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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溫寶裕在這時候,張口大叫了一聲,吞進了一大口雨水,他一面叫,一面向外衝了出去
,可是在狂風暴雨之中,人怎追得上車子?
只見車頭燈的亮光,照射出急驟的雨花,車子一下子就駛遠了。
我又不禁大是惱怒,冷笑一聲:「你們兩個人的敘述,頗得『屢敗屢戰』之三昧。」
「屢敗屢戰」是曾國藩的故事,在最初和太平軍的交鋒中,一直處於劣勢,他上奏摺,
稱自己「屢戰屢敗,但他幕下的一個師爺,將四個字的位置,調動了一下,變成了「屢敗屢
戰」,事實一樣,但是在氣勢上,大不相同,表現了他已盡力而為。
溫寶裕和胡說,在敘述這件才發生的事件時,確然也大有此風––他們明明沒能留住那
兩個老人,卻一再暗示自己已經盡力,在說到兩個老人離去之時,細節說得詳盡之至,可是
卻故意把他們最大的疏忽,提也不提。
在他們的敘述中,我立即知道,他們竟未曾看到那車子是由甚麼人駕駛的。
給我這樣諷刺了一句,胡說紅了臉,一時之間,難以再說下去。溫寶裕顯然也知道我何
所指,可是以他的性格而言,他自然不會臉紅氣喘,他分辯道:「車子就頂在門口,看不到
駕駛座位上的情形––車廂和駕駛室是隔開來的,等到車子駛走,我追出去,已經追不上了
。」
我沉著臉,神色很難看,溫寶裕又道:「別說我和胡說追不上那車子,就算良辰美景,
也無法在這樣的大風大雨之中,追得上那車子。」
溫寶裕很能猜度他人的心思,我那時正在想,若是我在場,是不是可以追上車子呢?結
論是如果不是狂風暴雨,我可以有機會,但是風雨如此之大,我只怕也沒把握––既然如此
,我自然不能深責溫寶裕。
一想到這一點,神色自然緩和了不少,溫寶裕又道:「而且,我們奉命,等的是陶格夫
婦,對陶格夫婦,我們所知很多,沒有半分半毫可以和來的兩個老人扯上關係。」
我的思緒十分紊亂,嘆了一聲:「別解釋了,事實是,這兩個––四個老人的去向,一
點可追查的線索都沒有,除非他們自己出現,不然,再也找不到他們了?」
胡說發出了「嗯」地一聲,表示同意我的說法,溫寶裕卻急速地眨了幾下眼睛,我立時
伸手,直指向他的鼻尖:「你玩了甚麼花樣,說。」
溫寶裕得意洋洋笑了起來:「他們身上透濕,我和胡說給他們乾毛巾,也幫助他們抹去
頭臉上的雨水,我碰到老頭子的身上,好像藏著甚麼硬物––」
他說到這裏,略停了一停,我知道接下來發生了甚麼事,悶哼了一聲:「越來越有出息
了。」
溫寶裕攤了攤手:「不能怪我,這兩個老人來得這樣突兀,又不肯表明身分,只說要見
你,我有預感––他們會離去,所以先做了些準備功夫。唉,古九非真了不起,他教我的一
些小法門,居然一試就成功,唉。」
溫寶裕口中的古九非,是大江南北第一扒手,曾和溫寶裕因一件奇事而相處過,以溫寶
裕之「好學」,豈有不央求古九非授藝之理,他施展的手段,當然是古九非這扒手之王親自
傳授的了。
至於他連嘆了兩聲,是由於古九非這個扒手之王,就在那樁奇事之中死亡,死得又慘又
冤枉,所以他想起來,不免感歎。
我伸手問溫寶裕:「拿來。」
溫寶裕現出尷尬之極的神情––這令我非但莫名其妙,而且十分惱怒,正想發作,胡說
嘆了一聲:「沒有了,拿不出來了。」
我又是一呆,一時之間,更不明白。
溫寶裕卻又活躍起來,手舞足蹈:「考考你的智力,我自老人上衣內袋中摸出來的是甚
麼東西?」
我向胡說望去,見他也有向我挑戰的神情,心中雖然有氣,但也不能不認真地想一想。
首先,胡說的態度一直很怪––從兩個老人的離去,到我回來,已經有兩小時,他和溫
寶裕自然商議過,也就是說,溫寶裕的行動,他都知道,但是他也一直不說,要等溫寶裕提
出來,所以事情絕不尋常,不能從正常的途徑去猜測。
而那物體是「硬」的,隔著濕衣服,也可以感得到,溫寶裕也把那東西弄到手了,可是
這時,卻又「沒有了,拿不出來了」。
那東西不是被老人搶了回去,也不會是被他們拋棄,那麼,是自動消失的。
有甚麼堅硬的東西,會自動消失呢。
想到這裏,範圍已十分狹窄了,雖然有點不可思議,但推理的結果,確然如此。
我悶哼一聲:「一塊冰?」
老人的懷中會藏著一塊冰,當然匪夷所思,但若不是事情很怪,溫寶裕也不會提出來要
考我的智力了。
我一道出了推理的結果,溫寶裕和胡說,都「啊」了一聲,這證明我猜中了。
我更是惱怒:「你自老人的身上,弄到了一塊冰,你竟然由得那塊冰溶化消失?」
溫寶裕直到這時,才現出慚愧的神色來,長歎了一聲:「是我處事不當,我絕想不到–
–那會是一塊冰。」
我凝視著他,等候他作進一步的解釋。
溫寶裕吞了一口口水,做著手勢:「我毫不費力,就把那件東西弄到了手,抬了抬手臂
,使它滑進了我的衣袖之中,那是即使搜身,也不容易被人發覺的所在。」
我冷笑:「別賣弄你的扒手經了,你難道不知道滑進袖子的是一塊冰?」
溫寶裕苦笑:「一開始,確然不知,有衣服隔著,等到感覺到不對了,又不能當著老人
的面弄出來,因為畢竟是在人家身上弄來的東西,不過,的確,直到那時,我還是沒有想到
那是一塊冰––誰會放一塊冰在身上呢?」
我嘆了一聲:「你就不會走開一會,看看弄到手的是甚麼?」
胡說代溫寶裕辯護:「他怕走開了,我一個人難以獨立應付兩個老人家。當時的情形是
:兩個老人不開口,我也不善詞令,是小寶用盡了方法在逗他們開口。」
溫寶裕苦笑:「等到我肯定弄到的是一塊冰,而且這塊冰正在溶化時,我自然採取了行
動,說了一聲『對不起』,就入了浴室。」
溫寶裕一進浴室,就一抖手,令得他扒到手的那塊冰,自他的衣袖之中滑出來,落進了
洗臉盆之中。
儘管他無法相信,可是那確然是一塊冰,冰雖然已溶了不少,但是原來的形狀還在,那
是只同一包香煙大小的一塊,略薄。跌進臉盆時,邊緣部分,都已溶化,但是整塊冰,看來
還是十分晶瑩。
就是因為冰很晶瑩,所以一眼就可以看出,那只是一塊冰,除此之外,不會是別的東西
。
聽到這裏,我又不禁發怒:「笨東西,你難道不知道有方法可以令冰不繼續溶化的嗎?
」
把冰放進冰箱的低溫部分,冰就不會再溶化,這辦法再簡單也沒有,溫寶裕沒有道理想
不到。
溫寶裕神情無可奈何:「其一,我想不到保存這塊冰有甚麼用處。其二,胡說正在叫。
『小寶快來,我們的客人堅持要離去。』所以我就急急離開。」
我悶哼一聲:「真好,不但冰沒有了,連冰溶成的水也消失了––冰塊留在洗臉盆中,
化成了水,自然不會留下甚麼來。」胡說吸了一口氣:「我和小寶認為,老人的身上藏了一
塊冰,那是表示一種訊息。」
我咳嗽了兩聲,胡說繼續道:「你和陶格夫婦,曾在格陵蘭的冰原之下相遇?」
我點了點頭,同時又揮了一下手,知道胡說的進一步分析是甚麼。
那次,在格陵蘭的冰原之上,是陶格夫婦出手救了我,印象十分深刻。
老人的身上帶著一塊冰,是不是目的在於一向我展示冰塊,就可以提醒我這段往事。
但是,他們只要隨便說一句話,就可以令我記起這段往事來,何必要用冰塊來作特別的
提示?
唯一的可能是,他們的外型,有了極度的改變,改變到了我見到他們,根本無法相認,
所以如果取出一塊冰來,就有利於證明他們的身分。
我失聲道:「那一雙老人,就是陶格夫婦。」
溫寶裕和胡說兩人一起點頭。
胡說進一步分析:「那冰塊之中,沒有別的秘密,只是普通冰塊。老人帶著它,目的是
要證明他們自己的身分,因為他們變得那麼老,你認不出他們,怕你不相信他們所說的話–
–事實上,他們已經老得失去了適當的言語能力,給你看一塊冰塊,可以替代很多語言。」
我完全同意胡說的分析,而在那時,我陡然又靈光一閃,叫了起來:「進屋子來的老人
,不是陶格夫婦。」
剛才我還說那一雙老人是陶格夫婦,忽然又加以否定,胡、溫兩人自然大為詑異。
我覺得喉頭有點梗塞:「在車廂中那兩個更老的老人,才是陶格夫婦,進屋子來的兩個
,是他們的孩子,伊凡和唐娜。」
胡說和溫寶裕都現出駭然之色––陶格夫婦突然衰老,固然令人駭異,但他們本來就是
成年人,變成老人,似乎並不突兀。
而伊凡和唐娜,本來是活潑可愛的兒童,突然衰老,就在感覺上十分怪異,難以接受了
。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他們一家,都––在變老,相信那是一次突變。」
溫寶裕叫:「所以他們向你求助。」
我閉上了眼睛一會,心中難過之至。雖然我不知道真確的經過情形,但是他們一家,亟
需幫助,殆無疑問,而我竟未能和他們見面,使他們失望之極。
我不以為我可以和未來世界的主宰力量對抗,但至少可以弄明白在他們身上發生甚麼事
之後,盡力去幫助他們。而現在,他們上哪裏去了?失望之餘,是不是還會再來找我?
老人身上的冰塊,已經可以證明他們的身分,他們是在甚麼處境之中?
我的思緒紊亂之極,勉力定下神來,覺得有必要把事情從頭到現在,想上一遍。
陶格的一家,是未來世界的玩具。他們之所以會出現在現在,是通過了時間運轉裝置的
結果,而他們之所以能通過這種裝置,也是未來世界主宰者的安排,是主宰者對玩具的一種
玩法。對主宰者來說,這種玩法,或者可以稱之為「寵物歷險記」––我曾到過未來世界,
也曾成為這種「歷險記」中的主角,所以當後來,陶格夫婦知道怎麼逃也逃不出去時,我很
能了解他們的心情。
作為「玩具」,他們不會衰老,孩子不會長大––主宰者有足夠的能力可以控制這一點
,使他們「青春不老」。
十分諷刺的是,青春不老,一直是人類自古以來追求的目標,但等到真正可以享受到這
一點時,人類都已淪為玩具了,這算不算是巨大的諷刺?
如果那四個老人,正是陶格的一家(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這一點),那麼,他們顯然衰
老了,和現在所有人一樣,而且,老得十分可怕,已經到了風燭殘年。
這個事實說明了甚麼呢?
他們已不再是「玩具」?終於擺脫了未來世界主宰者的追蹤?他們已經自由了?還是未
來世界又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自顧不暇,再也不能控制「玩具」了?
還是主宰者的控制,有一定的期限,現在已經過了這個期限,所以他們開始衰老,那情
形就像是人間的玩具,也必然會殘舊一樣。
在人間,廢物堆中,常可以見缺手斷腳少了頭的人形玩具,陶格的一家,是不是也已到
了這種境地之中了?
剎那之間,湧上我心頭的疑問之多,幾乎無法一一列舉,而我相信,陶格夫婦急於來見
我,一定和他們這種特別處境有關?
我一面想,一面又上上下下,沒有目的地走著,眉心打結,神情憂鬱,胡說和溫寶裕看
到這樣的情形,也不敢對我說話。
大約過了十來分鐘,我的視線又盯住了那份圖文傳真來的訊息,用手拍了一下紙張:「
很奇怪,他們的簽名,仍然書法優美,一點不老。」
胡說應了一句:「就算是一個十分衰老的人,要簽出一個漂亮的名字來,也不會太困難
的。」
我陡然之間,感到了十分疲倦,向他們揮了揮手:「你們走吧。」
胡說欲語又止,溫寶裕比較真率,他來到了我的身前,逕直地問:「你在害怕。」
我陡然抬起頭來,無法知道我是不是流露出驚恐的神情,但是我知道,自己頰邊的肌內
,有著輕微的顫動,而且竟無法由意志來控制。
在這種情形下,自然不必否認,所以我用手在臉上重重撫摸了幾下,緩緩點了點頭。
見我那麼坦然承認了害怕,胡說和溫寶裕不禁神色駭然––他們自然知道我絕不是輕易
會感到害怕的人。
在驚駭之中,他們也不免有疑惑之色。
我知道他們在想甚麼,歎了一聲:「你們未曾到過––所有生命絕滅,剩餘的都被機械
控制的未來世界,單憑想像,難以體會這種恐怖。」
(《圈套》並非《玩具》這個故事的另一半,但是卻和《玩具》這個故事,有許多聯繫
。不知道《玩具》,一樣可以明白《圈套》說的是甚麼。但如果知道《玩具》,看《圈套》
會更可喜,有老朋友久別重逢的樂趣。)
胡說和溫寶裕都表示可以理解我的話,溫寶裕提出了我剛才想到過的問題之一,他道:
「現在陶格一家人都老了,是不是表示機械人也不再控制他們了?」
我嘆了一聲,先是自然而然地道:「如果是那樣,那倒好了––」
可是我的話才一出口,我感到十分之不對頭,非常的不自在。
我向胡、溫兩人看去,他們也用一種十分古怪的眼光,望定了我。
有極短的時間,我思緒又紊亂了起來––剛才說的話不對,可是不對在甚麼地方呢?
陶格的一家,如果能擺脫控制,自然應說是一件幸事。可是比較一下他們的情形,就知
道不對。
在受控制的情形之下,他們青春不老,男的英俊挺拔,女的美麗動人。兩個孩子天真活
潑,人見人愛。作為不會老也不會死的人,他們可以說擁有生命所能享受到的一切,唯一所
不能享有的,就是自由。
而如果控制的力量消失,他們迅速地進入了風燭殘年,死亡近在眉睫,生命就要消失。
當然,他們會有自由,但是對死人來說,自由又有甚麼意義呢?
我神色陰晴不定,雜亂地在想著,胡說和溫寶裕和我一起相處久了,他們明白我的思想
方法。所以就在這時,他們石破天驚地叫了出來:「不自由,毋寧死。」
我已恰好想到了這六個字,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溫寶裕又道:「人人都在不斷衰老,他
們就算立刻衰老至死,也比別人活得長久得多了。」
我嘆了一聲:「可是他們的一生都是玩具,都在機械人的控制之下。」胡說同意溫寶裕
:「最後有了解脫,總是好事。」
我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多說甚麼,因為問題牽涉極廣,許多有關人生意義,生命目的,
生活方式,人追求的是甚麼,種種問題,卻牽涉在內,即使只是三個人,如要各抒己見,也
可以說上幾天幾夜了。
我又揮了揮手:「既然找不到他們,只好等他們再來找我––如果他們認為有需要的話
,你們走吧,我不會離開,等他們。」
胡說和溫寶裕互望了一眼,在那一剎間,我感到他們兩人之間,稍有意見分歧,可是一
交換了眼色,兩人就意見一致了,他們向門走去,門打開,暴風雨已成尾聲,空氣出奇地清
朗,我在門上站了一回,看著他們離去,才轉身關上門。
這時,老蔡才揉著眼走出來,含糊不清地問:「好大的風雨?咦,有些人來過?」
老蔡年紀已過古稀,耳聾眼花,所有老年人的現象,在他身上都可以找得到。我看著他
,忽然想到,四個老人,衰老程度如此之甚,應該走到哪兒,都惹人注目。雖然他們沒有留
下甚麼線索,但要把他們找出來,也不是甚麼難事。
尤其,宵來一夜風雨,海空的交通完全斷絕,他們不可能走得太遠。想到了這一點,我
明白胡說和溫寶裕兩人臨走時交換眼色的目的了––他們自然是去追尋陶格一家的下落了。
看來不用我親自出馬,他們會有成績。
我隨口敷衍了老蔡幾句,就到了書房中,半躺在一張安樂椅上,設想著白素到了苗疆之
後的情形,心中著實盼望白素能明白我的意思,別去強迫紅綾做太多她不喜歡做的事,不然
,母女二人之間,可能會起大衝突,紅綾會寧願跟著猴子,去過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生活
。
我從這一點想開去,恍惚之間,想到了一些事,但是又難以捕捉到一種確實的觀點。
我想到的是,紅綾由於在那麼獨特的環境中長大,人世間一切的觀念和概念,對她的影
響,微弱到了接近零。人的性格各有不同,且由遺傳密碼決定,但是環境對人的影響也不可
忽視。一個思想、觀念成熟的人,他的思想方法、觀念,必然受環境的影響。
在某些環境中成長的人,會認為個人微不足道,人人必須為一個組織劾忠,甚至聽到了
「交心」這樣的字眼,也覺得理所當然––最近,原振俠醫生就告訴我他的一次經歷之中,
就遇上了一個成了「烈士」、死了變成仍然對組織忠心的鬼魂。
在另一些環境中長大的人,自然會致力於科學知識的探索,為個人的前途而奮鬥,十分
勤奮地工作,孜孜不倦地吸收知識。
自然,各種環境,會形成各種不同的思想意識,而紅綾成長的環境,如此異特,可以說
是在世上獨一無二的了,她所經歷的,甚至不是人類的環境;那麼,她自然能擺脫人類社會
的一切羈絆和影響,自有她自己的一套原始的、可能更接近人性的觀念,和在任何環境中成
長的人類觀念,大不相同。
現代人,不論是在甚麼樣的環境中成長,總有一個「人生目標」,向著這個「人生目標
」努力前進,達到的,被目為成功,達不到,被視為失敗,目標有大有小,有高有低,但人
人都有一個。
至於為了達到這個目標,要付出多少代價,犧牲多少快樂,就算計較了,也被認為那是
必須的付出,前仆後繼,沒有人後悔。
紅綾有甚麼目標沒有?看來不會有,她需要的,只是生活的最低需要和快樂。要她變成
知書識禮,文明得懂得用電腦,那全是白素替她訂下來的目標,不是出於她的本意。
想了雜七雜八的一大堆,我最後想到的是:紅綾有可能抗拒他人代訂下的目標,可是其
他種種環境中的幼年人,有能力抗拒嗎?
這又使我想起當我從未來世界「歷險」回來之後,白素曾感慨地說,沒有一個人真正自
由,每一個人都是另外一些人的「玩具」。
我霍然站起,失聲叫:「有一個人可以例外,紅綾可以例外。她可以完全不受任何人的
影響,做母親的要她怎樣怎樣,她可以不聽從。」
我叫出了心中所想的,隱隱感到,白素越是想紅綾「文明化」,危機就越甚,我應該立
刻也到苗疆去,當著紅綾的面,說說清楚。紅綾既然有那場特異的遭遇,她就可以有不做他
人「玩具」的幸運。
我團團打了幾個轉,正準備離開書房,電話響了起來,按下掣鈕,聽到了溫寶裕的聲音
:「有一輛客貨兩用車,於風雨中,在海邊的公路失事,我正趕去看。」
當我雜七亂八想到那些事的時候,我感到震撼,更隱隱感到,有一個巨大的陰影,正籠
罩在所有現代文明人的身上,而不為人所知,似乎除了紅綾這樣的野人之外,沒有人可以逃
得開去。這種巨大的陰影,是如何形成的?是和人類文明逐步進步而慢慢形成,還是一下子
就形成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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