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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草薰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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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馬榮成]四大天王之夜叉[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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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領養代替購買 以結紮代替撲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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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3 12:54:16 |只看該作者
「他」簡直已絕對不能被稱為一個「人」,而是如禽如獸。

    禽獸!

    然而這個年代,有些時候,說一個人似「禽獸」,也許比說一個人似「人」,還較為恭
維!許多時候,人比禽獸,更差!

    只因禽獸可能比人更忠誠,人對它好,它便對人好;但,人?

    對「人」好,「人」未必便會感激圖報!以怨報德更是屢見不鮮!

    斷浪實在太明白這個道理!這些年來,他亦曾主動幫過不少荏弱的天下婢女幹這幹那,
可是這些婢女反而嫌斷浪的地位比她們低微,竟不屑與他說半句話!且還以為斷浪在拍她們
的馬屁!對他飽施白眼!嘿……

    故而,縱然眼前這血紅人影恐怖如一頭禽獸,一頭夜叉,但斷浪在驚心之餘,卻也沒有
半分對其厭惡之色;他太明白,一個的外表無論多恐怖,也不比某些人的心更恐怖!

    而且,他還開始同情「他」。

    一個本來長得異常好看的男人,為了增強自己以替知心好友雪恨,不惜淪為如此猙獰可
怖的夜叉,這些年來,他更不斷暗中守護亡友之「後」,顧念亡友之情可想而知;今生淪為
夜叉,只不過因一段心中無法捨棄的友情吧……

    一念及此,斷浪不期然又聯想起自己;他對聶風的友情,也和眼前這血紅人影一樣深
吧?若有天聶風遇上不測,斷浪又會否像這人一樣,不惜犧牲自己的容貌,甚至幸福,也要
替亡友雪恨,也要此生此世在黑暗中守護亡友的後人?

    眼前仍昏迷不醒的「他」已奄奄一息,斷浪縱然並沒將他交出來,但絕不能眼巴巴看著
他虛弱至死,想到這裡,斷浪陡地下了一個決定!

    他毅然從懷中取出雄霸給他的那瓶「氣轉心丹」,不由分說,已傾出十五顆心丹讓
「他」服下!

    這瓶「氣轉心丹」合共三十顆,本是雄霸給斷浪盡快回復內氣之用,藥力神效無窮,如
今斷浪不惜犧牲自己,不吃氣轉心丹,恐怕,若以他自己每日的調息作為固本培元,相信未
必可趕及在一月後的選戰大會上完全傷癒。

    然而,斷浪似乎並不計較這些,他只是一心想看看,究竟心丹在「他」身上會否也能發
生效用?能否將「他」救離死亡邊緣?

    尚幸,雄霸的氣轉心丹果是奇藥!在服下十五顆之後,本已奄奄一息的「他」,竟似開
始救活過來,沉沉的呻吟一聲︰

    「啊……」

    斷浪暗喜,問︰

    「你……終於有回生氣了」那血紅人影雖已被心丹救活過來,卻依舊未有足夠氣力行
動,他依然癱軟如前,萬分疑惑的瞄著斷浪,斷續的道︰

    「你……一而再的……冒險幫……我,到底……為了什麼……?」「這世上……除了當
年……我的大哥和嫂子,怎會……還有……好人?」斷浪苦笑,搖頭︰

    「坦白說,就連我自己也不知是為了什麼,也許,是因為我……太傻吧!哈……」

    「不過,有一點我卻不得不告訴你!雖然我不知你大哥及嫂子是怎樣的人,但這世上,
也不是僅得他倆是好人,你又何必如此憤世嫉欲,認為世上再無好人?至少,我斷浪的好兄
弟『聶風』,就是一個天下間最善良的══大好人!」

    斷浪甫提及聶風,臉上不期然泛起自豪之色,顯見他何等以友為榮!只要聶風能夠好便
行了,他並不在乎自己。

    那血紅人影驟聽之下,卻是不以為然,雖是虛弱,仍勃然道︰

    「聶……風?你說的……就是那個……緊扣我的……長髮……小子?他是……雄霸之徒
工,助紂為……虐,怎算好人?」

    「不!不是的!風並不如你所想般助紂為虐!他幫雄霸,只因在五年前為了籌得一百萬
兩賑樂山水

    災災民,才不得不守言為他奔起賣命!但這些年來,風都盡量以和平方法對付天下會的
異已,他……並沒有枉殺一豬一人!」

    斷浪忙不迭為自己好友的聲名辯護,那血紅人影見斷浪如此在乎自己的朋友,實在也很
像當年的自己,一時之間,亦知自己說錯了話,他道︰

    「想不到,你的……好友……聶風,居然會為……了樂山災民,而違背自己……意願,
甘於……為雄霸這……惡魔……賣命,想來也是一個性情……中人,也和我……大哥……當
年。。一樣……」

    「義薄……雲天!」

    斷浪聽他如此說,不禁好奇起來,再問一次︰

    「你口裡所說的大哥,是否便是……玉兒姑娘的爹?」

    「你……是否真的是玉兒……的叔叔?」

    那血紅人影虛弱的瞥了斷浪一眼,笑︰

    「斷浪……」

    「你……真的想知道……我是誰?真的……想知道……我如今是否……還是人?抑
或……已是……夜叉?」

    斷浪看著他,重重的點了點頭。

    那血紅人影又是慘然一笑,道︰

    「很好」「反正這些年來,我……大哥的……冤仇……一直只藏在我……心中,也
是……需要公諸於世,讓天下……人……知道雄霸……昭昭惡行的時候了……」

    那血紅人影一面苦笑沉吟,一面已低著頭,似在回憶種種令人慘不忍聽、也令他自己慘
不忍說的前塵,可是,他還是把這段不堪再擔的舊事,一一道來……

    「斷……浪……」

    「你……可知道,我原本……有一個與夜叉……如同天淵之別的……名字?」

    「我……叫……」

    「玉三郎!」玉三郎?

    玉三郎與夜叉這兩個名字,相距是何等的遙遠?而玉三郎這個秀麗的名字,也是一個相
當遙遠的故事……

    遠至廿多年前……

    廿多年前,玉三郎仍是一個年紀未及二十的夜叉村少年,只聽他玉三郎之名,已知他人
如其名,俊如一塊絕世寶玉!

    也許因他確實太秀氣了,故而外表看來弱不禁風,常給夜叉村的村民藉故欺侮,可惜,
玉三郎世代習醫,他自己是醫學奇材,卻並非武學奇材,給人欺侮,也不敢吭半語片聲;

    那些欺侮他的村民,更恥笑怕事的他,是一頭只懂搖尾乞憐的══狗!

    後來,一個恰巧與他同姓卻毫無親朋關係的男人,整家移居夜叉村,眼見這少年每日皆
被村民欺侮,不由義憤填膺,挺身對玉三郎仗義維護;這男人是武林中人,武功不低,夜叉
村村民那是他的對手?在這男人極力維護之下,玉三郎終於不用再受村民欺侮,更與此男人
成莫逆之交,二人後來更義結金蘭,而這個男人,正是玉兒之父……

    玉!飛!驚!

    「玉……飛驚?」斷浪聽至這裡不由一愕︰

    「原來,玉兒姑娘的爹喚作玉飛驚?這……真是一個聽來異常豪氣干雲的好名字!」

    玉三郎唏噓的道︰

    「是……的!確是……一個……好名字!我……大哥不獨豪氣干雲,處處……對我維
護,更不時鼓勵我,希望……我能抬起頭來勇敢做人,別要讓人……再有……藉口呼我為
狗……」

    「而為了……令我有能力……自己……保護自己,他還……毫不吝嗇,每日皆傳我……
他祖傳的……武功,當中更……包括嫁衣神訣。」

    「這套嫁衣神訣,本是……一套暗殺……武學,是將自己部份內力轉稼於另一人身上,
再由自己以內力操控另一人……為自己行刺,大哥將它傳給我,當然……並非要操控我,
他……只是想將自己的部分內力……轉嫁給我,讓我能更快可自己……保護自己;否則……
若以我習武……資質之低,即使習上十年……八載,也未必有大哥……部分功力……」

    這一點,斷浪倒是明白的!他也曾因「嫁衣神訣」獲得外來的雄渾功力,強得不像他自
己,雖然這份功力已給玉三郎一腿轟碎他的胸骨而迸散,此刻已蕩然無存,但嫁衣神訣確實
神妙已極!

    此時玉三郎又續說下去︰

    「得到大哥轉嫁部分功力之後,我果然真的增強不少,夜叉村村民更是不敢對我欺侮,
而我亦逐漸回復做人的信心,再不是怕事的狗,可惜……」

    「我……後來卻和一個人一起闖下一個彌天大禍!」

    玉三郎嗟歎道︰

    「其時,我功力驟升,信心回復不少,不但……已可保護自己,更欲以自己的力量保護
有需要幫助的人!那時候,我大哥還有一個一直跟隨他的兄弟,某日突來找我,說有一個窮
家女的爹欠下某土豪的錢,被其以債逼婚,我聽大哥的這個兄弟言之鑒鑒,於是便與他一起
前往將那土豪好好教訓一番,我大哥的兄弟更打斷了那土豪的一條手,我當時雖亦感到他有
點過分,惟心想這等惡霸,給其一個懲罰也是好的,豈料……回到家裡之後,方才知道……
自己闖下彌天大禍……」

    「原來,那土豪並非真的土豪,而是江湖上某個大幫幫主的子侄,他更並非以債逼婚,
而是那個所謂窮家女,根本就是一個女賊,只是她在偷他府上財物之時被他逮住了,而我大
哥的那個兄弟卻是她的姘夫,所以……才會騙我與他一起去救她,而當我到家裡之後,那個
江湖大幫主已為其子侄大興問罪之師,並部署了三千門眾包圍大哥與我的屋子;可恨的是,
大哥的那個兄弟……此時竟反口誣陷我,說我才是那女人的姘夫,更是我命令他將大幫主侄
兒的手骨打斷,甚至……連被我們救回的女人亦極力指證我,我更是百辯莫辭……」

    「後來,那大幫主要我以手還手,我大哥乍聽之下,知道今日之事我方實理虧於人,斷
手難免,但他似乎已有另一決定,突然對那位幫主道︰

    『史台,我二弟年少無知,斷你愛侄一臂實難辭其咎,但他素來文弱,若要其還你們一
臂,只怕以後獨臂的他更難自保,你若真的要以臂還臂……』

    『我就代我二弟,將我的臂══給你!』

    大哥說著已想也不想,右掌一揮,『拍勒』……一聲!當場便將自己的左臂齊肩狠狠斬
斷,更立時將血淋淋的斷臂扔給那大幫主,一點也不感到可惜!」

    「那大幫主把血淋淋的斷臂一接,登時亦面如土色,良久……方才豎指大讚道︰

    『好!代弟還臂,就連哼也不哼一聲!豪情爽快!不愧是鐵錚錚的頂天立地真漢子!』

    『我敬你是條好漢,侄兒恩怨,今日就此了結!後會有期!』

    那大幫主終於率眾離去!當時我看著大哥血淋淋的斷臂創口,一時悲從中來,潸然淚
下;只因大哥與我雖同姓『玉』,卻非骨肉至親,他卻一直在維護我,傳我功力,最後更為
我犧牲一臂,他根本不用對我這麼好,可是大哥見我哭了起來,竟不惱我,只是苦口婆心的
勸慰我道︰

    『二弟,人雖無過?大丈夫錯了並不要緊,只要以後能改過自新就好了!大哥今日為你
保存雙臂,只是希望你以後能用自己雙手,好好創造自己的理想,做一個堂堂正正的大丈
夫!』」

    「其時,我聽大哥如此鼓勵我,更是萬分感動;但我知道,即使我此時向大哥重申此事
並非全是我之過,大哥想必也不會信是他的兄弟所為,因為大哥絕對相信這個跟隨他的兄
弟,若我還如此說他,一定會令大哥傷上加傷。既然不想令大哥生氣,那一切罪名,我唯有
獨力承擔;只是,也由這個時候開始,我亦逐漸對跟隨大哥的這名兄弟起了戒心。」

    斷浪一直靜聽著此番前塵,只覺無限唏噓,想不到世上竟有如此義重情濃的好漢子══
玉飛驚,難怪玉三郎為要替其雪恨,不惜自投夜叉之池;但玉三郎能如此有恩報恩,恩怨分
明,又何嘗不是條好漢子!

    只是,斷浪心是還有一個問題︰

    「是了!那個一直跟隨你大哥,最後卻令人起了戒心的兄弟,到底是誰?」

    玉三郎虛弱的臉上淺淺一笑,饒有深意的答︰

    「那頭……畜生,斷浪……你也認識的……」

    「他就是……」

    「天下第一幫……天下會……的大幫主……」

    「雄霸!」

    什麼?斷浪聽畢當場一震︰

    「啊?雄霸……當年還只是……跟隨你大哥的兄弟?他還是藉藉無名的……小卒?」

    玉三郎恨恨的點頭道︰

    「不錯,當時的他,真的藉藉……無名,但……誰都不會想到,他……心中藏著一顆可
怕的……晨莫測野心、禍心,更從沒想過,他體內藏著的……不淺功力!」

    「他……其實是一個已相當不俗的……高手!只是假意跟隨我大哥……為兄弟!」

    「雄霸為何要如此深藏不露?假意跟隨你大哥為兄弟?」

    「因為,他在窺覦我大哥的驚人財富!」

    玉三郎已說了不少前塵,愈說已是虛弱不堪,有氣無力的道︰

    「斷浪,我……大哥其實是……上代江湖某……名門大派之後,承襲了……先祖驚人的
財富及武功,可是……他卻無心……名利,只是對……制陶技藝最有興趣,於是為了……自
己造陶的理想,不惜解散……祖傳門派,退隱夜叉村,日夕專心鑽研陶藝,追求自己心中
的……理想,但他還是……做錯了一個……選擇,他讓……雄霸這頭披著……人皮的豺
狼……跟著他……」

    「自從我給雄霸誣陷之後,已對他……極度提防,甚至亦每在大哥外出之時,暗暗守護
他懷孕的妻子,想不到這畜生在大哥女兒出世那夜,竟然乘我們全都興高采烈、未及提防之
下,在初出世的玉兒身上下了……『鐵屍蠶』!」

    「鐵……屍蠶?」

    「唔,鐵屍蠶是一種生於屍體間的毒蠶,世上……極為罕見,據說……只得三條,兩
雄、一雌,雌性……奇毒無比,雄蠶卻不但無毒,更能解雌蠶劇毒,不過須以兩條雄霸才可
解……一條雌蠶之毒……」

    「這個天殺的雄霸在將……雌蠶鑽進玉兒的嘴裡後,便開始……露出本來面目,他要我
大哥……將其家族所留下……的龐大寶藏……拱手讓給他,好讓他……能以之招兵買馬,成
立天下會。大哥愛女……處於生死邊緣,當場想也不想,便將大好寶藏拱手相讓,之後便與
我及嫂子、玉兒離開夜叉村,因大哥深知,雄霸在成立天下之後……一定不會……放過我
們……」

    「誰料,雄霸的奸險實在……大出我們……意料之外!原來當時他……僅將一條雄蠶給
我大哥,僅能解玉兒一時性命之急,五年之後,五歲的玉兒,體內餘毒又再毒發,這次,鐵
屍蠶的餘毒雖未令她至死,卻把她……雙目毒盲了,必須再以最後……一條雄蠶……才可令
她重見光明,大哥不忍……眼見愛女……從此成為殘廢,便再和我一起……上已開幫立派不
久的……天下會,與雄霸理論,誰料……」

    「雄霸早已算出我大哥……五年後必會……因愛女毒發……再來找他,早已布下……天
羅地網!我與大哥苦苦頑抗之下,本亦有機會……逃出生天,但此時雄霸竟拿出……鐵屍蠶
為協,逼我大哥將全身功力……貫給……他!」

    「什麼?」斷浪聞言當場一驚︰

    「梟雄霸者,為成大事大都心狠手辣!但雄霸竟會陰險至此?」

    玉三郎苦苦一笑︰

    「有何不可?而……且,更醜惡的……還在後頭!」「可憐我大哥一生義薄雲天,在無
計可施之下,後終……被逼為愛女而將自己全身不凡功力……傳給雄霸!雄霸……其時已
是……一流高手,而我大哥……也是當世武林……排行十大……之內的高手,雄霸得……其
全部功力,正是強上加強,更有足夠……實力榮登江湖第一大幫的幫主,相信……其時他的
修為,僅在無雙劍聖與淹沒了的……武林神話無名……之下,只是……」

    「他雖已蓋世無敵,卻並不……一言九鼎;我大哥將全身功力傳給他後,已渾身癱軟無
力,他……他竟然……在此時此刻,幹出一件喪盡天良……的事!」

    「他竟然……信手給我大哥……天靈……一掌!,大哥天靈盡碎,倒在已萬分震驚的我
懷裡,我還記得……大哥已給轟到差點要突出來的……眼球……牢牢看著我,氣若游絲的對
我道;

    『二弟,大哥……錯了,由始至今,我都不應不聽……你的勸告,誤信……雄霸那頭畜
生,但……如今……已補救無從……』

    『你嫂子與……玉兒,以後便……全靠你了……』

    『請你……看在大哥份上,無論如何,都要助她兩個孤兒寡婦……』

    『逃出……』

    『生……天!』

    大哥說畢這句……臨終之言……後……便當場氣……絕,死在我……的懷裡!我畢生最
敬重、對我最好的大哥,就這樣死不瞑目的……死在我懷裡……」

    「當其時,我雖與大哥一同上天下,但雄霸一直未把我放在眼內,他以為我沒什麼作
為,只是,那時的我,不知是因為極度悲憤,還是因為絕不能負大哥死前對我的囑咐,我竟
然拋下我最敬重的大哥屍首,發了狂般衝出天下……」

    「此舉甚至連雄霸亦感錯愕!因他滿以為我一定會保住大哥屍首而被擒,但他錯了!我
並不是如此的想!」

    「死了的人已經死了,再保住其屍亦無補於事;但,在生的嫂子和玉兒侄女,我卻一定
要救!因為,我絕不能讓我一生唯一的知已大哥……」

    「從此……絕後!」

    「我發了狂的衝回嫂子與玉兒暫住的客棧,不由分說……已帶著她倆離開,尚幸我當機
立斷,最後亦終擺脫了追來要斬草除根的雄霸徒眾……」

    「逃出生天之後,我便將嫂子及玉兒安置在一個不為人知的地方,隨後,自己便秘密回
來……」

    「夜叉……池!」

    「夜叉池?」斷浪聽畢這一切前因後果,終於明白何以這熱血漢子非要回來向雄霸雪恨
不可!他最敬重的大哥給雄霸殺掉,他可憐的世侄玉兒更被雄霸毒盲,如此喪盡天良的畜
生,卻居然榮登天下第一幫的幫主,試問怎不讓人咬牙切齒痛恨?「你……還回夜叉池……
幹什麼?」

    玉三郎道︰

    「因為,其時我的功力實在與雄霸相距太遠,若要為大哥報仇,甚至再取回鐵屍雄蠶,
令玉兒侄女重見光明,我都無法可以辦到,唯一之法,便是犧牲自己本來不錯的容貌,犧牲
自己這沒用的一生,投進夜叉池成為最凶狠最惡毒的夜叉,方能有機會報仇!」

    斷浪聞言更是不解,異常納罕問︰

    「但,夜叉池,真的有魅惑的魔力令投池的成為……夜叉?夜叉池真的是受詛咒之池?
這世上真的有……」

    「夜叉?」

    本是俊美無比、如今卻已如夜叉般猙獰不堪的玉三郎,此時卻毅然點頭答道︰「不……
錯!」

    「這世上真的有夜叉!只是……」

    「夜叉池卻並非被詛咒之池!」

    「夜叉池其實是……」

    「一個……」

    !!!!!

    斷浪的瞳孔一直擴張,一直擴張,只因為,他終於知道,神秘魅惑的夜叉池,究竟是什
麼一回事了!更知道……

    夜叉,究竟是什麼東西?

    他萬料不到,夜叉池的真相,竟然是這樣的!

    竟然是這樣的!

    ******************************

    正當斷浪知道一切真相的同時,他最好的朋友聶風,亦同時知道一個真相。

    聶風正在三分教場與步驚雲及秦霜所率等眾會全,互相告知對方自己搜索「夜叉」的結
果,結果當然是一無所得了,因為大家也想不到偷襲雄霸的夜叉正在……

    但,就在聶風、步驚雲及秦霜正欲放棄今夜的搜索時,兩條人影,卻又驚又喜的朝他們
直奔而至,這兩條人影,正是══

    秦寧及秦佼父子!

    但見二人奔至聶風跟前,秦寧喜不自禁的道︰

    「風堂主,秦寧有兩個消息要告訴你!」

    「什麼消息?」聶風一愣,不明白何以秦寧只說要告訴他,而不告訴在旁的步驚雲及秦
霜?難道這兩個消息是只關乎他的?

    一旁的秦佼已搶著在其父之前笑道︰

    「風堂主!我們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與及一個壞消息!」

    秦寧也邪笑道︰

    「對了!好消息就是,我們已知道襲擊幫主的怪人,如今正在那裡!」

    什麼?他倆竟知玉三郎身在那裡?難道剛才從馬槽隙窺視斷浪及玉三郎的眼睛,也是他
父子倆其中一人?

    「那,壞消息呢?」聶風深感二人話中有話,一望身旁的步驚雲及秦霜,連忙追問下
去。

    秦佼又狡猾一笑,定神看看聶風,想看看他究竟會對他將要說出的壞消息有何反應,他
一字一字的邪笑道︰「壞消息就是…」

    「我們發現那個怪人,正匿在…」

    「斷浪的馬槽之內!」

    「是══」「斷浪窩藏了══它!」

    天!聶風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窩藏行刺幫主的人,斷浪即使已被封為第五位天王候選
人,亦必被革除資格,推出天下第一關斬首示眾不可!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斷浪絕不可能如此不理智,會窩藏夜叉自毀天王前程!

    就在此刻,聶風萬變不驚不動的心,此刻也不知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

    夜叉池仍在等待著!

    等待著下一個走投無路、為不想連累好友而投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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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天醫

    開始的時候,一切都只是關於一條蜈蚣。

    蜈蚣,雖是一種毒蟲,惟在神州的尋常百姓家裡,也自存在不少,本來並不是一回甚至
值得大驚小怪的事。

    不過,在數百年前的那一夜,那一夜「夜叉村」內的蜈蚣,卻很可怕。

    非常可怕……

    *************************************

    數百年前的夜叉村,其實還未正式命名為夜叉村,僅是一條藉藉無聞的平凡村子,而數
百年前的那一夜,也和這條小村無數尋常夜一樣寧靜。

    正因為寧靜,所以在那夜,有一雙年輕夫婦便往村裡一個幽靜的樹林賞月談心。

    花月情濃,本應是一件相當醉人的事,可是這雙年輕夫婦談心談至最甜之外,那個女
的,驀然……

    花容一變!

    那男的不由問︰

    「娘子,你臉色何以變了?有什麼事吧?」

    當丈夫的雖然溫言慰問,唯他的妻子卻依舊臉如土色,干睜著眼瞪著他的身後,男人不
禁大奇,於是回頭一望,他便瞧見了……

    他瞧見自己身後的一棵樹上,正有一條蜈蚣在蠕動,但這還不是最令他的妻子色變之
處,最令她色變的,是這條蜈蚣赫然是══

    血紅色的!

    紅得像血!

    不單色紅如血,這條蜈蚣還較一般蜈蚣巨大逾倍,儼如世外異物,令人見之毛骨悚然。

    「這……真的是……蜈蚣嗎?天下間的蜈蚣儘是棕褐色的,怎會……有紅如血的……蜈
蚣?而且……它還相當巨大啊……」

    眼前情景詭異非常,那男人饒是平素膽大如牛,此時仍不免驚呼起來,他霍地從地上撿
起一根枯枝,正欲將樹上蠢蠢蠕動著的那條血紅巨蚣砸死,誰知正當此時,他夫婦倆驀又聽
見一陣異聲……

    「沙……沙……沙……」

    聲音雖輕微卻急速,恍如有許多事物正躲在草葉之後,這雙年輕夫婦隨即戰戰兢兢撥開
草葉一看……

    天啊……

    不看猶可,一看之下,他倆當場瞠目結舌,面無人色!

    草葉之後,赫然有成千上萬的巨大蜈蚣在蠕動!它們全部是血紅色的!

    它們,更全都是從樹葉後的一個小池爬上來!

    那個池的池水,向來都清流見底,但今夜,卻不知何故化作一片血紅,萬千巨大的血紅
蜈蚣不斷從池邊爬出,那種千蟲萬蚓的恐怖,竟如一幀地獄之圖!

    彷彿,這個血池不獨爬出無數巨蚣,還即將有一頭血紅的夜叉從地獄降臨人間!

    眼見千蟲萬蚓鑽動,且還似有向自己撲噬之勢,這雙年輕夫婦登時嚇得拔足狂奔,跑回
村內求救,最後,村內所有男丁在半信半疑下,紛紛手持火把前來撲滅蜈蚣。

    據說眾人整整耗用一日一夜,方才將這些詭異的血紅巨蚣統統殺光,惟不少村民,卻在
混亂中給巨蚣螯傷了!不消半盞茶時分便毒發身亡,藥石無靈!可知那些巨蚣較諸一般尋常
蜈蚣還要毒上許多倍!

    這一役;村民們可謂傷亡慘重!更對那個爬出無數巨蚣的血紅之池畏而遠之,後來,又
傳說這池有夜叉出現,故村民索性喚其作══夜叉池!

    可是,本來清流見底的池水,何以會一夜之間變為血池?更孕育出無數蜈蚣?村民們一
直都不得而知!而這個謎語,也一直流傳了數世數代,仍是無人能偈。然而數百年後的今
天,冒險救了夜叉「玉三郎」的斷浪,於其馬槽屋內聽罷玉三郎一段說話之後,終於開始明
白,「夜叉池」究竟是什麼一回事了!

    他很吃驚!吃驚得不由又愣愣再問已氣衰力壞的玉三郎︰

    「什麼」「夜叉……池,原來並非什麼被詛咒之池?而是一個……」

    「萬?藥?之?池?」

    ************************

    萬藥之池?

    斷浪的馬槽外風雪呼呼,吹得整個馬槽籟籟震動。

    然而馬槽的震動,猶不及正在馬槽小屋裡的斷浪之心更震!更動!誰會想到,所有人畏
而遠之的夜叉池竟是一個══藥池!

    「對!夜叉池……千真萬確只是一個……萬藥之池!並非傳說中通向地獄的血池!那只
是……後來的人……穿鑿附會罷了。」

    眼見斷浪如斯為「真相」震驚,玉三郎縱然傷重乏力,還是強鼓一口氣,繼續為他釋
疑︰

    「斷……浪,其實……追源溯始,夜叉池最後淪為一個……血池,也全因我先祖……
『藥仙』而起……」

    「藥仙」你先祖曾是藥仙?」斷浪一陣訝然。

    「嗯。」玉三郎微微一應,一雙如夜叉般的可怕眼睛,彷彿在回憶著以前其先祖的故
事,他又續說下去︰

    「斷……浪,我不是曾……告訴你,我玉家世代是習醫的?醫與藥……從不分開,所
以……我先祖是藥仙又何足為奇?而關於我先祖藥仙的一生,也是數百年前……的事
了……」

    「當年……我先祖藥仙醫人半生,醫遍……天南地北,愈人何止千萬?藥仙……稱號亦
因而得名!可是,醫遍天下……奇難雜症,我先祖發覺,人之所以……得病,只因人的體質
實在太荏弱,無論外表如何強的壯漢,僅是一場水落石出災所引發的……瘟疫,已足教硬漢
抱病……低頭,更遑認……更為荏弱的婦孺……」

    「當時神州大地正值……天災連連,百疫橫行,我先祖……眼見無數無辜婦孺……染病
慘死,更起惻隱之心,他一面醫,一面為一些已醫無可醫的……垂死孩子而……老淚縱橫,
最後差點連一雙老目也哭盲了……」

    「後來……天災過後,我先祖……終於決定,為了減輕……人間疾苦,他要在自己僅餘
的有生……之年,造出══」「完人!」

    「完人?」斷浪聽至這裡一愕,追問︰

    「什麼是……完人?」

    玉三郎侃侃而答︰「完人的意思,就是……」

    「完美人!」

    他的目光似回到從前︰

    「我先祖……決心要煉成一種……喚作『天藥』的奇丹妙藥!只要任何人服下……這種
天藥,身軀便會產生……異變,會變得更強,不僅。。神力無窮,更再不怕……疾病之逼,
成為絕對無病無痛,一生強不可擋的……完人!」好一個完人的癡想!然而縱是癡想,不過
斷浪也為玉三郎先祖「藥仙」對人間蒼生的一番好意而感動,他追問︰

    「那,你先祖最後是否真的煉成天藥,造出完人?」

    玉三郎苦笑搖頭︰

    「不……他幾乎已煉成天藥,但最後還是……功虧一簣!」

    「只因為,冥冥之中,天地之間似也有……天地的自然法則,人,既是……天生較弱,
便該順應……自然天命,否則一旦違逆自然,反而會……自招惡果……」

    「我先祖……窮盡下半生,終於以萬種奇藥煉成……自以為完美的……天藥,後來更因
不忍以其他人試藥,而不惜以身試藥,初期,他發覺自己身體,好像真的再無病無痛了,而
且不諳……武學的他,一掌已可……夷平一座數丈高的小山丘,力量較一般武林高手……更
強上不知多少倍。」

    「他以為自己已真的煉成天藥,成為完人,誰知在……數日之後,我先祖身體開始產
生……異變,他的全身肌膚,都變得赤紅如血,目光更如同……野獸,甚至……一顆心,亦
愈來愈邪異,有一種……走火入魔,不能自控的可怕感覺……」

    「我先祖……深深震驚,他逐漸明白,人根本不可能……違逆自然成為無病無痛、絕對
強而有力的完人,完美的人,根本只是……一個奢想!若要一個人,無病無痛、力大無窮,
那這個人已……根本不能再是『人』,而是一頭……凶獸!」

    「我先祖固然後悔,自己的奢想,可是已……來不及補救,因其時……他服下天藥產生
異變之後,在短短數日之內,心態已愈來愈走火入魔,很想殺人,甚至連自己的妻兒亦想
殺,最後,我先祖為怕已變得極強的自己……一旦入魔,便會貽害蒼生,他……他不惜抱著
另一爐正在煉製的天藥,一同投入當時還未喚作夜叉池的……小池內,誓與天藥共亡於池
下」「啊?你先祖不自殺,與藥同亡?他真的因此死了?」

    玉三郎哀傷點頭︰

    「是……的,他終於因此死了,只因他決不能讓如此邪異的天藥……再存於世,為要徹
底毀滅他自身這頭異獸與天藥,他最後……惟有走上自毀之路……」

    想不到一心想為蒼生謀求幸福的一代藥仙,最後竟因害怕自己反會貽害蒼生而含恨池
下,斷浪聽至這裡,私下亦難禁一陣黯然,人,真的不能違逆自然,改變天命?

    他又道︰

    「既然你先祖藥仙與藥同亡,事情豈非就此解決了?」

    玉三郎又虛弱的搖頭︰

    「不,事情猶未……圓滿解決,只因亡的僅是我的先祖,與他一起沉向池下的天藥,
卻……仍然存在,我先祖或許做夢也沒想過,天藥竟可……完全融於池水之中,將本來清澈
的池水,染……為一池血水。」

    「而這血水,更有一種……邪異之功,任何人或物誤墮池內,都會給池水煎皮蝕骨,死
無全屍,所以,數百年前的村民……已對這個池……相當害怕,有些人誤墮進池中後……並
不即時死去,反而拖著已被蝕至體無完膚的身軀上岸才死,模樣極度駭人,遂令村民……誤
以為有夜叉惡性循環鬼在池內出沒,久而久之,便將這血池叫作……夜叉池!」

    原來夜叉池之名居然由此而來!斷浪聽罷總算明白個中因同。只是,他猶有一些不明白
的地方︰

    「夜叉池既然是一個足可將生靈煎皮蝕骨的藥池,為何到了後來,卻又傳說投池的人,
會變為夜叉?更可增強自己報仇雪恨?」

    玉三郎苦苦一笑,徐徐答︰

    「那只是因為……」

    「夜叉池的池水……雖煎皮蝕骨,惟……人若能有方法熬過這種……煎皮蝕骨之苦……
而不死的話,便真的可吸收融於池水內的天藥藥力,別忘記!當初我先祖藥仙……煉成天
藥,是希望人能無病無痛,力量增強,天藥既融在夜叉池內,池水更具備天藥的……藥性,
可以令人的力量暴增……再暴增……」斷浪總算理出一個頭緒,他道︰

    「我總算明白了,難怪你當年為替你大哥玉飛驚報仇,不惜自投夜叉池淪為夜叉,以圖
增強自己實力雪恨!但,你怎能熬過夜叉池的蝕骨煎皮而不死?」

    玉三郎道︰

    「關鍵……就在這裡!自從我先祖與天藥……同亡於池下之後,這數百年來,我們玉家
後人,一直苦思……有什麼方法可攝取池中天藥的奇效,卻又不用在池內……蝕骨而死,後
來在百多年前,我們玉家……其中一位祖先,終於悟得一個可以投進夜叉池……而不死的方
法。」

    「什麼方法?」

    「這個方法就是……」玉三郎一語至此,臉色似乎極為凝重,他一字一字地答︰

    「蜈!」

    「蚣!」

    *********************************

    對了!斷浪聞言登時記起,數百年前的夜叉池,不是曾有成千上萬的血紅巨蚣爬出?那
些蜈蚣既然沒被夜叉池水所蝕,豈非表示,蜈蚣並不怕池內之毒?

    玉三郎歎道︰

    「數百年前,就在我先祖藥仙……抱藥投池之後的翌夜,夜叉池已淪為一池劇毒池水,
池內所有的游魚……已給蝕至死無全屍,但夜叉池之毒,卻吸引了成千上萬的尋常蜈蚣……
潛進池內,這些蜈蚣非但沒被池水蝕骨,更吸收了池內之毒……產生異變,一夜之間……已
變為遍體血紅,體形亦暴增……逾倍,甚至連毒性……亦增強。」

    「由此可見,天下萬物相生相剋,夜叉池……雖毒,卻仍能以蜈蚣體內之毒……化
解……」

    斷浪道︰

    「你的意思,是只要人能在投進池前吞吃蜈蚣,便不用懼怕夜叉池之毒,更能借池內天
藥之力增強自己?」

    「是!」玉三郎直截了當的答︰

    「不過,吞吃蜈蚣雖能令人可在池內不死,卻仍不能防止劇毒的池水令人……外觀發生
異變。正如我……自己,這些年來我……每日每夜皆毫不間斷浸在池內,我的軀體早已變為
血紅,甚至……樣子也扭曲變形了,終變至……這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模樣……」

    「但,你為何要浸在池內多年?要增強自己,真的需要如此冗長的歲月煎熬?」

    玉三郎唏噓點頭︰

    「是……的,只因若人浸身在池內……一日一夜,雖亦能吸收天藥神效,令功力暴增,
兼且不用懼怕長久藥力煎熬令外形變異,但這種暴增的功力……亦僅能維持一日一夜,而且
太快……抽身而出,身心都會無法適應……這種力量暴增暴跌的變化,而有可能……走火入
魔,心志步入邪道,唯有經年累月浸身池內,才能奠定……自己暴增的功力,更能令自己慢
慢適應……功力暴增後的變化,而不致……步向邪惡……?」

    原來夜叉池的傳說所傳非虛!池水真的可令人成為力量深不可測的夜叉!只是,斷浪驀
然想起一個令他毛管直豎的問題,他不禁又問︰

    「既然……要長耽在夜叉池內增強功力,便須生吞蜈蚣,那……你迄今吃了多少條……
蜈蚣?」

    「不多。」玉三郎面不改容的答︰

    「雖然一次若能生吞許多蜈蚣,功力暴增的倍數也……更高,但因我並不希望……在一
夜之間增強自己,我要在十年八載之內……令自己功力穩步上揚,所以,我……僅是每日生
吞……」

    「一條!」

    一條?斷浪聽畢當場色變!每日一條,一年三百六十五日,十年八載便是三千多條!眼
前這個本是文弱的玉三郎,居然有膽吞下三千多條蜈蚣?

    一想到那些活生生的蜈蚣在吞下之後,還未必會即時死去,還會在人的喉頭心肺裡不斷
爬動,斷浪的身軀,便不由打了一個寒顫,冷汗如雨。

    是什麼原因會令文弱漢子如此「膽大生毛」,竟敢生吞如斯醜惡的蜈蚣?簡直便是以蜈
蚣作飯?是什麼令俊如冠玉的玉三郎,再不在乎自己的臉會變為如何醜陋?到底是什麼原
因?

    是因為一場不能斬斷的兄弟情義?

    還是因為,一個他大哥玉飛京及其嫂子在臨終前的托付?一個這個熱血漢子絕不敢有負
有失的承諾?

    斷浪想到這裡,猝地推「人」及「已」,若有朝他的好兄弟聶風蒙難,他會否能像玉三
郎般勇敢,為聶風生吞三千條蜈蚣?

    斷浪的心頭深深震動,玉三郎見其面如菜色,不由強顏一笑,道︰

    「斷……兄弟,我知道,生吞蜈蚣……可能令許多人接受不了,恐怕你聽後……亦想
吐,但……其實,在生吞第十多條蜈蚣時,可能還會……感受到難受,但往後的……便會習
慣下來,也沒什麼……大不了……」

    斷浪聽其如此說,卻即時正色道︰

    「不!」

    「玉前輩,我斷浪並非……聽後想吐,更沒有嫌棄你生吞蜈蚣,反而……」

    「我斷浪……實在為你的犧牲而感動!」

    斷浪說此話時,眼神並不似像說謊,看來真的對玉三郎相當敬重,玉三郎雖已醜如夜
叉,惟此時竟亦不欲正視斷浪的目光,他低首嗟歎︰

    「真好!想不到在這個……友情幾已淪為愚蠢二字的江湖,還有一個……小伙子會認同
我所作,只可惜,無論……我已變得多強,最後還是功敗垂成,重創在……雄霸手上,如
今,我不但自身難保,未能為大哥報仇,恐怕亦再無能力偷回『鐵屍雄蠶』,治癒玉兒
的……眼睛……」

    「哦?」斷浪一奇︰

    「前輩,你今次上天下,除了報仇,原來也為偷鐵屍雄蠶?但鐵屍雄蠶到底在天下會哪
裡?」

    玉三郎苦澀的答︰

    「如果……沒猜錯,雄霸應把鐵屍雄蠶……藏在自天下會創派時已建成的……『天醫
閣』內,那裡……是雄霸珍藏他多年來……從各門派強搶的神丹妙藥之地……」

    一語至此,玉三郎猝地一瞄斷浪︰

    「斷……兄弟,你今回……冒險救了我,我……實在不知該如何感激,但……不知你能
否再……幫我……一把?」

    斷浪一愣,不知玉三郎想說什麼,問︰

    「前輩……究竟想斷浪幫忙什麼?」

    玉三郎凝重的吐出一個驚人答案︰

    「幫我……」

    「往天醫……」

    「偷取鐵屍雄蠶救玉兒!」

    「啊……?」

    斷浪聞言當場為之咋舌?他訥訥的說︰

    「偷……鐵屍雄蠶?但……天醫閣向來守衛森嚴,我……斷浪何德何能,何以有本事從
中偷藥?」

    玉三郎慚愧的答︰

    「斷……兄弟,我知道……你不顧一切冒險救了我……已是相當危險,如今我求你……
偷藥救玉兒,更是……難為了你。但,我已身受重創,要回復功力,恐怕也須半月之後,今
次自己……若能活著離開天下……已屬萬幸,更遑論可為……大哥報仇了,只是……仇可以
不報,人卻……不可以不救……」

    「玉兒是一個……堅強且有理想的女孩,若她的下半生……要永遠活在黑暗之中,實太
可惜,我唯一的……心願,是希望我大哥……唯一的後人女兒,以後能好好的……過活,好
好的為自己理想,活下去,只是一個……如此簡單的心願!」

    「斷兄弟,我知道要你偷鐵屍雄蠶……是強你所難,但……若在可能及安全的情況下,
如果你真的……能偷得雄蠶救玉兒,我……玉三郎即使生生世世……淪為夜叉,亦會在地獄
之下……感激你!」

    一語至此,已是癱軟無力的玉三郎更霍地不顧一切、鼓盡餘力「碰」的一聲向斷浪下
跪,道︰

    「斷……兄弟,就算是我玉三郎……跪下求你,希望你念在……與玉兒也是相識一場,
救一救我……這可憐的世侄女吧!」

    玉三郎竟驀然不顧自尊向斷浪下跪,斷浪霎時更是紊亂不堪,他不虞眼前的玉三郎不但
為了替其大哥報仇而成為醜惡夜叉,更為了要治癒故人之後的眼睛,而不惜向後輩如此……
卑躬屈膝!

    情義兩字,真的好辛苦!但斷浪此刻要被逼面對他人的情義,又何嘗不辛苦?眼見已氣
若游絲的玉三郎向自己如此辛苦下跪,斷浪更慌忙要扶起他︰

    「前輩,你怎可……向晚輩下跪?晚輩怎……擔戴得起?我……我……」

    斷浪也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的請求!若真的應承他偷取雄蠶救玉兒,斷浪亦沒信心可偷
入防衛森嚴的天醫閣,倘若一旦失手,他便會失去雄霸封他為第四天王的良機,更會負了聶
風對他的厚望,但眼前的玉三郎,如今卻是唯有他一個可以相幫……

    正當斷浪感到進退兩難之際,他這片馬槽小屋的屋門戛地……

    「咯咯咯咯」的急響起來!

    啊?

    有人拍門?

    有人來了?

    斷浪瞿地大愕,道︰

    「啊……?已經……這樣夜了,還有誰會來拍門,難道……是秦霜折返?」

    一念及此,斷浪連忙扶起跪在地上的玉三郎,道︰

    「前輩,你適才托我的事……容後再談!你還是先躲回櫃內,免得給人發現……」

    說著已飛快將玉三郎推回木櫃之內,再將門小心關上,跟著便去應門!

    「誰?是誰拍門?」斷浪一面開啟小屋的門一面問,然而就在小屋門開啟時候,他整個
人竟就在原地呆住了!

    全因為,他發現拍門的人並非別人,赫然是他的……

    好兄弟「聶風」!

    不僅聶風!聶風身後,還站著步驚雲、秦霜、秦寧父子……

    還有神色凝重的數百天下徒眾!

    不……妙!

    他們到底前來……幹什麼?

    斷浪驟見聶風與一眾人等深夜前來,當下已心知不妙,但總算他仍可勉強保持鎮定,他
擠出一副笑容,問︰

    「風,你們……為何深夜前來拍門?你們不是正在搜尋……那頭襲擊幫主的血紅瘋獸
嗎?難道你們已找著他了?

    斷浪在說話時真是七情上面!以假亂真。如果他面對的僅是聶風,相信一定可以輕易瞞
騙過去!可是,他今次面對的還有數百天下徒眾,還有永遠沉冷、不知在想些什麼的步驚
雲,斷浪不免有點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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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3 12:55:05 |只看該作者
而聶風,卻看來比斷浪更心虛,他訥訥的道明來意︰

    「浪,其實……我們也知不應在此夜闌人靜時打擾你,但,秦寧父子說,他們……發現
你窩藏了行刺師父的……血紅人影,所以……我們如今才會來此……求證。」

    斷浪暗暗心驚,心想自己救了玉三郎的事,想必真的被秦寧父子瞥見了,他一瞄正意氣
風發地站於聶風身後的秦寧與秦佼,已是恨得牙癢癢的,恨不得將這兩條對他死纏不休的狗
好好教訓一頓,惟仍不動聲色,答︰

    「風,我……怎會這樣作呢?若我要救這頭瘋獸,就不會在三分教場助幫主重挫他了,
這……根本不合情理!依我看,或許是秦佼未能成為第五位候選天王而對我懷恨於心,才故
意要誣陷我……」

    好一招順水推舟,連消帶打!斷浪簡直已將「詞鋒」用得爐火純青!秦佼聞言當場勃然
大怒,高呼︰

    「斷浪,你窩藏那凶獸,居然還有膽反過來誣告我?哼!你若沒有干,何懼給我們入屋
搜個清清楚楚?」

    這個建議本亦並無不妥,不妥的只是斷浪真的窩藏玉三郎!斷浪聽畢更是擔憂,惟此時
秦霜也道︰

    「嗯!秦佼雖然蠻橫一些,但,他說的亦不無道理。斷浪,我秦霜也深信你是清白的,
只是,為要證明你自己的清白,你何妨給我們入內看一看,即讓秦寧父子安心。」

    秦霜素來是一個理智、平和的人,連他也這樣說,斷浪更是無法推辭,此時一直不語的
秦寧卻奸笑道︰

    「怎麼樣?斷浪,你為何在猶豫呀

    ?難道你真的向我們說謊?更向你所謂的好朋友聶風══說謊?哈哈……」秦寧意態極
度盛氣凌人,可是斷浪一聽之下,一時間竟亦不知如何應對!而就在他不知所措之際,聶
風,卻倏地以無比堅定的口吻代斷浪直截了當回答︰

    「不!」

    「我絕對相信斷浪並沒有說謊!」

    「即使他向我說謊,他說的謊══」「都!」

    「是!」

    「真!」

    「的!」

    都!是!真!的!

    聽來極度鏗鏘的四個字,說得如斯斬釘截鐵!義無反顧!可知他對斷浪何等有信心!可
知聶風何等信任斷浪!

    即使斷浪說謊,他也相信他是真的!

    斷浪登時乍驚乍愧,驚是驚喜!他想不到聶風對自己從不猜忌!這份對友情信賴的情
懷,真是久違!

    愧的,當然便是,斷浪真的窩藏了玉三郎!

    聶風不但出言信任斷浪,更即時「坐言起行」,他不由分說步進斷浪的小屋之內,一邊
還道︰

    「浪!千萬不要讓他們瞧不起你!他們憑什麼懷疑你向我說謊?你就給他們搜個清楚,
看他們如何下台吧!」

    斷浪真是有苦自知,可是他根本無法阻止已步進屋內的聶風,更無法阻止隨聶風步進屋
子內的所有人══秦寧父子、秦霜、步驚雲!

    秦寧父子在經過斷浪身邊時,特意朝斷浪鄙夷的睨了一眼,像是在向斷浪嘲諷︰

    「斷浪,你今次死定了,而且,當聶風發現你真的窩藏刺客時,你將會令自己一生最好
的朋友失望透頂啊!嘻嘻……」

    除了秦寧父子,迄今冷冷旁觀的步驚雲在與斷浪擦身而過時,居然亦破例地朝斷浪瞥了
一眼,不過死神的目光,卻沒有任何鄙夷之色,相反,步驚雲似乎僅在打量著斷浪,究竟有
否說謊?

    他為何如此關心斷浪有否說謊?

    是否,死神也不忍看見如此憨直的聶風,會因斷浪的謊言而受傷?

    屋實在狹小得可以,五人步進屋內之後,不消一眼,便已看遍屋內每個角落,這個破舊
小屋簡直無任何暗角可讓任何刺客窩藏,聶風見狀即時鬆了口氣,道︰

    「秦寧,秦佼,這片屋的每個角落已可一目瞭然,確實沒有什麼血紅人影,你們大可安
心離開了吧!」

    說句實話,聶風其實也有少許擔心真的會在斷浪小屋內找出什麼,如今幸無發現,登時
如釋重負。

    然而秦寧卻道︰

    「風堂主,且慢高興!雖然這片小屋已一目瞭然,但難道你察覺,屋內還有一個可以藏
人的地方?」

    「什麼地方?」聶風問。

    秦寧狡猾地朝正憂心忡忡的斷浪望了一眼,道︰

    「就是══」「那個木櫃!」

    說罷已朝置於小屋一角的那個殘舊木櫃一指。

    斷浪心陡地涼了截,那個木櫃,正是他收藏玉三郎的地方,如今在秦寧一指之下,聶
風、秦霜以及步驚雲的目光,亦紛紛落在木櫃之上。

    斷浪連忙步至木櫃之前,道︰

    「這個木櫃……不能看。」

    這下子,倒連聶風也感到奇怪了,道︰

    「哦?浪,為何這個櫃不能看,讓秦寧父子釋疑?」

    「因為……」斷浪支吾以對︰

    「這個木櫃……作為存放我洗馬匹的木桶及刷子之用,那些木桶及刷子在日積月累之
下,都滿佈難以清洗的馬糞,奇臭……得很,只怕木櫃一開,臭氣便衝出來,會……中人
嘔……」

    這個理由,甚至連聶風也感牽強,只是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勸斷浪開啟木櫃,誰知就在
此時此刻,一旁的秦佼霍地搶前,極不耐煩高呼︰

    「呸!僅是臭氣薰天罷了!斷浪你又何須再諸多藉口?你不開,就讓本少爺為你開
吧!」

    說著已橫蠻地一把推開站在櫃前的斷浪,之後便要開啟櫃門。

    「不……」

    斷浪心頭跳了跳,正欲阻止,誰料就在此千鈞一髮間,一個聲音瞿地響起︰

    「慢……」

    「著。」

    慢著?普天之下還有誰可叫正如箭在弦的秦佼「慢著」?

    若這兩個字出自斷浪之口秦佼一定不會如言「慢著」!然而,乍聞這個吐出慢著的聲
音,秦佼正要開啟櫃門的手,卻當場停了下來!更愣愣的回頭一望這個說話的人!

    只因為,說這句話的人,是一個從不輕易張口說話的══

    步驚雲!

    步驚雲居然破例張口叫秦佼慢著,試問秦佼又怎敢不如言「慢著」?

    事出突然!大家都不虞一直對此事毫無表示的步驚雲,竟會驀然出言阻止秦佼開櫃,但
更令人想不到的事情亦接踵而來!

    只見步驚雲緩緩步至櫃前,冷冷的道︰

    「櫃門,」

    「就由我開啟。」

    什麼?步驚雲語阻秦佼開櫃,僅為了他要親自開櫃?

    眾人都不明白步驚雲何以要這樣做,秦佼更是薄有微言,可是縱然老大不願,還是唯命
是從地退到一旁,蓋因他僅是秦寧之子,秦寧也僅是天下總教,地位雖然不低,卻也未能蓋
過飛雲堂主══步驚雲!

    秦佼在乖乖退到一旁時不由低聲自言自語怨道︰

    「啐!他開或是我開,又有什麼分別?最後還不是一樣的══開?」

    秦佼的聲音儘管微不可聞,惟還是給秦霜聽見,秦霜溫然一笑,道︰

    「秦佼,這個你就有所不知了。你可知道,若櫃內真的藏著那條血紅人影,而這條血紅
人影亦有反抗能力的話,只要門一開,他便會向開櫃的人動手,雲師弟叫我們退過一旁,只
是為防萬一。若真的有血紅人影衝出來,以他功力,當然還可擋他,不會讓他逃脫,亦不會
傷及旁人,但若開櫃的人是你的話……」

    秦霜縱然說得婉轉,惟其意思,仍是在說出步驚雲恐防秦佼力有不逮……

    秦佼只感又羞又惱,但又不敢對步驚雲怎樣,只是,秦霜所說的,僅是秦霜自己一廂情
願的猜想而已,步驚雲根本沒有表示什麼!他突然要由他開的動機,眾人還是無法肯定!

    然而,步驚雲無論因何動機,對斷浪來說都無分別,步驚雲還不是一樣要開櫃?只要櫃
門一開,內裡的玉三郎

    必會無所遁形,斷浪不怕自己被降罪至死,他只怕看見聶風在發現他真的在瞞著他時的
失望表情……

    惟是,一切已不容斷浪再阻撓,此時秦霜、秦寧甚至聶風亦已站到一旁,而步驚雲那冷
而穩定的雙手,亦已碰著了那木櫃的門……

    完了!真的完了!斷浪的一顆心直向下沉,直向下沉!

    櫃內的玉三郎早已傷疲乏力,門一開啟他便會束手就擒,而秦寧秦佼父子亦終會得償所
願,揭破斷浪,根本不會再有奇跡出現!

    一切一切,包括聶風對他的期望,亦將會完了!

    就在此即將結束的一刻,斷浪的一顆心狂跳不休,掌心更不停在狂冒冷汗,同一時間那
兩扇破舊的櫃門在步驚雲手下亦戛地傳出「軋」的一聲……

    開啟了!

    櫃門終於被步驚雲開啟了!

    斷浪只感到自己全身崩潰,似要即時窒息,只因事情終於══敗露!

    他知道已鐵案如山,絕不可能有任何奇跡發生了!

    但。

    但,奇跡能被稱為奇跡,全因為奇跡每每在絕不可能的情形下發生!否則就不配稱為奇
跡!

    正當斷浪的身心已如墮進萬丈深淵之際,他忽然看見,開啟櫃門的步驚雲僅是瞄了櫃內
一眼,木無表情的臉雖仍是木無表情,惟死神的口,卻毫不詫異地吐出一個叫斷浪及秦寧父
子極度詫異的答案︰

    「沒……」

    「有。」

    步驚雲冷而緩慢的宣佈︰

    「櫃內。」

    「什麼也══」「沒有!」

    不可能不可能!櫃內怎可能……什麼也沒有?斷浪的心頭當場湧起無數疑惑,他在心
想,難道……已傷疲交煎的玉三郎,竟可在他往應門時……

    還有氣力乘隙躲往其他地方?

    這……到底是什麼一回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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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3 12:55:4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死神的心
    櫃後的牆並沒有破!

    甚至小屋內的其他牆、門以及屋頂也沒有破!

    即使玉三郎真的還有氣力乘隙逃出,他又如何可突然消失?

    斷浪只覺事情愈來愈匪夷所思!他儘管亦與聶風等人站在一旁,因為木櫃兩扇門的阻隔
而無法看見櫃內情形,惟在眾人怔忡之間,他飛快踏前一步,便望向那破舊木櫃之內……

    天啊……

    他竟然看見了……

    他竟然看見,玉三郎仍然氣若游絲的藏在木櫃之內!

    這……怎麼可能?步驚雲分明已面對面看見櫃內的玉三郎,他為何又會說什麼也沒有?
難道,步驚雲在此剎那間猝然瞎了?

    抑或,他在假裝……?

    若步驚雲真的在假裝沒看見,那他顯然是有心幫斷浪一把了,可是,他向來都與所有人
無緣,更遑論與經常不服他的斷浪投緣,他為何會幫斷浪?

    是否可能因為,玉三郎與他都視雄霸為血海仇人?死神不欲看見與自己相同目標的人被
殺被擒?

    還是因為,死神向來不易感動的心,也為聶風適才對斷浪的」絕對信任」而感動?他不
欲看見聶風這種人間久違了對友情的信任湮沒?

    死神莫測的心,為何如此「曲折迷離」如此令人摸不透?猜不著?看不清?

    但,無論步驚雲為了何種原因,他所說的答案便是最後結論!他既說櫃內什麼也沒有,
就是什麼也沒有!「軋」的一聲!步驚雲已在眾人未及步前一看櫃內之時,將那兩扇櫃門緊
緊關上!

    鐵案如山!

    聶風霎時如釋重負,開懷一望正發愣的斷浪,秦霜亦似鬆了口氣,因為他也不想看見櫃
內真的有那條血紅人影,若真有的話,他也不敢想像斷浪將如何面對聶風。

    可是,似乎還有人,不服!

    「不可能!不可能!」一直意氣風發的秦佼面色大變,一把搶前道︰

    「我和爹分明曾見斷浪將那人藏在櫃內!他為何會不見了?不!我要再看清楚!」

    說著已想越過步驚雲,再開啟櫃門一看,誰知……

    步驚雲突然出手!

    「噗」的一聲!步驚雲赫然一手緊抓秦佼腦門,遏止他開啟櫃門,秦佼一驚,當場
「哇」的一聲尖叫,其父秦寧登時亦大為震驚的問︰

    「步……堂主!你……要對犬兒……幹什麼?」

    步驚雲眼角也沒瞄秦寧父子一眼,就如他倆是兩堆廢物,他冰冷的道︰

    「我說的話,」

    「就代表事實!」

    「他敢再開櫃,」

    「就是══」「懷疑我!」

    「懷疑我的代價!」

    「只有══死!」

    萬料不到,步驚雲竟會如斯在乎別人會否懷疑他說的話!抑或,他此舉只是想嚇唬秦寧
父子不能妄自開櫃?斷浪見步驚雲假裝得如此認真,益發為他謎一般的心而暗暗咋舌!

    秦霜見弄至如此僵局,不禁立即出言調停︰

    「是的!秦寧總教,雲師弟向來都說一便一,說二是二!他既說櫃內什麼也沒有,便是
什麼也沒有!他根本沒有理由騙我們!而你父子倆,也根本沒理由懷疑他的說話!這其實是
很小的事情,大家為何會弄至如斯局面?」

    連秦霜亦出言信步驚雲,秦寧父子更是無話可說,秦寧只好深深不忿的道︰

    「好……!既然連秦堂主也如是說,我秦寧父子亦無謂再枉作小人!佼兒,我們這就
走!」

    說罷正欲與其子悻然離開,誰料方才發覺,步驚雲的手依然緊抓秦佼腦門不放。

    秦寧又不忿的道︰

    「步……堂主!我秦寧已認錯,你還要怎麼樣呀?」

    步驚雲罕地嘴角一翹,道︰

    「秦寧。」

    「你記否══」「曾與我打賭?」

    打賭?啊,秦寧忽地記起來了!甚至連一旁的聶風及秦霜也記起來了!只有仍在為步驚
雲的心而怔忡的斷浪不知就裡!

    檢閱大會當日,秦寧曾與步驚雲打賭,若斷浪最後能及時出席少年徒眾檢閱大會,秦寧
便會吃一堆在斷浪馬槽內的馬糞!

    吃糞此事當真非同小可!秦寧聞言私下急道︰

    「那個……打賭,只是我……一時……戲言罷了!當……不得……真……」

    驟聞此語,步驚雲抓著秦佼腦門的手當下收緊,他雙眉一橫,冷望秦寧,一字一字的
問︰

    「秦!寧!」

    「你!敢!對!我══」「戲?」

    「言?」

    這下子,倒是聶風與秦霜也無法幫秦寧了!當日他倆清楚聽見秦寧說得斬釘截鐵,大丈
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怎可視為戲言?

    步驚雲的手益發收緊,秦佼的腦門益發痛苦欲裂,他痛得「呱呱」大叫秦寧︰
「爹……!好……痛呀!爹!救……我……」

    秦寧眼見自己的兒子在呱呱呼痛,冷汗驀然流了一額一身,他霍地狠狠的咬了咬牙,沖
往屋外的馬槽,拾起一堆最小的馬糞便往自己嘴裡……

    送!

    想不到,斷浪的一番危機,居然在步驚雲如霧般的心意下度過了。

    吃罷馬糞,秦寧即時已拉著自己兒子,以及帶著一個滿是糞香的嘴巴悻然離開。

    還有帶著一顆對斷浪更妒更恨的私心!

    而秦霜與步驚雲,便在『似乎』沒有什麼發現之下相續離去。

    只是步驚雲在離去前,曾向斷浪詭譎一笑。

    他這絲笑容代表什麼?是想向斷浪說,他══知?

    還是不知?

    聶風最後才離開小屋,離去前他相當開心︰

    「浪,其實,我早便認為你沒有騙我,只是秦寧父子多疑罷了。如今,不是也證明你並
未有向我說謊?」

    聶風對斷浪愈是深信不疑,斷浪便愈發慚愧,他低著頭,不敢正視風的眼睛,怯怯的、
試探的問︰

    「風……,如果……,我真的曾騙你,或是瞞著你呢?」

    聶風一笑,輕搭斷浪的肩膀,道︰

    「我們是好兄弟!好朋友!浪你又怎會瞞我騙我?好兄弟就要相互信任、互不相騙才
是,這問題根本就不成立,所以我也不會答你!」

    斷浪見聶風如此,更無辭以對,正欲還想再說些什麼,誰知聶風此時卻像是記起什麼似
的,道︰

    「是了!浪!差點還有一些事未告訴你。」

    「什麼……事?」斷浪問。

    聶風道︰

    「是這樣的,我和霜師兄及雲師弟已率眾搜索多時,依然未發現那血紅人影的蹤跡。雄
霸吩咐我不用再搜下去了!就由雲師兄及霜師兄繼續搜下去!他叮囑我由今晚開始,看守天
下會北面的══」「天醫閣!」

    「天醫閣?」斷浪聞言一怔,天醫閣豈非是玉三郎估計雄霸收藏鐵屍雄蠶之地?

    「不錯!」聶風答︰

    「因為雄霸相信,那條血紅人影除了找他尋仇,還可能是想偷取他藏在天醫閣的鐵屍雄
蠶,所以他命我看守,他深信那血紅人影最後必按捺不住……」

    「而去偷鐵屍雄蠶!」

    聶風終於走了,僅餘下仍茫然不知所措的斷浪,在小屋內惘然呆立。

    勢難料到,雄霸居然早有先見之明,知道玉三郎會回來偷鐵屍雄蠶救玉兒。不過斷浪更
難料到的是,雄霸竟任命聶風看守天醫閣!

    若斷浪真的應承為玉三郎偷鐵屍雄蠶,他……豈不是要先面對自己最好的兄弟══

    聶風!

    一想起玉三郎,斷浪即時醒覺一件事!他連忙將屋門關上,接著便再次開啟兩扇櫃門!

    櫃門乍開,只見內裡的玉三郎仍是氣若游絲,唯一雙醜陋的眼睛卻充滿疑惑,極度疑
惑!

    他似是無法置信的向斷浪喃喃道︰

    「太……意……外了!那個……步驚雲……分明已看見我,他……他……為何偏要假
裝……看不見我?他……究竟有何目的?他……」

    「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不知道!」斷浪道︰

    「我亦開始愈來愈不明白這個人了!他甚至比夜叉池更神秘更迷離!也許,他自己已是
一個驚世秘密!不過,我卻知道一件事!」

    「什麼……事?」玉三郎問。

    斷浪若有所思的答︰

    「這件事就是══」「此地你已不宜久留!」

    「我要立即帶你離開這裡!」

    語聲方歇,玉三郎猶未及相問斷浪何故,斷浪已一手挾著他血紅的身軀,飛也似的奪門
而出,急掠而去!

    他要將玉三郎帶去哪?

    夜風一直在向後急掠,不斷在斷浪及玉三郎身邊擦身而過,斷浪挾著已癱軟無力的玉三
郎一直靜靜向前飛馳,他驀然發覺,自己多年自行暗中鍛煉的輕功原來不弱,甚至可能不比
聶風慢上多少。

    他只是一直缺乏自信,未能將自己的潛能發揮而已,如今事情危急,他才發覺自己的真
功夫!

    迄今被斷浪挾著飛馳的玉三郎,此時終於忍不住問︰

    「斷……兄弟,你要把我帶去……哪裡?」

    斷浪胸有成竹的答︰

    「前輩!我要將你藏在一個天下會內,我所知道的更安全地方,讓你好好療傷。」

    「哦?你為何……要這樣?」

    「前輩,秦寧父子雖已悻悻離去,但他們一定不會死心,也許他們在步驚雲等人離去
後,此時已折返馬槽再搜尋你!他們一定想找出你!所以為防萬一,我必須先將你安置在另
一個安全地方。」

    玉三郎眼見斷浪目光中那絲堅定、精練之色,且年紀輕輕,處理事情亦頭頭是道,不由
無限惋惜的歎︰

    「斷……兄弟,你實在是……一個可造之材!如果你這次……真的能被雄霸選為第四天
王,相信以你的……幹練及資質,他日前途定必……無可限量,可惜……」

    「如今卻為了我這……醜八怪的事,而令你……愈陷愈深,斷……兄弟,我很……後悔
適才曾跪地求你,助我偷鐵屍雄蠶……」斷浪聞言,在飛馳中的他亦不由一愕,問︰

    「前輩,你為何後悔?」

    玉三郎道︰

    「剛才我……在櫃內聽見……你的知已聶風,如此對你……堅信不移,甚至說……即使
你向他說謊,你的謊……都是真的,我終於,明白,這世上除了我……大哥以外,還有一個
對友情如此深具情操的人。」

    「聶風,他真是你一個……難得的……好兄弟!可是,竟然因為仗義幫我,而連累你瞞
著自己……兄弟,若再要奢求你……為我偷鐵屍雄蠶,更會……連累聶風……失職!我這樣
誤已誤人,實在……於心難安。」

    「斷……兄弟,我看還是……盡快抽身而退……算了!若再因我……耽誤下去,你……
一定會弄至眾叛『友』離,前途……盡毀的!」

    玉三郎說著,一雙老目竟泛起兩片淚光,啊!甚至連他的淚光,也是血紅色的!

    斷浪本在努力帶他離開險地,卻不虞玉三郎在此時此刻如此氣綏,他不由道︰「前輩!
振作點!」

    「我知你感到連累了我而難受!但,真的是你連累我嗎?」

    此言一出,玉三郎不期然奇怪的斜望斷浪。

    斷浪又道︰

    「也許連累我自己的,只是我自己!」

    「斷……兄弟,你為何這樣……說?」

    斷浪苦苦一笑︰

    「可不是嗎?其實我與你,甚至與玉兒姑娘都只是萍水相逢,你可有想過為何我會幫
你?」

    「我幫你,只因我感到,你是一個值得我斷浪敬佩的人!你當年為增強自己替你大哥報
仇,而不惜犧牲自己畢生幸福成為夜叉的情操,實在……太像我的好朋友……聶風了!你和
風,都是這世上……難得的人……」

    「我大可完全對你袖手旁觀,因為我根本就是雄霸的五大候選天王之一,我絕對有理由
不幫你,但這世上有些事情並不絕對,我縱有很好的理由,但我過不了自己心中的……那一
關,忘不了家父當年的教誨,要我即使向上爬,也要正直做人,所以,真正的……誤我自己
的,只是我……自己!」

    驟聞斷浪還為他說話,玉三郎更感喉頭一陣哽咽,他很艱辛才能張口道︰

    「但……斷兄弟,若你真的助……我偷鐵屍雄蠶,你便要……在天醫閣面對……你的好
兄弟……聶風,你真的……忍心在他把守之下……偷鐵屍雄蠶?」

    這個問題,才是斷浪迄今最猶疑的問題,他真的很想幫玉三郎及玉兒,惟是,他又能否
真的再次瞞著聶風。

    甚至══出賣聶風?將玉三郎安置在天下會內一個極為隱秘、無人注意的安全地方後,
斷浪已迫不及待趕回馬槽,他如此迫不及待,只因他要求證一件事══

    秦寧父子是否仍對他死心不息?

    果然!不出斷浪所料!當他回到馬槽小屋的時候,他便發覺,秦寧秦佼並沒死心!

    他的小屋,已被弄得══

    天翻地覆!

    甫入小屋之內,斷浪赫然看見所有他於小屋內的雜物都如流水般瀉在地上,混亂不堪,
而令小屋如斯凌亂的,正是此刻仍在屋內肆意搜索的兩個人══

    凌南

    和舒宇!

    「凌南?舒宇?」斷浪乍見這兩個與他同樣入選為「五大候選天王」的少年,當場一
怔,但隨即明白是什麼一回事,道︰

    「你們……也是秦寧一道的人?是秦寧叫你們來搜屋的?」

    凌南趾高氣揚的道︰

    「不錯!斷浪!你果然聰明!不過相信人勢難料到,除了我倆是秦總教一道的人,其餘
兩個入選的少年亦是總教的人!本來今次若秦佼少爺亦入選的話,我們便會遵秦寧總教的意
思,在選戰大會上不盡全力,以求令秦佼少爺脫穎而出,成為天下第四天王,屆時候,秦寧
主教的勢力便可逐步權傾天下了,可惜……」

    凌南話未說完,斷浪已插口道︰

    「可惜卻橫裡殺出我這顆眼中釘,成為第五位候選人,橫生枝節,破壞了他的癡想、計
劃,是不是?」

    一旁的舒宇也道︰

    「對!所以秦寧總教更是留你不得!他吩咐我們前來搜尋血紅人影,但那人真的已經不
在!斷雜種!我問你,你究竟將他藏在哪裡?」

    斷浪冷笑︰

    「嘿!你以為我逢問必答的嗎?我,為什麼要答你?」

    「為什麼?」凌南的拳頭霍地傳出『叻勒』之聲,似在勁聚雙拳,他隨即暴喝︰

    「就為了這雙拳頭!」

    暴喝聲中,凌南已揮拳直向斷浪狂轟過去!而舒宇見凌南動手,亦不由分說挺掌劈向斷
浪,來勢洶洶!只因他們此來已志在必得,一定要斷浪屈服!

    這兩名少年徒眾能在三分教場上,熬過雄霸的三分指勁而不倒,資質與功力也是不弱,
但與南麟斷帥的兒子斷浪相比又如何?

    根本便……

    不!能!相!比!

    赫聽「□□」兩聲,斷浪雖然手中無劍,惟雙拳一揮,拳勢居然已後發先至,左拳首先
震開凌南,右拳,更狠狠砸中舒宇面門!

    二人當場震飛老遠,在地上翻滾逾丈方止!凌南眼見舒宇滿臉血污,不由駭異道︰

    「你……竟有這樣深厚的內力?你既然一直有此不凡本事,為何仍讓秦佼少爺經常侮辱
欺負?」

    其實,斷浪之前曾被玉三郎以嫁衣神訣貫進體內的無儔功力,早已被玉三郎於三分教場
一腿轟散,此刻已蕩然無存。他如今體內所存的功力,正正便是他爹斷帥小時教他的內功,
他這些年來再偶爾修習的成果!然而他雖在數年間因消磨斗專而疏於修練,爛船卻仍有破釘
三分,斷家家傳內功亦非等閒!

    斷浪沉沉的答︰

    「我讓秦佼那頭狗欺負,只因我不想開罪任何人而被逼離開天下,離開我的好朋友聶
風!但如今,我已是五大候選人之一,已經不須再忌憚什麼!我勸你們還是別再惹我為
佳!」

    「哼!好大口氣!也許你只是一時幸運而已!我們不服,你有本事就再來給我們致命一
擊吧!」

    二人說著,身形忽地再次彈起,揮拳又向斷浪狂衝過來,只是斷浪依舊處變不驚,他傲
立原地,只因他有絕對把握可擋二人這聯手一出!

    然世事往往出乎意外,正當斷浪欲再運勁抵擋二人時,他瞿地感到……

    丹田一痛!

    「啊」他記起來了!他曾被玉三郎重腿轟中胸腹,重傷未癒,適才轟退二人已牽動真
氣,如今再運氣便真的觸動舊患,他突然再使不出半分功力!

    而凌南與舒宇的重拳無眼,已在他難施半分功力之間,閃電轟至他的眼前!

    不妙!只要甫給二人轟中,斷浪勢必眼珠爆裂而盲……

    啊……

    「啊」的一聲!卻並非斷浪的慘叫聲!

    而是凌南、舒宇的驚叫聲!

    他們驚叫,緣於在千鈞一髮間,他們突感到眼前一黑!

    全因為,一條暗黑的人影及時落在他們與斷浪之間,而這條暗黑的人影,正是天下會人
神共畏的不哭死神══

    步!驚!雲!

    步驚雲居然來了?

    「蓬」的一聲!赫見步驚雲的斗蓬只是輕輕一揚,一掃,凌南和舒宇,竟已被他掃出小
屋之外,「轟隆」一聲巨響!二人終於撞斷兩株粗大的樹幹,去勢才勉強方止!

    好可怕的沉猛內力!好駭人的黑暗力量!

    好莫測的步驚雲!

    *************************************

    莫測的不單是他似乎永遠還可遇強愈強的力量!還有他那顆神秘的心!

    正如慘被步驚雲掃出屋外、撞樹重創的凌南和舒宇,亦不明步驚雲為何會救斷浪這賤
僕,他們縱然受傷,也怕得登時══雞飛狗走!

    瞬間,狹小的屋子僅餘下仍舊呆立、不知步驚雲為何出現的斷浪,還有仍背向他,不知
面上有何表情的步驚雲!

    良久,還是斷浪首先說話,他萬分迷惘的問步驚雲︰

    「步……驚雲……」

    「你今夜分明……已看見櫃內的玉三郎,為何要放過他和……我?如今,你……為何又
要……在千鈞一髮間……救我?」

    步驚雲並沒即時回答,他猝然轉身,卻再也沒看斷浪一眼,只是又直行直過,惟是,當
他與斷浪擦身而過時,斷浪本已預期不會再回答的他,戛地破例一開尊口,沉沉的道︰

    「斷浪。」

    「我,」

    「有許多原因。」

    「但══」「沒有一個原因……」

    「可以告訴你!」

    是的!死神真的有許多不可告人的原因,只因他自己本就是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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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3 12:56:00 |只看該作者
斷浪沒料到步驚雲給他的答案竟會是這樣,惟他雖覺步驚雲動機匪夷所思,最後還是由
衷的對他道︰

    「步……驚雲,無論如何,你總算幫了我斷浪一個大忙,只要我斷浪一日不死,今生今
世,我都會還你這個人情!」

    此時步驚雲已步至小屋門邊,乍聞斷浪此語,他仍是頭也不回,一面步出屋外,一面邪
邪道︰

    「你……」

    「可以還我什麼?」

    「要還……」

    「就別要══」「錯過!」

    別要……錯過?

    第一句說話,步驚雲反問斷浪可還什麼給人?似是證明帶著輕蔑,不過反過來說,可能
亦是死神對斷浪一種暗暗的激勵!

    然而第二句說話,他叫斷浪別要錯過,其實是想叫他別要錯過些什麼?

    但斷浪何其聰明,步驚雲寥寥數字,他已即時心領神會,他一面看著步驚雲逐漸遠去的
背影,一面暗忖︰

    「步……驚雲,你是提點我別要錯過……聶風這好兄弟吧?」

    「其實,縱然不用你的提點,我也不會輕易錯過聶風,但,外表一直冰冷無情的你,何
以又會如此固執於══別要錯過!」

    「是……否,在你如謎一樣的十九年過去歲月中,你,也曾錯過了一些……」

    「你無法再獲得、再彌補的人或事?」

    百年孤單,千年寂寞,也許都不及一剎那間的錯過,以及這錯過所帶來的永遠遺憾!斷
浪思忖之間,似乎忽然也感受了步驚雲的蒼涼與寂寞,可惜,步驚雲已在他思忖之間,擁抱
千年孤單而去……

    想不到在今夜,向來與死神沒有兩句的斷浪,竟會與遙不可及的他如此接近,然而,斷
浪並不知,今夜,已是他一生最接近死神的唯一一夜……

    因為過了今夜之後,斷浪自己的一生……

    也會改變!

    其實,縱然不用步驚雲提點,斷浪也不會輕易錯過聶風這好兄弟!

    只是,許多時候,有些難題是委難解決的。

    正如斷浪,他如今所面對的難題,便是如何可幫玉三郎偷得鐵屍雄蠶,而又不須背叛聶
風!

    ******************************************

    翌晨,斷浪一大清早便再往山下的夜叉村,再往玉兒獨居的小屋附近,他很想再見一見
玉兒。

    誰知,剛步至她屋前十丈內時,斷浪已眺見玉兒幽幽坐於其屋前的石階之上!啊!還這
麼早,她究竟在屋前石階幹什麼?

    斷浪好生奇怪,連忙悄悄止步,並沒出聲,只是靜靜遠觀看玉兒在幹什麼。

    一看之下,但見玉兒原來正在雕塑一具小小的臉譜,由於那臉譜給她的手阻擋著,所以
斷浪一時間也無法看清楚她在雕些什麼,敢情又是在雕玉三郎的夜叉面譜吧?

    只是,玉兒不但在雕面譜,且還一面雕,一面朝著距她百丈外的夜叉池那個方向,輕輕
自言自語︰

    「叔叔,你……知道嗎?玉兒最近……認識了一個……新朋友……」原來,玉兒並非在
自言自語,她向著夜叉池的方向呢喃,其實是在想與在池下的叔叔玉三郎說話,對於獨居的
她來說,唯一願意聽她傾訴的人,可能也僅得玉三郎這個不知仍否存在的叔叔而已,她,其
實也相當寂寞可憐。

    然而更可憐的是,也許平素醜陋的玉三郎真的會躲在池內細心聆聽她的心聲,此刻,玉
三郎卻已虎落平陽,被困在天下會之內,在功力未復之前,他都未能回來傾聽她的心聲……

    斷浪驟聞玉兒說最近認識了一個新朋友,心頭不期然沒來由的跳了一跳,心裡打量她說
的不知會不會是……他自己?其實他也不用想得太多了,因為玉兒已繼續說下去︰

    「叔叔,我最近認識的新朋友,他有一個很動聽、很爽朗的名字,他,叫══」「斷
浪!」

    玉兒所說的果然是斷浪!斷浪當場情不自禁面上一紅,然而,更令他面紅的事亦隨即來
了,但聽玉兒又羞羞的道︰

    「我這個新朋友斷浪,真是一個熱心的人,他……不獨義不容辭地扶助我窮困的境地
況,還鼓勵我堅持再見叔叔你的理想,而且……為了我,他更不惜獨力與那些欺負我的攤檔
檔主周旋,想不到天下間竟有如此好心的人!所以……」

    「叔叔,玉兒如今心中又多了一個理想,除了要為叔叔你造出最完美的夜叉面譜外,我
更希望能造出……」

    「斷大哥的面譜!」

    啊?斷浪聽至這裡陡地一怔!他不虞自己給玉兒的印象,竟會如斯的好!而就在同一時
間,他亦終於看見了玉兒手裡一直雕著的臉譜,究竟是什麼臉譜了。

    玉兒手中雕著的,真的是一個斷浪的小面譜!

    雖然面譜仍是輪廓模糊,惟依稀時,也可辨出是斷浪容貌的雛形,但,玉兒不是瞎的
嗎?她何時看過斷浪的模樣了?她怎會懂得雕出斷浪的臉?

    此時玉兒又沉吟的道︰

    「叔叔,你知道麼?我能大概雕出斷大哥的臉,只因曾在他昏迷之時,我……曾用心的
撫過他的臉,他……其實長得不壞,相信,若……斷大哥他日能飛黃騰達的話,憑他的……
才貌,一定會有許多女孩垂青,只……可惜……」「玉兒是個……瞎子,配不起……他!」

    什麼?斷浪聽聞此語,簡直如遭雷殛!他……成料不到,玉兒竟對他有此……好感?

    「說真的,斷大哥……對我好,也許只因他熱心助人……而已,他……又怎會對一個盲
女……有好感?盲的人,是世人的一種負累,所以,玉兒從沒奢望斷大哥會對……我……怎
樣,玉兒只希望,能再有機會……可以用心撫他的臉……」

    「因為,叔叔!斷大哥的臉,曾給我一種……很溫馨、很和善的感覺,我真的很想撫清
楚他的輪廓,我要為他造一個與他的臉孔完全一樣的面譜,我……要把他的面譜好好的……
帶在身邊……」

    「莫忘,莫忘!」

    勢難料到,玉兒雖與斷浪只相處了一段短短時日,已對斷浪有此特殊的感覺?斷浪聽罷
她的自言自語,不禁又羞又愧,她其實還不太瞭解他的身世背景,如果她知道斷浪曾是天下
會一個最下賤的小馬伕,曾經滿手馬糞狗屎的話,她,又是否仍然這樣的想?

    只是,不單她對斷浪的感覺令斷浪感到訝異,就連她的雕塑奇技,亦同樣令斷浪訝然不
已!

    她只是曾在斷浪昏迷時撫過他的臉,便可依稀塑出他的容貌,若真的如她所言,給她再
撫一次的話,她肯定便能仔細造出與斷浪絕對一樣的面譜!

    她雙目雖瞎,卻已有此驚世陶藝,若她的雙目能夠治癒,重見光明的話,她,肯定會是
神州最好的陶藝師……

    只要斷浪真的幫玉三郎偷鐵屍雄蠶,治她的眼睛!

    只要斷浪願意成全她,他的一生,將會改寫!

    然而,若斷浪真的要偷鐵屍雄蠶,他自己的友情,他自己的一生,也會改變!他,

    會嗎?

    斷浪仍然在遠處默默眺著玉兒,眺著玉兒為雕塑他的面譜所流露的癡癡表情,本已在猶
豫不決的心,更是異常紊亂,他不期然暗暗在心中歎息︰

    「玉……兒姑娘,你對我斷浪的……一番好意,我……實在非常感激,但……若要治癒
你的眼睛,我便必須先通過……我最好知已聶風的防守,才可偷取鐵屍雄蠶。」

    「試問,我應該……如何辦?」

    「該如何辦?」

    無論斷浪知否如何辦,他亦必須下個決定!

    而他所下的決定是……

    ***********************************

    就在翌夜……

    天醫閣,雖名為閣,惟卻是一座佔地甚廣的殿堂,甚至在天醫閣外,還有一個小小的庭
園。

    這亦難怪,雄霸昔日在剿滅不服自己的大幫小派時,所搜集的奇珍妙藥不下千萬,小小
一個樓閣又怎足夠存放這些至寶?故而,佔地甚廣的天醫閣,正好便有足夠地方容下千珍萬
藥。所有奇藥都放在閣內大殿後重門深鎖的內殿。

    由於是存放奇珍妙藥的重地,故天醫閣的大殿之上,總有數十天下精英防守,而最近,
雄霸為防閣內的鐵屍雄蠶被盜,更命自己第三弟子聶風親處防衛。天醫閣的防守,益發如虎
添翼!

    不過在今夜,卻有一個人似乎會來挑戰天醫閣的嚴密防衛!

    ***********************************

    夜已漸深,天亦漸寒。

    天醫閣外的世界固然是漫天風雪,然而偌大的天醫閣,也是寒冷無比。

    可是,聶風猶無比精神奕奕的坐在天醫閣的大殿之上,一動不動,神情並未為週遭的奇
寒而有絲毫變色,如同鐵儔一樣。

    就連此刻正站於其身畔、慣於守衛天醫閣的數十精英,亦不禁對不動的聶風暗暗佩服︰

    「嘖!已經守了兩日兩夜了!風堂主只是稍歇片刻,便又能如此精神奕奕的守衛天醫
閣,且更不怕天寒地凍,真是難得!就連我們也不得不打冷顫呢!」

    眾人雖暗暗驚訝聶風的萬變不動,惟在他們竊竊私語之間,大殿進口,忽然冉冉步進一
條人影!

    「什麼人膽敢闖天醫閣?」眾精英隨即醒覺,不待聶風張口,他們已搶先喝問。

    只是,他們未免過於緊張,因為,當他們用眼發現來人的時候,聶風早已用「耳」用
「心」先發現了!

    而他亦不緊張,緣於此刻徐徐步進大殿的人是……

    他絕對相信的斷浪!

    「浪?」

    乍睹斷浪寒夜前來相見,本已精神奕奕的聶風更是精神一振!

    但見此際的斷浪,雙手提著兩缸酒,他一面步至聶風眼前,一面將兩缸酒放在殿內案
上,笑著道︰

    「風,寒夜淒清,我忽然記起你曾給我的那錠銀子,雖然我最後未能以此置件像樣的衣
衫,但我卻用那錠銀子買了這兩缸酒,好來給你以酒御寒。」

    是嗎?斷浪此來目的真的僅為送酒給聶風御寒如斯簡單?抑或,為了幫玉三郎與玉兒,
他終於有所決定了?

    見斷浪寒夜前來送炭,聶風本該感到高興,惟見他攜來的是酒,不由頭一皺︰「浪,你
深夜前來見我,我真的很高興,但……你也知道我不喜歡喝酒的,也極少沾唇,且如今還在
守衛天醫閣期間,為免酒後誤事,你……還是把酒帶回去吧。」

    是的!記憶當中,直至目前為止,聶風畢生也僅喝過一杯酒,那就是當日仍是阿鐵的步
驚雲,與雪緣成婚之夜,他實在為他倆有情人終成眷屬感到高興。

    可惜到了最後,那杯喜慶之酒,卻化為一杯斷腸之酒……

    兄弟一場,聶風也不介意直言推卻斷浪勸酒之意,惟斷浪猶道︰

    「風,不礙事的!這兩缸酒,只是一般水酒而已,並非什麼嗆口烈酒!即使你一個人喝
光兩缸,也不會有半分醉意,更何況,這裡的其中一缸,是給與你一起守衛的精英們喝的,
他們也很辛苦呀?是不是?」

    斷浪能言善道,不但在遊說聶風,更以另一缸酒吸引其餘的數十精英的心,那此精英驟
聞有酒相贈,登時心花怒放,也插口加把勁勸道︰

    「不錯!風堂主!實不相瞞!其實天寒地凍之上,有時候我們也會自行買一些水酒回來
御寒的!水酒並不醉人,那會誤事?風堂主,你又何須婉拒斷浪一番美意?」

    連那些精英也這樣說,聶風一時間更是無話可說,更何況斷浪盛意拳拳,人也不想過於
違逆,心想只是一些水酒而已,相信也不會太礙事,他終於微笑點頭︰

    「嗯!看在斷浪你的份上,我就破例喝一杯吧!」

    聶風首肯,眾精英已欣喜如狂,一股腦兒將另一缸酒帶往殿內一個遠遠的角落瓜分,只
因他們也相當識趣,不想打擾聶風與斷浪以酒相敘。

    斷浪將兩個早已攜來的小酒杯放在案上,接著便很小心奕奕的為聶風斟了一杯滿酒,又
為自己斟了一杯,道︰

    「風。」

    「我倆一場兄弟多年,一直只以茶敘情,今日能有此機會把酒共飲,真是值得高興!敬
你一杯!」

    斷浪說著,主動碰了碰聶風手中的那杯酒,跟著便將酒一飲而盡!

    聶風只是淺淺一笑,也是將酒一飲而盡,涓滴不留!

    酒確非烈酒,聶風一杯下肚,腦海還是相當清醒,故斷浪為他斟第二杯酒的時候,他並
未拒絕!

    只是酒過二巡,斷浪卻驀然道︰

    「風,我倆……相識已久,有一個問題,我……一直都很想……問你。」

    聶風一笑,溫然問︰

    「哦,浪你有什麼問題?」

    斷浪吞吞吐吐的道︰

    「風,五、六年了!已經五、六年了!我和你迄今能保存著這亦兄亦弟亦友的良好關
系,也許,只因為我倆之間,一直都無利害衝突,而……我問心,亦從未幹過對不起你的
事,但,若有天我真的……干了對不起你的事,你會……如何待我?」

    好奇怪的問題!聶風不虞斷浪在此把酒共飲的時候,會問一個如此煞風景的問題,他還
是耐心的答︰

    「浪,我當然會原諒你。」

    眼見聶風答得如斯爽快,如斯毫不考慮,斷浪當場一呆,追問︰

    「你會……原諒我?風,但我所幹的事是對不起你的啊?」

    聶風淺笑︰

    「浪,我與你曾經歷樂山凌雲窟那一劫,曾經同生共死,我們的友情如此深厚,即使你
干了對不起我的事,我相信,你也是為勢所逼,不幹不行,既然如此,我為何還要怪責你?
我應該幫你一起解決你的難題才是!」

    「一起解決……難題?」斷浪忽爾苦苦一笑︰

    「風,許多時候,有些難題並不是你和我合力便可解決的!」

    「譬如呢?」聶風問。

    斷浪道︰

    「譬如,若我的難題,是要反過來幫你師父雄霸的對頭人,你又如何?」

    聶風一愕,他不明白斷浪為何如此窮追猛問,他訥訥道︰

    「這……根本不可能發生!斷浪你是我的好兄弟,你又為何會幫我師父的對頭人,令我
難做?難堪?」

    「但,人間實在有許多不可能的事發生!若我要幫的這個對頭人,真的是一個值得幫的
可憐人呢?」

    聶風道︰

    「如果,那人真的是一個值得幫的可憐人,便……應該不分敵我!應該一幫!畢竟,雄
霸也並非全部正確!」

    是的!人只能活一次,所以一定要活得心安理得!活得不枉此生!這才是真真正正的聶
風本色!他當上雄霸弟子,非因正邪,只為當年籌錢救濟樂山災民而對雄霸的一個承諾!但
若雄霸是錯的話,他亦絕不會偏幫到底!

    聶風雖答得相當義正辭嚴,惟斷浪猶不放過他,繼續問︰

    「但,風,若我在幫這個值得幫的可憐人之餘,欺騙了你呢?你又將如何?」終於說到
正題上來了!聶風登時被他問得啞口難言,道︰

    「浪……,你……」

    尚幸,斷浪並未再進一步逼聶風回答這關鍵性的問題!只因他也沒勇氣面對聶風的真正
答案!他只是猝然又破愁為笑,強笑!他道︰

    「風,也許……我真的問得太遠了!這些事情,又怎會發生呢?來!我們還是別再想這
些事情!我們再乾一杯!」

    斷浪說罷將酒一飲而盡,復再對聶風饒有深意一笑,道︰

    「勸君更盡一杯酒,

    西出陽關無故人……

    西出陽關……

    無故人?」

    誰將要離開陽關?離開故地?離開……故人?

    聶風只感一陣忐忑,但還是如斷浪所願,將杯中酒再一飲而盡!

    誰料,就在他傾盡這杯酒後,他瞿感到……

    一陣天旋地轉!

    「啊……」饒是處變不驚的聶風,此刻亦相當震驚!不期然朝遠處爭喝酒的那群精英望
了一眼,天……

    他們赫然已統統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斷浪給他們喝的本是淡如水的酒!應該絕不會醉!那他們為何會全部倒下?

    難道……難道……

    聶風並沒震驚多久,因為他驀然又發覺,一直為他敬酒的斷浪,亦霍地「噗」的一聲倒
在地上!而功力最高的他,此刻亦再也支持不住……

    同樣昏了過去!

    想不到在數杯水酒之間,所有人都全部倒下,然而,斷浪是不是真的昏過去呢?

    抑或,這僅是他為偷鐵屍雄蠶的══

    一場好戲?

    他終於決定相救玉兒?

    賣?

    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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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領養代替購買 以結紮代替撲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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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3 12:56:29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去留肝膽兩心知

    「真的話」可怕?

    還是「假的話」可怕?

    或許,真話假話,還不如……

    不說話更可怕!

    *******************************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也不知昏了多久,聶風終於從昏迷中甦醒過來。

    他沒有餘暇再定一定神,只因第一件事,他已發現那批天下精英還未醒來,甚至斷浪也
未有醒過來!

    斷浪真的有和聶風等人一起昏過去嗎?抑或,他仍在假裝昏迷?他根本已乘聶風及天下
精英們昏迷之時,幹了他想幹的事,才再回來原位繼續昏迷?

    饒是眾人猶未甦醒,聶風亦無暇喚醒他們,只因為他瞿然醒覺一件事……

    「啊?不妙……」

    「天醫閣內殿……」

    是的!所有人都昏過去了,在這段昏迷期間,什麼事情也可以發生!

    聶風不由分說,第一時間一縱而起,以他畢生最快的速度劃過天醫閣大殿,真進內堂,
誰料當他掠至天醫閣內堂那道精鋼巨門之前時,他瞿地發現,一件他最不想發生的事情,終
於發生了!

    赫見天醫閣內堂中門大開,內裡一地狼籍,所有奇珍妙藥都撒滿地上,顯然曾遭人肆意
搜掠!

    而在滿地奇藥當中,鐵屍雄蠶,竟然已不見了!

    天啊……

    到底是誰偷了鐵屍雄蠶?為何一直都沒有事發生,偏偏就在斷浪……

    送酒來後才有事發生?

    難道……

    聶風簡直沒有勇氣再想下去!他逃避自己這樣胡思亂想!

    「不……!不……可能是……他!絕不可能是他做的!他絕不會這樣……對我!」

    聶風的心裡在反覆安慰自己,反覆否定自己的胡思亂想!而就在他正處於紊亂與震驚之
間,他身後戛地響起一陣驚呼之聲……

    「啊……」

    「天……天醫閣內堂……門……為何開啟了?風……」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啊……」

    驚呼的人是斷浪!只見斷浪不知何時已然醒轉,更隨著聶風之後掠至天醫閣內堂,他還
在搓著惺忪睡眼,恍似猶在如夢初醒,猶不知已生巨變!

    只是,他真的是如夢初醒?抑或……

    斷浪的驚呼並沒持續多久,緣於聶風一直未有回答他一連串驚呼中的問題!也未有向他
說過半句話!

    聶風僅是徐徐回首,平靜的望了斷浪一眼。

    惟是,這絲平靜的眼神,卻平靜得近乎心死……

    然後,聶風便再沒有對斷浪說過半句話!

    斷浪終於明白,無論是真話假話,都不比不說話來得……

    更可怕!

    ***************************************

    什麼?

    鐵屍雄蠶……竟然不見了?

    一聲如雷貫耳的怒吼,響徹三分教場,一時之間恍似地動山搖!天在動,地在動,只因
雄霸在怒!

    雄霸本在三分教場之上,與步驚雲、秦霜、文醜醜等一起檢視三十歲以上的徒眾武功,
誰知聶風與斷浪驀然向他報告鐵屍雄蠶已經被盜,登時龍顏大變︰

    「你敢再說一次!」

    站在聶風身後的那群守閣精英,見幫主如此暴跳如雷,登時渾身發軟,統統低首不敢看
幫主的眼睛,斷浪亦知事態嚴重,只有聶風……

    他仍然木無表情地傲立著,沉沉回答雄霸這個問題︰

    「不錯。」

    「鐵屍雄蠶!已在昨夜失去!」

    雄霸此時怒不可遏,暴喝︰

    「媽的!你是老夫第三入室弟子!你竟連這等小事也辦不了?你══」「居然失職?」

    怒喝同時,雄霸突又怒掌一揮,「□」的一聲轟在聶風胸膛之上,勁力之強,登時將聶
風平地轟出丈外,可是聶風猶屹立如故,未有倒下!

    只是,他的嘴角已滲出一道血絲,顯見雄霸這一掌真的動了真怒!

    其實以聶風輕功,本亦可避過雄霸此掌,只是他亦心知自己真的失職,硬接雄霸此掌只
是讓其盡情發洩。

    不過,雄霸出掌後也是一呆,他向來皆討厭任何人失職,哪管是他的三個入室弟子!一
般門下只恐怕早已死無全屍了!如今他在盛怒中所出的這一掌,本欲將聶風轟個人仰馬翻,
狂噴鮮血,要他在天下徒眾面前出醜,以洩他心頭之憤!

    豈料一掌下來,聶風竟然只是平地被震飛一丈,兼且也僅是口角滲出一道血絲,依然能
傲立如故,雄霸心中不免也暗暗震驚,此子內力進步之神速,已完全超出他想像之外,相信
再假以一段短短時日,他內力能追上雄霸已是不足為奇!

    雄霸勃然大怒出手轟飛聶風,秦霜及斷浪見之不由變色,步驚雲卻猶是默默如故,他只
是靜靜看著聶風口角的血絲,似在打量著若雄霸適才一掌是轟在他的身上的話,他會否也像
聶風一般只流一道血絲,抑或,他,根本不會流出血絲?

    秦霜急忙上前勸道︰

    「師……父!且別……動怒!萬事以和為貴」「住口!」雄霸罕見地怒斥秦霜,眥目
道︰

    「這次他實在犯下彌天大錯!誰都幫他不了,你給我站開!」

    乍見其師對自己如此疾言厲色,秦霜亦知自己這次怎樣也幫不了聶風,當場噤若寒蟬,
站過一旁。

    雄霸厲聲對聶風道︰

    「畜生!告訴我!究竟你為何失職?」

    聶風不語,他只是茫然看著前方,也許,就連他自己也不知自己為何失職?是因為他太
信任斷浪?

    雄霸深知他脾性,若真的不說就是不說,故而轉移目標,沉聲問那群守閣的天下精英,
道︰

    「他不說!就你們說!快告訴我真相!否則我統統斬了你們!」

    那群精英本已在擔心得要命,如今聽幫主此言益發魂飛魄散,他們看了看聶風,又看了
看斷浪,戰戰兢兢的答︰

    「幫……幫主,我們……也不大清楚,只是……昨夜……斷浪攜了……兩罈酒前來……
探望聶風堂主,我們……大家都喝了少許,於是便開始……昏睡過去……,以後什麼……都
不知了……」

    場中所有人驟聞此語,千百雙眼睛不約而同朝正呆立著的斷浪望去,儼如千夫所指,而
雄霸目光中的怒意,亦已落在斷浪身上,似要將他撕為肉碎,豈料他還未執問斷浪,戛地,
一直不想說昨夜情況的聶風終於開口道︰

    「不!」

    「不是斷浪干的!」

    「你們,別冤枉他!」

    聶風所說的每一字都如此斬釘截鐵!儼如他那日曾矢言「即使斷浪向他說謊,他說的謊
都是真的」的語氣一樣!

    雄霸冷笑︰

    「嘿!蠢才!斷浪送酒給你們後,你們便全軍盡昏,他有極大嫌疑在酒中下了迷藥,其
實以你如今的資質及本事,根本不輕易會被人下迷藥,所以斷浪利用你對他的信任,令你的
警戒鬆懈,他才輕易達到目的……」

    雄霸的推想亦絕對合乎情理!許多時候,最要好的朋友就是最要命的敵人!

    但聶風對斷浪的信任依舊不為所動,他堅定的、一字一字的道︰

    「我,絕對信任斷浪!」

    「他,絕不會出賣══我!」

    乍聞聶風此語,一直不敢多言的斷浪陡地一陣感動,鼻子一酸,心忖︰

    「風……你……你為何至此仍如此……維護我?我……真的值得你如此信任麼?
我……」

    除了斷浪,就連秦霜亦為聶風此等信心動容,至於步驚雲,無論發生什麼事,他的面也
不會動容!但,他的心中或許會的……

    雄霸不屑地道︰

    「哼!冥頑不靈!你居然仍如此信他!我問你!你憑什麼如此信任這小子?」聶風直視
雄霸,義正辭嚴的答︰

    「就憑他與我……不變的友情!」

    雄霸只感到被聶風瞪得也有點震動,但還是失笑道︰

    「嘿!友情?」

    「好!那如今老夫就給你們的友情一個最嚴峻的考驗!」

    他說著霍地抽出放於其龍椅畔一根兩寸粗的皮鞭!那是天下會的……

    家法!

    雄霸朗聲對聶風道︰

    「我如今給你兩個選擇!一,你就放棄對斷浪的信任!讓我帶他回天下第一樓好好審問
他!二,你就儘管堅持對斷浪的信任,堅持這段『不知所謂的』友情!不過,你要為這段友
情付出代價!因為此事,一定要有人受罰才能干休!」

    「你若想令斷浪置身事外,你就代他受我……」

    「三百鞭吧!」

    三百鞭?秦霜、斷浪聞言當場色變,常人受刑三十鞭,已經痛不欲生,更何況是三百鞭
之多?更何況是由內力高不可測的雄霸親自操鞭?這簡直會致命!

    斷浪當場焦灼如焚,正想張口叫聶風別要接受,誰知聶風已比他更快張口!

    還是那句話……他,義無反悔!他無悔!

    「好!我,就受師父══三百鞭!」

    雄霸狂笑︰

    「好好好!想不到老夫所教的你,功力一日比一日進步,腦袋卻反而一天比一天愚不可
及!你既然忠於友情,老夫就成全你,不再追究斷浪!」

    「不過你且別太早高興!即使你願受三百鞭,此事還須有個水落石出!受鞭之後你大可
回風雲閣,但明晚子正,日盡之時,我與所有天下徒眾都會在三分教場等你,倘若你還認為
此事絕非斷浪所為,你,便必須在所有人面前給老夫一個滿意的解釋及交待!」

    「若你不能給老夫一個滿意解釋,我並不會罰斷浪!但我卻會再正式重罰你!」

    「無論你曾為天下立下多少豐功偉績,但幫規在前,為表公正,即使你亦絕對不能姑
息!你明白嗎?」

    「你真的決定沒有?」

    既然聶風拚死也在維護斷浪,雄霸此舉,無非是借重罰聶風以斷浪恫嚇,希望斷浪為不
忍心聶風因他受罪而不打自招!惟是,聶風似乎並不想給斷浪任何不打自招的機會,他又在
斷浪要張口前搶先張口答︰

    「如果我對斷浪的信任,會因為這三百鞭以及明晚的重罰而改變,那,我對他的,就不
是真正的信任!」

    「師父!聶風再重申一次!我絕對相信浪並沒幹過任何出賣我的事!即使你再正式重罰
我,甚至死,我也願意堅信!」

    聶風一語至此,忽地「啪□」一聲撕開自己上衣,精赤上身,正色道︰

    「師父若在重罰我也沒有辦法,請師父══

    下鞭!」

    如此豪情,與平素溫文、謙厚退讓的聶風簡直判若兩人!原來一個人竟可為友情變成這
樣!可見他對斷浪的友情非比尋常!

    雄霸本來只是想對他及斷浪恫嚇,畢竟聶風對他仍有少許利用價值,惟此刻亦給聶風強
硬的態度弄得下不了台,本已極怒的他更即時面色一沉,暴喝道︰

    「好!想不到老夫教出一個硬得像鐵的徒兒!那你就給老夫先吃三百鞭吧!」暴喝聲
中,雄霸手中鞭已重勁揮出,鞭勁如刀,「裂□」一聲,第一鞭已將聶風肌膚抽得皮開肉
綻,爆裂迸血!接著便是第二鞭,第三鞭……,霎時「裂□」之聲迭起,人與鞭之間血肉橫
飛!秦霜早已別過臉不忍觀看!步驚雲卻是一片死寂!

    眼見聶風為維護自己受此痛苦,斷浪更是羞愧難當,他眼眶一熱、一紅,哽咽的勸︰

    「風……,我……斷浪今生能遇上……你這個好兄弟,真是……我最大的……福氣!
但……你何苦為我……這個被人看不起的……賤人,白白受此……痛苦?」

    「住口!」雄霸雖一鞭比一鞭用力,惟聶風依舊如泰山一般,在血泊中傲立,他終於出
言喝止斷浪︰

    「你若還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你就是真正的══賤」「那就連我也要看不起══
你!」

    乍聽聶風如此喝令,斷浪登時噤聲!因為他知道,一旦聶風決定了的事,即使任何人如
何勸說,他都會絕不改變!

    只是,斷浪不但止聲,他還像秦霜一樣別過了臉,他也不想再看下去。

    他並非不敢看聶風血淋淋的傷痕。

    而是無顏面對這些傷痕……

    他,是否真的偷了鐵屍雄蠶?

    干了對聶風不起的事?

    ************************************

    夜。

    夜深沉。

    深沉得如同一段前路蒙昧的友情。

    風閣之內,不斷傳來一陣陣飲泣之聲,飲泣聲不是發生別人,而是發生整夜為聶風以布
抹血的══孔慈!

    眼看著聶風背上胸上無數血淋淋的鞭痕,縱橫交錯,如同一張密密麻麻的血網,真是觸
目驚心,那些血,她自今早為聶風揩抹,迄今仍是無法抹乾,孔慈不由一面抹一面心疼,疼
心得她不住飲泣。

    她終於忍不住潸然的道︰

    「風少爺,為了斷浪……令你弄成……如此,真是……難為……你了……」

    聶風卻未有回應她,只是,他倏地對窗外無邊的黑暗沉沉道︰

    「既已來了,又為何一直不敢進來?」

    「你已在外站了整整六個時辰,你,還要再站多久?」

    此語方罷,窗外無邊的漆黑之中,冉冉出現了一條青綠的人影,這條人影不是別人,正
是……斷浪!

    「斷……浪,你……已在外站了……六個時辰?」孔慈聽聶風如此說,不由異常驚訝地
看著已步至窗前的斷浪,斷浪猶是未有步進屋內,不知是否因為歉疚而無顏進內,他只是站
在窗外不遠,幽幽的瞧著聶風道︰

    「風……我真是十分……對不起你,為了我,竟令你如此受……苦,但,我……其
實……有一件事……很想……告訴……你……」

    聶風仰天歎了口氣,道︰

    「浪,你若還有什麼話說,就直接說吧!別再吞吞吐吐了!」

    斷浪慚愧的道︰

    「風……我知道……其實無論我有沒有偷鐵屍雄蠶,有沒有……出賣你,你……今日都
會一樣維護我的,但,我……想告訴你一個真實的……事實……」

    「我══真的沒幹過!」

    什麼?斷浪真的沒有幹出賣聶風的事?他,是否又在說另一個謊了?

    聶風想也不想,已重重頷首︰

    「這個,我早已知道!」

    「你……早已知道?」

    斷浪一怔。

    「嗯。」聶風斜眼一望斷浪,徐徐答︰

    「浪,我和你相識多少年了?你的性恪,你的優點,甚至你的缺點,我都一一瞭然於
心,你可能會出賣自己,但你卻絕不會是那種賣我的人!」

    「你雖然有時刁鑽古惑,這只是你的表面,真實的你,卻是那種寧可對不起自己,也不
會對不起別人的人!你太有══心!」

    斷浪萬料不到,聶風竟會如此形容自己,他更是歉疚無比,他道︰

    「風,但……你可知道,我昨夜為何送酒給你?」

    聶風饒有深意的答︰

    「因為,你正在躊躇應否下手,還有,縱使我要下手,你也會先視察天醫閣內的環境
的,所以你才會送酒前來,以先探清楚形勢,其實,你還在猶豫,你還在不忍心。」

    斷浪不虞聶風竟可斷事如神,愈聽愈是目瞪口呆,愣愣道︰

    「風……你……竟然連這些……也猜到了?」

    聶風歎息︰

    「浪,你雖然有一些小聰明,很懂假裝,但你昨夜眼神裡眉鎖處,那種有苦自知、萬分
猶疑之色,是瞞不過我的,否則,我也不配做你的兄弟了。」

    斷浪更是詫異︰

    「既然,你早已知道我在猶豫……會否背著你偷鐵屍雄蠶,你……還不惱我?」

    聶風又是一陣深深歎息︰

    「浪,我聶風自小母離父瘋,就連我的親生娘親亦捨我而去,卻只有你,在所有人捨我
而去之時,還是不惜犧牲自己的翻身機會,矢志不移的留在我身邊!若我說親,我唯一的最
親也只有你了,我真的視你為好弟弟,切肉不離皮,只要你所幹的並非大奸大惡,即使你真
的對不起我,我,也不會怪你。」

    「更何況,昨夜你在與我共飲時,曾問若你因為幫一些值得幫的可憐人而背叛我時,我
會怎辦?於是我更明白,你若真的這麼做了也實在有你的苦衷,我無話可說!」

    斷浪只感到深深一陣感動,鼻子一酸道︰

    「風,你……你實在對我太好了……」

    聶風又定定回望斷浪︰

    「真真假假,這個世上,有時候真話比假話更可怕,所以我也不計較什麼真假,只
要……」

    「情真便好!」

    對了!世上最誘人的名與利,聶風在天下會得到太多,但這些由始至終都非聶風所要,
他只要茫茫人海中的一點甘泉══情真!

    一個好弟弟的情真!

    「不過……」聶風驀然又道︰

    「浪,如果,有朝一日你出賣我,並非為了一些值得一幫人的,而只是為了自己的私心
妄欲的話,那……」

    「我就絕不會原諒你!永══不會原諒你!」

    「因為,我會為一個變了質的弟弟而痛心!」

    斷浪沖動的道︰

    「風!你……放心!我斷浪今生今世,都永遠是你的好兄弟!我,絕不會因自己任何私
心妄欲而……出賣你!」

    青天在上,黃土在下,斷浪說此話時,真的是真心的!但又有誰能預測一個時辰後的
事?更遑論══今生今世那麼遙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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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3 12:56:48 |只看該作者
斷浪根本沒有想到,今日他此番衝動之言,將會成為他朝其心中一大不想記起的諷
刺……

    今日情真,只因今日天真……

    饒是斷浪終肯定聶風未有懷疑他,然而,他還是相當擔心︰

    「風,你……雖然信任我,但……我真的……無法證明自己清白,面雄霸也不會認為我
是清白的,明晚子正,他……若真的如言再進一步重罰你,我……我豈非因此連累了你?不
若,就當真的是我偷了鐵屍雄蠶好了,就讓雄霸懲罰我吧!反正我已習慣了賤,我這條賤命
即使丟掉……也沒有什麼大不了,但……你本有……那麼好的前途……」

    聶風聽斷浪仍如此說,不由臉色一沉︰

    「浪!我早說過,我絕對信任你!你若此刻自認有做過,便是告訴所有人,我聶風信錯
了你!因為你在天下會眾眼中,無論向來如何低微,也有一個優點,便是曾為我留在天下,
你有許多人沒有的══義!若你真的在他們跟前認了,你便連唯一他們認為的優點也失去,
他們更會瞧不起你!」

    「但……風,我……怎能眼巴巴看著你明晚……」

    「不要理我!」聶風正色道︰

    「浪,我自有方法解決!而且,雄霸又能將我怎樣?」

    「你,就去幹自己認為對的事!幫自己認為值得幫的人吧!」

    「記著!無論發生什麼變故,無論你我將來變成如何,但══」「去留肝膽══兩心
知!」

    聶風說罷已回過臉,不再看斷浪一眼,只因他不想斷浪再因他而心軟。

    斷浪看了看聶風倔強的背影,又瞄了瞄已默聽一切,泣不成聲的孔慈,他,終於極為無
奈的。幽幽的走了。

    ********************************

    是的!去留肝膽兩心知!然而正因哪些,他真的會讓聶風,明晚再次受不知如何嚴重的
正式重罰嗎?

    只是,他縱然清白,他縱然想幫聶風,以他微未力量,他又能怎樣辦?

    就在斷浪還不知該如何去辦的時候,有一個人,已經來告訴他該如何辦了。

    斷浪正在迷迷茫茫的向著唯一屬於他的馬槽步去,倏地,在途中已有一個天下徒眾氣急
敗壞的趕上前通知他,道︰

    「斷浪!終於……找著你了!你……你快去天下第一樓吧!」

    斷浪一楞,問︰

    「哦?有什麼……事嗎?」

    那徒眾說︰

    「當然是大事了!」

    「幫主,他要見你!」

    什麼?雄霸要見……他?在此時此刻,雄霸要見斷浪,難道是因為明晚要重罰聶風的
事?

    斷浪不由深深呆住!

    ********************************

    天下第一樓

    ,向來都像一個神聖不可侵犯的巨人,所有天下會眾,包括聶風、秦霜、步驚雲,若不
得雄霸許可,亦不容隨意進入!

    而對於斷浪這個洗馬雜役,天下第一樓更是遙不可及!五六年了!這還是他畢生第一次
步進天下第一樓,真如步進一個威儀不可侵犯的傳說

    一樣!

    然這個傳說,亦沒有令斷浪失望!天下第一樓金雕玉砌,那種尊貴,那種至高無上的氣
派,完全與斷浪一直所想像的一模一樣!

    唯一令斷浪失望的,是雄霸並非因賞識他而傳召他進天下第一樓,斷浪何其聰明,他早
已知道雄霸今次找他的目的了!

    果然!甫進天下第一樓,雄霸乍見斷浪,二話不說,便已開門見山的道︰

    「斷小子!你是一個聰明人!老夫不想拐彎抹角,我鄭重再問你一次……」「究竟玉三
郎那天殺的畜生,以及你偷了的鐵屍雄蠶,如今在哪裡?」

    在這五六年的艱苦生涯中,斷浪向來以能進入天下第一樓為榮,想不到今次進入第一
樓,卻是要面臨審問,斷浪心中失落之情可想而知,只是,他仍苦苦一笑答道︰

    「幫……主,斷浪……真的沒有偷過什麼鐵屍雄蠶,請你……相信我,也希望你能……
放過風吧……」

    「嘿?相信你?」雄霸冷面一沉,道︰

    「斷浪你這種賤人,憑什麼要老夫相信你?」

    「像你這種低三下四的人,上次若非顧念你曾助我擊敗玉三郎那畜生,我又怎地選你為
第五位候選天王?你配嗎?」

    雄霸見斷浪仍不回答他想知的事情,不由對斷浪盡情侮辱,斷浪一時有感而發道︰

    「是……的!我……真的不配!我真的不配活在一個這樣複雜,黑白難分的天下會,一
個這樣的江湖……」

    不錯!這就是江湖!江湖太亂!法不是法!理不是理!人不是人!

    只要稍有人心,都應及早離開江湖……

    雄霸聽斷浪話中有話,登時惱羞成怒︰

    「大膽斷浪!你竟敢揶揄本幫?你這賤種!你以為自己是什麼?」

    語聲方歇,雄霸突然身隨聲起,如雷,如電,閃電間已掠至跪在地上的斷浪前,接著重
腿一踏,他……

    赫然將斷浪的頭面狠狠踏在地上!

    事出突然!斷浪根本無從閃避,也無從反抗,一張頭面被雄霸的重腿壓在地上,壓得口
鼻噴血,模樣異常可怖,可是他不知哪來的一股勇氣!這次並沒有對雄霸屈服,仍是頑強的
沒有呼痛求饒!

    雄霸獰笑︰

    「看見了吧!斷浪!你在我心中只像一堆地下的爛泥!我若要你死,就如踏死一隻蟑螂
那樣輕易!我如今仍給你這討厭的蟑螂活著,只因我還會給你兩個抉擇!」

    「什麼……抉擇?」斷浪已差點被雄霸重腿踏得透不過氣!

    「很簡單!」雄霸邪邪一笑,答︰

    「我給你最後一個機會!」

    「若你真的肯供出玉三郎及鐵屍雄蠶所在之地,我可以立即撤消一月後的選戰大會!明
天更立即任命你為天下會的══第四天王!」

    「但……若我不供呢?」

    「呵呵!」雄霸又笑,更狠更毒更奸更狡︰

    「那你不僅要死!明晚子正,我亦會很用心用力的重罰聶風!」

    「我,不會讓他死,但,我會在天下所有門下之前……」

    「挑斷他的所有手筋腳筋!」

    「我要本來前途無可限量、如日主中的他,今生今世都成為一個══廢人!」什麼?原
來雄霸要在明晚對聶風所施的重罰,竟是如斯殘酷不仁?斷浪聞言,雖並未為雄霸危言會殺
他而憂慮,而為聶風會被挑斷手筋腳筋而憂心!天下最大的宿敵══無雙城已經滅掉,餘下
的小幫小寨早不礙事,要攻陷這些幫派,步驚雲與秦霜簡直游刃有餘,聶風對雄霸雖仍有利
用價值,但必要之時,雄霸亦未必不敢幹掉聶風!

    這就是殘酷的江湖!一切黑白不分,一切以利以害為先!

    「不══」斷浪驚叫︰

    「風……他是無辜的!你怎可如此挑斷他的手筋腳筋!」

    雄載險惡的笑︰

    「呵呵!真難得的兄弟情!斷浪!你既然如此在乎聶風,你就乖乖的給老夫供出一切
吧!究竟鐵屍雄蠶在哪裡?」

    斷浪道︰

    「不……!我真的沒幹過!你再逼我千次萬次,我還是不知道……」

    用盡威逼利誘,斷浪還不是如此口硬,如此矢口否認,雄霸登時笑臉一沉,驟變怒容,
他真的可隨時隨地轉換臉上顏色,他勃然道︰

    「不識抬舉!」

    「斷浪!你真的令老夫討厭到了極點!你若再口硬,你明晚子午就預備扶聶風這筋脈全
斷的廢人,往你的馬槽做洗馬賤僕吧!」

    「滾══」雄霸怒吼一聲,登時重腿一揮,攔腰便把賤如地上爛泥的斷浪重重踢飛,直
破出天下第一樓的巨門,滾下樓外天階!

    斷浪本已新傷未癒,如今又再受雄霸一記狠腿,委實吃得不輕,更是傷上加傷,他簡直
已到了寸步難移的地步!

    然而無論如何寸步難移,斷浪還是忍著滿身的創傷,咬緊牙根,狠狠站了起來,一步一
步、緩緩的蹣跚前行!

    只因為,他一生最好的兄弟聶風,明晚便要面對筋脈盡斷、淪為廢人的厄運,他一定要
想辦法救他!

    還有,他亦要成全玉兒一雙眼睛,更有要將作得更重的玉三郎平安運出天下!他一直向
前行!

    那管整個江湖都殘酷黑暗,他亦絕對要向前行!既然無法怨天尤人,只好挺起胸膛!

    這才是報答他最好的兄弟聶風一番期望的══

    最有力方法!

    ******************************

    可是,無論斷浪如何向前行,他的路,又再次出現了令他討厭的人!

    當斷浪蹣跚地回到他的馬槽,正欲好好想清楚該如何辦的時候,馬槽之外,又站著兩個
他不想見的人!

    秦寧!

    秦佼!

    秦寧與秦佼乍見斷浪蹣跚回來,秦寧不由狡猾的道︰

    「呵呵!斷浪,你終於也回來了?我們已在你這個狗窩等了許久了!」

    斷浪雙眉一皺,問︰

    「你們,還在這裡幹什麼?」

    秦佼笑道:

    「嘿嘿!斷浪!你真是『不識好人心',我們來此,只因為要告訴我一件事呀!」

    「什麼事?」

    秦寧又道:

    「一件對你來說十分重要的事!只因為,我們知道偷鐵屍雄蠶的不是你!其實是另有其
人!而我們更知道……」

    「究竟是誰偷了鐵屍雄蠶?」

    「什麼?」斷浪大喜過望,只因這真的是一個天大的喜訊,他不由問:

    「你們知道是誰偷了鐵屍雄蠶?那……到底是誰幹的?」

    「別急!我們縱然知道,但,我們為什麼要告訴你?除非……」

「你能向我們下跪,爬過我們胯下吧!"

    「你……」斷浪一時間不知所措,這秦寧與秦佼,分明是前來折辱他,但,若他們真的
知道鐵屍雄蠶所在的話,那聶風與玉兒便有救了!

    聶風尚可為斷浪受三百鞭,如此情深義重,斷浪又為何不可為他而蒙此胯下之辱?

    斷浪本已傷疲不堪的身軀,赫然滿是大汗,他霍地狠狠咬了咬牙,咬得牙縫迸血,道:

    「好!我……應承你!"

    語出同時,又傳來「噗」的一聲,他的人已向他一直最憎恨的秦寧父子下跪,更即時在
他倆的胯下----爬過!為了聶風,他……他……天!

    秦寧意態若狂的道:

    「呵呵!真是樂極了!連天下第四天王的候選人,亦向我父子倆下跪!還有什麼事能令
人如此大快人心的呢?好吧!佼兒我們就即管可憐可憐這條搖尾乞憐的狗種,告訴他究竟是
誰偷了鐵屍雄蠶吧!"

    秦佼也附和獰笑:

    「好呀!"

    「斷浪,其實,那晚聶風與那群天下精英,甚至你也一起昏過去,並非因你酒中有迷
藥,而是因為聶風在喝過你的酒後,縱然不醉,身心也鬆懈了許多,於是,他便一時未有察
覺,同時間有人從天醫閣頂上吹進一陣----"

    「可以令人昏迷徹夜的-----銷魂香!"

    「而送進這陣銷魂香的人,哈哈!我可以坦白告訴你,就是..."

    秦佼忽地一腿踢了踢在他胯下爬過的斷浪小腹,,踢得斷浪隱隱作痛,接著便一字一字
的宣佈道:

    「就是-------"

    「我們兩父子呀!"

    「傻瓜!哈哈哈..."

    「什麼,是..。你們偷了鐵屍雄蠶?你們..。為何要這樣做?"

    「你們為何要如此加害我和風?"

    斷浪大駭之下,一邊已抽身而起,全力撲向秦寧父子要再問個清清楚楚,只是他迭受重
創,此時身形已較慢,輕易便給秦寧父子閃開,而秦佼此時卻忽地抽出腰間佩刀,狂笑:

    「斷浪!我們陷害你及聶風又怎樣?如今鐵屍雄蠶已落在我們手上,我們必會叫你如--
---」

    「這匹馬一親的-----死!」

    秦佼說著,瞿地刀光一閃,白刺刺的刀光,已當場將馬槽內一頭無辜老馬一劈為二,可
憐的馬兒登時身首異處,血肉橫飛!

    「畜……生……」

    眼見與他共渡五年艱苦的馬朋友一刀兩斷,斷浪更是恨得怒火中燒!可是,如今鐵屍雄
蠶落在這秦寧父子手上,他與聶風,甚至玉兒的命運……

    已經無法想像……

    ********************************

    夜叉池仍在靜靜等待著。

    等待著吞噬另一顆熱得滴血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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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3 12:57:20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葬身  

    如果沒有友情,回憶又有何用?

    就讓一切歡笑隨友情逝去而淪為黯淡。

    我以為友情可以永久,

    可是我卻錯了,

    誰又會料到,

    從來情義倍多磨……

    ***********************************

    那雖然不是人血!

    但畢竟也是血!畢竟也是生命!

    血,不但染滿整個馬槽,血更多如泉湧,不斷流出馬槽之外!

    那是斷浪老朋友們的══

    血!

    赫見斷浪馬槽內的地上,正橫臥著五、六具馬屍;原來秦佼並未為斬殺一匹老馬而滿
足,他還信手一揮,手中刀「刷刷刷」的,再將另外五匹馬兒══

    一切兩斷!

    兩父子方才異常滿足地揚長而去!

    僅餘下仍然萬分震驚的斷浪,在呆然的看著地上那五、六具馬屍。

    這五、六具馬屍雖已身首異處,惟五、六雙眼睛猶在緊緊瞥著斷浪,彷彿它們的頭顱縱
與身軀分家,它們仍不想死!

    它們還想再多看斷浪一眼!它們猶捨不下他這個每日細心為它們洗刷的老朋友!更不放
心讓這個孤苦伶仃的小子面對未來莫測的厄運!

    不單它們,就連在秦佼刀下倖存的老馬,也在看著斷浪,不斷哀嗚。

    馬兒,彷彿也知道人情險惡,彷彿也知道有些人比禽獸更凶殘,它們全都在為斷浪擔
心!

    是的!是值得擔心的!秦寧秦佼兩父子不惜千方百計,偷取鐵屍雄蠶以陷害斷浪和聶
風,他倆在離去之前,還揚言要斷浪今晚夜半丑時前赴夜叉池,否則他倆將會毀掉鐵屍雄
蠶!

    秦寧父子的動機,斷浪再明白不過!他倆儘管雄蠶在握,卻不在馬槽內幹掉斷浪,只因
若他們真的這樣做,恐怕斷浪的屍首被發現後,他們也避不了嫌疑!

    秦佼父子曾竭力要揭發斷浪窩藏玉三郎的事,顯然對斷浪成為第五候選天王懷恨於心;
若他們真的在天下內殺斷浪,天下會眾定必懷疑是他們幹的,甚至可能會聯想鐵屍雄蠶會否
是他父子倆所偷,以誣陷斷浪……

    因此,他們以雄蠶誘逼斷浪今晚丑時前往夜叉池,再在那裡幹掉他,甚至將其屍首信手
仍進夜叉池,毀屍滅跡,天下會眾便只會懷疑是斷浪自己══

    畏罪潛逃!

    好歹毒的心計!斷浪一直呆呆看著那五、六具老朋友的屍體,驀地,竟喃喃自語起來︰

    「是……我……不好……」

    「老朋友……」

    「都是……我不好……」

    「一切都是……我斷浪不好!」

    呢喃聲中,這幾年已甚少流淚的斷浪,遽地涕淚交零,他緊緊抱著那幾具可憐的馬屍,
潸然哀號︰

    「是我……斷浪……沒用!」

    「是我……斷浪……連累你們!」

    不錯!他確是連累了真摯關心他的它們!

    他更將連累一心一意只為他設想的══聶風!

    只因今夜丑時,秦寧父子必會在夜叉池嚴陣以待,若斷浪為取雄蠶赴會,相信勢必凶多
吉少,但他自己一死也還罷了,他若一旦被天下會眾誤為畏罪潛逃,那以命保證斷浪的聶
風,亦準會被雄霸挑斷手筋腳筋!

    然而,即使斷浪今夜前赴夜叉池能取回鐵屍雄蠶,難道他便可不顧玉兒這可憐弱女的那
雙眼睛?難道他便可不理玉三郎而將雄蠶交回雄霸,以救聶風?

    不!

    他不能不救聶風!

    他也不能不救已重創乏力的玉三郎安全離開天下!

    他更不能不取雄蠶,以治好心懷理想的玉兒!

    但,力量如此渺小的他,又如何可在雄霸手中救回聶風?他甚至未必可輕易逃過今夜秦
寧父子在夜叉池所布下的十面埋伏!

    一切一切,都只怪他沒有足夠的力量══救人救已!

    斷浪很後悔,很後悔自己在天下這五、六年內,進境為何如斯的慢?他甚至連他的爹斷
帥所給他的蝕日劍譜亦忘了!

    一想起蝕日劍譜,斷浪在無比焦灼與哀慟之中,霍地衝回自己的馬槽小屋之內;

    「不錯!只要找回蝕日劍譜,也許還有……一線希望可以驟然增強自己,那時候,便可
解決所有問題了……」

    斷浪雖是如此的想,惟他早已不知將劍譜丟在何處何方,要找也不是一件易事!

    可幸皇天不負,他找不了多久,居然給他在自己床下找回══它!

    蝕日劍譜!

    這卷其父斷帥千叮萬囑他一定要在十五歲時方才可練,否則就會令他走火入魔的蝕日劍
譜,終於又回到斷浪手上來了!

    斷浪滿懷希望的揭開劍譜,希望能在內找出可以暴增功力的方法,可是……結果卻令他
非常失望!

    因為世上並無一朝一夕、不勞而獲的事!

    蝕日劍譜內所載的每一式劍招,無疑都是殺著凌厲、足可驚天動地的絕世劍法,然而,
這些劍法都必須配合深湛的內家修為,方能發揮不可思議的無上威力。

    惟劍譜內亦指出,要習練可以配合蝕日劍法的深湛內家修為,至少需時……「三……
年?」斷浪看至這裡陡地一愕︰

    「三年實在……太長了!如今,恐怕……三日時亦已經……來不及了……」

    斷浪的一顆心直向下沉,似要沉進萬丈深淵;看來若要以蝕日劍譜解決他眼前困境,已
是極為渺茫,只是,正當他一籌莫展的時候,瞿地,啊!

    他突然發現,在其小屋內的一個牆角,有一件物事……

    一件可能會解決他困境的物事!

    乍睹這件物事,斷浪本在焦灼的雙目,霎時竟泛起一線希望!

    究竟牆角有何物事,居然會為已瀕臨絕境的斷浪,帶來一線希望?

    *********************************

    夜叉池。

    今夜的夜叉池似乎比平素倍為血紅,驟眼看來,更像一個夜叉的血盆大口,一個興奮得
欲吞噬蒼生的血盆大口!

    而此時此刻,正站在夜叉池畔的秦寧秦佼,以及五十個他們收買的爪牙,看來亦和夜叉
池一樣,極為興奮!

    全因為,向來是秦寧父子心頭刺眼中釘的斷浪,今夜勢必栽在他父子倆手上;斷浪這小
子縱是機智過人,資質不弱,惟他羽翼未豐,獨以他一人之力,已極難應付秦寧父子,更何
況還有這五十多名爪牙?

    而只要斷浪一死,秦佼便可名正言順成為第五位候選天王,試問,他父子倆又怎能不感
到興奮?

    「已經是丑時了。」一直在興奮期待著的秦佼驀然對其父秦寧道︰

    「爹,斷浪那狗雜種為何未出現?」

    秦寧胸有成竹一笑,答︰

    「佼兒,毋庸操心。你第五候選天王之位是跑不了的!斷浪他一定會來!」

    「爹,從何見得?」

    秦寧又是一陣獰笑︰

    「這世上有一種愚蠢的人,只懂顧念朋友,不懂考慮自己處境!他們無論幹什麼都先會
為朋友設想,甚至寧願自己捱餓,也會義不容辭先借錢給朋友解困!斷浪和聶風,便正是這
種蠢材!」

    秦佼聞言一樂,笑道︰

    「所以,爹認為斷浪為取鐵屍雄蠶,今夜一定會來?」

    「這個當然了!」

    「哈哈!爹,那斷浪豈非是蠢材中的蠢材?因為他該老早猜到,他一來便會連命也丟
掉?他不獨無法取得鐵屍雄蠢回去幫朋友,更會賠了夫人又折兵!只有蠢材中的蠢材,才會
明知必死也要前來送死!哈哈哈哈……」

    秦佼邊說邊笑,非常洋洋得意,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沉冷的聲音戛地響起,道︰

    「是的……」

    「我,確是蠢材中的蠢材!而我這個蠢材,如今已經前來送死了!只不過══」「要我
死,還沒那樣容易!」

    語聲方歇,一條人影已自遠處冉冉步近,那條人影一身青綠衣衫,在這陰森死寂的夜
裡,更像是一頭══

    攝青厲鬼!

    也許不單是鬼,「他」還快將會變為鬼!因為「他」此來可能真的只是送死!「他」根
本便沒有絕對把握可以對付秦寧父子,以及五十多名爪牙而取回雄蠶!

    可是「他」還是來了!

    無論「他」此來是為了聶風、玉兒、還是玉三郎,卻肯定並非為「他」自己……

    「他」══

    斷!

    浪!

    斷浪乍現,一直在興奮期待的秦寧父子本應倍為興奮,只是,此際他們的臉上卻反而收
斂了興奮之色。

    終於斷浪雖已應約出現,惟他仍只是從遠處徐徐步近,夜叉池這樹林又昏黯非常,一時
之間,他們也看不清斷浪的臉及表情,僅是從斷浪適才的說話中,感到他的語氣反常的沉
冷,沉冷得令人有點駭異……

    究竟斷浪的語氣何以驟變為如斯沉冷?

    秦寧父子並沒多想,也沒駭異多久;斷浪既已來了,亦即表示,他們的計劃即將實現!
秦寧一面獰笑,一面從懷內取出一個小皮囊,對正步近的斷浪道︰

    「很好!斷浪你來得正好!但你的步伐何不快一點?否則,你要的鐵屍雄蠶,便會丟進
夜叉池內了!」

    秦寧說著隨即將手中皮囊一開,便探手入內取出一物事,這件物事,赫然正是══

    鐵屍雄蠶!

    只見這條大家一直千方百計要取得的鐵屍雄蠶,原來是一條遍體皆藍的蠶,且居然還活
生生的在蠕動著;這麼多年了,這條鐵屍雄蠶猶未死,可見真的是人間異物!

    斷浪驟見鐵屍雄蠶,雙目登時在黯黑中放光,可惜秦寧此時卻飛快將雄蠶放回皮囊之
內,且還作勢欲將皮囊扔進夜叉池,他邪笑︰

    「怎麼樣?斷小子!你再不快快上前,老子可是言出必行的!但只怕雄蠶一掉進池內,
便會給池水蝕至化為烏有,那時你此行便將徒勞無功啊……」

    秦寧說著又將手中皮囊放在夜叉池上搖了搖,可是,斷浪的步履卻仍然未有加快,相
反,他依舊語調冰冷的道︰

    「秦寧秦佼,你們真的那麼想我上前來嗎?不過只怕我上前之後,你們會覺得我很可
怕。」

    「廢話!」在旁的秦佼猝然插嘴道︰

    「斷雜種!你以為自己是步驚雲嗎?你有啥可怕?你若再不乖乖步上前來,就別怪我爹
將鐵屍雄蠶扔進夜叉池了!」

    「很好。」斷浪又是冷冷一聲回應︰

    「既然如此,那你們══」「別要後悔!」

    說話聲中,斷浪立即如言快步上前,他的面目與表情,亦在逐漸接近之間,給秦寧父子
看個清清楚楚!

    「啊?你……你……?」

    「斷浪你……這狗雜種,你……你……到底在幹啥?」

    勢難料到,秦寧秦佼在瞥見斷浪此刻面目之時,竟會有如斯震憾的反應!甚至那五十多
名爪牙,亦盡皆嘩然!

    全因為,眼前的斷浪,正在幹著一些他們造夢也沒想過「人」會幹的事情!

    斷浪他……

    他正在生吞蜈蚣!

    天!場中所有人不但極度震憾!更異常毛骨悚然!

    赫見斷浪手中並沒帶任何兵刃,卻拿著一個尺許大小的布袋,布袋內更似有千蟲萬蚓在
攢動;只是,秦寧父子已相當肯定袋內至少有數百條蜈蚣,因為單看斷浪信手從袋內一抽,
竟已抽出三數條在掙扎著的蜈蚣之多;斷浪更毫不猶豫,一把一把的將蜈蚣往嘴裡送!

    最駭人的,是斷浪的一張臉,已變為一片紫黑,顯然他在前來的路上,早已生吞不少蜈
蚣;看樣子他已中了極深極深的蜈蚣毒!

    秦寧秦佼見狀當下恍然大悟;終於明白斷浪適才的語調為可會反常的冰冷,緣於他在干
著一件極度反常的事……

    然而,斷浪為何會生吞蜈蚣?難道他是……?

    啊……?

    「你……你……瘋了!」秦佼陡地驚呼起來;

    「斷浪你瘋了!你……居然……生吞蜈蚣?」

    饒是場中眾人盡皆是為這邪異情景心膽俱寒,惟斷浪卻面不改容,依舊一把一把的從袋
中抽出蜈蚣往嘴裡送,彷彿僅是一件相當平常的事似的,他冷冷反問道︰「我,真的瘋了
嗎?」

    「是的,也許,我,真的瘋了。」

    斷浪說著抬頭看著半空逐漸勢狂的風雪,忽然悲涼的歎道︰

    「風雪狂,不及世態更態!

    蜈蚣毒,不及人心更毒!

    夜叉險,不及江湖更險!」

    「真的瘋的,也許是這個愈來愈不重情義的══人間!」

    秦寧父子見他忽爾冰冷,忽爾悲涼,益發納罕。他們不明白,斷浪生吞蜈蚣,只因他在
心中已下了一個非常重大的決定……

    「笑話!」秦寧縱然為斷浪生吞蜈蚣的畸行而感撼,仍不忘他父子倆今夜的目的;

    「斷小子!我看你準是為設法取回鐵屍雄蠶而想得瘋了!不過無論你是否真的瘋了,今
夜你既然有膽前來,就絕對無法逃出我秦寧掌心!」

    「為免夜長夢多,大家快給我══上!」

    「遵命!」那五十多名爪牙驟聽秦寧下令,亦不容怠慢,陡地一擁上前,五十多柄森寒
刀劍,已齊齊朝斷浪疾劈!

    斷浪曾受玉三郎重創的內傷本已久久未癒,早前雄霸又在天下第一樓給他重重一擊,實
在已傷上加傷,如今更在生吞蜈蚣之際不斷中毒,論情論理,這五十多人的圍擊,他是決計
避無可避的了,然而。

    不知是否因為他不得不救人的堅強意志,他霍地奮力一躍,赫然以快如閃電的身法閃
過!

    這一著實大出秦寧父子意料之外!斷浪避過一擊後猶未著地,一旁的秦佼又高呼道︰

    「大家別要放過他!」

    「再來一擊!」

    眾爪牙固然不敢違抗命令,五十多柄刀劍又朝斷浪劈去,只是,竟然又給斷浪一閃避
過!

    就連斷浪也暗暗為自己能閃過此兩擊而詫異!他一直都有不下於聶風與步驚雲的骨格及
習武資質。南麟劍首的獨子又怎會是膿包?

    他一直看來並不很強,皆因他欠缺自信而已;如今危機殺近眉睫,他縱受傷,亦不期然
使出他自己向來沒有留意在逐漸進步的身手!

    不過,即使他身負驕人天資,連避兩擊,今夜亦勢難避過秦寧給他的══

    最致命一擊!

    秦寧倏地朗聲叫道︰

    「好!避得好!」

    「可惜儘管斷浪你避得相當精彩,我秦寧已沒興趣看這出猴子戲了!我,要事情盡快結
束!還有你的人及鐵屍雄蠶══」「亦必須結束!」

    秦寧說至這裡,霍地反手一拋,天!他竟然將載著雄蠶的皮囊擲向夜叉池!

    他這一著,顯然是借「蠶」殺人,一心要令斷浪為救雄蠶而自投夜叉池內!

    變生肘腑!眼看那個皮囊在倏忽間已距夜叉池五尺之近,斷臉上竟仍無焦灼之色,以其
聰明過人,似乎在來此之前,早已預計秦寧會有此一著!

    但最奇怪的是他竟然毫無懼色!只見他霍地一縱而起,整個人已如一根電箭疾射向夜叉
池,就在皮囊已墮至距池水一尺之際,他已及時趕到!

    「噗」的一聲!斷浪在半空中右腿一掃,那皮囊終於及時被他掃上半空,剛巧掛在一根
距地面兩丈的枯枝上,可是斷浪雖救得雄蠶,卻無法自救,此時他的人已在夜叉池上,上無
可附之物,下無著力之地,身形一沉,戛地「撲□」一聲……他的人,已和那個他帶來的布
袋一併墮進夜叉池內,當場……

    直至沉頂!

    天啊!夜叉池向來可煎皮蝕骨,斷浪誤墮夜叉池內豈非會……

    「哈哈,結束了!」

    「終於結束了!」

    秦寧眼見斷浪墮進夜叉池內一沉不起,當場欣喜若狂,對其子秦佼道︰

    「佼兒!為父早已說過,任斷浪有通天本領,他今夜亦插翼難飛!因為他最想得到的鐵
屍雄蠶在你們手上,他跑不掉的!」

    「如今我們不費吹灰之力,便已令他自投夜叉池而亡!他還救了鐵屍雄蠶呢!只要我們
帶雄蠶回去見幫主,並稱斷浪在畏罪潛逃途中給我們搶回雄蠶,你除了可成為第五候選天王
外,我們兩父子又將立下一個大功了!哈哈……」

    眼見自己的最大勁敵已墮進夜叉池內,秦佼本應大喜過望,惟事情似乎結束得太快,也
太容易了,他不點不敢置信︰

    「爹……,斷浪真的……就這樣死了嗎?」

    秦寧滿有信心的道︰

    「錯不了的!夜叉池足可煎皮蝕骨,斷浪決計活不了!佼兒我們還是先取下掛在樹幹上
的雄蠶再說!」

    此語方罷,秦寧隨即轉身,朝同行的五十多名爪牙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們取下鐵屍雄
蠶,誰料……

    他驀然發覺,那五十多個爪牙,竟對他所使的眼色視若無睹,無動於衷!

    他們的目光,反而全落在他父子倆的身後,且一臉蒼白!像是看見一些他們無法置信的
事情……

    秦寧父子身後的僅是夜叉池,兩父子當場感到萬分奇怪,秦寧不悅的道︰

    「嘿!你們這班飯桶在看些什麼?」

    其中有些膽子較大的爪牙戰戰兢兢的道︰

    「你……你們身後……」

    瞧他們吞吞吐吐似的,秦佼也忍不住道︰

    「哼!我們身後是夜叉池,還會有些什麼?斷浪已經死在夜叉池下,難道他會復活不
成?」

    此言一出,眾爪牙的臉益發蒼白如同白紙;同一時間,秦寧父子已聽到他們身後傳來一
陣怪聲!

    卜卜!卜卜!卜卜!卜卜!……

    好奇怪的聲音!就像……

    一個人的心跳聲!

    但偌大的夜叉池為何會傳來一陣心跳聲?且心跳聲是如斯沉重,重得如此清晰可聞!更
重得像是一個本已虛弱垂死的人,忽然獲得了非常可怕而強大的力量,強大得可以發生如此
響亮的心跳聲!

    秦寧與秦佼兩兩相覷,雙方都不期然在升起一個異常荒誕的想法,秦佼更不由自主的顫
抖起來,低聲喚了秦寧一聲︰

    「爹……」

    「會不會是……?」

    已經不用再猜下去了!秦寧霍地回頭一望他身後的夜叉池,秦佼亦隨他一起回望,他父
子倆終於看見了……

    天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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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發表於 2010-3-3 12:57:40 |只看該作者
「啊……」

    一聲低呼,玉兒陡地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已是夜半丑時,夜漸濃,暮漸深,她那殘舊的小屋內更是一片漆黑,不過對玉兒來說也
沒什麼大不了;這些年來,她日夜都活在無邊漆黑當中,她從不奢望會有一天能見黎明。

    然而,自從在這段日子遇上斷浪之後,玉兒的芳心,終於升起一個盼望。

    她盼望自己那雙瞎了的眼睛,可以有機會重見光明,縱使是很短很短的一剎那,她便已
心滿意足。

    只因她很想看斷浪的臉一眼,儘管那麼短暫的一眼之後,她便要再次重投黑暗,甚至要
損她十年八年的性命,她亦在所不惜。

    緣於斷浪對她實在太好了!他在她黑暗的世界中,如同第一絲溫暖的陽光!

    可惜這絲陽光,自從在上次見面之後,再不復出現!也沒有來看她!玉兒與斷浪雖是
「交淺」,卻「言深」,她開始為他感到擔心……

    就像適才,她更為他造了一個很可怕的惡夢……

    惡夢之中,玉兒只見她失蹤多時的叔叔終於回來了,可是他卻真的變為一頭異常可怖的
夜叉回來;不但她的叔叔,甚至連斷浪,亦已浸身在夜叉池下淪為夜叉!驚醒過來後的玉
兒,在驚魂甫定之後,不期然又摸黑找出一個面譜,放在掌中細意揣磨;

    這個面譜,正是她為斷浪所雕的面譜!

    她就緊緊的揣著這個斷浪的面譜,一時間思潮起伏,再也無法成眠。

    「斷……大哥……」

    「你……如今是不是已在夢鄉之中?抑或……」

    「你也和玉兒一樣……」

    「無法成眠?」

    「斷大哥,長夜漫漫,你如今到底在……幹什麼?」

    思念一個人就是如此!許多時候,當這個人不在自己身邊之時,總會在想他究竟在幹些
什麼?

    他會不會仍在忙著生計?

    他會不會忙得忘了吃飯?餓壞了自己?

    他會不會也在思念我?

    他會不會……

    他……

    他……

    他……

    可是,也許玉兒千想成想也想不到,她一直在想著的斷浪,在這個寂寞的長夜裡,並沒
有閒情逸致去幹任何多愁善感的事。

    此刻的他,正在距她小屋數百丈的夜叉池內!

    玉兒的小屋與夜叉池雖相距數百丈,但數百丈內的事對於身懷「冰心訣」的聶風可能仍
能隱約可聞,但對一個不諳武藝的弱質盲女,便根本══一無所聞!

    玉兒不單不知道她一直記掛的斷浪,就在數百丈外的夜叉池內;她更不知,如今夜叉池
一帶,正在發生一件她難以想像的事!

    一件斷浪為了取鐵屍雄蠶救她而干的可怕事情!

    如果,她知道斷浪為救她及聶風,不惜像玉三郎一樣生吞數不清的蜈蚣的話……

    她又會如何的想?

    她會不會害怕斷浪這個膽敢生吞蜈蚣的狂人?

    一個被逼上絕路的人?

    *************************************

    「洪」的一聲,當秦寧與秦佼愣愣回頭一望之後,他們終於發現,一條血紅人影霍地從
池下升起!這條人影赫然是……

    本應已死的斷浪!

    「不……可……能!」眼見斷浪竟可自夜叉池再次冒起,不由心神大震,怔怔的道︰

    「夜叉池……足可煎皮……蝕骨!你……怎能……不死?你怎可能……不死?你……」

    一旁的秦佼也極度震驚的道︰

    「對……!斷浪你……怎可能復活?你……這頭怪物……」

    但見自夜叉池冒起的斷浪,此刻渾身都在散發著一股逼人的邪異氣息,一雙眼睛在昏黯
中泛著白光,極度恐怖懾人!他手中猶拿著那個滿載蜈蚣的布袋,那些蜈蚣仍在袋內攢動,
他信手又從袋內抽出數條蜈蚣塞進嘴中,一面吞吃一面悲涼狂笑道︰

    「我能不死,是因為蜈蚣!」

    「因為蜈蚣,我,已變強!」

    是的!一切都因為蜈蚣!玉三郎曾向斷浪擔及,夜叉池奇毒無比,唯有生吞蜈蚣以毒攻
毒,方能在投進夜叉池後不死,更能從夜叉池內吸取「天藥」的神效,暴增功力……

    斷浪本來還想以其父的蝕日劍法解決今次事情,但當他在自己馬槽的一個牆角,發現一
條正在蠕動的蜈蚣以後,他便驀然升起一個念頭!

    既然當年荏弱不宜習武的玉三郎,也可因夜叉池成為力量驚天的夜叉;那天資超卓的他
若投進夜叉池,豈非更會變得══無可匹敵?

    一念及此,斷浪當下便在天下會找來無數蟄伏冬隱的蜈蚣,他,決定要為了聶風及玉兒
幹一件無人敢幹的事!

    他要生吞蜈蚣!

    他要獲得夜叉池的力量!救他最好的兄弟聶風!

    還有成全玉兒!

    就像此刻,在他忍著那令人毛骨直豎的震憾感覺,讓無數蜈蚣爬進他的咽喉之後,他雖
僅是投進夜叉池片刻,已經一身邪異,雙目更精光暴射,顯然他的功力已在瞬息之間暴升!

    升至一個秦寧等人無法想像的境界!

    然而秦寧秦佼斷因斷浪可浸入夜叉池內不死而震驚,卻始終不大相信,夜叉池真的已賦
予斷浪無窮力量,秦佼又不忿道︰

    「嘿……!縱然……你能在夜叉池不死……又怎樣?你……僅是在池內躺了片刻,也許
根本未變得怎樣強!斷浪!我秦佼從未和你交過手,我偏不信你的功力比我更適合當天下的
第四天王!」

    「斷浪!我要你這狗賤種敗在我秦佼手上!」

    「我要你像狗一樣向本少爺══」「搖尾乞憐!」

    語聲之中,秦佼倏地已抽出身上佩力,衝動地向斷浪狂斬過去;秦寧雖不大相信斷浪會
暴強,惟見自己兒子如此衝動,也高呼道︰

    「佼兒小心!」

    「別要輕敵!」

    高呼聲中,秦寧為防愛兒有失,連忙亦抽刀一同撲擊斷浪,他自恃斷浪縱已變強,也許
仍未是他父子倆聯手之敵!然而……

    他錯了!

    赫見斷浪仰天狂笑︰

    「好!秦寧秦佼!是你兩父子一直咄咄逼人在先!更與雄霸逼我斷浪走上這條絕路在
後!你們實在太絕了!今日,我就以我爹的蝕日劍法,叫你們走上一條比絕路更絕的══」
「死路!」

    秦寧秦佼在撲前向他攻殺之際,聞言不由怒叫︰

    「呸!大言不慚!南麟賤種!給我們══」「受死!」

    南麟?

    賤種?

    斷浪即時便令他倆明白,既是南麟後人就不是賤種!而秦寧秦佼亦在他倆這聲怒叫之
後,終於為他倆這五、六年不斷呼喝斷浪為賤種的惡行付出代價!

    因為霍地「估」的一聲!斷浪已縱聲而起!一躍就躍上九丈之商,很輕易便避過他倆的
合力一擊!秦寧秦佼當場撲了個空,險些便要墮進夜叉池,尚幸二人身手尚算不俗,一個翻
身已回到地上,可是同一時間,他們又聽見頭上傳來一陣足可撕天的怒吼!

    二人抬頭一望,天!只見一頭窮凶極惡的火麟已向他們撲噬而下!

    是……

    斷帥蝕日劍法的══

    火麟蝕日!

    斷浪手中無劍,這頭窮凶極惡的火麟,僅是他以爪勁運火麟蝕日所透發的招意幻象,然
而,蝕日劍譜不是一定要有深湛內力,方才可發揮無窮威力的嗎?斷浪僅以爪便可透發火麟
招意,是否表示══

    他,已變強?強得超乎想像?強得已是傳說中的夜叉?

    一頭超強卻又身世可悲的夜叉?

    可是,在下的秦寧與秦佼已無法思索這個問題,他們只是流露了一個無法置信的神情,
接著,他們的頭已被硬生生……

    夜叉池週遭又回復一片死靜。

    然而,還不及此際的斷浪更死靜。

    火麟蝕日蝕的不是日,而是頭══人頭!

    秦寧秦佼終於死了,是兩顆頭顱給斷浪硬生生扯下來而致死的!兩人的頭還被斷浪信手
丟到地上,形同廢物。

    事實上,他們亦真的是廢物。

    他們在這五年內不但「千方百計」苛待斷浪,更偷了鐵屍雄蠶,誣陷聶風及斷浪,害聶
風當眾受了雄霸的三百重鞭,還將聶風推入明晚子正就要再面對雄霸審裁的厄運!這還不
止!他們更想以鐵屍雄蠶誘殺斷浪,可惜……

    世上雖無願意「以暴易暴」的神佛!

    卻有不顧後果、寧願墮進阿鼻地獄、也要審判一切不義的夜叉!

    這一刻的斷浪,已經成為夜叉!

    儘管他僅是浸身在夜叉池短短一段時間,儘管此際他的外表並沒變得像玉三郎那樣醜陋
恐怖,甚至剛才他面上泛起的一片紫黑,亦冉冉散去,但,斷浪心中自知,他真的已是夜叉
了!

    因為適才當他以「火麟蝕日」擊殺秦寧秦佼之際,那五十多名爪牙早已被唬得雞飛狗
走,這些爪牙只是聽命於秦寧,本來罪不致死,可是,斷浪卻不知何故無法按捺自己心中的
那股殺意,他……

    赫然亦在同一招之間,將他們五十多顆顱統統扯下!

    此刻,五十多顆人頭,包括秦寧及秦佼的,就這樣血淋淋的撒滿夜叉池;斷浪怔怔的瞥
著滿地被他扯斷的人頭,再看了看自己那雙扯斷無數人頭的手!本來面容死靜的他亦不禁深
深動容︰

    「我……終於明白……」

    「難怪玉前輩……花了這麼多年……浸身在夜叉內,他……不單要增強功力報仇,還要
讓……這種可怕功力……所帶來的邪異殺意……平息……」

    是的!玉三郎曾對斷浪提及,若人浸身在夜叉池內一日一夜,雖亦能吸取天藥神效暴增
功力,而且容貌亦不會產生醜惡變異。

    但這種暴增的功力亦僅能維持一日一夜,而且太快抽身而出,身心都會無法適應功力的
變化,將有可能走火入魔,心志步入邪道;而此刻的斷浪,也真的驟生這種不能控制自己的
邪念。

    再者,適才他僅是浸在夜叉池內一段短短時間,他暴增的功力在一式「火麟蝕日」之
後,已然用盡;此際的他,若要再增強功力,便必須══

    正式浸入夜叉池內一日一夜!

    然而,陷害聶風與斷浪的秦寧秦佼已死,藏著鐵屍雄蠶的那個皮囊,亦掛在兩丈高的樹
幹上,對斷浪來說已是垂手可得,斷浪還增強功力幹什麼?

    不!他仍要增強功力!

    因為事情還未徹底解決!

    雖然鐵屍雄蠶已到手,但斷浪還未能用「它」來救玉兒;緣於明晚子正一到,若他及聶
風不能將雄蠶交回雄霸,作一個圓滿交待,聶風勢必會被雄霸挑斷手筋腳筋,成為廢人!

    故此,為救聶風,為救玉兒,更為成全玉三郎,斷浪將會……

    斷浪驀然抬首一望掛在樹幹上的鐵屍雄蠶,復看紅得像在熱烈歡迎他加入的夜叉池,終
於幽幽的道︰

    「夜……叉……池……」

    「我適才僅是……浸身在你之下一段短短時間,便已不能……自……已……」

    「我知道,若我……要浸身在你之下一日夜,恐怕我縱能增強功力,縱能……外貌不
變,我的心,之後亦會……」

    「步向邪道!」

    「但……我斷浪這卑微沒用的一生,也只有聶風……一個兄弟,也只有聶風一個……好
朋友,我……決不能讓他……被雄霸挑斷手筋,我甚至已不怕死,那……即使我的身心步入
邪道又如何?」

    「為了風,我斷浪即使走火入魔成為邪鬼,成為全天下全武林的公敵,但這又如何了?
這又如何了?我══」「不!」

    「悔!」

    對!他不悔!死已經最可怕了,斷浪既不怕死,又有什麼比死更可怕?

    除非是失去一個他最敬重的兄弟,他才會害怕……

    斷浪說到這裡,收拾好一切,又從那個布袋內一把抽出數條蜈蚣往嘴裡送,右腿更陡地
先踏進夜叉池,口中還淒然笑道︰

    「哈哈!夜叉池!我來了!我斷浪又下來了!」

    「我忽然發覺,原來夜叉池你也並非十分可怕,最可怕可鄙的並不是你,而是法理不分
的……

    」

    「江湖!」

    「江湖,才是世上最可怕的地方!哈哈哈哈……」

    淒然的狂笑聲中,斷浪終於整個人投進血紅的夜叉池內!他分明已清楚自己將會變為怎
樣,他分明已知道自己這樣做的下場……

    但他依然不顧!

    他最願念的只有聶風!

    還有玉三郎所受的多年痙痛苦!

    以及玉兒數千個不見光明的朝暮!

    可是,斷浪縱然完全不顧自己會變邪的下場而自投夜叉池,此刻的他又那會想到,正因
為他今日的不顧一切,終於在許久之後,他還會成為他最敬重的最好兄弟……

    聶風之敵!

    到頭來徒令聶風嗟歎一句══

    從來情義……

    倍多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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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訣別也是朋友

一日夜後。

    很快便到了日盡之時══

    午夜子時。

    今夜,也可能會是世上其中兩個難得的朋友……

    緣盡之時!

    斷浪……

    聶風……

    已快接近子正,風雪依舊漫天,天色更濃黑得如同斷浪的前程;三分教場之上,已陸續
有無數門下魚貫入場。

    因為幫主雄霸曾經揚言,今夜聶風與斷浪都必須於三分教場之上,在天下門眾之前,向
雄霸為已失去的鐵屍雄蠶作一個圓滿交待,否則,聶風將會為庇護斷浪,而接受他應得的公
審、懲罰!

    既然幫主有令所有門下必須到三分教場見證此事,天威難犯,徒眾們又那敢不從?就在
距子時還有一盞茶時分之前,所有門下「幾乎」已齊集於教場之上!

    說是「幾乎」,只因還有五人未到!

    這五人就是══

    步驚雲!

    秦寧秦佼!

    聶風!還有斷浪!

    步驚雲向來都對任何人或事愛理不理,從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他對此事或許並無
多大興趣,遲了出現甚或完全不出現,雄霸亦絕對不足為奇!

    然而,向來視斷浪為「眼中釘」的秦寧父子沒有出現,雄霸倒是有點奇怪;不過,即使
他倆不出現亦毫不礙事,反而,今晚的主角兒「聶風」與「斷浪」還未現身,倒是大出雄霸
意料之外。

    他不期然眉頭一皺,問在旁的秦霜及文醜醜;

    「霜兒,醜醜,快近子時,風兒與斷浪那小子,為何還不現身?」

    秦霜深恐雄霸又再多怪責聶風一分,忙不迭為聶風解釋︰

    「師……父,風師弟……昨晨受了三百多鞭,早已皮開肉綻,他……受創非輕,或許正
因如此……才會遲來,風師弟……他不會是有心的……」

    雄霸道︰

    「那斷浪呢?斷浪那賤種又為何遲來了?」

    秦霜這次倒真是啞口無言;一來是他私下並不認為斷浪是賤種,相反更很欣賞斷浪與其
風師弟間的友情,他真不知該如何在他亦尊亦敬的師父面前為斷浪申辯!二來,是自從昨夜
之後,天下會的人赫然再也未見過斷浪,不知他去了哪裡,故秦霜亦無從回答!

    然而秦霜雖無法回答,文醜醜卻乘機插嘴,嘻皮笑臉的道︰

    「嘻嘻!幫主,依屬下愚見斷浪可能早已畏罪潛逃了,否則又怎會整整一日夜不知所
蹤?可憐風堂主今夜還要為他受罰呢!屬下早說過斷浪這小子蛇頭鼠目,並非可信任托付的
人了!唉,想不到真的給我文醜醜言中……

    文醜醜此言本為奉承雄霸,誰知雄霸聽罷卻是一點高興的意思也沒有,他斜斜一瞄文丑
丑,道︰

    「醜醜,如今你這樣說斷浪未免言之尚早。依老夫看,斷浪未必就會捨得下風兒而畏罪
潛逃,不過;」「倘若子時一過,丑時一到,斷浪仍未出現的話,那他便真的會連累風兒
了!」

    「因為老夫這次絕不會偏私!任何人包庇偷鐵屍雄蠶的人,都══」「必須接受重
罰!」

    斷浪為何仍不出現呢?他不是不惜一切浸身夜叉池內,也要增強自己回來救聶風的嗎?
難道他如今還浸在夜叉池內未能功成?

    不!他早已離開夜叉池了!此刻的他,原來正在……

    *******************************

    這裡是天下會的一個亂葬崗══

    天葬場!

    這個天葬場既是一個亂葬崗,亦即是說,葬在此地的人根本不受尊重,故在他們死後,
天下會眾便把他們棄屍此地,任蟠踞此地的老鷹們吸食他們的屍體。

    而這些被棄屍滿地的死者之所以不受尊重,全因為,他們生前盡皆是══

    雄霸敵人!

    這就是雄霸敵人的下場!

    這些年來,雄霸不斷剿滅大幫小派,許多不服的門派幫主,更被擄回天下嚴刑逼降,且
還有許多人受不了殘酷無比的酷刑而慘死,他們的屍首被仍在此天葬場,多得堆成一個個的
山丘,也養肥了這帶的老鷹們。

    可惜,近數年已甚少有人敢不歸降,故天葬場亦甚少派上用場,這裡的老鷹們亦隨之無
屍可吃,變得瘦骨嶙峋,終日無精打彩似地,只是……

    今夜,似乎又有食物給它們送來了!

    鷹眼永遠最銳利,飢餓已久的鷹眼更為銳利百倍!老鷹們驀然發現,在距天葬場數百丈
外的一條小徑之上,正有一條人影徐徐步近!

    是天下會送屍體來了?

    老鷹們登時食指大動,垂涎欲滴,興奮得展翅亂拍,然而當這條人影逐漸接近之時,它
們忽然感到有點不對勁!

    來的好像不是一個尋常的天下徒眾!

    來人的每一步,竟深深烙在積滿冰雪的路上盈尺之深,那些雪,似被一股熱烘烘的火勁
融掉,而來人的身上竟散發著一股無窮熱力,遠遠已把老鷹們烘得喉乾舌燥……

    啊!來人竟似把地獄之火也與其一起帶來!

    他,像是把整個火地獄也帶上人間!

    「呱」的一聲!縱是天寒地凍,老鷹們也無法忍受這愈來愈近的火熱煎熬,猝地紛紛展
翅高飛而去,這個火熱的來人朝滿天受驚的飛鷹一望,不由苦澀一笑,對老鷹們沉吟道︰

    「我,真的已變得那麼可怕嗎?」

    「鷹啊!你們可知道,人最可怕的地方並非力量,而是人的心……」

    是的!他,已變得非常可怕!縱然他的容貌未有絲毫改變,他如今深藏的力量,不但唬
得滿天鷹飛,更唬得風雪也不敢接近!

    所有飛近的冰雪,都在他三尺之內給他那股火灼感覺融掉了!

    他正是══斷浪!

    斷浪再次在天下出現,是否表示,他已在夜叉池功成出關?他已有足夠的力量解決今夜
一切?

    他既已回來天下,又為何不先上三分教場?而前來這個天葬場?

    斷浪前來這裡,全由於他要在解決一切之前,先見一個人。

    玉!三!郎!

    卻原來,自從秦寧父子往斷浪馬槽搜索玉三郎不遂之後,斷浪為防萬一,便將玉三郎藏
在天葬場附近一個極為隱蔽的山洞內;這天葬場向來陰風陣陣,屍骸遍野,人跡罕至,絕對
是一個可以讓便創乏力的玉三郎,慢慢回復功力的安全地方!

    而此刻的玉三郎,正在那個隱蔽的山洞內閉目行功,斷浪早前曾給他服下十五顆「氣轉
心丹」,雖已令他受的重創在這數日內逐漸痊癒,惟他依舊無法使出半分氣力,仍然動彈不
得,他必須盡快回復功力解決自己的問題,他不想再負累斷浪,不想這本來可以前途無限的
大好青年,為他及玉兒毀了寶貴前途!

    可惜,要待他回復功力,至少也在一個月後,實在是太遲了!

    斷浪,今夜會先用他自己的方法,解決所有問題……

    倏地,玉三郎在閉目調息之間,只覺山洞內驀然充斥著一股熱力;這股熱力似曾相識,
緣於在他過去藏身夜叉池的歲月中,每次他因夜叉池增強功力之後,全身都會散發著火股熱
勁。

    但,如今的他渾身乏力,又何來熱勁?他不期然心中一懍,睜目一看,終於發現散發這
股熱勁的人,此刻竟已無聲無息地站在他的跟前!

    斷浪!

    「斷……兄弟?」玉三郎乍見此刻一臉木然的斷浪,當場心知不妙,更見他渾身不獨在
散發熱勁,且還能如此無聲無息地出現於他跟前,修為明顯暴升,他有一個極不詳的預感,
愣愣的問斷浪︰

    「斷……兄弟,不見……一日一夜,你為何……看來……像是……不同了?難道……難
道……你……?」

    已經不用再難道了!語聲方歇,斷浪斗地上前,一把按著玉三郎下顎,一把已從懷中掏
出一瓶物事,「拍」的一聲!便將瓶內物事全傾進玉三郎嘴內……

    瓶內物事甫一入喉,玉三郎已知是什麼東西,震異的瞥著斷浪,問︰

    「是……你僅餘的……十五顆……氣轉心丹?」

    「斷兄弟,你將氣轉心丹……全給我服下,那你憑什麼……為自己療傷?」

    一直木然的斷浪,看著玉三郎雖然重創乏力,卻仍然異常關心他的樣子,終於有回少許
表情,他慨然答︰

    「玉前輩,你自己身負不共戴天之仇,更傷重乏力,身陷天下險境地,卻依然如此關懷
我斷浪,斷浪實在相當感激;只是,也許我已用不著氣轉心丹了……」「因為,我已經和前
輩一樣,成為……」

    「夜!」

    「叉!」

    此語一出,玉三郎登時心頭一沉!雖然他適才已覺斷浪身上火勁有異,但還是不敢肯
定,如今經斷浪親口承認,玉三郎益發難掩滿臉震驚,他怔怔的問︰

    「什麼?你……已成為夜叉?你……已去過……夜叉池了?斷兄弟,你……為何……
要……這樣做?」

    斷浪苦苦一笑,答︰

    「因為要治癒玉兒姑娘的眼睛!」

    「還有,我更要救我的兄弟══聶風!」

    他說著從懷中取出那個藏著鐵屍雄蠶的皮囊,方才續說下去︰

    「玉前輩,斷浪已將鐵屍雄蠶弄到手,相信玉兒姑娘的眼睛快可重見光明,她可以繼續
追求她自己的理想;然而,在拿這條雄蠶回去救玉兒姑娘之前,我還必須帶它去見一個
人!」

    「誰……?」

    「雄霸!」斷浪直截了當的答︰

    「若我今夜不能帶著鐵屍雄蠶,在三分教場向雄霸交待,風便會被他挑斷手筋腳筋,成
為廢人!但若我帶著雄蠶往見雄霸,如果仍是功力平庸的我,根本便絕不可能再取回雄蠶救
玉兒姑娘,所以,我不得不借助夜叉池暫時增強自己,因為我必須向雄霸表明雄蠶是我斷浪
所取,與風無尤,然後還有能力逃出雄霸的追擊,回去救玉兒姑娘……」

    原來,斷浪不惜犧牲自己,是如此用心良苦?玉三郎聞言更是為斷浪不顧自己的行為而
震驚︰

    「不……!斷……兄弟你……怎能……不顧……自己而要成全……我和玉兒?你這樣與
雄霸反目,以後……便不能再與……你的好朋友聶風一起了!你……不若就將……雄蠶交回
雄霸,救回聶風……算了,你……決不可以……為我們……那樣做!絕……不……可……
以!」

    斷浪又是幽幽一笑︰

    「可是,前輩,斷浪已在夜叉池浸了一日一夜,早已變為夜叉,已經來不及……回頭
了……」

    「不……!還來得及!你雖然已浸身夜叉池……一日夜,但……只要你不催動……你暴
增的力量,這股力量……便會在一日夜後……自然散去,而……你的心……便不用步向……
邪道;斷兄弟,真……的!只要你……不用那力量,你……真的仍有回頭……之路!」

    眼見玉三郎千央萬求自己別去,別要因用了夜叉池力量而走火入魔,斷浪實在非常感
動,只是,他的══心意已決!

    他霍地背轉身,不再看玉三郎的臉,語調又回復木然;

    「前輩,人生在世,有些時候,都會身不由已!但在我斷浪短短十多年的生命中,卻實
在有太多身不由已的事!而今夜,卻是我真的有機會由自己意思去決定自己該幹的事,該走
的路!那管這條路可否回頭!我相信若風知道我肯立志走自己的路,他……也會非常高
興!」

    說來說去,斷浪還是為了聶風!為了令聶風真心的高興,他才如此堅決當一個有主見的
人!

    「前輩,雖然你總是說你和玉兒連累了我,但,其實斷浪卻要衷心的多謝你們!遇上你
們,是我斷浪的運氣,因為我一直渾渾噩噩過活,直至你們出現,方才令我斷浪這個沒出息
的傢伙,有機會挺起胸膛反抗一直將我貶為賤僕的雄霸!令我有機會可以戰得像個真正的═
═男人!」

    「我爹當年對我的期望儘管甚高,但我知道,在他老人家的心裡,無論我能否名揚江湖
或揚眉吐氣都不要緊,也許最重要的,是他希望我能活得像個男子漢!」「所以,縱然我仍
有回頭之路,但回頭之後只會訟我再像賤僕般苟且偷生,與其如此,倒不如活得轟轟烈
烈!」

    「正如前輩曾對小時候的玉兒姑娘說過,人,只能活一次,所以一定不能══活錯!」

    不錯!人只能活一次,又怎可活錯?又怎可苟且偷生?玉三郎當場不知該再如何勸服斷
浪,而就在他怔忡之間,一直沒有回頭看他的斷浪已開始興步離去,且還對他說了最後一番
話。

    「前輩,你已合共吃下三十顆氣轉心丹,相信不出一月,你便可回復功力,那時你便能
回去與玉兒姑娘圍敘。」

    「如果那時斷浪仍能僥倖不死,甚或未有變邪,也許我們還會有見面之緣,但相信這已
經不太可能了,所以,如果我這次最後都不能親自拿雄蠶送給玉兒姑娘,那希望你能在再見
玉兒姑娘之時,為浪向她說一聲,我……斷浪多謝她為我所造……的面譜,可惜……」

    「我不能讓她再撫我的臉,讓她再造……另一個更細緻的臉譜了……」

    「請你代我向她……說聲……對不起;是……我……辜負了她!」

    此語方歇,斷浪的人已隨聲冉冉遠去;玉三郎看著斷浪遠去的身影,他只覺對這個與他
萍水相逢、即又肯仗義幫忙他和玉兒的小子萬般不捨;這樣的一個男孩,他真的可以忍心讓
他白白送死?即使他真的能在為聶風澄清清白之後殺出重圍,他的身心也勢必步入邪道……

    一旦步入邪道,他,便將會失去一切,甚至失去他一生最重視的朋友……

    可是,縱然玉三郎不忍斷浪因他及玉兒受到負累,他如今渾身仍使不出半分氣力,甚至
舉步維艱,他應該如何辦?

    「斷……兄弟……」

    玉三郎正感不知所措之際,瞿地,一個念頭飛快閃過他的腦海,他突然記起一件他差點
忘了的事。

    他終於知道自己該如何辦?

    ***********************************

    風雪依舊嗚咽。

    彷彿,風和雪也在為今夜即將面臨訣別的友情而哭泣。

    聶風整夜坐在「風閣」窗前看著漫天的風雪,彷彿也能聽得懂風雪的嗚咽泣訴,本來甚
少憂慮的他,也不期然湧起陣陣忐忑不安。

    快將子時,聶風本應早已抵達三分教場會見雄霸,惟是,他此時此刻卻猶留在「風
閣」,只因為,他仍在等。

    等一個最令他放心不下的好弟弟══斷浪回來!

    緣於昨夜斷浪前來向他道歉之後,斷浪赫然整夜失蹤了!

    聶風當然不認為斷浪會畏罪潛逃,他絕對相信自己沒有錯看斷浪!他只是擔心,一心要
陷害斷浪的秦寧父子,會否又有其他卑鄙手段要害他?因為秦佼兩父子,也在昨夜失蹤了!

    饒是聶風曾身中三百多鞭,遍體鱗傷,他還是忍著滿身重傷,在這日之內四出苦尋斷
浪,可惜,任他找至傷口再度迸裂,任他找至力竭聲嘶,直至黃昏時分,斷浪還是蹤影無
覓,最後,聶風惟有回到風閣裡等。

    蓋因他深信,斷浪若真的無恙回來,他一定會先來「風閣」與其會合,再一起上三分教
場面見雄霸!

    「風……少爺,算了。也許,斷浪……已自行上了三分……教場,你……還是別太擔
心;你……為擔心他,今日已整天……飯水不沾,整個人失魂落魄,你何苦……這樣折磨自
己?不若……先吃些東西,才再上……三分教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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