。
依月最記得那一天,林大哥慎重地跪在她父母面前,懇求他們將姐姐交給他; 他誓言會給她幸福,愛她一生。所有的人都受到感動,姐姐哭了,媽媽直點頭,連 一向嚴肅的父親都笑著允諾他們先訂婚。依月只是單純地開心,林大哥讓她想起金 庸小說《神雕俠侶》中的楊過,一生癡情地守候著小龍女。
姐姐他們這對未婚夫妻已經離開學校,可以實現他們的理想,共組自己的家庭, 有什麼好猶豫、好茫然的?還是……姐姐捨不得爸媽和她,對結婚和出國的事重新 考慮了?這也有可能,只是機率並不大,因為姐很好強,關於自己前途的事,她絕 不會草率的。
整個晚上她沒有讀進半個字,腦海中總揮不去姐姐和林大哥的影子,對自己如 此關心他們的事,依月覺得很不開心,似乎她對姐姐的依戀深了些。
☆ ☆ ☆
接下來的幾天裡,依月共推掉了三次牌局;主要是因為她已決定不再欺騙家人 了!況且考期將近,不多念點書恐怕會連參加考試的勇氣都沒有。所以這幾天她可 認命得很, 一大早就到圖書館佔個好位子K一天書。平日基礎雖差,卻也不是真無 可救藥,現在開始用功半個多月,就算是臨陣磨槍,也不無小補嘛!
今天不知怎麼回事,心裡老有雜念,圖書館裡冷氣開得挺大,她還是覺得熱, 無法靜下心來。依月一向主張別太勉強的,所以她決定早點回家,也許來得及看她 喜歡的卡通片。
一進家門,只有宋慕雲在客廳裡,沒看電視也沒幹嘛,似在發呆。
依月興奮地跑過去:
「姐!」她叫。
慕雲訝異地回頭:
「你回來了?怎麼這麼早?」
「幸虧我早回來,否則你又躲進房裡了。」依月在她旁邊坐下:「爸媽呢?都 不在啊?」
「他們有應酬,不回來吃飯。」
「所以你才會下來?」依月看著她。
「你在胡說些什麼?我什麼時候想下來都會下來啊!」慕雲笑著說。
「哪有?這幾天你老是躲在自己房裡。從你畢業到現在,和我們一起吃飯的次 數不超過五次。姐!你究竟在煩惱些什麼?我看你沒有一天開心的。」
慕雲撥了撥肩後的長髮,淺淺笑道:
「你怎麼知道我不開心?」
「誰都看得出來。」依月認真地說:「你連笑啊,都笑得好苦,好像你是不得 已才笑的。而且你最近都不曾和我們聊天,以前你每次回來都很興奮地說個沒完。」
「依月,我畢業了,又不是放假回家,心情當然不同羅!不錯,我是有一些心 事, 不過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我想……我自己應該可以克服。」她又笑了笑說: 「我最近很少跟你聊聊,也沒問你功課準備得怎麼樣,其實我也怕問了又給你增加 壓力。」
「還好啦!時間不多了,盡量念羅!考不好也沒辦法,反正是沒辦法跟你比啦!」 依月做了個鬼臉,話裡是沒有一絲妒意的。
慕雲自然也瞭解這點。
「你是你嘛!用不著跟我比。用平常心去面對聯考吧!爸媽不會在這方面逼你 的。」
「嗯!」依月笑了:「聽你這麼說感覺好多了,前些日子我很擔心給家裡的人 丟臉。」
「傻瓜!」慕雲笑笑,站起來:「我上樓去了,晚飯你自己弄吧!我不餓,不 用準備我的。」
「姐!」依月也站起來:「你又要躲起來了?」
「我有些事要好好想一想。」
「都想了這麼些天了啊!怎麼會想不透?姐!姐……是不是在想林大哥?」
慕雲愣了一下,說: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你回來這麼久了,林大哥都沒來找過你,是不是……你們吵架了?」
慕雲沉默了,然後是歎氣:
「你不懂的,還是念你的書吧!別管這麼多無聊的事了。」
「你的事怎麼能說無聊?我討厭看你這麼悶悶不樂的。」
慕雲沒有說話,慢慢地走上樓去。依月覺得自己一定猜對了,林大哥和姐姐吵 架了,沒來找她,所以姐姐才會心情不好。不過她很難想像林大哥會對姐姐生氣, 他總是那麼溫柔地待她,話也不曾對她大聲說過一句,跟這種男人在一起架也吵得 起來嗎?她真搞不懂。
晚餐就以一包泡麵解決,是她最喜歡的口味。怎知拿起筷子,居然有些食不知 味。既然無心唸書,依月索性看起連續劇來了,只是前頭沒看,這台哭也不曉得為 了什麼,那台笑也不知是怎麼回事,最後竟任電視開著,自己在沙發上睡著了。
電話鈴響了第五聲,終於將依月吵醒。也許是武林小說看多了,她滾下沙發時 順道捉起了話筒,姿勢挺帥。
「喂?」她打著哈欠,揉了揉眼睛。
「喂!宋依月嗎?我是張松年。」一個男生的聲音。
原來是班上的厚臉皮,他找她做什麼?
「幹嘛?」她沒好氣地說。
「你怎麼這麼凶啊!快考試了,我打電話是給你加油打氣的,停課以後都不見 你到學校來唸書,怎麼不來呢?人多比較有趣嘛!」
「你少來這套啦!加油打氣?我看是探聽敵情吧!張松年,你有空多念點書, 別在這兒浪費時間,我們是同學嘛!你要是上了高四那就可憐了。」
「宋依月!你真惡毒,我好心問候你耶!」男孩子似乎感到很委屈。
「好啦!不跟你扯,你說大家都到學校唸書,怎麼樣?大家都還好吧?」
「很好啊!而且每個人都好用功。你知道的嘛,人人都喊說沒唸書、沒唸書的, 還不就是怕別人讀的比他多?」
這種情形是從小學開始就經常出現的,大家好像習慣壓低自己的氣勢來使別人 產生輕敵之心;幸好依月到了六年級就覺悟到這是一個蠢極了的心態。
「所以我不想去學校唸書啊!」她說。
「宋依月,我們一起讀書了不好?你告訴我你都在哪裡讀,我不會吵你的。」
依月皺起眉頭,一會兒才想起對方也看不見。這傢伙真黏人,話又多,她才不 想跟他一起唸書。
「我……我在家裡念,你來不方便。」
「少騙我了,宋依月,你以前說過在家裡念不下書的,是不是不想讓我跟?」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可憐,所以依月那聲「是」硬是說不出口。其實他也不是太 討厭,就是長得太漂亮,像個女孩子,又老黏著女生。不過畢業了,以後大家可能 很難得再見面,班上有些同學想想也是挺可愛,不如把握考前這幾天,大家一起努 力。想著想著她說:
「這樣好了,明天我也到學校去,順便看看班上的同學。」
「什麼?你不嫌他們又虛偽又吵鬧?」
「喂!你很奇怪哦!剛才叫我去,現在又說這樣,究竟想怎麼樣嘛!」
「沒有啦!我只是想……好!就到學校吧!人多……熱鬧些。」
「怎麼你的聲音聽起來有點不情願?好啦!就這樣了,沒事的話我掛電話了。」 依月根本沒給他回答的機會,說了聲再見就把電話掛了。
伸了個懶腰,正打算站起來,電話鈴又響了。她咒罵一聲,拿起話筒:
「喂!你這麼閒不會多看點書啊?我不是說……」她忽然停住,然後不好意思 地說:「林大哥啊?對不起!我……我以為是我同學。」
「依月嗎?」電話那頭傳來林澈的聲音:「快考試了吧?看你精神不錯嘛!」
她知道他指的是方才對著話筒大叫,忍不住有點臉紅,吶吶地說:
「你……你要找姐姐吧?」
「是啊!她在不在?」
「在呀!」依月笑笑:「你可打電話來了,我看她成天悶悶不樂的,還以為你 們吵架了。」
「沒有。這些日子去幫一個教授的忙,所以沒空去看你們,這事慕雲也知道啊!」
「是嗎?那她一定是太想念你了。你等一等,我去叫她聽電話。」依月曖味地 說。哈!原來他們根本沒吵架,真好!
喊了三聲才見姐姐下樓,依月開心地說是林大哥打來的,卻也不見姐姐多歡喜。 為了禮貌,依月回房去好讓他們慢慢聊。都是爸不肯接分機,否則不用這麼累了。
她歎口氣,剛想翻開課本,就聽見一陣腳步聲。她跑過去拉開房門,探出頭, 恰好看見姐姐又回房裡去了。依月的眉快皺到額頭上了,怎麼回事?才說了這麼一 下下?她走到姐姐房門口,正想敲門,卻聽到裡頭傳來了啜泣的聲音,很低,好像 被很痛苦地壓抑著。依月舉起的手放了下來,不解地回到自己房裡。到底發生了什 麼事?林大哥明明很正常啊!姐姐究竟為什麼哭呢?這些疑惑糾纏了她整個晚上, 直到她迷迷糊糊地睡著。
☆ ☆ ☆
第二天,她直到九點才起床,掙扎了好久,正想再倒回床上時,忽然想起昨天 答應了張松年那個纏人精要去學校的,只好呻吟著下床。考生命苦,怨誰?
走下樓發現屋裡靜悄悄的。爸是上班去了,媽呢?她總是一大早就買菜的,不 是嗎?正疑惑著,宋母便愁眉苦臉地進來了,依月忙問:
「你去哪兒了,媽?」
宋母歎氣:
「送你姐去車站。一大早忽然說要上台北一趟,問她去做什麼也不肯說,我看 她精神不太好哪!真叫我擔心。」
「去台北?會不會去林大哥那兒?」
「我也問了,她不說,只說也許晚上就回來。依月!你想想,去找阿澈的話怎 麼也會玩個幾天,是不是?她這樣什麼也不說清楚,我才操心嘛!」
「媽!你先別急嘛!姐這麼大個人了,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況且她說了晚上就 會回來,等她回來了我來問問她吧!也許她肯說。」依月安慰母親。
宋母又歎了口氣:
「這孩子還真有點不太對勁,早先我還以為她為自己前途正計劃著,所以靜了 些。依月!你說的沒錯,慕雲是有點兒不一樣了,你知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依月搖頭。她的確是不能肯定,即使真如她猜的,和林大哥有關,就該由他們 自己去解決,告訴媽也沒用。
「唉!」宋母搖頭、歎氣,好像不知該說什麼。看見依月提了包包,她問:
「要去看書了?我替你沖一杯牛奶吧!剛才趕著出門,連蛋都沒煎,都怪你姐 姐,我還想著你爸回來怎麼跟他說呢!真是的。」宋母說著便要往廚房去。
「不用了,媽!我買盒鮮奶喝就行了。」她從鞋櫃裡拿出布鞋:「你不要太操 心,沒事的。」
宋母點點頭:
「你早點回來吧!要是你爸罵我,也好幫幫我。」
看母親是真的認為爸會怪她,依月只好保證地點頭答應。其實她也想不通姐為 何這麼急著趕去台北,而且還趕著回來。她昨天哭了,今早媽也說她精神很差,究 竟什麼事這麼要緊,非得這樣南北奔波?唉!你也許真會怪媽讓姐姐去,但姐的個 性從來就是這樣,又叫得了誰的勸呢?天!事情這麼煩,哪有心唸書?她搖搖頭出 發了。
學校是挺近的,以前她騎腳踏車上學,今天特意用走的,順便整理頭腦,免得 雜事太多,念的東西沒地方擺。
才走到教室樓下就看見張松年那傢伙在樓上拚命朝她揮手,好像他站那兒就專 為了等她,真是噁心!依月故意慢吞吞地走上去,張松年立刻迎了過來:
「都快十點了,你怎麼現在才來?我還以為你放我鴿子呢!」他見她來了很開 心,說出來的話一點也不像抱怨。
倒楣的是依月恰好心情不好,狠狠瞪他一眼,理都沒理會他就進教室去了。教 室裡有好些個平時挺要好的女同學,見了依月免不了要拉了去問長問短地聊一聊, 當然也會問問功課準備的怎麼樣了。她陪著她們說了一會兒,卻也挺有分寸地立刻 結束,免得妨礙了別人。
張松年又在門口朝她揮手,她拿他沒辦法,又怕他在那兒揮個不停,於是走過 去,壓低聲音,臉色卻沒變地說:
「你不去看書站在這裡做什麼?」
他委屈地說:
「我想叫你去隔壁教室看書啊!那兒人比較少,比較安靜。」
「有你在會有多安靜?」她瞪他:「好啦!你去念你的書,我自己會過去。」
張松年灰頭土臉地走開,依月又進去和朋友說了聲,也拿起東西往隔壁去。
她坐離張松年遠遠的;他挑了最後一排的位子,她就偏坐在第一排。不過他也 沒來打擾她,依月總算勉強自己看了些地理,又做了幾題數學。她沒回頭,所以不 曉得張松年每隔一陣子就抬頭看看她。
中午了,住得近的同學都回家吃飯,這教室竟只剩下依月和張松年兩個人。依 月本來也可以回家的,可是今天早上媽那麼擔心姐姐,只怕根本無心做飯,回去也 沒用。她歎口氣拿出一直放在包包裡的餅乾,中午就吃這個配開水吧。
拿起餅乾正想咬,頭一偏又看見張松年站在旁邊。她放下餅乾,抬頭看他:
「幹嘛?沒看過人家吃餅乾當中飯的啊?」
「宋依月!你……你一定要這麼凶嗎?我哪裡惹了你了?」他好脾氣地說。
「嫌我凶就別靠近我啊!走吧!我要吃飯了。」她拿起餅乾又要咬,見他還楞 在原地,她極力忍住怒氣:
「喂!還不走?是不是你也沒帶東西來吃?」她遞過餅乾:「喏!給你一半, 坐下來吃吧!站在那兒真礙眼。」見他任她怎麼說也不生氣,依月漸漸覺得有些抱 歉;她度量真小,竟如此遷怒別人。她小聲說:
「對不起!張松年,我對你太凶了。」
他搖搖頭,笑著坐在她隔壁的位子上:
「沒關係。要聯考了嘛!大家脾氣都不好。」他伸出擱在背後的雙手,各拿著 一個粽子:「喏!吃粽子吧!我怕你忘了帶午餐,所以買了兩個。」
依月心裡著實很感動,她對他這麼凶巴巴的,他還是待她很好,連午飯這種事 都替她想到了。
「那……你吃一個不會飽吧?」她問。早上沒吃東西,這會兒看著粽子口水都 要流下來了。
「沒關係,真吃不飽還有你的餅乾啊!」說著就遞了個粽子給她,示意她快吃。
依月也沒跟他客氣,說聲謝謝就剝開粽葉吃了起來。張松年看看她,也笑著吃 他的粽子。大大的一間教室裡,只有吃東西的聲音漫天響,他不再斯文,她更是沒 一點淑女的味道。
吃了粽子又吃餅乾,依月撐得靠在牆上喘氣:
「不吃了!不吃了!脹死我了。」
「我去倒水吧!你喝不喝?」張松年笑著說。
她拿了茶杯遞給他:
「你替我倒吧!我動都不想動了。」
張松年自然是答應的。到了樓梯口的飲水機,好幾個人在排隊。等了幾分鐘, 終於讓他倒好了水,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深怕水倒了似的慢慢走回教室。
他放下杯子,看見依月竟靠著牆睡著了。紅紅的臉蛋,微張的雙唇,還有散落 在額前的幾絲秀髮,他看著看著都癡了。他像沒了魂似地靠向她,慢慢地、慢慢地, 終於在她細緻的臉頰上輕輕一吻。
依月驀然醒來,張松年倉皇後退,她不信地瞪著他,而他羞愧地低頭。
「你……你不要臉!」她對他吼道,隨及手忙腳亂地收拾自己的東西。她心頭 太亂了,又太吃驚,根本無暇去想,只模糊地意識到他欺負了她。他趁她睡著時占 她便宜,這個無恥的傢伙!虧她才剛承認了他終究還是不錯的,沒想到馬上就……
「宋依月!對……對不起!你聽我說,我……」張松年急著想向她解釋,告訴 她是她太可愛了,他才忍不住想……他無心佔她便宜,他真的不是有意的。
「你去向鬼解釋吧!」依月拿起自己的東西衝出了教室。
張松年追到門口,恰好見她下樓梯,他又跑到陽台上,看她走的飛快,還不時 以手背擦眼淚。他覺得好抱歉,難過得想哭。怎麼辦?恐怕她永遠也不會原諒他了。
☆ ☆ ☆
依月走著走著,怒氣漸漸退了,淚水卻不斷湧上來。張松年那個笨蛋,竟然在 這種緊要關頭影響了她的情緒,她恐怕要為此鬱悶好些天了!考試……考試就要到 了啊!如果她真的沒有大學可念,張松年要負一半以上的責任。她伸手輕撫被他吻 過的臉頰,感到一陣厭惡。男生真噁心,隨隨便便就對女孩子這樣。以前也在電影 裡看過這種鏡頭,那種感覺好美、好自然,完全不像那傢伙對她的……。
依月沒有回家,她才不想這個模樣回去,媽會嚇壞的。因此她去了圖書館,並 且暗自發誓以後再也不去學校,再也不理張松年那個白癡。
圖書館幾乎已擠滿了人。這麼熱的天氣,大家都往有冷氣的地方擠;好不容易 她找了個位子坐下,卻仍無法避免地會想起方才在學校那一幕。依月拿了筆在白紙 上亂塗,心不在焉地想:
「他喜歡我嗎?不然為什麼偷親我?」
「不會吧?你既不溫柔又不是頂漂亮,而且你對他那麼凶。」心裡有一個聲音 在反駁。
「也許他就是喜歡這個調調啊!」她又想。
「沒有人會喜歡一隻母老虎的。」那個聲音又說。
「可是他偷親了我啊!總不會沒有任何意義吧?」
「不過是碰到你的臉頰嘛!何必這麼大驚小怪的。」
依月就這麼跟心裡的聲音一問一答地爭執了許久,低頭一看才發現整張白紙都 畫滿了連自己都看不懂的線條、符號。不行!她可不能再想這些了,還有很多書要 看呢!
一整個下午,她強迫自己面對課本,面對一個個的地理名稱、歷史人物,但張 松年那可恨的嘴臉還是經常浮現,惹得她心煩極了。
終於撐到了六點,依月忽然想起母親曾吩咐她要早點回去。她歎口氣,又想起 姐上台北的事,為什麼一個為聯考已忙昏頭的高三女生還要為這麼多事煩惱呢?
慢慢走回到家,正想推開門時,門忽然被拉開了。依月訝異地盯著那個既陌生, 又有幾分熟悉的人。
「林……林大哥?」她笑著叫。
對方似乎也愣了一下,但隨即露出了淺笑:
「你好,依月!」
「你……姐姐跟你一起回來了嗎?」
林澈點點頭:
「嗯!她在裡頭。」
「那你呢?你要去哪裡?」
他笑了笑:
「我要走了。」
「這麼快?至少也吃個飯,明天再走嘛!現在天都黑了啊!」
「我……我還有些事要辦,不能留下來。不過還是謝謝你。對了!你快聯考了 吧?緊不緊張?」
「還好啦!我想沒有人一點都不害怕的吧!」
林澈對她露出笑容:
「雖然我們只見過幾次面,卻也談過不少問題,我認為聯考……並不能局限你 原本率真的個性,而那正是難得的一個寶藏,你該好好珍惜。考試就盡力而為吧! 不需要給自己太多壓力,畢竟大學聯考並不真正代表什麼。」
「謝謝你,林大哥!原先我很怕……和姐姐相差太多。」依月略帶羞赧地說。
林澈沉默了,然後苦笑:
「其實……沒人可以像她的。」這句話輕描淡寫,依月卻能聽出一抹深情。林 大哥很愛姐姐啊!她想。
「好了!我要走了,你進去吧!」林澈側身讓她過去。
「真的不留下來吃飯嗎?」依月又問。
他搖頭,又朝她揮揮手:
「再見!」他移動雙腳。
「再見!林大哥。」
林澈走了好一會兒,依月又開了門跑出去。她看著林澈的背影漸行漸遠,不知 為什麼,她覺得他看起來既落寞又孤單。
她終於進屋裡去,邊脫著鞋邊對母親喊道:
「媽!姐回來了吧?我說過不用擔心的。不過您也真是的,林大哥這麼遠來一 次,至少該留他吃……」
「以後別再提起那個王八蛋。」宋父鐵青著臉,用力一拍桌子,嚇了依月一跳, 話都說不下去。
「好了!老頭子,這麼大吼大叫的做什麼?慕雲聽見了不是更難過?」宋母皺 著眉頭:「反正訂婚又沒有法律效用,人家要退婚我們又能怎麼樣?唉!只是苦了 慕雲,看她哭得這麼傷心,我……」宋母忍不住也用手背擦著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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