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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lovebaby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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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單飛雪] 追你好辛苦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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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5 01:50:13 |只看該作者
  最後打動祖穎的,竟是因為柴仲森剃了個可笑的發型。詭異啊~~柴仲森坐在地,不知該感到高興還是悲哀。就因為這原因?就這麼簡單?

  在另一頭的房間裏,薛剛呈大字形,呼呼大睡,渾不知他命令設計師剃出的發型,間接決定了女兒的感情。假設他醒來得知這事。怕是要對天抗議!

  「命運啊,我真是不懂你啊!」

  *  *  *  *  *  *  *  *

  柴仲森愉快地回家去,他胸腔盈滿著愛,就在剛剛,那間老屋裏,古老的榻榻米地板上,祖穎答應跟他交往。柴仲森撇下鴨舌帽,快樂令他忘了可笑的發型,愛情令他在大街上昂首闊步。

  太值得了,他甚至感激起幫他剃發的造型師。

  頭發會再長,發型可以換,但祖穎只一個,祖穎愛他比什麼都重要。柴仲森此刻覺得飄飄然,像踏在雲上,還有點茫茫然,像喝醉。不敢相信,追她追那麼久,就在剛剛美夢成真,多不可思議啊!他恍惚地走在深夜的街道上,路燈亮著他的身影,他微笑地不斷回想剛剛祖穎說的話,一次次復習,不嫌煩。

  她說:「我愛你。」

  她說:「我們交往吧?」

  她說:「要是交往順利,結婚吧。」

  她說:「我其實很喜歡你。」

  她說:「就算你頭發禿了,變胖變腫,我想我還是喜歡你,因為你真的好好。」

  然後祖穎問他晚上吃什麼,然後祖穎關切他跟她爸爸都聊些什麼,然後她問他晚上有沒有吃飽?他說有點餓,她就泡了一碗面給他吃。薛小弟也嚷餓,可是泡面只剩一包,祖穎把小弟推開,搶了泡面只泡給他吃。

  那泡面的滋味啊,因為是祖穎泡的,特別香啊!

  柴仲森回家後,很興奮,睡不著,已經半夜兩點,他在床上輾轉反復,睡不著啊,怕明天醒來一切是夢,於是下床,打電話給阿J。

  「喂?  」阿J,被吵醒.聲音有濃濃的睡意。

  「是我。」

  「少爺?」

  「我成功了。」

  「耶?」

  「她答應跟我交往了,她愛我。」

  「咦?薛小姐?」

  「是,你知道今天發生什麼事嗎?我現在睡不著……」半夜兩點,阿J被逼著聽柴仲森發情,得意地重復當日經過,聽到耳朵痛,聽到睡著了,柴仲森還在講!

  「她說就算我變胖變腫,她還是會喜歡我,你懂嗎?我想,她其實已經愛了我很久……阿J?阿J?」

  響應他的是阿J的鼾聲。可惡,竟然睡著了。

  柴仲森掛了電話,躺在床上,那個心喔,還是興奮地怦怦跳,靜不下。不行不行,這麼值得紀念的日子,怎麼可以不寫下來?

  柴仲森掀開枕頭,取出日記,拿了鋼筆,將祖穎的每一句話記錄下來,這樣就不怕忘記,可以隨時拿來看,一直高興到老。

  *  *  *  *  *  *  *  *e

  這個晚上,有人也睡不著。薛家姊弟倆,在客廳思量,分享彼此心事。

  「我看得出來妳又在感動了,妳一感動起來,我就覺得很頭痛。」說話的是薛小弟。「而且我覺得妳一感動,男人就會嚇得跑光光,妳看妳,妳的毛病又犯了。」

  「有嗎?」

  「妳在幹麼?」

  「織毛衣啊。」祖穎邊說話邊編織。

  「離冬天還很久。」薛小弟提醒。

  「一天織一點,到冬天他就可以穿了啊!」在愛的魔力下,祖穎如入無人之地,渾身宛如閃著一圈粉紅光,充滿感性與愛心。

  薛家動冷哼:「剛剛才決定交往,離現在不過四小時,妳已經開始打毛衣給他穿,妳會不會太熱情?」

  「會嗎?」

  「會。」

  祖穎捧著毛線團,靦腆地笑。「如果是你,你能不感動嗎?」那麼英俊的男人,為她理平頭。

  「感動歸感動,要了解一個人得長期相處,懂嗎?不要盲目衝動,投入得太快,所謂日久見人心,姊,妳要冷靜。」

  「你在幹麼?」換祖穎問小弟。

  「妳看不懂?」

  「幹麼折衣服?」

  「喔,我要收拾一些衣服走。」薛小弟拖出行李箱,將折好的衣服放進去。

  「你要去哪?」

  「去跟李蓉蓉同居。」

  祖穎揪住小弟耳朵。「剛剛對我說的話,我原封不動還給你!」

  薛小弟嘿嘿笑。「趁老爸不在,我要落跑,等他醒來我恐怕走不了。」

  「就會說我?你愛起來比我更誇張,你給我差不多一點,冷靜,坐下。」拿出姊姊的威嚴,指著地板要小弟乖乖坐好。

  薛小弟從來就不怕姊姊,所以他沒乖乖坐下,倒是打包的動作更快了。「姊,蓉蓉是個好女孩,我不能辜負她,我要負責。」

  祖穎愣住,哈哈大笑。「你在說那個李蓉蓉嗎?」像在說什麼十八歲少女咧,人家比他大好不好?

  「我要去照顧她,她很笨,作息不正常,又常熬夜,不會煮飯做菜,我要去照料她的生活,分攤她的工作。」

  祖穎笑岔了氣,指著地。「坐下坐下,你先坐下。」

  薛小弟盤腿坐下。「妳最好不要阻止我,不然我跟妳斷絕姊弟關係!」

  「你不是勸我不要投入太快?」

  「我沒有投入太快,我暗戀蓉蓉很久了,我愛她。」

  「好,爽快。」祖穎拍拍弟弟的肩。「問題是,同居不是辦法吧?」

  「是,所以我打算下個星期跟蓉蓉求婚。姊,妳覺得這怎樣?」薛小弟從口袋掏出個絲絨盒子,打開,鑽戒閃著光。

  「真的還假的?」祖穎取來鑽戒瞧,薛小弟表情很驕傲。

  「當然是真的,我存了兩年的錢,全敗在這上頭了。姊,她會不會嫌太小?我本來想刷卡買更大的,但是我不想負債,這樣不好。」

  「看不出來你這麼浪漫……」祖穎瞅著鑽戒笑瞇瞇。

  「姊,妳不要看蓉蓉當老板,一副很精的樣子,她其實很呆,需要人照顧,她少根筋,常讓我很擔心……」薛小弟義正辭嚴地說著。

  祖穎看著小弟認真的表情,覺得這話挺熟悉。她搖頭失笑:「男人、男人哪。」是不是一愛上誰,就覺得那人非要靠他照應?祖穎將鑽戒放回盒子裏。「放心,戒指很漂亮,她會喜歡的。」

  「要結婚時,我會通知妳。」

  「你不跟爸商量?」

  「先讓他冷靜幾天,我會用電話跟他商量,免得他一氣,又想揍我。」

  「你都想清楚了?真的要跟她結婚?結婚是一輩子的事,不能兒戲,結了就不好離了,你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嗎?」祖穎先將最壞的說給小弟聽。「她大你好幾歲,會老得比你快喔,將來她身體不好。你要照顧她 ,還有你們的興趣嗜好都合嗎?長久相處,行嗎?」

  「妳很 唆喔。」薛小弟起身,拖了行李告辭。「姊,妳今天不要回家,留著等爸醒來再走。」

  「是,丟給我善後,是吧?」

  「姊,我會報答妳的。」

  「哼哼哼!」祖穎冷笑。「我本來還想先走的。」看來只好硬著頭皮等老爸發飆了。

  「姊,妳先幫我跟爸說一聲,讓他有心理準備。」

  「好啦。」

  薛小弟拖著行李走向門口。「掰嘍。」

  「你怎麼過去?」

  「蓉蓉在外面等我。」

  「咦?」原來兩人都計劃好了啊。「掰掰。」祖穎跟小弟揮揮手。

  薛小弟回頭問:「妳一個人沒問題吧?」

  「本來很有問題,但是因為你的問題比我大,所以呢,我想老爸不會太罵我,他會先罵你。」

  「喔。」有道理。「不用太感激我。」

  「滾吧, 唆。」

  小弟揮揮手走了,一副為愛往前衝的瀟灑樣。

  祖穎關門,到父親房間,幫呼呼大睡的父親蓋被。然後將家裏收拾幹凈,又替父親熬了一鍋排骨粥,搞定後,天已經蒙蒙亮,再過兩個小時該出門上班了。

  她整晚沒睡,但是呢,心情很好。她去衝個澡,振作精神,並開始計劃,中午打電話叫柴仲森跟她吃飯,晚上問柴仲森要不要看電影,啊,萬一他找她去他家,要不要答應?糟了,該不該先回家一趟,換新的性感小褲褲?祖穎想到自己臉紅透。

  祖穎寫了字條,簡單地交代一下弟弟的行蹤,叫父親先不要擔心,這才拎了包包出門。

  真是美好的一天喔,身上還帶著肥皂香,祖穎步伐輕快,剛走到街口,一輛賓士車堵住去路,車窗按下,祖穎看清來人,驚呼出聲。

  「柴仲森?你怎麼來了?」

  「來接妳上班,打去妳家沒人接,猜妳是還在這,快進來。」

  感動哪,祖穎開門坐進去,柴仲森將車子駛向出版社。

  「妳有黑眼圈喔!」柴仲森笑她,祖穎瞪他一眼。

  「你以為只有我有嗎?」

  這兩個傻瓜徹夜未眠哪!

  「昨晚說的話妳記得吧?」柴仲森提醒她。

  祖穎笑盈盈地說:「記得記得啦。你先停車,我買份報紙。」

  車子在便利商店停下,祖穎下車進商店,繞了一圈,買了三明治當早餐,到報架抽了一份報紙,天天看報注意藝文版的動向,也是她的固定工作之一。

  祖穎回到車內,拉開咖啡罐讓柴仲森喝。打開報紙,開始瀏覽。

  「妳沒睡吧?幹脆請假一天。」柴仲森擔心祖穎。

  祖穎忽地揪住報紙,罵道:「Shit!」

  「幹麼?」柴仲森看她盯著一則新聞,表情嚴肅,便將車子駛向路旁停住。「我看看。」

  「姜綠繡的新書被影射抄襲。」祖穎扔了報紙。「陳士同,我要找這個寫評的算帳!」祖穎取出電話,開始聯係各路人馬。「他最好給我拿出證據,Shit!Shit!讓姜綠繡看見就糟了。」

  美好的一天,讓這個陳士同毀了。

  *  *  *  *  *  *  *  *e

  在祖穎灌了三大杯超濃的咖啡後,藍鯨的法律顧問——沈律師趕到,與祖穎和主編開會。

  看過書評後,沈律師說:「寫評者用了可能、也許等字眼來影射姜綠繡的小說中,冰塊這個橋段是模倣美國偵探小說作者梅紗克蒂的書……這是規避法律責任的字眼,我不主張提出控告。」

  「祖穎,不可能告得成啦,這種事常有,這些人狡猾得很……」主編揉著太陽穴。

  「喔,加上『也許、可能 。就可以亂寫嗎?這還有沒有公道啊?」祖穎發飆。

  沈律師說:「通常遇上這種事,也只能自認倒霉。」

  主編嘆氣。「我也是這麼跟她講的,可是她堅持要問你。」

  祖穎氣嚷:「我去過姜綠繡家裏很多趟,她因為怕受影響,根本不看偵探小說,這是巧合!這對她不公平。」

  「還有個辦法——」沈律師建議:「妳可以打電話到報社抗議,請他們轉告寫評者,發一篇道歉啟事,或是幫姜小姐刊一篇自清的啟事。」

  「我不同意。」主編想得比較遠。「沒有把握的事鬧大了,後患無窮。祖穎,妳先安撫姜綠繡的情緒。」

  「她不接我的電話。一定是看過書評了,覺得很嘔吧。」

  散會後,祖穎透過認識的媒體人,打聽到陳士同的電話,她打電話過去,下一刻,編輯部成戰場,只聽得祖穎震天響的怒罵聲,罵得左右編輯都怔住了。

  「我是姜小姐的編輯,請問你今天刊載的文章內容,是基於什麼樣的證據,影射姜小姐抄襲?」

  「姜小姐某橋段與梅紗的小說相似。」陳士同也不是省油的燈。

  「你指的是冰塊這個橋段嗎?」

  「我只是說可能,我並沒有使用肯定的語氣。」

  「既然不肯定,表示你沒有十足的把握是吧?既然沒十足的把握,要影射別人抄襲,刊到報紙上,為何不先跟出版社求證?作者的名譽在你眼中這麼廉價嗎?」

  陳士同低笑著,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麼機車的編輯。「有這麼嚴重嗎?如果寫任何一篇評論都要先問過作者的編輯,那麼我保證編輯們會被煩死。」

  「如果知道作者會被這樣糟蹋,我相信編輯們情願被煩死。」

  「妳想怎樣?」

  「二天內刊登道歉啟事。」

  「不會吧?!」陳士同又笑了。「既然有本事出書,就要有雅量接受公評,這是消費者的權利。」

  「你還有良心嗎?你問心無愧嗎?你花幾百塊買的書,是作者花兩年的時間寫出來的心血。你幾句話,就將人家苦心經營的橋段說成抄襲,不覺得自己過分?」

  他還是無所謂地說一句:「我覺得妳無理取鬧。」

  「很好,我讓你見識什麼叫無理取鬧!」祖穎掛電話,張編輯過來安撫。

  「祖穎,算了啦。」

  李編輯也過來勸:「這種事沒得解啦。」

  祖穎拉開抽屜,搜出糖吃,順手將滿桌的報紙、文件掃進提袋裏。

  「我一定要陳士同道歉。」提袋甩上肩,祖穎要去堵陳士同,可是有個人先一步擋在門口。

  「妳跟我進來。」總監將祖穎拉進辦公室。

  「我剛剛接到報社主編的電話,她代陳士同向我們道歉了,妳不要去鬧事。」

  「然後呢?要不要發個文章還姜綠繡清白?」

  總監覷著祖穎。「妳從事這行幾年了?應該知道做編輯的,人脈有多重要,犯不著為個作者搞壞關係,況且人家已經主動道歉了。」

  「我不能接受。」

  「這種事以前又不是沒發生過,我跟律師也談過了,除非告他毀謗,但勝訴的機率很低,有必要嗎?」總監覺得祖穎小題大作。

  「這次不一樣。」祖穎扔了提袋坐下。

  「哪不一樣?」

  「這個作者不一樣,她是完美主義者,妳不了解,我很擔心……」

  「妳說姜綠繡啊?我剛剛已經請快遞送花給她,表達出版社的立場,妳再勸勸她看開點,請她去飯店吃個飯,或是由出版社招待她出國去散心,妳覺得怎樣?」總監思量著。「就說她的書銷量好,出版社想犒賞她的辛勞。」

  「我知道了。」祖穎拎了袋子離開。

  「祖穎?」總監追出來。「我說的妳有沒有聽進去?」

  「有啦。」祖穎氣呼呼回座位。「沒天理,真是太沒天理了。」祖穎嚼著糖,氣憤難消。

  「總監怎麼說?」編輯們過來問。

  「叫我不要搞壞關係。」

  「總監是為妳好,犯不著為一個作者得罪報社吧?」編輯們試著開解祖穎,沒有人希望事情鬧大。

  *  *  *  *  *  *  *  *

  姜綠繡拿了剪刀,將陳士同的文章剪下。

  陽光灑落桌面,映著報章的鉛字,一字字,怵目驚心。她邊看邊發抖,電話不住地響,祖穎不斷留話!

  「喂?姜小姐?我是祖穎,我知道妳很冤,妳在家嗎?我們可以談談嗎?請妳回電話給我,我很擔心。」三個小時後!「姜小姐?我祖穎啦,我在妳家門口,妳方便開個門讓我進去嗎?」

  姜綠繡回望門口一眼,不理會。

  祖穎繼續打電話。「姜小姐?我祖穎啦,我買了蛋糕,放在妳家門口,妳在家吧?幫我開個門吧,我很擔心……」

  姜綠繡趴在桌上,將那篇文章撕碎。隨即拉開抽屜,將寫稿搜集的資料也拿出來剪個粉碎。跟著就什麼都不想做了,她離開座位,躺在沙發上,懶懶地看著窗外搖曳的日影……


第九章

  下午五點,柴仲森一起床,就打電話找祖穎。

  「妳在哪?」

  「嗐~~」

  「還在煩書評的事?」

  「真教人沮喪。」祖穎無精打採的。

  「吃飯沒?我們去牡丹樓吃,妳不是最愛吃那裏的叉燒飯?」

  「喔。」

  「那裏的珍珠奶茶也不錯。」

  「嗯。」

  「我過去接妳,妳在哪?」

  接到祖穎後,柴仲森帶她到牡丹樓吃飯。

  用餐中,他驚訝地瞪著祖穎,她臉上恍惚的神情令他不禁微笑。祖穎正在表演特技,她手裏拿著筷子,頭不停點著,雙眼都瞇起來了……唉,她打瞌睡。

  「祖穎?祖穎?!」柴仲森好笑地喚著她。

  「喔。」祖穎醒來,睜著迷蒙的大眼睛問:「幾點了?」

  「幾點?妳正在吃飯。」他掐掐她的臉。「快吃。」

  捧起碗,叉燒飯沒吃幾口,她又開始恍神,頭一點兩點三四點地點下去,都快點進碗裏了。

  柴仲森喚她:「祖穎?祖穎?」

  「喔。」醒了,她揉揉眼睛。「對不起。」

  「對不起?」他笑了,幫她盛湯。「喝湯吧,喝點熱的,精神會好一點。」

  「對,喝湯。」祖穎托著臉,舀湯喝。「真沒意思……」

  「不要再想了。」

  「辛辛苦苦做了書,人家隨便就扣上抄襲的大帽子。」

  看著她沮喪的模樣.柴仲森很心疼。他坐過去,用非常溫柔的手按摩她的肩,試著消除她的疲勞。

  「妳太累了,吃完飯,好好休息,其它的事明天再說。」

  「可惡,還沒辦法告他!」祖穎望住柴仲森。「我很氣,不過我真累,累得沒法氣了……」她懶懶地撐住臉,嗓音沙啞,有著濃濃的困意。

  他莞爾地說:「是,也沒力氣稱讚我的新發型了。」

  祖穎笑了。「不是說了?很帥啊。」

  他撥開她微亂的發絲,深切而憐惜地看著她。「祖穎,姜綠繡的事妳要想開,不要太在意。」

  「我很想去揍陳士同。」祖穎懶洋洋地瞄著他。

  「祖穎,妳想睡的模樣真性感。」他努力轉移她的憤怒。

  「那這樣呢?」祖穎捧起碗,咬了一大口叉燒飯。

  「這也性感。」他忍不住微笑。

  「我現在精神渙散。」祖穎舔掉嘴角的飯粒。

  「看得出來。」

  「我實在吃不下,我們走吧!」祖穎穿上外套。

  柴仲森牽住她的手,去櫃臺結帳,走出餐廳,祖穎忽然往下倒,柴仲森實時攬住她——

  「祖穎?」他沒聽見她的回答,倒是聽見鼾聲。她睡著了?!

  祖穎靠著他手臂,閉著眼,昏睡了。

  很好,昨天扛薛伯伯,今天扛他女兒。柴仲森失笑,橫抱起祖穎,不顧旁人好奇的眼光,將祖穎一路抱到車上,帶回家。

  *  *  *  *  *  *  *  *

  阿J正在打掃主子的家,清理庭院時,見主子抱著薛小姐進來。

  「她怎麼了?」

  「把門關上。」柴仲森一路將祖穎抱進屋裏,放到床上,幫她蓋了被子,跟著就站在床邊欣賞她的睡容。她睡得很無辜,他笑得很高興。

  阿J溜進來,問:「她生病了?」

  「噓!」他示意阿J噤聲,愛寵地看著祖穎悄聲說:「她睡著了。」

  主僕走出房間,柴仲森輕掩上門,阿J看在眼裏,覺得好笑。

  「少爺,我現在知道你怕什麼了,你就怕薛小姐。」

  柴仲森瞪阿J一眼,他拉拉袖口,清清喉嚨。「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但是院子還沒掃完。」

  「我自己來。」

  「垃圾還沒打包。」

  「我會弄。」

  「你是少爺,怎麼可以讓你倒垃圾?」

  柴仲森瞪他,冷冷地說:「再不滾,就把你當垃圾扔掉。」

  「喔。」了了,少爺想跟薛小姐獨處。阿J一邊款東西,一邊嘀咕:「早知道啦,見色忘僕。」

  「在念什麼?」柴仲森好笑地青他一眼。

  阿J嘻嘻笑告辭了。門一掩上,柴仲森立刻動作——

  他拉開抽屜,將多年收集的各國蠟燭搬到餐桌,點燃。在到酒櫃前,挑了最名貴的香檳,進廚房敲了幾個碎冰塊,一齊擱在銀色冰桶裏。

  打開冷凍庫,取出頂級的霜降牛肉,放在流理臺解凍,準備煎牛排。等等!柴仲森挽起袖子,在流理臺前,沉思起來。

  只吃牛排太膩了,水果,嗯,做水果盤。刀拿來,紅的蘋果、綠的芭樂、暗紅櫻桃、傃的草莓、黃色柳丁,迅速切好了排在盤裏,美得像畫,活色生香,光看著就是種勾引。

  柴仲森滿意了。等等!又想起來了,祖穎吃飯時愛喝晶晶奶茶,他取出手機,CalI阿J:「幫我買兩杯晶晶奶茶過來。」

  掛上電話,踅回客廳,柴仲森站在餐桌前瞅了一會兒,決定重新換張桌巾。他點了印度檀香味的熏香燈,這才進浴室,刮胡子,洗了澡,換上休閒服,放了輕音樂,坐在客廳沙發,優雅地抽起雪茄。

  聽著音樂,想著伊人醒來,與他共進晚餐,柴仲森的笑容不自覺加深。

  阿J拎著奶茶走進來。

  「奶茶放哪?」喝!阿J愣在玄關,瞪著屋內。他才閃了多久?有沒有三小時?這屋內是燈光昏黃,香氣彌漫,桌上蠟燭閃耀,香檳、水果盤,擺設得真浪漫哪!還有那個沙發前,主子慵懶地吞雲吐霧,樂聲飄揚,氣氛真是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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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5 01:51:20 |只看該作者
  主子回頭,朝阿J微笑。「你來啦?」

  阿J瞇起眼。「你太誇張了,少爺。」太明顯喔,擺明今晚想跟薛小姐幹麼。柴仲森凜容,指著廚房吩咐:「奶茶放冰箱。」

  「喔。」阿J走進廚房,嘀咕著走出來。「薛小姐還沒醒啊?」

  「快了。」柴仲森抬頭望鐘,已經睡了五個多小時。

  「你們打算整晚喝酒不睡嗎?」

  「問那麼多幹麼?」

  「少爺,太積極會嚇跑女生。」阿J好心提醒。

  「胡說什麼?我坐在沙發抽雪茄,哪裏看來積極了?」

  又點蠟燭又放熏香燈,搞得這麼浪漫還不積極?阿J嘿嘿笑著走了。

  因為阿J的話,柴仲森決定取來本書,偽裝成看書的樣子,掩飾心裏的想法。

  其實心裏想的都是差麗的祖穎,他想著,待她醒來已經很晚,肚子一定餓了,然後煎牛排給她吃,再留她過夜,然後聽音樂飲香檳,跟著兩人開始情不自禁,然後就會在床上發生一點事情。最後滿足地抱在一起睡到天明。

  該死!柴仲森合上書本,好笑地敲敲腦袋,為自己許多色情的想法感到罪過。但他情不自禁,對祖穎想入非非,一想到她正睡在自己的床上,他的身體就起了反應。

  而時間分秒流逝著,十二點,雪茄抽完。淩晨一點,冰桶流汗,冰塊融成水了。兩點,水果盤的水果褪色了。三點,柴仲森走進臥房,決定喚醒佳人。

  他站在床邊,瞅著祖穎,她睡得很熟。柴仲森蹲下,托著臉,望著祖穎,她輕輕打鼾。

  唉!氣餒。他知道他的床很舒服,是國外進口的床墊,但……柴仲森嘆氣。

  他渴望佳人醒來,與他度過浪漫的夜。他已經布置好餐桌,準備與她共進晚餐,他喜歡與她徹夜長談,再跟她纏綿到天亮。

  他是個健康的男人,面對心愛的女人,他的欲望蠢蠢欲動,但……

  床上,祖穎翻了個身。

  醒了?!他湊身打量她——沒,沒醒。她抱著枕,埋在床褥間,睡得好極了,像只無尾熊抱著尤加利。

  「祖穎?」他雙手撐在床,俯望她。伸手輕輕搔著她的臉,她的臉好嫩。

  祖穎皺眉,拍開他的手。

  他莞爾。舍不得吵她。唉,他也躺下了,感到沮喪,又覺得好笑。愚蠢,白忙一場,她只想睡覺。

  柴仲森聞著祖穎的香水味,聽著她的呼息,他的眼皮漸漸沉重了,臉靠著祖穎的肩,他也困了。

  時鐘滴答滴,客廳裏熏香燈吐著香氣,盤裏水果顏色黃了。廚房流理臺上,頂級的霜降牛肉美味正在流失中。

  可是臥房床上,柴仲森跟薛祖穎,在窗前稀微的月光裏,睡得很沉;而窗外,院裏的植物,生氣勃勃地朝天空伸展,靜靜地生長茁壯。

  *  *  *  *  *  *  *  *

  城市另一端,薛剛瞅著一張相片,氣得發抖。這個不孝子,剛剛竟在電話裏跟他頂觜。

  叫他回來,他就說他要結婚。叫他冷靜,他就在那邊長篇大論說什麼是真愛。罵他瘋了,他竟然罵老父固執。兩父子一言不合,互掛對方電話。「唉!」薛剛揉揉眼,抬頭瞅著墻上愛妻的遺照。「兒女大了,都不聽我的。」相片裏,愛妻微笑著,倣佛在告訴他,算了吧,年紀一大把,還為兒女操心。薛剛躺下,瞅著手裏的相片。

  相片裏,祖穎跟家勤手牽手站在陽臺邊。祖穎留著妻子剪的西瓜頭發型,大大眼睛,一臉聰明樣。家動理平頭,憨憨地,站姊姊身旁,矬矬地笑,還咬著棒冰。背景是那年夏天午後的陽光,拍照人是他的牽手,已故的亡妻。

  「嘻!」薛剛將相片按在胸口,都是他最親愛的人。薛剛喃喃自語:「老伴,我看那個柴仲森要拐走咱的女兒了,家勤被個大他好幾歲的女人騙走,這兩個都要離開我了,我怎麼辦?」

  薛剛難過地睡著了,窗簾揚著月光。他思念的妻子來到夢裏,她微笑著,歲月並沒有在她臉上添了痕跡。她坐在床邊,俯過來,手輕輕撫著他布滿皺紋的老臉。

  薛剛望著愛妻,她的笑容真溫暖。

  「老婆,我想妳。」在夢裏,他哭得像個小孩。

  *  *  *  *  *  *  *  *

  清晨五點,祖穎驚醒,彈坐起來,有只手臂橫在腰上。她轉頭,看柴仲森睡在身旁,而窗外,天藍著。

  祖穎伸個懶腰。小心地移開他的手臂,躡手躡腳下床,走出房間。時鐘顯示著五點,天吶!她昏睡了這麼久,連怎麼來他家的都沒印象。

  祖穎看見餐桌上,燃盡的蠟燭,不涼的香檳,兩只高腳杯,幹幹凈凈的沒使用過。盤子裏,擺放整齊的水果都黃了。祖穎納悶了半晌,走進廚房,發現流理臺上退了冰的霜降牛肉。

  這下子她意會了,有個人準備這些,醞釀浪漫的晚餐約會。然後,那個人想必等不到她醒來,沮喪地連衣服也沒換,就這麼睡著了。祖穎撐著流理臺,忍不住笑起來,她可以想象柴仲森鬱卒的表情。

  祖穎進浴室,洗了澡,出來後,找了橡皮筋將頭發扎起,精神奕奕地將餐桌上黃了的水果倒掉,拎了冰桶進廚房,抽起香檳,將水倒掉。拿流理臺退冰了的牛肉,取出砧板,拿菜刃,唰唰唰地很快將牛肉切片。

  她打開冰箱,看見兩杯晶晶奶茶,她笑了,心裏一陣暖。搜出洋蔥西紅柿,開始料理。

  六點,祖穎將牛肉湯倒進陶缽裏。

  七點,天亮了,屋外麻雀在歌唱,柴仲森還沒醒,祖穎該上班了。她走進房間,望著床上酣睡的男人,他睡得像小孩。

  祖穎俯身,在他臉龐輕輕印上一個吻,又幫他蓋好被子,這才拎起皮包出門。穿過院子,石道旁小白花搖曳,像在對她笑。柴仲森親手栽植的花草奇樹。散發著清新的氣味。

  祖穎抽掉門栓,站在柴仲森家門外,雙手環胸,怔了一會兒。

  她搔搔頭發,拉拉襯衫。她踢踢門檻,又抓抓手臂。這幾年她從沒遲到,從不請假!她月月拿全動獎,全副精神放在工作上。這幾年總是鬧鐘一響就起床,起床立刻趕公車,奔向出版社報到。這幾年她總是睡不好、吃不好,都為了工作……她一直很有鬥志,這麼拚覺得很值得。

  但是,昨天姜綠繡的事令她很受打擊,而昨夜在柴仲森家裏,她卻睡得出奇地好。此刻在這日光燦燦的清晨,涼風習習,她心裏忽冒出疑問——「我真正要的生活是什麼7  」

  汲汲營營追求,求的又是什麼?所謂的成就,有時卻如此不堪一擊,這般脆弱。然後,破天荒地,頭一回,她決定請假。

  祖穎將塞在信箱裏的報紙拔出來,夾在腋下,返回屋裏。

  她又蹲下。摘了三株小白花,進屋後找了玻璃杯插好,放在餐桌上。

  然後她挽起袖子,又係上圍裙,這次她用充裕的時間,煎了法式蛋餅,打了鮮奶油,淋上去。拿了蘋果、小黃瓜、高麗菜做沙拉,她先泡過鹽水,這樣不論擱多久,顏色都不會褪。

  八點半,餐桌布置完畢。

  祖穎滿意地笑了,靠著餐桌,她摸摸小白花。為心愛的男人做料理,這一直是她最喜歡的啊!

  祖穎撥電話到出版社,報備一聲,然後坐在餐桌前,攤開報紙,等柴仲森醒來。

  柴仲森醒來,床畔伊人無蹤,他怔怔地坐起來,墻上掛鐘顯示九點。祖穎去上班了?柴仲森又躺下了,心中失望,昨天計劃要與伊人度過浪漫的夜晚,結果她睡得太沉,等她醒來,卻換他睡著了。

  忽然他聽見外邊傳來紙張翻閱的聲音,有人?柴仲森下床,推開門,正好祖穎抬頭。

  「早啊!」祖穎笑了。

  看著她,柴仲森驚訝得說不出話,他後退一步,注視著她。

  此刻,陽光亮著客廳,餐桌上擱著一杯小花,一盤盤美食,空氣浸著奶油香,而最教他驚訝的,是坐在桌前的薛祖穎。她面前攤著報紙,坐在那裏,天經地義的,倣佛是他的伴侶。

  他難以形容心中的感動,他高興到覺得自己將永遠記住此刻,沐浴在晨光裏她柔美的模樣。

  「妳沒去上班?」他的嘴角浮起淡淡的笑容。

  「我請假,想跟你吃早餐。」她能明顯地感受到他的愉悅,即使隔著一小段距離。

  祖穎掀開陶缽的蓋子,起了一冽蒸氣。「喏,我用你的牛肉煮了西紅柿牛肉湯。」接著,指著一盤盤餐食介紹:「法式蛋餅、三明治、生菜沙拉、還有咖啡,你洗完臉快來吃。」

  他交疊雙臂,背靠著房門,發出嘆息。「我今天是交了什麼好運?」

  *  *  *  *  *  *  *  *

  吃早餐時,他們聊起薛小弟的感情。「所以我弟弟離家出走了。」

  「其實妳爸沒那麼可怕,他只是寂寞。」他熱絡地看著她。「真難得,工作狂也請假?」

  祖穎睨著他笑。「是誰昨晚弄了那麼多吃的,我不留下幫著吃行嗎?」

  「妳昨晚睡得好熟,我不忍心叫醒妳。」他問:「怎樣?我的床睡起來很舒服吧?妳要是喜歡,天天歡迎妳來睡。」

  「謝謝喔,我家的床也不賴。」她抬起秀眉,嘴角隱含笑意,然後她嘆道:「我今天忽然有種感覺,覺得工作真沒意思。」姜綠繡的事,令她很沮喪。

  「這叫做職業倦怠症。」發現她唇邊沾了奶油,他不動聲色地,低頭切著蛋餅。「祖穎。」

  「嗯?」

  「今天想做些什麼?」

  「唔……很少這個時候放假,不知道。」祖穎咬著叉子。「不如你給點意見吧?」

  「沒問題。」柴仲森撇下刀叉,走向她,按住她雙肩。「那麼先從這裏開始。」他低頭,舔去她唇邊的奶油,然後貼在她耳邊輕言細語,引起她一陣愉快的顫抖。

  「做了這麼美味的早餐,理應得到獎賞~~」他溫柔的口氣倣佛愛撫。

  祖穎眨了眨眼,她聞到刮胡水的氣味,淡淡的麝香味。他吻她的鼻尖,輕咬她的上唇,兩人鼻尖觸在一起,看著彼此。

  「昨晚躺在妳身旁,我滿腦子想著一件事,妳要不要聽?」柴仲森眸光閃著可疑的火花。

  「嘿!」祖穎身子一低,溜開了。溜得遠遠,指著他笑著說:「你乖乖吃早餐。」

  那熾熱的眼神囂張地暗一不著他的想法,害祖穎心慌意亂。「我已經吃飽了。」

  他繞過桌子要逮她,祖穎溜到另一邊。

  「你還沒喝湯喔。」她像個老師,故作嚴肅的口氣。

  「過來。」他雙手撐在桌面,盯著她笑,聲音平靜,溫暖而親昵。

  他一身雪白的休閒服,貼身的上衫刻畫出他的肌肉線條。

  她望著他,他是這麼英氣勃發,充滿自信與優雅,他正對她溫柔地笑著,可是他眼裏的閃光卻令她不敢輕舉妄動。

  「妳過來,我不會對妳怎樣。」可是他的表情像是打算對她怎樣。

  「你想幹麼?」她笑盈盈地問。

  「只是想抱抱妳。」

  「只是抱?」她對他挑起一眉。

  「妳說呢?」他微笑地盯著她問:「除了抱,還想要什麼?」

  她被他慵懶口氣,和那雙肆無己心憚的眼神,惹得忐忑不安,臉頰紼紅。她低頭,緊張地撥撥頭發。「唔,我覺得……我們的對話越來越曖昧了喔。」

  柴仲森狀似無聊地撫了撫桌面,低垂著眼,嘴角勾著一抹笑,表情像在思量什麼。

  祖穎看他用指尖,描著桌面紋路,聽見他低沉性感地說——

  「難得妳有時間,不如……」抬頭,他提議道:「我們來玩遊戲?」

  「遊戲?」祖穎納悶。「你是說下棋?還是?」

  「官兵捉強盜的遊戲。」

  「什麼?官兵捉什麼?」他眼裏的狡光令她感到不妙,搖頭說:「聽都沒聽過。」她有預感,肯定不是什麼正經遊戲。

  「妳不知道啊……」柴仲森懶洋洋地研究起自己的掌紋,漫不經心地說:「妳不知道官兵捉強盜?這遊戲就是官兵捉到強盜後,便可以對強盜為所欲為……」

  「喔,了了。」她饒富興味地盤起雙手,橫抱胸前,甜滋滋地笑問:「那誰當強盜誰當官兵呢?」

  「妳當強盜,我當官兵。」

  「我就知道!」她頭一仰,哈哈大笑。

  她的笑容令他目眩神迷。她朦朧的眼睛、玫瑰色紅唇、玲瓏有致的身軀,令他蠢蠢欲動,腦袋升起很多罪過的想法。想帶她去暗處做愛,和她在床上纏綿一世,抱著她柔美的嬌軀,浪費千萬分鐘,慢慢清楚她的底細,探索她的敏感地帶,愛撫她的每一吋,像個勤勞的耕人,在她身上耘出自己的領域。

  他想到各種愛她的方式,以及她在他身下嬌喘的模樣,或是她雙手抓在他背脊的刺痛感,而他深入她,沉入她柔軟的身體……

  她覷著他笑。「你給我安分點!」她的表情暗示著她知道他在想什麼,瞧他那炯炯的帶侵略性的目光,倣佛他已經用那雙眼睛,愛過她的身體。

  但她的警告威脅不了他,他慷慨地說:「嘿,妳有十秒的時間可以逃。」

  她搖頭笑,抗議:「請問,為什麼當強盜的是我?」

  他理所當然地答:「因為妳偷走很多屬於我的東西。」

  「有嗎?」她故意用力眨眨眼,令他明白他的話多沒道理。她不知道因眨眼而揚動睫毛的動作,也令得他想入非非。

  「有。妳偷了我的心、我的時間……」他熱絡地注視著她,想象那細密纖柔的睫毛觸在皮膚的感覺,想象她在他身下融化,想象自己用各種手段,令她甜膩而潮溼,她快樂地放棄抵抗,乖乖由他擺布……

  祖穎瞇起眼睛,問:「柴先生,我好心做一大桌菜喂飽你,你現在竟然跟我討起債來,你有沒有良心?」好,要扯大家一起扯。

  「一客早餐,不足以彌補我的損失。」他的視線集中在她的嘴上,想著要怎麼品嘗那甜美豐潤的雙唇。

  「捉到強盜你想怎樣?」

  「喔。」他眉一挑,黑色的眼睛放肆地在她身上瀏覽,瞧得她心慌意亂。「對付頑劣的強盜,當然要嚴厲懲罰。」

  「懲罰?你不要鬧了。」她駭笑,不當回事。

  他目光一凜,提醒她:「妳有十秒。」談話結束,他動手脫上衣,扔在地上。

  祖穎瞠目,看見一副古銅色的強壯體魄。「喂喂喂,別鬧喔!」她慌得脹紅了臉。

  「一、二、三……」柴仲森緩緩地解下左手腕的表。「四、五……」

  還真給她數咧!祖穎拔腿就奔,瘋了、他瘋了!

  「八、九、十!」他笑望那往門口奔的膽小鬼。故意惡狠狠地說:「跑快點,官兵來了!」

  她的手剛觸上門把,身後一股熱氣襲來,跟著一雙有力的手臂,從她身後圈抱住她的腰,將她抱回。

  祖穎駭笑,掐打著腰上的手。「柴仲森,我生氣了!你幼不幼稚?」

  「抓到妳了。」將她扳過來。

  他們面對面,他將她托抱在腰上。她的雙手只好撐在他的肩膀上,身體貼近的地方。能清楚感受到他的欲望。

  「你鬧夠了沒?」祖穎掐他耳朵。「放我下來。」

  他熱絡地看著她,口氣傭懶地問她:「現在……妳想從哪裏開始?」

  她聽到他聲音裏的愛撫,心怦怦怦地撞在胸坎上,背脊興奮地酥麻,令她意識到自己其實期待……期待他的碰觸,甚至是,興奮地被他抓住。

  祖穎眼色迷惘,臉頰紼紅地俯望他。親密地感覺著,抵在她下腹,那突兀的、硬熱的、他身體的某部分。

  她圈住他的頸子,在他臉龐親了親。「柴仲森……」她神情迷惘地低喚著他的名字。

  他眼色一暗,將她放低,湊過來,他的嘴與她的唇。親昵摩挲。

  「我不放妳走了,今天……妳是我的。」他低啞地、霸道地說。熱的呼息,噴在她臉頰頸彎,令她全身毛管債起,興奮得不能思考……

  他抱她回房,將她拋在床。

  然後她怔坐在床上,知道將要發生什麼事了。這念頭令她身體燙,呼吸好亂。她還猶豫著,該下該?真的要?她忐忑地思量著,怔怔地看他走到窗前,唰地將窗簾拉上。

  她驚呼:「你幹麼?」

  柴仲森走向房門口,壓下門把上的鎖。那「噠」的一聲,害她更緊張了。

  「喂?」她眼底流露出驚慌。

  他輕描淡寫地解釋:「阿J有鑰匙,我不希望被打擾。」他從容地走到書桌前,抓起電話,將電話線抽掉。

  「你夠了喔。」搞得像真要將她軟禁似的,要不是他們熟,真要誤會他是變態。

  他將電話線拋在地上,懶洋洋地說:「妳沒看過電影嗎?當男女主角打得火熱時,就會有電話、門鈴、不速之客打斷他們……」他覷著祖穎,勾起嘴角,問:「妳緊張?」

  「有……有嗎?」

  「那幹麼抱著枕頭?」

  「呵……」祖穎將枕頭牢抱在胸前。他說他們曾做過,但那次她醉得不省人事,一點印象也沒有。這次看著他赤裸著的、精瘦結實的上身,想到他們要做的事,她口幹舌燥,豈止緊張,簡直快歇斯底裏了。

  終於,他們走到這步,要一起做愛……祖穎咽了咽口水,和這個英俊的男人?讓他的身體壓在自己身上?讓那雙大大手掌覆在皮膏?祖穎呼吸困難了……

  剛剛,她清楚感受到,他抵著她下腹的硬物有多可觀,那……那會不會弄痛她?她呼吸紊亂,頭昏腦脹,不知道自己是興奮多些,還是恐懼多些?偏偏,他慢條斯理地籌備作案現場,又關窗、又關窗簾,他鎖門,還拔電話線,現在……

  祖穎目瞪口呆,老天,他不知道害臊的嗎?還是對自己的身材太有自信?她看見柴仲森正低著頭,緩慢地抽去腰間的皮帶,將皮帶拋到床上。

  喂,祖穎瞇起眼睛,這皮帶拋放的位置很怪喔……

  他動作優雅,緩慢地褪去長褲。

  祖穎眼睛睜得更大了,她心臟咚咚咚,懷疑自己快腦中風。他比她想象的還……還……雄偉?不,碩大?不,巨大?不不不,天啊喔天啊,祖穎蒙住眼睛。

  她生平第一次找不到精準的詞句描繪,她懷疑自己已經開始神智不清了。她一定是,不然怎麼會乖乖地坐在這裏等著跟他亂來?

  柴仲森好笑地欣賞她手足無措的尷尬模樣,惡意地強調:「妳知道的,我喜歡聽音樂,所以房子特別注重隔音設備,等一下妳要是很快樂,不用壓抑……」

  砰!祖穎扔來枕頭。他朗聲笑了,彎身拾起枕頭,放在床上。

  他走向她,在床邊坐下,他的重量令床往下塌,祖穎緊張地抓緊床單。

  他健美的體魄,一塊塊結實精瘦的肌肉,展示著這副身體蘊藏的力量,害她眼睛不知該放在哪,心臟就快蹦出胸腔。她羞怯地輕咬下唇,不看他。

  他靠近,湊身來吻她。「我想要妳……」他俯過來,雙手往下握住她的雙足,使力一拽。

  她驚呼著,往後躺下。

  「柴仲森?」她不確定,她還想考慮,但他沒給她後悔的機會。她心悸地看他橫過身來,掃住她的手腕,身軀壓到她身上,那鋼鐵般強硬的身體,沉沉地貼著她,然後他執行他的懲罰,懲罰這偷走他心的女人。

  這甜蜜的懲罰,激情而瘋狂,這熱情之火,將兩人帶往極樂的殿堂,困在這小天地,憑本能放縱原始的欲望。

  他們相互愛撫對方的身體,感受對方皮膚的溫度,探索彼此身體每一處……直到再不能忍受,抱著對方從高處墜落,滿足地擁抱著,平息心跳……

第十章

  激情後,他們懶懶地躺在床上,有一句沒一句地瞎聊著。

  柴仲森撫著祖穎的發楷,祖穎枕在他的手臂,讓他圈抱著。她懶洋洋地卷在他的臂彎裏,戳戳他的胸膛。「你老實說……」

  「說什麼?」

  「上次我喝醉,我們沒做,對不對?」經過方才激烈的性愛,她不信喝醉時他們曾做過,如果有,她不可能沒印象。

  「嘿~~」他抓起她的手,咬了咬她柔白的指尖。「妳連指頭都性感……」

  「不要轉移話題。」

  「祖穎……」柴仲森作勢要啃她的脖子,祖穎幹脆按住他的瞼。

  「不說實話,我要生氣了,我們都這樣了,沒必要瞞我吧?」

  他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笑望著她。「那天妳真的喝醉了,我也真的看見妳的胎記。」

  「到底那晚發生什麼事?」這是個謎,她要搞清楚。

  「妳跟我喝酒,妳醉了,我就送妳回家啊。」他一臉誠懇的樣子。

  「然後呢?」她挑起秀眉,覺得有下文。

  「然後妳醉了,一直笑,好可愛。」他的食指親密地描著她彎彎的眉。

  「再來呢?」她追根究柢。這次絕歪議他唬瞬過去,要問個清清楚楚。

  「妳說很熱,要洗澡。」

  「哦?」很好,到此為止,還算合理。祖穎繼續逼問:「跟著呢?」

  「我幫妳在浴缸放了水,然後妳當我的面開始脫衣服。」

  「嗄?」祖穎推開他,坐起來。「我會這樣?」

  「還要聽嗎?」柴仲森側躺,手撐著臉,懶洋洋地笑望她。

  「好、我脫衣服,然後呢?」丟臉喔。

  「我知道妳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在幹麼,所以很紳士地提醒妳。」

  她瞄著他,看見他的眼睛閃爍著笑意。「你是說……你有阻止我脫衣服?嘿,那為什麼還會看見我的胎記?」很矛盾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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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5 01:51:42 |只看該作者
  「妳很豪爽地扒掉上衣,又開始脫褲子,我立刻問妳,要不要我出去?」

  「耶?」

  柴仲森好笑道:「那時妳坐在浴缸邊緣,忙著和妳的牛仔褲打仗。」

  「我?我幹麼跟牛仔褲打仗?」

  「妳喝醉了脫不下來啊,我又很紳士地問妳,要不要幫忙?」

  祖穎覷著他。「有這回事?」

  「妳還是不理我,努力脫褲子。」

  「喔~~」祖穎指著他鼻子罵:「我懂了,所以你幫我脫,你這個色狼!」她踢他的腿。他呵呵笑,將她攬入懷裏。

  「我沒有,真的,我還挺有禮貌的,我只是站在旁邊看。後來發生了一件很不得了的事,差點把我笑死!」

  祖穎開始回想那晚的情況,開始懷疑該不該讓柴仲森繼續說下去,那晚她好像出了很多糗。

  柴仲森覷著她。「還要聽嗎?」

  她按捺下住好奇地說:「好,你說,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不就脫褲子嘛!

  「妳手忙腳亂,褲子扯到腳踝就脫不下來,結果用力過猛,屁股一滑,往後栽到浴缸裏……」

  祖穎瞠目結舌,想象著那個白癡畫面。

  柴仲森很懷念地回憶著:「我趕快把妳從水裏撈起來,褲子溼了,絞住妳的雙腳,妳還吃了幾口水,一直罵Shit、Shit、Shit!你說我能怎麼辦?撇下妳不管嗎?只好把妳放在地上,幫妳脫褲子嘍……當然不只褲子,將妳脫光光,好心地把妳放進浴缸,幫妳洗頭啦、擦澡啦,把妳當女王那樣伺候著。最後怕妳著涼,我還很好心地挑了衣服幫妳穿好,把妳抱去床上睡。」

  「我以後不敢亂喝酒了……」祖穎臉頰臊熱,覺得很窘。

  他微笑著,拍拍她的臉。「妳那天心情不好。」

  「因為有個作者沒交稿,人又跑了,我快氣死了。等等!」祖穎瞪住他,又想起來了。「好,你好意幫我,但為什麼後來變成我要求跟你結婚?嗄?這是你亂掰的吧?」

  「這也是妳說的。」

  「不可能!」祖穎拽著棉被,跳起來,站在床上,瞪著他。「我都喝醉了,連褲子都脫不好,怎麼可能還跟你求婚?」這就太扯了。

  柴仲森雙手盤在腦後,笑著說:「我把妳放進浴缸泡澡,泡沫很多,妳就笑了,我真可憐,蹲在浴缸旁伺候妳,幫妳洗頭,妳一直笑呢。」

  「這跟我問的無關喔。」

  柴仲森笑得很賊。「然後我就問妳啦,我說,祖穎我們結婚好不好?妳說,好。我又說,我發誓要的只有妳,娶的人只會是妳,我要妳不準反悔,妳又……」

  「我又笑著說好,對不對?」

  「對。」

  「Shit!那是因為我醉了,不知道你在問什麼!」祖穎作狀要踩他。「你狡猾,這是詐欺!」

  柴仲森握住她的腳踝。「不好嗎?我覺得我們很適合……」

  祖穎蹲下,瞧著他。「柴仲森,說真的,你覺得我們能在一起一輩子嗎?」

  「可以的。」他拉她下來,摟在懷裏親吻。「妳別伯,可以的,我保證。」

  等等~~有電話響了!

  兩人一齊望向門口——祖穎的手機響著。

  柴仲森嘆氣。「我就說吧……」親密的時候總有殺風景的鈴聲幹擾。「不要接。」他圈緊伊人。

  「不行,搞不好是公事,搞不好有作者找我!」工作狂本性難移,拽著棉被跑去接電話了。

  「喂?」

  「祖穎,快、快打開電視!」是總監。

  「幹麼?」

  「姜綠繡自殺了……」

  *  *  *  *  *  *  *  *

  柴仲森載祖穎到出版社,一路上,祖穎異常沉默,她咬著手背,眼裏的淒惶令他擔心。

  新聞已經發布消息,姜綠繡服大量鎮定劑,在今早五點十五分過世,享年三十三歲。

  這位長期撰寫懸疑小說的作者,竟用了最平常的手段,草草結束自己的生命。姜綠繡是個棄嬰,在教會設的孤兒院長大,許是因為這身世,間接造成她孤僻、缺乏安全感的個性。諷刺的是,也正因為這孤獨的宿命,令她敏感、多疑,觸發寫作的才華。除了寫稿,她沒做過其它工作,寫書是她生命的全部。

  姜綠繡的書迷得知姜綠繡自殺的消息,趕到報社,嚷著要陳士同負責。

  陳士同也立刻召開記者會,表達遺憾。但這能挽回什麼?陳士同還找來姜綠繡多年來看診的精神醫師,證明姜綠繡早有厭世的念頭,好為自己開脫。

  「姜綠繡沒其它的親人,我要幫她料理後事。」祖穎腦袋飛快地轉著。「她信基督教,等一下我要聯係教會……對了,要找個不錯的教堂幫她辦告別式……臺北有哪幾間不錯的?」祖穎喃喃地說著。

  「祖穎,我會幫妳。」柴仲森揉揉她的頸子,她繃得很緊。

  「我昨天……如果堅持進她家就好了,就不會發生這種事……」

  「這不是妳的責任。」

  祖穎怔怔地望著擋風玻璃,玻璃後的世界一如往常,陽光、柏油路、人和車,熱鬧喧嘩著。

  她想到當自己跟柴仲森纏綿時,姜綠繡一個人在家,服下鎮定劑,她孤單地、靜靜地離開人世。想到這,她面色發白,寒毛直豎,姜綠繡就這樣倉促地決定了,決定放棄這世界……祖穎眼睛朦 了,揣想著!從姜綠繡眼中望出的世界,和她的世界應該不一樣吧?

  「如果我更敏感點,夠關心的話,我會知道,我可以阻止的……」祖穎苦澀道。從姜綠繡開始懶得出門,懶得打掃,逐日消瘦,就該察覺到她的異狀了……

  「祖穎,妳只是她的編輯,妳做的已經夠多了。」柴仲森試著安撫她的情緒。

  「為什麼會這樣?」祖穎蒙住臉,顫抖著,卻哭不出來,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了。

  「妳聽我說,妳回出版社處理後續問題,我去幫妳聯係教會,打聽基督教的告別儀式,好嗎?」

  祖穎點頭。

  「傍晚我去接妳下班。」他的聲音很溫柔,令她慌亂的心緩緩地鎮定下來。

  他又說:「聽話,不要自責,不要亂想,我會幫妳,好嗎?」

  祖穎流下淚,她又點了點頭,像個乖巧的孩子,她現在不想堅強了,她好累好累,覺得好沮喪。

  「難得妳這麼乖。」他說。

  她笑了,跟著痛哭起來。柴仲森將車子駛向路旁停住,解開她的安全帶,將她攬進懷裏,大大的手掌一下下摩挲著她的背脊。

  「祖穎,不哭……」嗓音如斯溫柔。

  祖穎埋在他的胸膛哭泣,想著——假如姜綠繡身旁也有像柴仲森這樣溫暖的人,她會不會改變決定?會不會覺得這世界仍算可愛?

  也是在這時,祖穎發現,自己是個幸運兒,身邊有個男人,這樣寵她。

  *  *  *  *  *  *  *  *

  出版社氣氛低迷,一個牛皮紙袋躺在祖穎的桌面,那是姜綠繡請快遞送來的。裏邊有封信,注明姜綠繡想要的葬禮儀式,還有張支票,是請托祖穎代辦後事的費用。望著姜綠繡娟秀的字跡,想到這是最後一次看到她的字,祖穎淚流滿思。

  祖穎:

  謝謝妳,我看過新書了,知道妳很用心,封面很美。

  我以為這是我出道後,最滿意的作品。但諷刺的是:竟在幾年前,便有內容雷同的著作問世。

  也許太陽下本就無新鮮事,我想得到的橋段,別人也想得到吧,實在掃興。

  祖穎,為了寫作,我忽略太多事了,幾乎只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也難怪,男友一個個跑掉。我是慣於寂寞了,但跟我作伴的人就可憐了,怕跟著我會很孤獨。

  祖穎,我以前總以為寫出個什麼曠世鉅作,就算成功。

  但怎樣才算滿意?一個人的才華有限,近幾年怕失敗,被完美追著跑,尤要立足在水平上,人就患得患失,一點批評都覺得難堪,像針扎在心上。

  我受不了這戰戰兢兢的感覺。我實在倦了,我也不想敏感,但就是沒辦法不理、不受傷。

  祖穎,我想遠行,想永遠地休息了,妳可不要追著我討稿子啊,以後可是沒有了喔。我再也不用苦惱了,再不用寫稿了,以後我沒新故事了,誰還能批評我?

  最後這幾年,我的朋友只剩妳了,所以後事拜托妳。

  祖穎,其實每次妳來,我都很開心,看妳活蹦亂跳,很有活力,好象都不會累。不像我,我對什麼都懶了,灰心著。

  說實在的,我很羨慕妳。

  妳有柴先生關注的目光,而我,有的只是個虛名。

  附上一首詩,我的告別式,只要詩,不要冗長的廢話。還有啊,可別給我來那套瞻仰遺容的爛事,死了還要給大家瞧,我受不了。

                   綠繡親筆

  祖穎嘆息,收好信。

  姜綠繡說錯了,她也會累的,譬如這時,發生這種事,她倦了。

  *  *  *  *  *  *  *  *

  姜綠繡的告別式,選在一個晴朗的周末,會場用盛開的百合花布置。

  親臨現場的,多是出版界名人,還有姜小姐的書迷。祖穎主持告別式,柴仲森找來阿J和他的朋友們在場幫忙。

  空氣彌漫著淡淡的花香,祖穎穿著黑色套裝,襟前別著百合花,她站在臺上,簡短地向與會者致詞,並簡介姜綠繡的著作。

  然後,對著麥克風,她目眶殷紅,哽咽道:「……遵照姜小姐的遺願,我在此,為她念首詩,向她道別。這是波蘭女詩人辛波絲卡寫的『廣告 。」

  柴仲森將記著詩的卡片,遞給祖穎。祖穎紅著眼,一字字朗誦,她難過的表晴,令他揪心,他站在她身旁,講臺後,他緊握著她的手,給她支持。

  祖穎一字字清晰地說:「我是一顆鎮靜劑,我居家有效,我上班管用,我考試,我出庭,我小心修補破裂的陶器——你所要做的只是服用我,在舌下溶解我。你所要做的只是吞下我,用水將我洗盡。」

  忽然群眾低呼,一只白鴿從窗口飛進來,停在講臺邊。祖穎怔住,淚奪眶而出。白鴿咕咕地啄了啄講臺,停住不走,像等著祖穎念詩。

  臺下眾人竊竊私語,感到不可思議。

  是妳嗎?綠繡?祖穎拭去眼角的淚,繼續朗誦——

  「我知道如何對付不幸,如何熬過噩訊,挫不義的鋒芒,補上帝的缺席,幫忙你挑選未亡人的喪服。你還在等什麼——對化學的熱情要有信心。」

  祖穎頓了頓,深吸口氣,又說:「你還只是一位年輕的女子,你真的該設法平靜下來。誰說,一定得勇敢地面對人生?把你的深淵交給我——我將用柔軟的睡眠標明它,你將會感激,能夠四足落地。把你的靈魂賣給我。沒有其它的買主會出現。沒有其它的惡魔存在。」

  在祖穎輕軟略帶沙啞的嗓音裏,臺下眾人低著頭,或哽咽,或啜泣。白鴿咕咕地聽祖穎將詩念完,祖穎收好詩卡,凝視著白鴿,伸手摸它,它卻啄了一下她的指尖,像討厭被碰觸,它振翅,飛走了。

  柴仲森摟住祖穎,接替剩下的工作。他對賓客們陳述葬禮進行的方式,謝絕瞻仰遺容的手續,然後神父接過麥克風,帶領大家吟唱詩歌,在莊嚴肅穆的氣氛裏,結束葬禮。

  *  *  *  *  *  *  *  *

  姜綠繡的葬禮妥善地完成後,祖穎正式向出版社遞出辭呈。

  「妳要去哪?有別的出版社挖妳嗎?」總監很驚訝。

  「做得好好的,幹麼辭職?」主編詫異。

  「我累了。」祖穎婉拒出版社的慰留。「我想好好休息一陣子。」最後祖穎在老板的堅持下,辦理留職停薪,開始放大假。

  她的假期全讓柴仲森安排,她不用動腦,全心當個跟班。

  柴仲森將雨人的行李打包好,帶祖穎去坐火車。

  「要去哪?」

  「去流浪。」

  他們跳上火車,非假日時間,火車裏空蕩蕩,柴仲森拉著她穿過一節節車廂。

  「流浪?真的嗎?」

  「真的啊。」他回頭,對她笑了笑。

  「流浪到哪?」祖穎納悶。

  「有目的地就不叫流浪了。」他牽著她的手。

  祖穎停步,指著走道旁的座位。「我們的位子在這裏!」

  「不,我不坐。」

  「是這裏沒錯啊!」祖穎核對票根,但柴仲森卻拉著她繼續往另一節車廂走。「柴仲森?柴仲森?」祖穎莫名地被他一路往車尾拖。他們在晃動的火車上,鑽過一節節車廂,一直到最後的一節車廂。

  「到底了,柴仲森!」已經是車長室了。穿制服的車長瞄他們一眼,低頭繼續核對他手裏的紀錄表。

  祖穎悄聲問柴仲森:「你到底想幹麼?這裏沒座位啊。」

  祖穎環顧這間小小的末端車廂,只有兩排靠窗的橫式長型座位,和一些突兀的銀色方箱,裏邊應該是操控火車的按鈕,車長座位有一張小桌,上邊有火車的監控儀表板。

  這裏陰暗、潮溼,有汽油味。

  但柴仲森推開最底的一扇門,冷空氣一下子撲進來,拂起她的發,陽光灑進來,外頭一大片綠色風景,彎彎曲曲的鐵軌急速延伸著……

  祖穎被這個畫面震懾住,好奇妙的風景!看著藍天白雲,兩旁山野風景,火車吐出一截截鐵軌,風呼呼地吹,送來青草的香味。

  「來。」他拉祖穎出來,關上門,離開車長室,和她握著車末的鐵欄桿,與她並肩站著欣賞風景。

  因為沒有窗的阻擋,疾風直接拍打著他們。

  「感覺怎樣?」他轉頭,笑問她。

  她深吸口氣,開心了。「好舒服!你怎麼知道有這麼棒的地方?」祖穎趴在欄桿上頭,看著他。

  「這是特別座,站在這看火車吞噬鐵軌,看綿延不絕的風景,有種與世隔絕、很寧靜的感受,以前寫不出稿子,我都來這裏站很久,吹吹風,讓腦袋放空,好好休息。」他摟住她的腰。「這才叫休息,什麼都不想,只看美麗的風景。」

  祖穎將頭輕輕靠著他的肩膀,望著田野,滿足地嘆息。「跟你在一起,真快樂。」

  「現在有沒有覺得,之前一直拒絕我是妳的損失?」

  祖穎哈哈笑。

  柴仲森將身後的背包拿下,打開背包,拿出一朵紅玫瑰。「我現在正式跟妳求婚。」

  祖穎眼睛一亮,接下玫瑰。聞了聞,打噴嚏。「哈啾~~」

  「該不會對花粉過敏吧?」他感到不妙。

  柴仲森看她將花按在胸前,很可愛地對他笑著。「柴仲森,我答應你。」

  「我應該非常高興……」他幽默道:「不過可能追妳的過程太辛苦了,現在妳答應,我竟然不敢太高興,妳不會反悔吧?」

  她哈哈笑,又打了個噴嚏。然後她覷著他,眼裏淚光閃爍。她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說:「就算會被我爸修理,我也不後悔。」

  這時火車鑽入地下道,白晝驟黑,不見五指的地下道裏邊,像另一個世界,祖穎嘖嘖稱奇,看鐵道裏偶有零星的紅色燈火閃過,兩邊還有一小個一小個工作室,還有幾個模糊的穿制服的影子,那是鐵路局的工作人員。

  黑影幢幢,點點零星的光影裏,柴仲森吻了薛祖穎,他們擁抱著,像藏在一個秘密的天地裏,被一股強烈的幸福感包圍著。

  *  *  *  *  *  *  *  *e

  晴朗的午後,柴仲森和薛祖穎邀來薛剛,他們三人在柴家院裏,一人一盆柏樹盆栽,忙著造盆景。

  「我不可能讓你娶祖穎,你是日本人,日本鬼子當年殺了我們很多同胞!」薛剛一邊說,一邊拿把剪刀,咻咻咻地修剪樹枝。這個好玩,他玩出興趣了。

  「爸,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好不好?」祖穎也拿著把銼刀,削樹皮準備接枝。

  「不能這樣。」柴仲森糾正薛剛的動作。「鋼線要從這邊繞,才能矯得漂亮!」他示範給薛剛看。

  薛剛照著柴仲森教的重繞鋼絲,但繼續罵柴仲森:「國仇家恨我不會忘記……從這邊嗎?我想讓它往這邊長……」

  「那麼……」柴仲森握住薛剛的手,教他處理。「你要先將它往這邊拐過去。」

  「爸,你隨便一句話,柴仲森就把頭發理了。你就答應我們的婚事嘛。」

  「我要再觀察觀察。」

  祖穎跟柴仲森交換個眼色,她搖頭嘆氣,一副拿她爸沒轍的樣子。

  祖穎跟父親說:「爸,今天你留下來吃飯,柴仲森要做飯給你吃。」

  「喔。」薛剛心裏得意,表面上還是裝作沒什麼。「我吃飯很挑的,你會煮什麼?我先聽看看菜色怎樣。」跩得很咧!

  柴仲森很有耐心地忍耐著薛剛的刁難,他好聲好氣地說:「都是些家常菜,麻婆豆腐、螞蟻上樹、滑蛋蝦仁、鐵板豆腐……」

  「還有蛋糕。」柴仲森說道。

  「蛋糕?我又不吃蛋糕。」薛剛繼續機車,他抱定主意要一直刁難這小子,看看他多有誠意。

  「可是一定要有蛋糕啊!」祖穎跟父親說。

  「因為今天是伯父的生日。」柴仲森接話。

  「是今天嗎?」薛剛愣住。

  傍晚,薛小弟跟李蓉蓉也來了。

  「爸,蓉蓉買了一套西裝給你。」薛小弟將西裝拎給父親。「你試穿看看。」

  薛剛覷著他們倆,嘀咕著:「真不象話……」

  「爸,今天你生日,不可以發脾氣。」祖穎打圓場,推父親進去換西裝,朝李蓉蓉眨眨眼。

  一家人圍坐在餐桌前,享用豐盛的晚餐,幫薛剛唱生日快樂歌,薛剛許了願,吹熄蠟燭。

  「爸,你許什麼願?」祖穎問。

  「我不說。」薛剛切蛋糕。他希望一對兒女都幸福。

  「爸,我有件事要跟你說。」薛小弟急著表明來意。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用說,又要我答應你跟李小姐的婚事對不對?」薛剛煩躁地拒絕。「不行,兩人年紀差那麼多,等你們交往超過半年再說。」戀愛是衝動的,他們都昏頭了。

  「那怎麼辦?」薛小弟離開座位,躲在姊姊身後。「爸,你要抱孫子了。」

  啊咂!刀子飛出去,打在柴仲森身上,幸好是塑料刀。

  「你說什麼?」薛剛跳起來瞪著兒子。「給我出來!」

  「伯父,我也有話說。」柴仲森趕快轉移話題。

  很好,薛小弟立刻躲到柴仲森後頭,這只好象比較能保護他。

  薛剛瞪著柴仲森。「你、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你跟祖穎要結婚,不準!聽見沒?薛家勤,你躲在人家後面幹麼?給我出來!」這件比較大條,先處理。

  「伯父,不是的,我是要說別的。」柴仲森將一個牛皮紙袋遞給薛剛。「生日快樂。」

  「這是什麼?」

  「禮物。」

  「禮物?」薛剛拆了袋子,取出一疊文件。

  祖穎跟薛小弟和李蓉蓉全好奇地過來了,圍在薛剛身旁。

  李蓉蓉說:「這是房契啊……」

  薛小弟瞠大眼。「靠,大手筆喔。」

  祖穎也看清了。「等等,這是……」

  「我的房子!」薛剛揪住房契驚呼。是地,N年前被女兒搞掉的房子,又回到他手上了。

  餐桌上,杯盤狼藉。

  門外屋檐下,階梯上坐著兩個人,肩靠著肩欣賞夜景,旁邊還點著蚊香,驅跑殺風景的蚊子。

  「你猜我弟會怎樣?皮會不會被扒下來?」祖穎笑問柴仲森。弟弟開著李蓉蓉的跑車送爸爸回家,他們今晚有得談了。

  「孩子都有了,妳爸會答應。」柴仲森摟著祖穎。「幹脆啊,婚禮跟我們一起辦好了。」

  「你什麼時候去買了那間房子?」

  「嘻,過程還挺曲折的,不過總算是讓我買到了。」

  「你真有心。」祖穎靠著他的肩膀。「剛辦完葬禮,就籌備婚禮,這樣好嗎?」

  「有什麼關係。」柴仲森撫著她的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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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婚以後,我要做什麼呢?沒工作了……」

  「專心照顧我啊。」

  祖穎笑了,她又問:「那婚禮要在哪舉行?」

  「妳喜歡飯店還是教堂?」

  「我們要不要拍婚紗照?」

  「要。」

  「妳爸那邊要請幾個人?」

  「明天我們凝名單。」

  「要不要做餅?」

  「當然。」

  「我爸喜歡傳統的婚禮。」祖穎強調。

  「我爸可能會要求我們按日本的方式舉行婚禮。」

  「慘了……」唉,前途堪慮啊!

  「如果他們談不攏,我們就去公證。」

  *  *  *  *  *  *  *  *

  薛剛坐在客廳,拿著把扇子扇風,研究柴仲森給的房契。他蹙著眉頭,不知是高興還是……

  「妳猜猜,我爸現在心情怎樣?」薛小弟右臉瘀青,問坐在身旁哭腫眼睛的女人。

  「我看不出來。」李蓉蓉眼淚又掉下來,打從他們離開柴家,回到這裏,然後他們父子為她爭執吵架,跟著薛父一巴掌打在她心愛的薛小弟臉上,她的眼淚就沒停過。

  自己巴薛小弟是一回事,但看到別人巴他又是另一回事了。而且薛伯父巴得很大力,薛小弟臉上的五指山不只紅,還很腫。

  「欸,妳不要哭了。」

  「可是我好心疼。」李蓉蓉幫薛小弟搽萬金油。

  「現在幾點?」薛小弟小聲問。

  李蓉蓉抽抽噎噎地說:「已經淩晨一點了。」

  「一點?華納威秀那邊的店開到三點,我們去那裏慶祝好了。」

  「咦?」她傻住,一頭霧水。「慶祝什麼?」眼前看不到任何值得慶祝的事。

  薛小弟瞄她一眼,微笑地說:「傻瓜,慶祝我爸同意我們的婚事啊。」

  「有嗎?」

  「有啊。」

  李蓉蓉拽眉沉思。「剛剛沒聽見他有答應啊……」剛剛薛剛只是暴跳如雷地責罵薛小弟讓她懷孕。

  「妳以為我臉上這一巴掌是白挨的啊?我跟妳說,我爸已經答應了。妳都懷孕了,我爸這人最負責了,他不可能丟下妳不管,對不對,爸?」家勤忽然問起前方老人,他知道老爸耳朵最厲害,他正一邊看房契,一邊偷聽他們講話。

  「對。」薛剛揚著風,頭也沒抬地說:「我不可能丟下李蓉蓉不管,我頂多叫自己的兒子滾蛋。李小姐是無辜的,我會照顧她。」

  「照顧她就等於是照顧我,不如直接照顧我吧?」薛小弟呵呵笑。

  「你還想被揍是不是?」薛剛問。

  李蓉蓉低頭笑,這對父子很妙喔!

  薛小弟問老爸:「爸,你一直看房契,是不是很爽?」

  薛剛嘆息。「看著這房契,想起很多以前的事……」轟轟烈烈的過往啊,為了這個寶貝女兒,他擔心受怕,煩惱得頭發白了好多根。

  「爸,你不覺得很妙嗎?以前姊的男朋友騙走她的房子,現在她的男朋友買回房子,這不就是佛說的因果……」薛小弟立刻住嘴,因為老爸又瞪他了。「我說錯了喔?」

  薛剛將房契放回牛皮紙袋,然後他問李蓉蓉,態度比以前親切溫柔。「妳的事業做得不錯,人又漂亮,很有氣質,跟我兒子結婚,委屈妳了。」

  「伯父……」李蓉蓉又想哭了。「別這麼說,家勤對我很好。」他答應了?這樣算答應了吧?

  「讓妳委屈了,我薛剛教子無方。」

  「伯父……」

  「說實在,憑妳的條件,跟我們薛家結親,是我們高攀妳了。」剛剛才知道,李蓉蓉是某企業家的獨生女。

  「爸,不用這麼謙虛吧?」家動姦笑,薛剛青他一眼。

  「感情是無價的,不能用金錢衡量。」李蓉蓉害羞地跟薛剛說:「我以前給自己設限太多,太小心謹慎,結果過得像行屍走肉,一點都不快樂……」

  「直到遇上我!」薛家勤臭屁地自己接話,李蓉蓉握住他的手。

  「只要家勤肯跟我在一起,我就開心了。」兩個人濃情蜜意。

  薛剛清清喉嚨,擺出長輩的態度。「李小姐,至於聘金……」

  李蓉蓉趕緊揮揮手。「這不用,其實——」

  「什麼不用?」薛剛脹紅臉。「我們薛家雖不是頂有錢,但該要的禮數還是會做!」

  李蓉蓉尷尬。「這樣啊……」

  「爸,我有一筆基金贖回來,湊一湊應該夠辦婚禮了。」

  薛剛臉更紅了,這不孝子,講話都不害臊,他這爸爸倒覺得丟臉。

  「咳、咳!」薛剛又清喉嚨了。「李小姐,我們的聘金——」薛剛將手裏的房契遞給李蓉蓉。「我們找代書處理,這房子就當作是薛家的聘金好了。」

  「欸,這……這不好吧?」家勤驚訝,這是姊的男人送的欸!

  「這、這怎麼行?」李蓉蓉尷尬。

  「反正這是他姊搞丟的房子,現在竟然有人送回來,妳就大方收下,別嫌寒酸哪!」

  拜托喔,寒酸?現在在講的是一棟市區的房子欸。

  薛家勤跟李蓉蓉一起瞪薛剛,薛家動很欽佩地望著老父。果然是他爸,腦筋很靈活,充分運用了借花獻佛這一招。

  「這、這個……」李蓉蓉還在這呀那的,但薛小弟拿了房契塞給她。

  「不用客氣,我爸不給聘金,是沒臉參加我們的婚禮的。」

  「薛家勤,你要不要過來跟爸爸坐。」薛剛微笑著,眼角憤怒地抖動著。

  「呵呵呵呵……」薛家勤摟住李蓉蓉,轉移話題。「爸,那姊的婚事你同意了吧?」

  「我還要再觀察觀察柴仲森這個人。」

  「還觀察什麼,人家已經表現得夠有誠意了。」

  「你姊的眼光說不準的。」往事不堪回首,歷歷在目。

  「爸說得有理,不過我的眼光應該就準多了,我覺得柴仲森理了平頭後順眼多了。」薛小弟問蓉蓉:「那妳覺得呢?」

  「我覺得柴先生很有心,個性很穩重,人長得很體面,家裏環境很清幽,感覺上很優雅、很有魅力、很——」

  「夠了。」薛家勤咬牙制止,醋勁大發。他知道這個柴仲森很優秀,不用說得這麼仔細吧?

  「我還是不同意,他是日本人。」薛剛搖搖頭。

  「爸,你這樣說很落伍喔,過去的恩怨不要算在我們年輕人頭上!」

  「你們懂什麼!」薛剛吼家動。

  薛家勤瞇起眼,為了姊的快樂,他雙手盤在胸前,決定幫下去。薛小弟怎麼幫姊姊  ?哼,他可厲害了,他一出手,就令薛剛對柴仲森的觀察期瞬間縮短,他說——

  「爸,我剛剛在柴仲森的家上廁所,我發現了姊姊常用的沐浴乳、姊姊常噴的香水、姊姊的梳子、姊姊的浴巾、姊姊的浴袍,姊姊的……」

  「這個臭丫頭!」薛剛咬牙切齒,五官因憤怒而扭曲,可憐的薛祖穎要是知道小弟這樣幫她,一定會很感激地加入蓋五指山的行列。

  薛小弟說:「很明顯的他們已經在同居。你知道的,就跟我們一樣。」

  「家勤!」需要講得這麼露骨嗎?李蓉蓉害羞地別過臉去,掐家勤的腿。

  家勤還有更露骨的。「爸,要是結果跟蓉蓉一樣……」

  「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說了……」越說越難聽,擺明暗示著祖穎也可能未婚懷孕。他的兒女怎麼搞的?他明明很嚴格地教他們,可是他們怎麼長大就忘記了,都亂亂來?

  「唉!」薛剛嘆氣。

  「好,爽快!」薛家勤豪爽地手一揮,頭發一撥。「就這麼決定了。」

  「決定什麼?」李蓉蓉聽不出來,剛剛有決定什麼嗎?這家子講話都這麼跳躍喔?

  「爸,那我明天就告訴姊這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李蓉蓉更困惑了,她跟這家子有代溝喔。她看向薛剛,老人好象聽得懂,正低頭思索著。

  「我還是很擔心,那家夥太帥了,太帥的男人不可靠,很容易變心。」果然,他開始猶豫了、動搖了,只是還有一點疑慮,和很多的不放心。

  「好,說得有理。」薛家動手一揮,下巴一抬。「爸,這個我也很擔心,你知道我們都吃過不少苦頭,所以我私下調查過了。我找了很可靠的證人,提供很多情報跟線索,用以左證柴仲森對姊的感情。這個證人來自藝文界,可以說是非常熟悉文化界人士的背景,她對柴仲森的了解比我們都深入。加上她又是個很機車的人,由她來審核柴仲森的人格,最有參考價值。」

  「這個人是誰?」薛剛好奇了。

  「有這麼一號人物啊?」李蓉蓉也好奇。

  「你們不信啊?開玩笑,姊談戀愛我也很怕欸,所以我老早調查過柴仲森了,他追姊姊追了三年,追得非常辛苦,過程很曲折,都可以寫一本悲情小說了!那個人告訴我很多事,我聽完還亂感動一把的。」

  「他是推?」薛剛更好奇了。

  「對啊!是誰?」李蓉蓉好想知道。

  薛家勤瞄著蓉蓉。「妳的偶像。」

  偶像?李蓉蓉恍然大悟。「那個『蝴蝶吻 ?」

  「什麼蝴蝶?」薛剛納悶。

  薛家勤跟老父解釋:「她叫車嘉麗,怎樣,光聽名字就覺得很機車吧?」有個車啊~~擺明機車!

  薛剛說:「我想見她。」

  「好、沒問題。她一向欣賞我,只要我開口,她馬上來。」有這回事嗎?薛小弟很厚臉皮地亂講中。

  「我也要見她。」李蓉蓉握住薛家勤的手。「我想跟偶像見面。」

  「好,沒問題!她不只會跟妳見面,還會來參加婚禮。」車嘉麗不在,薛小弟一個人講得很爽快。不過爽歸爽,只爽得了一時,事後為了請動車嘉麗,當然又忍了很多不足為外人道的窩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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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5 01:52:56 |只看該作者
  不過,一個是摯親,一個是摯愛。他硬著頭皮,說什麼也要將車嘉麗請來說話。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忍!

  唉~~薛家勤感嘆:「愛情啊,你的力量實在太大了!」



尾聲

  這天——

  婚紗店裏,柴仲森隱忍著笑,坐在沙發上,覷著正在試穿婚紗的女子。

  鏡子裏,穿婚紗的女人左照右照,擠眉弄眼,擺出各款撩人姿勢。她很陶醉,旁邊的人卻覺得好笑。

  她看著鏡子,表情很滿意,嘖嘖嘖地說:「這件不錯,版型好,設計特別,尤其是這個鏤花的領口,我最喜歡這個花紋……」

  「小姐——」一直蹲在她身旁的女人,受不了地扯扯紗擺抗議:「要結婚的是我欸!」

  地上,祖穎仰望車嘉麗,車嘉麗拽著裙擺俯望她。

  「我知道啊,我溫習一下當新娘的感覺啊,順便先幫妳試穿婚紗。」

  「可是我們的上圍差那麼多。」祖穎嘀咕。

  「妳說什麼?!」嘉麗瞇起眼,K了一下祖穎。「是誰說服妳爸讓妳結婚的?」

  「那妳穿吧,全部的婚紗都拿去穿……」祖穎有氣無力地說:「妳穿累了再告訴我,我撿妳挑剩下的。」

  老天!柴仲森仰頭大笑,笑得下顎都疼了。

  兩個女人邊玩邊吵架,在婚紗店耗了一下午,他這新郎官不覺得無聊,倒被她們倆逗得直發笑。果然物以類聚,這兩個看似精明的女人,其實都童心未泯。

  柴仲森很有耐性地陪著她們耗,可是當祖穎挑好婚紗,穿給他看時,他可笑不出來了。

  「怎麼樣?」祖穎摸著身上的禮服。「這件可以嗎?」她看著柴仲森,他一副莫測高深的表情,沉默地盯著她。「怎麼?幹麼不說話?不好啊?」

  「妳轉個圈。」

  「喔。」祖穎轉了一圈。「看清楚了嗎?」

  他朝她招招手,祖穎拎著裙擺走過去。他示意她靠得更近,祖穎將臉靠過去。他貼在她耳邊說:「我忽然想起來……」

  「想起什麼?」

  「我作的那個夢。」

  祖穎笑了,慧黠地朝他眨眨眼。「是那個我跟神父說要照顧你一輩子的夢?」

  「欸。」他點頭。

  「那我當時是怎麼回你的?」她裝傻。

  他眼裏閃著幽默的光。「妳說——我作夢。」

  「那你現在可得意了,美夢成真了。」

  他笑了,將她拉近,吻了一下她的臉。「去挑喜餅吧。」

  「喔,等等。」祖穎環顧四周,呼喚:「嘉麗?嘉麗?!要去挑餅了。」

  「祖穎~~」更衣室裏,傳出嘉麗的呼喊。

  祖穎過去,站在更衣室外,問她:「還不出來?我們要走了,已經穿那麼多套了,還不過癮啊?」

  「妳進來啦~~快點!」嘉麗尷尬地說。

  「真是!」祖穎開門進去。「妳、妳幹麼?」她看嘉麗坐在地,身上脫了一半的婚紗纏在腰上,正用力地褪著禮服。「快,幫我脫,好象胖了,禮服卡在屁股~~」

  噗!祖穎蹲下,動手幫忙。「活該。」

  *  *  *  *  *  *  *  *

  婚禮在教堂舉行,兩對新人站在臺上接受祝福。

  這已是市區最大的教堂了,可是……

  望著臺下,黑鴉鴉一片,擠滿了人,而外面,賓客的汽車將馬路塞住了。

  右邊賓客操國臺語,左邊賓客操日本語。右邊賓客裏,一群退伍軍官們,挑釁地故意在西裝啦、臉頰啦、手臂啦、頭上啦,或穿或戴或繡或貼的,無所不用其極地搞上國旗標志,很有向男方家族挑釁的意味。

  左邊賓客一個個身形高大,長相剽悍,氣質陰沉,行為很兄弟,他們在山本大信的警告下,對右方賓客不時拋來的挑釁眼神,和聽起來不友善的口氣,採回避策略,敢怒不敢言。

  一切都為了柴仲森啊,老大的愛子。

  婚禮開始,兩對新人陸續出現在神父面前。他們聆聽神父的指示,交換戒指,交換誓詞,交換甜蜜的親吻。

  山本大信看愛子神情愉快地摟著好不容易追來的薛祖穎,這段日子為了幫兒子提親,他可說是受盡薛剛的刁難,看盡薛剛的臉色,可是他全忍了,硬是把兒子的婚事談定。

  終於有表現父愛的時候,他秉持著絕不能搞砸的決心,憑著毅力克服重重難關,答應薛剛各種機車的要求,配合薛剛各種無理的條件,終於才進行到婚禮這一關。

  昨晚,兒子為了感謝他的辛勞,還帶他去泡溫泉。

  「爸,謝謝你。」因為和祖穎的婚事,他們父子的互動多了起來,兩人關係親密多了,變得很有話聊。

  山本大信熱淚盈眶,跟賓客們鼓掌歡呼,祝福臺上兩對新人。

  典禮一結束,大隊人馬趕往附近的五星級飯店慶祝。

  新人們和兩方長輩們圍坐著用餐,那邊,藍鯨的員工們搶了麥克風笑鬧著。再旁邊點的那桌賓客開始劃起酒拳,總監招來車嘉麗上臺跟她一起唱歌。

  只有這一桌,氣氛很詭異。

  「來,吃飯啊。」祖穎努力熱絡氣氛,幫大家挾菜倒酒。

  「小心妳的衣服。」柴仲森幫祖穎提高她的袖擺,免得沾到醬料。

  「這個好吃,喏。」薛小弟幫愛妻剝蝦殼。

  「還要不要湯?」李蓉蓉幫薛家勤舀湯。她的親人在國外,下個月還要跟薛小弟趕到加拿大補辦喜酒。

  在座只有兩個人,始終如一,同樣表情。一個很窩囊地一直陪笑,一個很莊嚴地一直扮酷。

  陪笑的是為了愛子什麼也願意的山本大信,莊嚴的是不得不成全一對兒女的薛剛,兩人語言不通,沒有交集。

  「來、幹杯!」祖穎歡呼。

  薛剛忽然問山本大信:「你對南京大屠殺有什麼看法?」

  噗~~薛小弟嘴裏的酒全噴出來。

  山本大信聽不懂,挑起一眉,望向兒子。

  柴仲森微笑地口譯薛剛的話:「爸,他稱讚你的西裝很好看。」柴仲森自動修潤,薛祖穎讚賞地豎起拇指。

  山本大信點點頭,好禮的,起身去握住薛剛的手,用日本語回道:「謝謝、謝謝,你的也不錯。」

  祖穎附在柴仲森耳邊說:「在這裏吃,壓力很大。」

  「了。」柴仲森挽住愛妻的手,站起身跟長輩說:「我跟祖穎去那邊招呼一下朋友~~」說完閃了。

  新人溜了一對,薛剛又問山本大信:「日本政府一直不肯面對慰安婦的問題,你有什麼感覺?」

  山本大信納悶地看著薛剛,兒子跑了,沒人幫他翻譯,他困惑地研究薛剛的表情,心想他現在是在誇我的發型嗎?

  薛家勤舉手發言:「爸,蓉蓉害喜,不舒服,我帶她去裏邊休息一下。」薛小弟學得快,摟住愛妻,而愛妻也配合地裝出要嘔吐的樣子,很快地也閃了……

  很好,新人跑光了,現在只剩下兩位老人家,尷尬了喔。

  薛剛起身朝旁邊他的老同事們招招手,幾個老伯伯跑過來,坐下,將酒瓶擺上來。他們瞪著山本大信,眼裏燃著熊熊的愛國之光。

  薛剛朝山本大信露出可怕的笑容。「來。來喝酒。」

  對日抗戰瞬間引爆,一群老 磨刀霍霍,打算好好撫平過去的傷痛……

  *  *  *  *  *  *  *  *

  在大廳後的休息室,祖穎跟柴仲森窩在裏邊。祖穎坐在柴仲森腿上,讓他圈抱在懷裏。

  祖穎在他身上扭來扭去,試著將背後的拉煉拉下來一點。「好難受!」

  柴仲森拙住她直往後頭勾的小手,幫她將拉鏈一路拉到底。

  「喂,拉一點點就好。」

  「沒關係,這裏只有我。」他滿意地欣賞那片柔白的肌膚。

  「沒想到婚紗禮服穿起來這麼不舒服……」美麗果然要付出代價,祖穎對著臉漏風。「這個粧害我很不舒服,你覺得化粧後真的有差嗎?」

  「嗯,我瞧瞧啊……」他捧起她的臉,裝認真地瞧了又瞧。「唔……睫毛變長了,眼睛更大了,嘴呢……這個嘴……」

  「嘴怎樣?」

  「嘴唇的顏色很漂亮。」他低頭,覆上她的嘴,雙手不老實地在她身上愛撫起來。「祖穎,我們不要出去了。」他握住她的頸項,好加深這個親吻。

  「不行……」她移開臉喘著氣。「你老實點,外面……外面有人……」

  「別管他們了。」他拉起她雙手,摟住她的頸子,接著開始啃嚙她的耳垂。

  「你……等等……」他的嘴覆住她,火熱溼潤而且需索,她開始頭昏昏,心茫茫,試圖拉回理智,然而他卻吻得更加態意而貪婪。

  他甚至將祖穎按倒,在她的頸子和裸露在外的肩膀上留下激情的吻痕。雄勁的體格壓在她的身上,親密地愛撫,技巧地松開她的禮服。

  祖穎感到緊張,怕有人跑進來,可是這種做壞事的犯罪感,卻帶給她新奇的感受。

  在這小天地裏,他們撇下賓客,偷偷親熱。

  長久的曖昧期結束了,今後他們就是夫妻。一想到這,柴仲森心坎滿溢著幸福感。

  柴仲森沒跟祖穎說,當時,在婚紗店,她穿起新娘服的那剎,他內心裏多麼激動。這個怕愛的傻瓜,教他吃了多少苦頭,此刻摟著親愛的祖穎,他好滿足!

  「我愛妳。」他在祖穎耳邊悄聲地說。

  祖穎圈住他的頸子,眼底漾著笑意。「我也是。我愛你。」

  這句話,曾經她以為,她再不會這麼說了,直到遇上了柴仲森。

  她在他耳邊喃喃地又重復了一次:「聽好了——我愛你,我很愛你……」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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