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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草薰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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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蘭京] 御夢英豪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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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領養代替購買 以結紮代替撲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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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0 09:57:03 |只看該作者
  她考慮了一下,搖頭。
  「嫌我窮?」他瞇起雙眼看她再度搖頭。
  「嫌我沒有爵位、沒有好出身?」
  她的頭搖得更厲害。
  他困惑地皺皺眉。「嫌我都二十七歲的老男人了,還妄想老牛吃嫩草?」
  百靈噗哧一笑。「平郡王那八十幾歲的老傢伙都敢娶我了,你算什麼老牛!」
  「那你在猶豫什麼?」
  她雙頰緋紅地飄蕩著視線,不敢看他。
  「娃……」他唱了好曖昧的一個長音。「你在想什麼色情的事?趕快告訴我,人家也要聽!」


  「我哪有想色情的事,你幹嘛那麼興奮!」她的小臉紅得快爆掉。
  「喔,我知道了。你怕我年紀大了,不能在床笫間讓你滿足。」
  「胡說八道!」她吼得幾乎震破屋頂。
  「顯然我說對了。」北斗賊笑。
  「誰擔心你能不能讓我滿足了,我倒擔心以後去哪裡多抓三、四個女人一起伺候你這隻大嫖蟲!」她不顧聲量地瘋狂大吼。
  「我幹嘛要這麼多女人一起伺候?」
  「你以前不都是……你不是向來……」她的舌頭快羞得燒焦了。
  「啊……」他大概知道百靈焦躁不安的源頭了。「這裡的姊姊們告訴你我過去的戰跡了?」
  「我沒興趣當你的戰利品之一!」
  「相信我,你只會是唯一。」他雙臂摟緊她的纖腰。
  「我不信!」
  「好吧,那我們以客觀的方式來解析吧。」他誠懇地直直跪在她雙膝之間。「我過去的確愛玩、很會玩,而且玩得很瘋。你要知道,血氣方剛的年輕小伙子實在不太懂得如何控制自己,只想拚命發洩。」
  「喔。」這她倒沒聽額娘和嬤嬤提過。
  「現在呢,我已經老到懂得如何控制自己了,所以不會再浪費一絲精力在不必要的人身上,只想全力貢獻在最寶貴的人身上。」
  「嗯。」
  看她臉紅、氣不喘的乖相,北斗就知道她根本沒聽懂他話裡的下流花樣。
  「所以我已經不需要一窩美女徹夜狂歡,只想摟個娃娃度過每個平安夜晚。」
  「那你去抱枕頭不就行了。」
  「好,抱枕頭!」他突然緊緊擁吻住她,百靈這才發現自己早被跪在雙腿間的他箝得動彈不得。
  「你幹什麼……你……」要在他放肆的吻吮間發言,實屬高難度動作。
  「這個枕頭好軟、好甜,我喜歡。」他得意地輕咬她的紅唇,大手滑至她臀部用力一抱,兩人最親密處的緊密貼合令他為之呻吟。
  「我在跟你講……很正經的……」以下話語全融在他的唇舌撩撥裡。
  「我根本不需要三、四個女人同時伺候我,我只要把你訓練成可以應付我所有慾望的女人就行。」
  「我才不──」
  「喔,別這麼謙虛。相信我,你絕對可以勝任,因為我證實過你很有熱情的天分。」
  「不要講得這麼下流!我──」
  「對,不要用講的,我們用做的。」他開心地抱她到床榻,壓在她身上。
  「北斗!」她死命推著他厚實的肩頭。
  事實證明,他有絕對的本事融化女人的抗拒。在他老練而火熱的狂吻與摩挲下,原本推拒他的小手改為下意識的顫抖擁抱,迎接他未知的侵略。
  「格格,點心來了。」淑兒端著餐盤,一腳踹開房門。
  「噢!」北斗埋首到枕頭裡,狠狠捶了床板一記。然後,被鐵面無私的淑兒驅逐出境。

第八章



  隔日下午,北斗要帶百靈會見豪邸主人之前,將堅持要同行的淑兒拉到一旁私下談判。
  「我一定得跟你們一起去,否則天曉得你何時會突然獸性大發,佔了格格的便宜。」
  北斗閉眸,等到情緒穩定了才睜眼。「你擔心得很有道理,可惜我恐怕沒那個閒情。我這次花了不少心力才弄到和容貴姑娘見一面的機會,事情一旦了結,我即刻帶百靈回京。」
  「是喔。」鬼才相信。
  「趁百靈不在,我坦白告訴你真相。」北斗低冷的語調凍住淑兒。「那個容貴姑娘是某一神秘流派的殺手,身份複雜。百靈只知道對方非正派人物,卻不瞭解到底有多危險。」
  淑兒震驚地對著他張大眼睛及嘴巴。
  「我不希望百靈再和這號人物有來往,所以這次我幫她安排的會面,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既然這麼危險,幹嘛還安排她們碰面?」
  北斗比了個噤聲手勢,要她控制情緒。「這是百靈的心願。」
  「她那是什麼白癡心願!她糊塗也就罷了,沒想到你居然還跟她一起糊塗。」
  「只要是她的心願,再蠢再笨我都會盡力辦到。」北斗意味深長地勾起嘴角。「你不也是如此嗎?」
  「我?」
  「否則你何必那麼死心塌地的為百祺老弟賣命,甚至追到這兒來做他的眼線?」
  淑兒尷尬而錯愕地張口結舌。「你……早就知道了?」
  「他雖然知道我和百靈就藏在寶月坊裡,可是他不會派人來抓百靈回去。」
  「為什麼?」
  「他已經率所有人返回北京。」
  「他已經走了?」難怪她一直癡癡等他率人來帶回格格,卻始終不見他的蹤影。「他為什麼……」都不跟她說一聲。
  北斗雙掌按在她的肩頭,穩定她幾乎崩潰的心思。
  「淑兒,我以男人的立場和你說句話。與其愛一個永遠瞧不起你的貝勒爺,不如愛一個懂得珍惜你的傢伙。想想你在這場苦戀中,是得到的尊重多,還是失去的尊嚴多?」
  淑兒硬撐的強悍神情被赫然落下的淚珠劃破,連忙掩嘴,泣不成聲。
  「我欣賞你的忠心和堅貞,但你該效忠的對象應是百靈而不是百祺。他們哪個把你當手足看、把你當人對待,我相信聰慧如你,不會不明白。」
  她知道,只不過她期待得到的尊重不是來自百靈,而是來自她愛慕的男人。
  「如果你仍然對遙不可及的戀情抱著期望,總有一天,你會赫然發現自己不小心失去了身旁的幸福。」
  「你說來說去……就只是要我善待百靈罷了。」淑兒傲慢地哽咽著。
  「百靈天真,但並不愚笨。當她哪一天領悟到你根本不把她當妹妹看,只拿她當攀權附勢的工具對待,她還會願意浪費感情在你身上嗎?」
  「我……」她沒考慮過這一點。「我才不在乎她怎麼想。」
  「你該開始在乎了。」北斗在轉身離去前淡淡留下一句,「當她以你輕視她的態度回報到你身上時,你失去的不光是一位好主子,也失去唯一肯放下身段承認你的妹妹。」
          ☆          ☆          ☆
  「北斗,你好像很忙。」前往豪邸的途中,百靈坐在馬車內觀察他的疲態。
  「不是好像,我本來就很忙。」不然他這總鏢頭是幹假的嗎?
  「剛剛我們動身前跑來找你的鏢師們有什麼急事嗎?」
  「一些瑣事,我回京後會親自打理,現在先把你的事搞定最要緊。」
  「北斗,」她小心翼翼地試探著。「為什麼你要這麼認真地幫我?你不會……覺得我的想法很蠢嗎?」
  是很蠢,但他不會說的。「先別問我,問問你自己吧。」
  「我當然不覺得我蠢,可是周圍的人幾乎個個拿我當傻子看。」有時自己的立場還真孤單。「我是不是該改一改自己太傻氣的人生觀?」
  「不必。這世上的聰明人太多,有個傻子來平衡一下剛剛好。」
  「我是跟你講認真的!」
  「我很認真啊。」他咯咯笑著抓住百靈氣憤的小拳。「當傻子有什麼不好?只有傻子才會不顧名利、或者浪費心力去關心幫助不相干的人,多善良啊。」
  「你的口氣還真涼。」
  「那當然,你只顧著關心別人,從來都不管近在眼前的悲慘傢伙。」他又開始賣可憐。
  「你哪悲慘了?」她不自在地推開枕在她肩頭上的大腦袋。
  「我為你費心賣力,幾乎快把我自己都給賣了,你卻閃閃躲躲的不肯領情。」
  「我……哪有不領情?」不都已經承認喜歡他了?
  「成親的事啊。」他硬是任性地把下巴靠在她肩上。「你到現在都還沒正式回答過。」
  「那個……不是很明顯了嗎?」她都已不再拒絕了,這個暗示他會不瞭解?
  「不行!我要你親口說給我聽。」
  「我才不要,那好丟臉。」女孩子哪能大剌剌地講這種話。
  「我只是要你親口說你願意嫁給我而已,有什麼好丟臉的。」
  「不要。」
  他知道,半年前她大膽向他表白愛意被拒的傷疤仍留在心裡,讓她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樣坦率地面對自己的感情。這是他的錯,百靈的退縮也只有他能救。
  「你的立場還真模糊不清,娃娃。」他靠坐回自己的座位上。「是不是想等回京後看看你阿瑪替你重新指配的對象如何,和我比較過後再作決定?」
  「我才沒那麼差勁,我也不想再任阿瑪胡亂指配了。倒是你,」激昂的宣言突然止住。「如果……如果小姑姑退了替我嫁往雲南的這門親,你……會再度向她求親嗎?」
  「什麼再度!我根本就從未向那妖女求──」他吼到一半才想起要順應百靈的頑強誤解。王八蛋……「不會!」
  「北斗?」怎麼發這麼大的火?
  「娃娃,你聽好,我這輩子不會再向別的女人求親,而且除非聽到你親口答應嫁給我,我死都不會成婚!」
  他在說什麼鬼話啊?百靈愣愣地看他轉過頭去一個人環胸生悶氣,心裡卻有隱隱的得意,他真的只要她一人?
  「到了,下車!」北斗大腳一踹,逕自躍下馬車。
  「這是哪裡?」
  「辛府,揚州有名的大戶。」他一臉老大不爽,卻依舊當眾死抓著她的小手不放。「也就是後天你將會見到容貴姑娘的地方。」
  「北斗,我們不是要偷偷潛入人家府裡好見她一面嗎?」為什麼還敢正大光明地前來拜訪?「啊,你是不是假借拜訪之名,先來熟悉環境?」
  「啟稟女俠,小的恐怕想不出這麼精采的伎倆。」
  等到她和北斗踏入正廳會見主人時,她的期待和好心情霎時煙消雲散。
  辛府正如南方諸多大戶一般,格於大清定制,即使富可敵國,也不敢在門面上太過招搖,避免踰矩。表面上看來簡樸恭謹的宅院,關起大門來的奢華享受不輸京城王侯。
  辛府內的絢麗風雅不是百靈不爽的主因,而是統管這整座人間仙境的,竟是一位妖嬈狐媚的寡婦。
  「久等了,辛大娘。」
  「哪兒的話。」
  北斗和冶艷的辛大娘交換了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這位氣嘟小臉的,就是你的夫人?」辛大娘瀏覽百靈的眼光充滿媚意,看了就教人討厭。
  「是啊。」北斗刻意忽略百靈的掙扎,硬將她摟在身旁。「就是她要在此會見容貴姑娘一面,這件事有勞辛大娘了。」
  「別客氣,我還不是偏勞你許多事。朋友嘛,互相幫忙是應該的。」
  這個妖婦幹嘛一直笑看著她,下馬威嗎?還有北斗,寶月坊的媽媽他很熟,辛府的寡婦也曾受他恩惠,他到底和多少女人有一手?
  「不過有件事我得先聲明。」辛大娘婀娜多姿地站近百靈,柔聲告誡,「這次突然安排的會面,可能會讓容貴姑娘非常不高興。因為她是來這兒作客,可沒料到會有個小夫人等著。」
  百靈臉色臭臭地躲到北斗手臂後頭,她才不要跟這個狐狸精講話。
  「娃娃,你這是幹嘛?」北斗好笑地看著她的一臉敵意。「辛大娘的話你聽清楚了嗎?」
  她還巴不得聽不見狐狸精的魔音傳腦。
  「夫人。」一名白髮總管上前向辛大娘低語。
  「怎麼了?」一見辛大娘微蹙娥眉,北斗立刻警覺。
  她回眼媚笑,依舊風情萬種。「沒什麼。你們先坐會兒,我去處理一下私事,馬上回來。」隨即衣袂飄然地隨總管遠去。
  不對勁,辛大娘會把客人放在大廳裡,親自出外應付的絕不會是小事。
  「不用看了,既然這樣捨不得她離開,何不乾脆追上去?」百靈大方地建議著。
  「幹嘛,又吃醋啦?」
  「我吃醋?」她擺出一個演技拙劣的笑容。「怎麼會呢?只是很佩服你這位風流帝王,不管走到哪裡,都可以遇到跟你交情匪淺的女人。」
  「交情匪淺,有嗎?」
  「你還敢笑!」百靈氣爆了。「我看全天下的女人你全認識了。」
  「好說。目前雖然尚未達到這個標準,不過我會多加努力的。」
  「祝你早日心想事成!」她奮力一喝,立即走人。
  「夫人息怒,我是開玩笑的。」他咯咯笑著勾回她的手臂。「辛大娘是我的一位恩人兼大客戶而已。」
  「是嗎?剛才你們之間的眉目傳情可沒那麼清白了,那股曖昧勁兒我會看不出來?」當她是白癡啊。
  「你放心吧,她根本不可能和我曖昧得起來,我還比較擔心你咧!」
  「我?」有什麼好擔心的?
  「看你這個該死的小模樣,什麼人都勾得上。」他懲戒似地捏她的臉頰。「我可先警告你,不管對方是男是女,只要你給我綠帽子戴,我一定扒了你的皮!」
  「你到底在說什麼啊?」笑得那麼詭異。
  遠處的嘈雜聲引走北斗的注意力,他的臉色頓時凝重。肯定有什麼麻煩來了。
  「娃娃,你在這裡等一下,我去外頭看看。」
  「不要!」她反而緊緊抱住打算推開她的鐵臂。
  北斗不多遲疑,立刻帶著她往大門方向的吵鬧聲趕去。
  「別想耍賴!明明有人看見咱們公告緝捕的左北斗往這裡來,快把人交出來!」
  「官爺,你沒憑沒據,就道聽途說地闖到這兒來威嚇我一個婦道人家,像話嗎?」辛大娘嬌語細斥。
  「窩藏要犯的罪可不輕,識相的話就讓開點!」十來名官兵擺起搜查架式。
  「要犯?那左北斗犯了什麼要不得的罪了?」辛大娘狐媚地疑惑著。
  「據人傳報,左北斗就是十年前莫名消失的虎霸山山賊──狂刀北斗!」
  剛好趕來躲在濃蔭後的北斗與百靈,全聽清楚官差的怒吼。
  北斗倏地閉緊雙眸。豪哥說對了,他救百靈逃出天香樓時,鐵定會踢到那間妓院的強硬後台──揚州縣太爺,更何況他在當時洩漏了隱暱十年的身份。
  當他鼓起勇氣睜眼望向百靈,果然看到他最不願見到的表情。
  「北斗,你……做過山賊?」她整個人都愣住了。
  北斗不就是個平凡的老百姓嗎?他父親甚至是苦學出身的內院大學士,為什麼他會和山賊這種身份扯上關係?
  他沒有響應,只是面無表情地凝視著她,直到官差的怒罵打破他倆之間的震盪。
  「再不交出人來,休怪我們手下不留情!」
  「喔,是嗎?」辛大娘一個手勢,庭院四周立刻跳出武裝備戰的家丁,個個身手矯健。
  「既然如此,我們就得罪了。」官差們立刻引發一陣拔刀出鞘的聲響。
  「慢著,別破壞別人家的庭院!」北斗宏亮而慵懶地自樹叢後高喝,自在地踱往官差包圍之中。
  「北斗!」百靈急急拉著他的手臂,卻被他猛然推向辛大娘懷中,看也沒看她一眼。
  「來人,給我拿下!」眾官兵一同撲打而上,將毫不反抗的北斗五花大綁。
  「你這蠢蛋!」辛大娘忍不住低斥。
  北斗露齒一笑。「我自己惹的麻煩,總不好拖朋友下水吧。」他輕鬆地任官兵們粗魯地推押出去。
  「等一下!你們不可以就這樣帶走他──」百靈的狂喊赫然被辛大娘一掌掩住,自她身後牢牢箝住她的行動。
  「這丫頭是他的什麼人?」為首的官差犀利逼視百靈。
  「我府裡愛慕他的小姑娘啊。」辛大娘咯咯嬌笑。「像左北斗這種英挺俊偉的男人,哪個女人不愛呢?」連她的笑眼都微含飢渴。
  「呿,女人!」官差一聲低啐,押人離去。
  放手!快放開她,不能讓他們就這樣帶走北斗!無奈不論百靈如何掙扎,都掙不開辛大娘的箝制。
  剎那間,北斗緩緩回眸,深深凝視被辛大娘掩住口的百靈,她無言的大眼盈滿急切的水光。
  「娃娃,會面的事情了結後,別忘了跟豪哥他們回北京喔。」
  他笑著交代最後的任務,隨即被押解而去。
          ☆          ☆          ☆
  事隔兩天,就是百靈和容貴姑娘碰面的日子。她端坐在辛府偏廳裡靜靜等著,臉上沒有絲毫情緒。
  北斗被判斬首示眾,三日後午時行刑。
  寶月坊的媽媽知道他的過往,辛大娘也明白他曾是山賊的身份,甚至只要在江湖上打過滾的多少都聽過狂刀北斗的傳奇──一個武藝神猛的少年山賊。
  十年前北斗便封刀下山,脫離打劫擄掠的盜匪生涯,帶著一票死忠於他的弟兄加入一間快掛掉的鏢局,由小鏢師做起。十年的改邪歸正,十年的艱辛奮鬥,他由血汗累積的成果即將隨著他的人頭落地而化為烏有。
  他豁出一切,救她脫離險境,現在掉入險境的變成他自己。
  此刻她如願以償地等著和容貴姑娘碰面,卻一點期待或興奮都沒有。心裡好像少了什麼,空空的,就連面對這次的會面都提不起勁兒。
  「不行,這是北斗好不容易替我安排到的機會,不能辜負他的好意。」她傻傻地瞠著無神大眼,喃喃自語。
  北斗為什麼要這麼幫她?和大家一樣地嘲笑她的看法、不甩她的多管閒事不是比較好嗎?何必順著她的天真與莽撞,一起實現糊塗的夢想?
  總是她在冒險,他在犯難。
  「我是不是傻得太離譜了?」甚至拖累北斗跟她的傻氣同歸於盡。
  「你費盡心思來到這兒,就為了跟我說這些嗎?百靈格格。」
  「呃?啊!」她身旁何時坐了個人?「容貴姑娘!」
  「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清逸靈秀的臉上毫無表情,低沉的柔語中卻有明顯的不悅。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打擾你,而是關於我二哥的這封信,」她由袖口內掏出信函。「我覺得必須再和你談談。」
  容貴姑娘輕蹙眉頭,並未伸手接過信件。
  「我以為那夜已經跟你說得夠清楚了,我不會收的。」
  「我不是要強迫你非看信不可。你收下它後可以揉掉、燒掉、撕掉,我絕不會干涉。我只是想問你,為何連收下它你都不肯?」
  容貴倏地收緊擱在桌上的拳頭,神情冷漠。「是百禎貝勒要你來追根究柢的嗎?」
  「不是,你別誤會。」她雖然沒有表現出怒意,可是百靈感覺到了。「這是我自己的意思。我只是想問你……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
  「委屈?」
  「這……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而已啦。」事到如今,連她都覺得自己傻得過頭。「我是怕二哥辜負了你什麼、或傷害了你什麼,不然你不會這麼強烈地想擺脫他。」
  容貴沉默良久,神情蕭索。
  「對不起,容貴姑娘,」她挫折地垂下腦袋。「我太雞婆了。很抱歉如此打擾你,我……」
  「我的確很想擺脫百禎貝勒。」
  百靈愕然抬頭。就在她決定放棄的時候,容貴姑娘居然接納她了。
  「我沒有辦法告訴你我和百禎貝勒之間的事,但我確實想逃離他的箝制。」她遙望門外天際歎息。
  「我二哥他對你不好嗎?」
  「正好相反,他對我無微不至。但我不需要他的庇蔭及照料,我要自由。」
  這句話深深說入百靈心坎裡。
  「我有我的目標、我的理想、我的做事方式。我不想受人恩惠或受人安排,我只想做自己的主人。就算下場會無比淒慘落魄也無妨,至少路是我自己選的。」
  她也是。一股難以言喻的熱流湧上百靈心頭,震撼得令她熱淚盈眶。
  長久以來她一直在府中孤軍奮戰,堅持自己對人對事的熱忱與關懷,做一些無利可圖的閒事,自找麻煩,活像個傻子。她不介意當個傻子,只是一個人堅持久了,總會感到孤單、彷徨。
  「百靈格格?」
  「我跟你有同樣的想法,可是……我沒有你那麼堅強。」她勉強在淚意中擠出一抹笑。「我有時候會自問,我這樣做是不是錯了?為什麼大家的觀點都和我不同?我該不該再繼續堅持下去……」她硬撐的笑臉終於崩潰。「我知道大家都拿我當傻瓜看,我只是假裝不在乎、裝作沒注意到,否則我會失去堅持下去的勇氣,只好一路扮傻子扮到底……」
  這世上聰明人太多,有個傻子來平衡一下剛剛好。
  北斗的這句鼓勵和笑容,給了她無價的肯定與無比的勇氣。而這唯一支持她的人,如今正坐在牢裡等著被砍頭。
  容貴溫柔地拍撫她趴在桌上痛哭的身子。兩天來百靈所強忍的不安與恐懼,終於翻江倒海地爆發出來。
  在容貴的關切下,她把北斗的狀況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原來左北斗早查出我的身份了。」容貴淡笑。難怪他有辦法找到辛府這項線索,安排百靈在此和她碰面。「你既然知道我並非正派人物,還敢找我談?」
  百靈眨著淚汪汪的大眼,哽咽的說:「不管正不正派,你也都是個人啊。」
  容貴一愣,繼而咯咯輕笑。「該說你初生之犢不畏虎,還是該說你傻人有傻福?」
  百靈不懂容貴在說什麼,也不知道容貴兩次和她碰面時都已經做好滅口的打算。不過容貴也懶得招供了,反正已經取消的念頭,再提也沒用。
  「對不起,容貴姑娘,本來是想關心一下你的處境,結果反而都是你在安慰我。」她尷尬地笑著擦掉眼淚。「二哥托我的這封信我就擱這兒了,就算你不看也沒關係,一切隨你處置。」
  「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她這一問,問住了百靈離去的腳步。
  「我回去再想辦法,看該怎麼救北斗出來。」
  容貴拿起桌上的信沉思一會兒。
  「我就替你做個順水人情吧,格格。」她微笑著將信原封不動地遞還百靈。「拿這封信到玉笙客棧,交給一位卿貝勒,他就會救左北斗脫離險境。」
  「他是誰?他會有辦法嗎?而且這是二哥給你的信,交給元卿貝勒就能救北斗嗎?」
  「別問,因為我不會回答的,格格照做就是了。」
  百靈疑惑地接回信件。「你為什麼會突然想幫我?」
  容貴頓了一下。「可能因為你是第一個把我當人來關懷的傻子吧。」
  百靈呆了呆,才和她相視而笑。
  「我也要謝謝你,因為你替我做了一個完美的範例。」從此堅持自己選擇的方式活下去,再也不傻,也不孤獨。
  「快走吧,超級大傻瓜。」再和百靈談下去,容貴覺得自己快聖潔得升天成佛了。
  等到百靈完全消失蹤影,容貴才將一把毒針全射在桌上。這些原本應該射在百靈身上的,她深深歎息。
  她居然再一次放走報復百禎的最佳肉靶。
  「我才是個超級大傻瓜。」
          ☆          ☆          ☆
  幽暗潮濕的地牢裡,霉味腐臭四溢。北斗獨自禁閉在狹窄的牢中,就著上方高高的一小方通氣口透進的月光打坐。
  一陣嬌嫩卻嗲得過頭的聲音由遠方隱約傳來,令他倏地渾身警覺逐漸接近的動靜。
  「多可怕呀,官爺。對方是殺人不眨眼的山賊,您居然一把就擒住他了。」
  「再可怕的山賊到了老子面前,全成草包一個。老子根本不用使出全力,就輕鬆逮住他了。」今夜守牢的牢頭大言不慚地吹噓著。
  「官爺好棒,不愧是堂堂男子漢。我再敬您一杯!」
  百靈,這是百靈的聲音!北斗霍地跳起身子巴在牢欄上。她居然跑來這裡!
  「喂,別喝太多,省得總捕頭巡查時當場逮到我們爛醉如泥。」另外三個守牢的小兵警告著。
  「什麼啊!你們居然不怕山賊,卻怕一個小小總捕頭。你剛剛說的英雄事跡該不會全是騙我的吧?」
  「格老子的,誰怕那個烏拉屁的總捕頭。老子干了!」
  「官爺好棒!」百靈崇拜地拍拍手。「淑兒,再倒酒,別怠慢揚州的除暴英雄。」
  「你這娘兒們,嘴還真甜哪。」一窩男人淫浪而笑,飲酒作樂。「哪家的人啊?」
  「寶月坊。」
  所有男人發出如狼似虎的興奮嗥叫。
  「聽說寶月坊的姑娘身懷絕技,能讓男人欲仙欲死。是真的嗎?」一陣曖昧笑聲大作。
  沒錢上寶月坊逍遙的窮酸貨,這種事也只能聽說。
  「待會兒你們試試不就知道了。」
  「小姐!」淑兒怒斥。
  男人們卻全都為之瘋狂。
  「你再去打兩壺酒來,別委屈這些替我們保衛家園的英雄。」她隨即假裝驚慌地嬌嗔。「哎呀!這位爺怎麼這麼不勝酒力,才幾杯就醉倒了!」
  「我還很清醒!小美人,我們……先來溫存一下……」放浪的笑聲將話語糊成一團,另外兩個男人也嘰哩咕嚕地醉罵對打起來,搶著要上百靈。
  「好啊,可是我要先看看山賊。」她稚嫩的笑語彷彿是要去看戲。「人家想看山賊可惡的模樣,然後向他吐口水。」
  差不多快被酒內迷藥醉倒的男人無勁兒地大笑。
  「老子帶你去!看那……癟三傢伙多窩囊……老子多勇……」一陣鑰匙聲叮噹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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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護著我喲,官爺。」百靈一面跟下地牢,一面貼在他身後撒嬌。「萬一他嚇到我了,你要救我喔。」
  「老子……嘿……」他連路都走不穩了,滿腦子春光無限,根本沒注意到身後佳人正抄起牆邊木樁使勁擊來。
  一聲猛然撞擊聲,牢頭倒地滾落石梯底。
  「百靈!」北斗激切地低喚。
  「等我一下!」她拚命在幽暗的地上摸索鑰匙。「這裡怎麼連一盞燈都沒有?」她急得開始自言自語。
  「娃娃,別慌!」
  她不可能不慌,因為遠處已經傳來巡查捕頭大罵屬下的聲音。
  「北斗,你在哪裡?」她抓著整把好不容易找到的鑰匙,巴在牢欄邊沿路大叫,嗓音急劇顫抖。「北斗!」
  她看不見,地牢黑得令她什麼都看不見。
  「娃娃,向右邊再走近一點!」他伸長手臂到牢欄外。
  「你在哪裡?」她幾乎已經是在哭喊。
  「過來,娃娃。」百靈恐怕有夜盲,光線太弱的地方就完全失去視覺。「順著我的聲音過來。」他柔聲召喚。
  「北斗!」當一隻大掌抓住她騰空摸索的小手時,她崩潰地隔著牢欄緊緊抱過去,放聲大哭。
  「乖,別哭,沒事了。」他一邊輕柔安撫,一邊抓過她手中的鑰匙。「我們馬上出去,你很快就能看得見東西。」
  偏偏他一把接一把嘗試開鎖的鑰匙都不合,捕頭追下地牢來的吼叫卻愈來愈近。
  當一整隊帶著火把的官兵照亮地牢的同時,牢鎖適時應聲而開,北斗霍地抽下整條鎖煉,破門而出。
  「北斗!」百靈緊緊環抱住他的頸項痛哭,完全不顧身後壓境的大敵。
  北斗牢牢摟著雙腿騰空的小身子,殺氣四射地擺開戰鬥架式與大隊人馬對峙。
  「來人,給我拿下!」所有士兵一擁而上,卻還來不及揮刀擺陣,就被北斗赤手空拳打得昏死在地。
  北斗腳尖一挑,一柄士兵掉落的大刀騰入他手中。「你們實在犯了個要命的過錯。要來抓我就不該佩刀,否則你們就會親身體驗到何謂狂刀北斗!」
  地牢內頓時爆出激烈打鬥,哀號與呼叫支持的尖嚷交雜錯落,凌亂棄置的火把在牢欄邊猛然爬升,照亮駭人的打鬥場面。
  百靈什麼也看不見,她閉眼緊緊擁靠在北斗的頸窩,毫無恐懼、也不擔憂。
  就此和北斗同歸於盡,她死而無憾。



第九章



  殺出府衙地牢後,北斗如暗夜厲鬼般扛著百靈疾行狂奔。揚州城的深夜被這一波混亂驚破,家家點燈、人人訊問,只見官兵們如無頭蒼蠅似地到處搜捕,一無所獲。
  百靈保持安靜地任北斗扛著,看他快如鬼影地飛竄著。身旁的景物由市街變成稀落住戶,由大道變為小路,山徑變濃蔭。
  感覺到北斗渾身汗濕的衣衫,她開始擔心卻不敢開口。
  他一定很累,可是飛奔的速度卻絲毫未減,反而更見靈活。
  「娃娃,嚇昏了嗎?」他居然還能一邊逃命一邊問候。
  「沒有。你會不會累?」
  「關在牢裡不能動時才真的叫累。」現在的他快活得有如回歸山林的野獸。
  「北斗,你打算逃到哪裡?你不怕山裡的毒蛇或迷路嗎?」
  北斗豪邁地放聲大笑。「我可是個山賊啊!一旦進入野林,就是我的天下。」
  百靈開心地伏在他身上感受那份震動,笑聲在她心中共鳴著。
  直到北斗抵達一座房宅門前,才放她下來。
  「這是哪裡?」
  「被人棄置的糧倉。」停留揚州這些天,他早把城裡城外、山上山下的地形資料全摸熟了。「這兒本來有人家住,不過聽說全給鬼嚇跑了。」
  他一說完,百靈火速緊貼在他身旁。
  「怕啦?」
  「才沒有。」她像抓救命浮板似的死揪著北斗。
  「你先進去等著,我去附近溪邊一趟。我快被我自己臭死了。」
  百靈一看房內幾乎沒了屋頂的簡陋樣,滿坑滿谷詭異的乾草堆,彷彿隨時會有什麼從厚實的草丘內突然爬出來。
  「我要跟你一起去。」她連忙巴在他身後。
  「我就去那裡而已。」他比比不遠處的林間小溪。
  「我要去。」
  他們互瞪一會兒,北斗投降。
  百靈像是進入警戒狀態的小動物似的,坐在最顯眼、月光最明亮的岸邊盯緊北斗,還不時左右張望,看看有無「可疑物體」出沒。
  「你是不是被我剛才的玩笑嚇到了?」
  「怎麼可能。我──」她高傲的假笑突然轉為一聲抽息,雙手掩面。「北斗,你怎麼可以……我人就在這裡,你居然就……」
  「啊?什麼?」他故作無辜地繼續脫光光。
  她想罵他不要臉,卻又不敢罵,是她硬要跟過來的。可是方纔她怕在當頭,根本沒想到每個人洗澡時都會脫得一絲不掛。
  她一直緊緊掩住眼睛,不敢妄動。
  「北斗。」怎麼沒聲音了?「北斗,你還在嗎?喂!」
  他該不會跑掉了吧?還是……沉到水裡去了?
  「北斗!」她趕緊睜眼,卻完全不見人影,只見河岸一堆髒衣服。「北斗,你在哪裡?北斗!」
  怎麼突然不見了?
  「這樣就嚇哭啦?」一顆突然由她背後架上嬌小肩窩的大腦袋,嚇得她驚聲尖叫。
  「你無聊、大混蛋!」當她回身狠捶在赤裸的胸膛上時,才想到要趕緊把眼睛閉上。「快點洗好身子,把衣服穿上!」
  「好嘛。」北斗扁著委屈的雙唇乖乖進入溪中,悄悄地洗滌著。
  「北斗,你還在嗎?」她還是沒膽睜眼。
  「不在。」他開心地看著蜷坐在岸邊遮眼的百靈,真是入浴最佳解悶良伴。如果她也一起下來永浴愛河就更完美了。
  「你……你說說話嘛。」幹嘛故意輕手輕腳地嚇唬她?
  「好吧。大約在今年初春,這座糧倉的主人在這林子裡看到一條白影吊在河岸旁──」
  「不要說這個!」
  「喔,那說說寶月坊吧。娃娃,你知道嗎?寶月坊中被我寵幸過的女人雖多,但我最好奇的還是媽媽的胴體。她那對豪乳簡直讓男人無法一手掌握,但她的腰和臀──」
  「我不要聽你講那個!」
  「你很刁耶。」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那……你可以說說以前為什麼會去當山賊啊。」
  北斗頓了一下洗滌的動作,眉宇間的微妙變化正好被偷偷抬眼的百靈瞥見。
  「那件事嘛……」他以一貫的笑容打發掉剛才的神情。「只能怪我少不更事、脾氣火爆又憤世嫉俗,所以才會誤入歧途啊。」
  「為什麼憤世嫉俗?」
  「因為以前我兩個妹妹生重病時,沒錢延醫,借到錢時她們早往極樂世界去了。我阿瑪當年在鄉試高中舉人後,卻差點因沒錢進京參加會試而放棄大好前程。這種鳥事我受夠了,索性乾脆當山賊去也。」
  做不成大官,就做大賊!
  「進京趕考……也需要用錢嗎?」她完全不知道,還以為讀書是好事,中了舉會有賞金可拿。
  「光是中舉後要發給報喜者的紅包、祭祖的開銷、依照習俗開賀請客的花費就把我們一家整垮了。」
  百靈錯愕地看著他開懷的笑容。
  「我呀,那年還當場臭罵我阿瑪,沒事中舉做什麼,空有名分卻無利可圖,還得倒貼上全家家當,結果我被額娘狠狠甩了兩巴掌。」
  她從不知道世上會有這種事,也從不曉得區區幾文錢的重要。
  北斗說得雲淡風清,她卻聽得黯然神傷。
  「喂,你還在陶醉什麼?」北斗浴畢著衣,牽她回到破宅草丘上休息時,她仍皺著眉頭沉思。「知道我當過山賊,怕了嗎?」
  她微慍地瞪他一眼。「誰怕誰啊!」
  北斗開心地撐頭側躺在柔軟豐厚的乾草中,幫她彈彈肩上的小草屑。
  「你和容貴姑娘的事怎麼樣了?」
  「談得很愉快啊,她還教我拿我二哥給她的信函向一位卿貝勒請求救援,我已經給淑兒去辦了。」
  「元卿?」那個容貴姑娘對他的人脈居然也瞭若指掌?
  「不過我仍舊不放心,還是親自出馬救你比較保險。」她轉身和他面對面地側躺著。
  「你在寶月坊學的那些嗲功還真管用啊,嗯?」他歹毒地擰擰她的粉頰。
  「北斗,以後怎麼辦?」
  「看著辦囉。先帶你回京,逼你跟我成親,生一堆娃娃兵,在鏢局和家裡疲於奔命。如果你喜歡冒險,說不定還可以跟我四處押貨,走遍大江南北、長城內外。就這麼辦。」他說得像吃飯喝茶似的輕鬆。
  「你想得美!」可是她的笑容好滿足、好高興。「為什麼你都不怨我?」
  「怨你什麼?」
  「我害你為我浪費好多心血,害你暴露了身為山賊的過往,害你被捕入獄,還有被小哥誤解為搶親惡徒……」
  「我怎麼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一位可歌可泣的悲劇英雄了?」他擺起「你饒了我吧」的神色。
  「你是英雄啊!」她急切而認真地再度強調。
  「你又在作夢了。」
  「我哪有!」他又來這副咯咯輕笑的死相。
  他深深地與她對望良久,輕柔地撩撥著她的鬢邊細發。「你還是不肯親口說你願意嫁給我嗎?」
  「為什麼一定要我親口說?」
  「因為我想要一個你肯原諒我的承諾。」
  「原諒你?」
  他的唇溫柔地吻在她額上,久久不肯離去。
  「我從沒有一天忘記過半年前曾對你口出惡言,也抹不掉你當時受到嚴重傷害的印象。我沒有好好對你,我不該犯下這麼殘忍的錯。」
  「那個……已經沒有關係了。」內心的澎湃在剎那間將傷痛消融,她從沒想到自己會有聽到這些話的一天。
  「我不要你只是口頭上說說。給我承諾,用你的行動證明你真的原諒我。嫁給我好嗎?」
  急劇的心跳令她呼吸困難,是因為無比的喜悅,還是感動?
  「我願意嫁給你。」
  他突然用力將她擁吻在懷中,幾欲揉碎她纖細的嬌軀。
  「娃娃,我的娃娃……」他心疼地將她緊貼在臉旁。「我發誓,即使我窮得連一文錢也沒有,也絕不會讓你過苦日子。」
  「北斗。」她虛弱地回摟他的頸項。
  「哪怕我身敗名裂、萬劫不復,我發誓也絕不讓你受絲毫委屈和傷害、絕不讓你涉險、不離開你半步。」
  「你不需要這麼做。」
  「為什麼?你不需要我嗎?」他警戒地盯著她的小臉。
  她不知該如何開口。在鬼門關前廝殺打鬥都面不改色的北斗,竟會為這種小事緊張。
  「還是……怕官府會對我窮追猛打,害你被拖下水?」
  她癡迷地望著北斗的焦慮。
  「娃娃?」
  她猶豫的眼神在他的面容上流轉許久,才漸漸地、定定地、深深地鎖進他的眼眸中。
  「北斗,抱我。」
  有好一段時間他倆動都沒動,無言地互視對方,百靈尷尬得不知如何是好。北斗為何毫無反應?是他沒聽見她的大膽宣言,還是沒想到她會有這麼下流的念頭?
  沉默的氣氛令她緊張得連血液都為之凝結。
  她覺得自己快羞死在他的面無表情之下,她竟然再次犯了和半年前露骨告白一樣的錯。
  為什麼不說話,北斗?
  「那……你早點休息吧,晚安。」她硬擠出一個笑容,隨即背過身子閉緊雙眸。沒臉再面對他了,她連張開眼睛的勇氣都沒有了。
  就在快被羞恥淹沒的剎那,她感覺到身後的北斗起身離開,窸窸窣窣的不知在幹什麼。
  「娃娃。」直到一隻大掌輕撫上她肩頭,她才勇敢地轉過身來仰躺睜開眼。
  那一瞬間,她連呼吸都自動停止。
  透過屋上灑下的月光,她看不清撐手懸在她身上的巨大身影,背著月光的北斗只能顯現隱約的輪廓,描繪出他渾身僨張、赤裸的精壯肌肉。
  看不見他的表情,讓百靈的羞愧減緩了些。但半陷在黑暗中的魁梧身軀,反而更顯出強大的壓迫感與攻擊性。
  「我以為我在作夢。」直到看見她飽受挫折的神色,他才確定自己剛才並沒有聽錯。
  他極為緩慢地一層層解開她的衣衫。
  「北……北斗。」她居然在這個時候害怕起來了。「這……這樣有點不太公平。」
  「什麼不太公平?」他問得心不在焉,注意力全在眼前雪白豐艷的玉體上,發出不可置信的輕歎。
  「我都看不清背光的你。」他卻把在月光照耀下仰躺的她看得一清二楚。
  「我沒什麼好看的。」他卻快迷眩在眼前妖嬈的景象,被灼熱的亢奮折騰著。
  「可是你一直看我……」她雖然無法清楚看見那張隱藏在黑暗中的俊臉,但黑暗中閃耀的野性眸光,讓她有種淪為弱小獵物的待宰感受。
  「不喜歡我看你?」他神情不明地停頓一下。「好吧,那就用摸的。」隨即他的雙手撫向她的纖腰,上下游移,雙眼在黑暗中分外閃亮。
  親暱的火熱觸感讓她赫然抽息,上次墜崖時在林間相擁的怪異興奮再度降臨。
  她不甘示弱地也將雙手按在他身上,奇妙的感覺令她瞪大雙眼。
  「北斗,你好奇怪。」他的身軀和臂膀的肌肉好硬,蘊藏無比的勁道與爆發力。
  他閉眸努力在她如蝴蝶輕舞般的撫觸下保持自制。在她好奇雙手游移至他腹肌上時,他忍無可忍地將那雙柔荑分置在她身側,手指牢牢地交纏著。
  「你不能再往下探索了。」否則他會崩潰。
  不等她開口抗議,他直接傾身吻上去,以他硬實的軀體摩挲著柔軟的她,沉重的體魄幾乎將她壓陷到蓬鬆的草堆裡。
  「等一下……」她硬是逃開他貪婪的唇舌。「你怎麼可以這樣?放手!」她奮力扭動被他纏得死緊的小手。
  「我這是奉命行事。」他貼在她唇邊邪笑。
  「我只叫你抱我,誰教你箝住我的手不放了!」
  「因為你的手會妨礙我執行任務。」只能怪她對他太具挑逗性。「而我是一個執行力非常強悍的男人,凡是阻礙,都必須全力排除。」
  他狡猾的雙唇笑著由她臉上滑向頸項,輕鬆遊走至兩團豐挺雪白的山谷中。
  「這樣不公平!我──」之後轉為一聲驚喘。
  「我會很公平的,只是目前只能暫時專注在這邊。」他將柔嫩的蓓蕾輕咬在齒間,好奇地玩起探索遊戲。
  「北斗,我拜託你……」為什麼每次都拿她脆弱的感官來戲耍?
  「拜託我什麼?這樣嗎?」原本舔繞著她乳峰的唇舌突然深吮上去,引發她愕然的震顫。
  「你根本是在耍著我玩!」她已經分不出此刻的情緒是氣憤還是興奮。
  「答對了。」他開心地攻擊另一邊的蓓蕾,施以相同的把戲。「看,我果然是個很公平的男人吧。」頑皮的舌尖挑了一下挺立的乳頭。
  她的思緒變得一片亂七八糟,所有神經也全揪成一團。
  「真是甜美……」他終於放開雙手,埋首擁抱起柔軟得令人疼惜的嬌軀。「我們早在半年前就該享受今晚的一切。」如果沒有那場要命的誤解的話。
  「北斗,鬆手一下……」他的擁抱緊得幾乎將她勒斃。「你為什麼老是一副餓很久的模樣?」
  「因為我的確餓了很久。」他望向他垂涎多年的寶貝。「打從第一次進你家承攬任務而認識你時,我就在等這一天。」
  「你變態!那時我才十一、二歲而已,你有戀童癖啊!」簡直胡說八道。
  「娃娃,」他從她懷裡抬臉瞪視她。「你真的把我惹火了。」多年來的癡心等待居然被她說成變態!
  「是我先惹我的。我很誠意地請你抱我,你卻一直在耍我。」尚未發覺他正逐漸往下滑的百靈,無所警戒地勇敢抗辯。
  「我可是很有誠意地在耍你。」
  「感情的事哪能這樣開玩笑!感情是很神聖的──北斗!」一聲驚叫中斷了她的金玉良言。
  他置身在她粉嫩的雙腿間,粗糙巨掌摩挲著雪白大腿內側不可思議的細膩。
  「我們待會再來討論神聖的感情,現在先來解決關於變態的問題。」他的雙掌愈來愈往上游移,逼近神秘領域。
  「等一下,北斗!」她驚恐地高聲哀求。「你要做什麼?」
  他勾起邪惡的性感笑容。他真是愛死她可憐兮兮的顫抖模樣。
  「你不是說我變態嗎?為了不辜負你的一番美意,我決定犧牲小我,為你變態到底!」頑皮的雙唇隨即輕柔覆上嬌弱的瓣蕊。
  美妙的月夜開始天旋地轉……
          ☆          ☆          ☆
  「拜託你,北斗。別再像個白癡似的不停傻笑,看了讓人倒足胃口。」元卿在玉笙客棧的上房內蹙眉用膳,一臉不爽。
  「我有嗎?」他摸摸自己的臉龐,還真的是在笑咧。
  「你的娃娃呢?」
  「供在寶月坊裡,準備上路返京了。」一想到百靈,他又咧開大大的幸福笑容。「你是怎麼替我擺平揚州府追兵的?」
  今天一早他和百靈潛回寶月坊後,不但聽說官差不再追捕他了,連縣太爺都派人大禮小禮地扛進寶月坊向他賠罪,給他壓驚。
  「你去謝謝你的寶貝娃娃吧。」元卿看也沒看他一眼,逕自吃飯喝茶。
  「百靈?怎麼回事?」
  元卿放下筷子,整理一下儀容才淡然開口,「事情很複雜,我盡量把緣由交代清楚。我在兩個月前不是秘密前來揚州查辦私梟猖獗的鹽務嗎?當時我和我的搭檔搜查到兩封官商勾結的鹽務密函,其中一封在返京回朝的途中被人劫走。」
  北斗懶懶地挖著耳朵。
  「劫走密函的,是一直與朝廷任務作對的神秘流派『四靈』的人馬。我確信遺失的密函絕對還在他們的組織人脈中流轉著,最後一定會轉回它最初的源頭,就是揚州。」這也正是他再度前來的主因。
  北斗聽了半天,還是不明白他扯這些做什麼。
  「這似乎是跟你八竿子打不著的閒事,但是,」元卿冷然由袖中抽出信函。「這封容貴姑娘要百靈轉呈給我的書信,正是我四處追查的遺失密函。」
  北斗一震。「那不是娃娃她二哥要給容貴姑娘的情書嗎?」
  「誰說這是封信情書來著?」元卿斜眼訕笑。
  北斗這時才想到,百靈的二哥百禎貝勒只說要她秘密將信送到容貴姑娘手上,可從沒說這封信的性質為何、內容是什麼。
  是百靈自以為是地將它幻想成一封情書,虛構出一大堆自我陶醉的浪漫情史。這份未曾拆封的信件根本是封政治密函!
  「你的娃娃等於被自己的二哥利用了。」
  「他早料到娃娃會把它當成一封重要情書來看?」
  「應該是吧。」元卿閒閒地要侍從挑本書來。「就算她二哥沒有捏造一段故事蒙她,也絕對故意給過她明顯的暗示,讓她誤以為這是一封由血淚交織而成的悲戀情書。」
  由一位單純的少女傳遞信件,可以成功躲過追蹤者的耳目──元卿正是如此給騙了。加上百靈浪漫的天性與滿腔熱忱,鐵定會不顧一切地非把信件送到對方手上不可,好讓有情人終成眷屬。
  「他媽的!我等於是在替百禎那混蛋賣命了!」
  「是啊,他一定很感謝你的雞婆。」元卿笑得好不涼快。
  「那個容貴又幹嘛死不收信?」害百靈急得團團轉。
  元卿聳聳肩。「可能和百禎貝勒鬧意見,或窩裡反。」情況到底怎樣都無所謂,能意外得回這份密函他就該偷笑了。
  「我知道那個容貴來路不明,絕非善類,可是我沒料到與她掛勾的黑道流派會是『四靈』!」若他早知對方是邪異組織的一員,拚著老命也要硬扛百靈回京。
  「你該謝謝容貴姑娘才對。」元卿慵懶地翻看手中書卷。「要不是她賣了個大人情給百靈,要她把這封信交給我,你現在恐怕仍是全國通緝的山賊。」
  「這封信跟我被通緝有什麼關係?」
  「老兄,你可是地方官用來緝捕立功的上好肥肉,連我都沒有把握能將你救出來。」畢竟他曾做過山賊是不爭的事實。
  「那你到底耍了什麼把戲?」
  元卿晃晃手上的那封信。「若說你是查辦大員搜索密函的秘密幫手,一切情況就不同了。」
  「你唬別人說我是你的秘密幫手?」扯得太離譜了吧。
  「恐怕不是唬的,因為我回京後確實會如此向皇上稟報。如此一來,尋回密函的大功就加在你頭上了,足以抵銷你當過山賊的過往。」
  難怪縣太爺會態度一變,趕緊巴結他。
  但北斗可不笨,他瞇起冷眼瞪視元卿。
  「你該不會就此順便把我收為真的秘密幫手,和你一起搭檔執行朝廷的機密任務吧?」
  「討厭,你怎麼一下子就把人家的心事說透了?」狡猾的呵呵笑聲由書後嬌嗲傳來。
  「你少跟我耍這爛把戲!」北斗狠手打掉元卿掩面偷笑的書卷,一把揪起他的衣領。「我跟你說過幾百次了,老子不屑蹚官家渾水,休想我會加入你的行列!」
  「不加入我,你會被捕喔,到時百靈一定會很傷心。」
  元卿輕鬆一句,就準準抓到他的弱點,教北斗恨得牙癢癢。
  「免談!我的北斗鏢局絕不會就此成為你的手下班底!」
  「我對你的鏢局沒興趣,我有興趣的是你。」
  「謝了,這種話由一個男人說出口,我實在高興不到哪去。」北斗一掌甩開元卿的衣領,重重坐回椅上。
  「想想看,當年叱吒風雲的『七星蟠龍、狂刀北斗』,如今一個被禁封在破爛布卷中,一個拿蓋世武功當個小小總鏢頭,多麼大材小用。」
  「我就是喜歡大材小用!」要你囉唆。
  「既然你不介意大材小用,那偶爾讓我借來用一用也沒關係了。」
  「放屁!」
  元卿無奈一歎。「好吧,那你就別怨我告訴百靈她二哥利用她傳送政治密函的真相。」
  「你敢!」
  元卿呵呵笑,他有什麼不敢的。會把百靈當心肝寶貝捧著的是北斗,可不是他。
  若不是為了百靈,北斗真想一拳揍扁元卿這隻狐狸。
  「乖乖認命吧,北斗。」這回揚州之行元卿真是賺翻了。輕鬆坐在客棧裡就得回遺失的密函,還不費絲毫力氣就把他覬覦已久的頂尖高手網羅到。「你該小心的是百靈的家人,他們才是真正對你的鏢局有興趣的危險傢伙。」
  「我知道。」
  北斗當初加入一間破鏢局當小鏢師時,根本沒人把他這種小角色放在眼裡。等到多年奮鬥、頂下鏢局改號「北斗」,靠著當過山賊的過往及人脈吃遍山路,靠著漕幫弟兄的勢力打通水路,北斗鏢局的任督二脈暢通無阻,成為陸上另一股強大勢力後,別有居心的人便纏上來了。
  百靈的阿瑪端王爺便是其一。
  「承接端王府生意的這幾年,我早感覺到端王爺有意吞收我的鏢局據為己有。半年前我上門求親,他之所以不反對,便是想用結親的方式籠絡我。」否則以端王爺高傲的性格,怎會願意和他這種無名小卒搭上關係。
  「端王爺同意你的提親?」
  「就是因為我事先已經徵得他的同意,才會拍板下聘。誰知道聘禮扛進端王府時,頤琳那女的以為我要娶的是她,老大不爽的就把我的東西全摔出門外,把我的人全轟出去。」
  「喔,她以為你這只癲蝦蟆想吃她的天鵝肉?」
  「就算全世界只剩她一個女人,老子我碰都不屑碰!」呸!
  「嗯,真是一段感人肺腑的悲壯往事。」元卿心不在焉地打個呵欠。「你和百靈的婚事怎麼辦?只要你一和她成親,北斗鏢局又會淪入端王爺手裡。」
  「他吞不下我整個北斗鏢局的。」
  「他不用吞,只要利用百靈來控制你來為他賣命就成。這跟百禎利用百靈和你替他送信的伎倆,是一樣的道理。」
  北斗雙眼閃露凶狠的怒氣。「我不會讓任何人再次利用百靈的天真,去幹他們的齷齪事!」
  「元卿貝勒,有訪客在外頭候著,說要找北斗少爺。」隨從輕聲傳訊。
  「找我?」北斗起身向外,居然看見一臉慘白的豪哥。
  「總鏢頭,大事不好了。」
  「啊。」他平靜地隨便應應。「自從下揚州來找百靈之後,我好像隨時都有很不好的大事纏身。」
  「這次事情真的嚴重了。據京裡鏢師快馬傳來的消息,副總鏢頭他……他把整個總局給吞了,現在各個分局也陷入紛亂中。」
  「海叔?」居然有內部的人開始侵吞他的事業。「狀況究竟如何?」
  「北方四大分局: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總鏢頭全變成了海叔;南方三局:玉衡、開陽、瑤光,因為消息不明,目前誰在掌權還不清楚。」
  怎麼會七個分局幾乎同時淪陷?就算海叔要篡奪權位,也沒那麼大的通天本領。
  背後必定另有其人。
  當北斗帶著百靈及所有人馬趕回北京,追查出幕後詳情,他再也輕鬆自在不起來。真正的大麻煩果然來了。
  在海叔背後支持他篡奪北斗鏢局的,正是百靈的阿瑪,端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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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0 09:58:31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幹嘛回到北京後不住進左家或回端王府,反而又住進客棧裡?」淑兒拎著一大堆剛才上街買的日用品抱怨。
  「我才不回家,我要跟北斗一輩子。」百靈幫忙淑兒把東西擱下。
  「他既然要娶你,為什麼到現在還一點行動也沒有?」
  「你別火嘛。目前好像鏢局出了問題,他得先處理。還有他的家人……」百靈坐在桌邊撐頭一歎。
  北斗的父親是個道德嚴謹的文人,一聽到他是搶婚奪得百靈,平日溫文的左大人罵得差點氣暈過去。連他母親左夫人都不方便迎她住進家裡,畢竟婚禮未成,她不算是個左家人。
  「北斗根本沒有搶婚,我們是兩情相悅才共結連理的。現在全北京的人居然都在胡說八道,沒人肯聽我說的事實。」
  「人人都有一張嘴,憑你一人說得過人家千百張口嗎?」淑兒冷哼,動手替她換上新衣服。
  「我說的是千真萬確的真相啊,事實應該最禁得起考驗。」
  「你少白癡了。事實哪有流言來得精采花稍,別人才不管事實究竟怎樣,只要自個兒嚼舌根嚼得快樂就好。」
  「太過分了,這樣北斗豈不委屈!」
  「委屈的是我們!」腦子有毛病的笨格格。「現在你清白沒了、名聲毀了、婚禮還音訊渺茫、回不得端王府又進不了左家門,這像話嗎?」
  「我只要有北斗就好了。」
  「你這個……」淑兒氣得幾乎想扛椅子砸她腦袋。
  「我就不信他們有本事把我格在門外!」北斗「砰」地一聲踹門而入,火氣沖天地殺往內房臥榻。
  「北斗!」百靈錯愕地起身。「你不是才出去解決鏢局問題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別說解決了,總鏢頭今天連自己的鏢局大門都進不去。」豪哥在後頭拖著腳步進來。
  「為什麼?」
  「那群篡奪者全堵在門口,不准總鏢頭這個『外人』擅闖入內。」
  「簡直胡鬧!」百靈的指甲全陷入掌心。「鏢局是北斗一手建立的,成就也是北斗帶起的,名號是他率弟兄打下的,居然有臉說他是外人?!」
  「現在局裡一片混亂。」豪哥看了都沒力。「有的弟兄是追隨總鏢頭到底的死忠派,有的則是見風轉舵的海叔派。偏偏總鏢頭人單勢孤,比不上海叔那混蛋的背後支持者端王──」
  「豪哥!」北斗殺氣十足的怒吼,震得人人耳朵發麻。
  「北斗,你要做什麼?」百靈心驚膽戰地看著他取出臥榻上的長包袱,憤恨地解開布條。
  「我自己的鏢局,竟然不准我踏進去?!」他倒要看看那些小人有多大的能耐。
  「北斗……」百靈看見七星蟠龍刀由布條內展現時,臉上血色盡失。「你和他們……不能坐下來好好談判嗎?」
  「不是總鏢頭不肯,是他們連談的機會也不給咱們!」豪哥提起這件事就火。「總鏢頭原本甚至計畫好,凡是悔過者一律既往不咎,鏢局照樣接納他們,可是那幫王八蛋簡直欺人太甚!」
  「豪哥,叫下頭的人準備一下,咱們要決一死戰!」要搶他的鏢局,就拿命來換!
  「等等,北斗!」百靈頑強地死抓著他的衣袖。
  「別攔我!」
  「我不攔你,我要跟你們一起去。」
  「這不是去玩、去看戲,別湊熱鬧!」
  「我算是北斗鏢局的女主人吧,我為什麼不能去?!」要比頑固,她的能耐絕不輸北斗。
  北斗低咒一聲,再度投降,用力牽起她的小手前往鏢局。
  快馬抵達鏢局門口時,百靈才確實明白事情有多嚴重。北斗這方的人馬幾乎全是十年前一起改邪歸正的山賊弟兄,如今個個駕馬帶刀,氣勢活像江洋大盜下山打劫。海叔負責堵守大門的手下個個都是沒見過大世面的鏢師,一看北斗捲土重來的這副陣仗,兩腿都開始打顫。
  「你們要攔、要讓,自行決定。若不小心死在我馬蹄下,概不負責!」北斗一喝,一夾馬腹直接殺往門內,兇猛的駿馬不顧一切衝往屋裡,嚇得喝酒聊天的海叔及手下們魂飛魄散。
  「左北斗,你……你放肆!」海叔一時還回不了神,結結巴巴地說著。
  北斗冷哼,抱著百靈翻身下馬。「怎麼,沒想到我會突破你的人馬直接殺進來嗎?」
  「來人!來人哪!」海叔憤怒地拍桌大喝,立刻衝出一群身手矯健的侍衛。
  百靈不可置信地眨眨眼,這幾個侍衛看來好眼熟。
  「可別當著我的面嚇得尿褲子了,海叔。」陰狠的笑容在北斗臉上浮現。
  「誰是你海叔,叫我海大爺!」
  百靈皺起眉頭。這個嘴上一撮鬍子的中年男子,小頭銳面,斯文相中流氣十足,開口講的話更是臭屁到極點。這傢伙根本不是成大器的料,當個狗頭軍師比較恰當。
  「你們這幾個,」北斗環顧同站海叔那方的背叛鏢師,其中還不乏他視為心腹的高手。「居然把我的鏢局和你們的良心一起賣了!」
  虧他還曾掏心挖肺地與這幾個稱兄道弟。
  「你怎麼不捫心自問,你配不配當一名總鏢頭?」幾名站在海叔那方的重要鏢師群起抗議。「京裡有一百五十萬兩的紅貨正等著你處理,你卻率著大隊親信下江南去搶親,你把我們看做什麼了!」
  「喲,我還以為你們都已經有擔當大局的能耐,可以放手讓你們親自承接重要委託。沒想到你們還是一群大事小事要我關照才行的小毛頭。」北斗笑得好不輕蔑。
  「你……」大伙氣在心頭,卻無力反駁。
  「而且北斗沒有搶親,我本來就想嫁給他,是自願的!」
  這時眾人才發覺魁梧的北斗身旁站著個嬌小娃兒,昂首睥睨地大膽發言。
  「百靈格格!」
  「她不是端王爺的……」
  海叔趕緊噓了屬下一聲。他沒想到他的後台端王爺的么女會站在北斗那方,也沒料到她會跟著跑到這兒來。
  「不知百靈格格駕到,有失遠迎,請格格見諒。」海叔馬上換副必恭必敬的和藹笑容,請她上座。
  「你身為北斗信任的左右手,為什麼要篡奪他的鏢局?」百靈扠腰立在原地,展現正義俠士的氣魄。
  「格格,您有所不知,這左北斗並非善類──」
  「老子去你媽的王八蛋!你當年窮途潦倒差點死在路邊的時候,是誰給你飯吃、給你床睡、還讓你在局裡做管帳工作的?」豪哥忍無可忍地指著海叔破口大罵。
  「如今你也有臉說總鏢頭並非善類?!」站在北斗這方的弟兄火得幾乎要上前宰人。
  高張的緊張氣氛被北斗一手攔下。
  他自己原本也快氣爆了,卻在百靈倨傲地站在他同一線抗辯的剎那,溫暖的情緒融化了凶狠的怒氣,恢復冷靜。
  「這樣吧,我們不妨做最後一次的談判。你們說說,到底對我有何不滿、我愧對了你們什麼,足以讓你們一個個都倒向海叔那方。只要能給我個心服口服的理由,這個北斗鏢局就任你們宰割。」
  他抽刀狠手一甩,整把駭人的七星蟠龍霍然釘在地上,如同立誓的證明。
  「總鏢頭!」北斗這方的人最感震驚。
  大伙多年來的奮鬥與心血結晶,難道真要就此拱手奉送?
  「當年我和這群弟兄拚了老命才打下今日江山,若是就此丟了整間鏢局,我就讓它丟了!」北斗的表情愈來愈懾人。「丟了這裡,我照樣可以再建第二個、第三個北斗鏢局。給我個理由,我馬上把這整間空殼讓給你們!」
  霎時海叔的人馬啞口無言。
  他們之所以會倒向海叔,一是被他的三寸不爛之舌鼓動;二是貪圖海叔背後撐腰的端王府的權勢與財富。真要說北斗有什麼不好,恐怕也只有海叔拚命挑撥的那一點。
  一見人心動搖,海叔馬上發動攻勢挽救。
  「左北斗,你以為你是憑什麼才有今日的成就?要不是我以一介文士的優異資質坐鎮局裡打點一切,憑你的草莽性格能成大事嗎?」
  「我承認你有管理鏢局的本事,但你沒有統御大局、開疆闢土的能耐。」不是人人都有天分坐上最高的位置。
  「你也沒有,左北斗。你靠的也不過是魯莽和蠻力,更何況你一點涵養也沒有、地位卑賤、出身平庸──」
  「你何不先秤秤自己的斤兩再說!」百靈氣得咬牙切齒。
  「格格,您根本不明白他的真面目!」海叔像是讓妖魔現形的瘋狂道士。「左北斗和他那群弟兄全是落霸山的山賊呀!」
  「對,山賊!」原本有些動搖的叛徒們立刻恢復頑強氣勢,緊咬這點不放。
  「我們可以為鏢局賣命,但我們不屑做山賊的爪牙!」
  「胡說八道!」百靈幾乎要衝上去抓爛他們的臉。
  「冷靜點,娃娃。」北斗箝住她張牙舞爪的攻勢。「我都還沒發火,你氣什麼?」
  「什麼叫作山賊的爪牙!北斗有叫你們去偷、去搶過嗎?他有拿刀架在別人脖子上威脅非把生意委託給他不可嗎?他們都已經改邪歸正,你們還有什麼好囉唆的!」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你們難道就沒聽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竟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攻訐北斗。
  「格格,我說句坦白話。」海叔正義凜然地邁前一步。「左北斗的山賊性格是改不了了,否則他怎會喪盡天良地破壞您的婚事,搶親擄人?」
  百靈的脾氣完全爆炸。「我跟你說過他沒有搶親,是我自願要嫁給他的!」
  她猛然掙脫北斗的雙手,衝往海叔大展鷹爪神功,野貓似地拚命攻擊他的臭臉。
  「格格,海叔說得沒錯,他們確實是山賊。」
  「亂講亂講亂講!」她發狂地抓得海叔抱頭鼠竄,旁人又不敢冒犯地制止她。「北斗早已不是山賊,你才是賊!背著北斗偷他鏢局的惡賊!」
  「格格,請停手!格格!」海叔滿臉滿手花亂的爪痕,高聲求饒。
  眾人全都嚇傻了眼。拿著刀來討伐叛徒的弟兄們愣在原地,手無寸鐵的百靈卻殺得對方呼爹喊娘。
  「好了,娃娃。」北斗帶著大大的笑容輕鬆抓她到懷裡。「我相信他已經『沒臉』做人了。」
  「何止沒臉,如果你膽敢再污辱北斗,本格格就讓你沒命!」她憤恨地騰空踢著兩隻小腳。「放開我!北斗。」她要踹死海叔這個忘恩負義的小偷。
  「豪哥,我們……撤退!」北斗箝著百靈,笑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嗯……」豪哥頗富哲理地支著下巴點頭。「倘若咱們仍在虎霸山裡做山賊,格格不失為押寨夫人的最佳人選。」
          ☆          ☆          ☆
  深夜的客棧臥榻上,才剛翻雲覆雨完的身軀纏綿地摟抱在一起。
  一想到早上到鏢局時引發的鬧劇,北斗到現在仍會會心微笑。
  「你在笑什麼?」
  他輕撫懷中佳人紅艷而慵懶的嬌顏。想到她的夢幻神情與全然的滿足都是因他而起,一股純男性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你都不擔心嗎?」
  「擔心什麼?」他將口鼻埋入她的頸窩,深深嗅聞她甜美的氣息。
  「萬一鏢局真的沒了,怎麼辦?」
  「不會發生這種事的。」
  當他知道鏢師們倒戈的關鍵是在於他曾為山賊的過往時,他就知道他贏了。因為他決定接受元卿的要脅,成為他的秘密幫手,屆時由皇上親下的功勳與恩赦,將會一舉擊潰海叔造反的立場。
  「真的?」
  「你怕我沒了鏢局,就一事無成?」
  「就算你一事無成,我也不在乎。可是我真的不喜歡別人拿你的過去一再打擊你,否定你所有的努力。」
  他深深凝視她擔憂的雙眸,一陣陣難以言喻的狂潮在內心翻湧。
  百靈從未嫌棄過他的貧窮、他的出身平庸,也未曾看輕他經營鏢局的小小成就,知道了他當過山賊的過往也不曾鄙視他、排拒他。為了他,不顧面子地親口大膽告白;為了他,以格格的身份紆貴降貴地扮妓女,不顧一切地趕到地牢救人;為了他,和鏢局的叛徒們對罵,大打出手。
  他何德何能,竟會得到如此的寶貝。
  「還有……」她深深歎息。「搶親的事也很傷腦筋,這項謠言實在太過分了。」
  「我不在乎,你就當我真的搶親擄人吧。」
  「我在乎,我不要你莫名其妙地背黑鍋、扮壞人。」
  「娃娃……」他笑著將她的身子揉進懷裡。
  「我發覺你沒有我還是不行的。」她很認真地微微推開他的肩頭。「很多該在乎的事你老是馬馬虎虎,難怪會引人誤解,散佈流言。」
  「那你打算怎麼解決?」他吻吮著她細白的肩頭。
  「我想和你一起回端王府一趟。」
  「回去?」他愕然抬頭。
  「我阿瑪恐怕不會因為我已非完璧就放棄替我婚配,他一定會再找一個有利的對象,拿我當工具一樣的嫁出去。想要和你在一起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斷絕我和端王府的關係。」
  北斗從沒想過這些話會出自她的口中。
  「我豁出去了。反正嫁人就是一段新人生的開始,沒了格格的頭銜和家世也無妨。雖然我和家人斷了關係,但不代表就斷了親情,如果他們想念我,還是可以來找我聊聊的。」
  北斗不知該如何開口,也不知該不該告訴她這項行動背後會替他帶來多大的解脫。
  他可以永遠得到百靈,卻再也不必擔心端王爺會趁此關係掌控他的一切。
  「這樣你就不再是個搶親的莽漢,而是和我私奔的情人。」她開始閃露夢幻的眸光。「私奔……你不覺得我們這一路上的艱辛,真的很像一對私奔的苦命情人嗎?」
  「我的天哪!」他埋首到她懷中不住發笑。「你又來了。」
  「所以我們早點找一天回府裡去──」突來的抽息中斷了她的偉大計謀。「北斗?」
  「一切都聽你的。」他專注地品嚐著柔嫩的蓓蕾,享受雪色乳房的豐潤。
  「我們應該先討論……回去和我家人對談的問題。我擔心……」在她臀上不住摩挲的大掌,突然放任一隻修長手指探入其間。
  「別擔心,船到橋頭自然直。」他狂野地吮囓她的喉嚨,將她的嬌軀緊壓在他胸膛上。
  「你在幹什麼……」之前的狂歡已經讓她筋疲力竭,他居然現在又士氣高昂地打算再度開戰。
  「就像你剛才說的,我沒有你還是不行的。」
  他開心地撩撥著她嫩弱而敏感的核心,讓她無可自制地在他身上拱起玉體,無助地迎接他的蹂躪。
  什麼鏢局、什麼搶親的謠言,一切都不重要了。擁有百靈,勝過擁有全世界。
          ☆          ☆          ☆
  端王府
  百靈靜靜地坐在自己再熟悉不過的大廳裡,等著在書房裡和阿瑪極力抗辯的北斗出來,從此告別府裡的一切。
  北斗不知道她有多害怕和他一同踏進這府裡,她也不敢說。她怕的不是向阿瑪提出斷絕父女關係、被逐出家門的事,而是……
  「格格?」
  「啊!」她被身旁淑兒的低喚猛然嚇一跳。
  「你這是幹嘛呀?」莫名其妙地嚇成這樣,她又不是突然才站在這兒。「左北斗為何這麼久了還沒出來?」
  「可能……和阿瑪談得不是很順利吧。」她心不在焉地轉著眼睛東看西看。
  「你從一回來就怪怪的,到底在怕什麼呀?」看了就教人不耐煩。
  「喔,沒有。」原來她的表現那麼明顯。「淑兒,如果我真的被逐出家門,你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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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0 09:58:49 |只看該作者
  「你說呢?」她冷眼斜睨百靈擔憂的神情。
  「我……我是很希望你能留在我身邊作伴,可是如果你覺得留在王府的生活比較好,我可以安排你到四姨娘身邊。她大概是府裡脾氣最好、最容易伺候的一個。」
  「是嗎?」
  「那你說說看,你希望歸入誰的名下,我盡量替你安排。」
  淑兒面無表情地瞪了她許久。「你知道一隻雞要多少錢嗎?」
  「啊?雞是一隻一隻算的?」不是幾隻雞腿、幾條脖子地要吃什麼算什麼嗎?
  「那你知道一匹上等藍綢要多少錢嗎?」
  她搖搖頭。「等師傅把尺寸量好、衣服做好再算不就得了?」
  「你知道鍋碗瓢盆、筷子鏟子湯匙在廚房裡什麼時候該用哪個?知不知道清蒸大閘龍鳳蟹時要水燙螃蟹、翻眼冒泡、剔肉取膏?」
  百靈的頭像博浪鼓似的一路搖到底。
  「我才隨便問問你就答得一塌糊塗,你這樣還能做人家的媳婦嗎?更何況嫁入左家後你既要侍奉公婆、應對兄嫂,又想跟左北斗闖蕩江湖,你有那本事嗎?有那常識嗎?」
  百靈搖得頭快昏了才停下來歎息。「那該怎麼辦?」
  「你這白癡除了靠我,還能靠誰!」淑兒不屑地一哼。
  百靈愣了許久才轉回腦筋。「淑兒,你願意跟我一起走?」
  「算我命苦,只好一輩子委屈到底。」
  「淑兒!」百靈高興地由椅子上彈起,勾抱住她的頸子,又叫又跳。「我一直擔心你要是不肯跟我該怎麼辦,我又沒有什麼好處能說服你──」
  「放手啦,一個主子對下人摟摟抱抱成何體統!」羞死人了。
  「我們不光是主僕啊。」還是親姊妹。她開心得不得了。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孩子氣。」如冰一般的低語淡漠地由門口傳入。
  百靈還未回頭,就認出這聲音出自何人。她不想回頭,不敢回頭,卻不能不這麼做。
  「小姑姑……」這一見,百靈差點在頤琳冷艷雍容的氣勢下無地自容。
  「頤琳格格吉祥。」淑兒立即跪安。
  頤琳極其輕淡地掃了一眼,繼續冷睇百靈。「跟了左北斗之後,生活如何?」
  「我……我覺得很滿足了。」她只需要北斗,其餘的世俗條件都不在乎。
  「是嗎?」頤琳臉上的神情幾乎辨不出是有笑或沒笑。
  「娃娃,我們回去吧!」北斗快步跨入的剎那,百靈幾乎血液凍結。
  她一直害怕的時刻還是來臨了。
  北斗愣了一會兒,淡淡地勾起嘴角。「走吧,娃娃。從此以後你再也不是格格,回去專心當我這小老百姓的寶貝吧!」
  「北斗!」
  他像是沒看見頤琳這個人似的,開心地牽起百靈向外走去。
  「等一下!北斗。」他居然完全不跟小姑姑打招呼。
  「百靈!」行經庭院,百靈的另一隻手臂猛然被人攫住。
  「小哥!」
  「你真要跟這傢伙走?你真的要完全脫離這個家?」百祺追得滿頭大汗。他沒想到阿瑪和左北斗在書房吵到最後的結論,竟是真的要攆百靈出門。
  「你怎麼知道?」
  「我剛才就在書房裡看他們吵,怎麼會不知道!」
  「百祺老弟,我這寶貝的心思可是很纖細的。別那麼粗暴,會嚇壞她的。」北斗語調懶散卻獨佔欲十足地拉百靈入懷。
  「北斗!」在小哥面前他也照敢放肆。
  百祺冷靜地調勻喘息。「百靈,我要私下和你談談。」
  「你要,她不要。」北斗哼哼一笑。好個臭屁的貝勒爺。
  「北斗!」她難堪地捶他一拳。「你和淑兒先去大門口等我,我一會兒就來。」
  北斗一臉不甘不願地悻悻地離去,留下兄妹倆在庭院中。
  許久的沉默中,百靈一直咬著下唇,低頭絞手。
  「你還在討厭我嗎?」百祺輕柔地問。
  她其實沒有真的討厭小哥,上次是因為一時激動,才會又哭又罵的說出蠢話。結果,讓自己尷尬得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我們講和,好不好?」
  她實在抗拒不了小哥的溫柔太久,誠懇地點點頭。
  「你真的要為了那個左北斗而離開我們嗎?」
  她仍舊垂著雙眼點頭。
  「你為了跟他,連阿瑪和額娘都不要了?連小哥都不要了?」
  「如果你們想念我,我很歡迎你們來看看我。可是……我不會再踏進王府一步,也不再做格格了。」免得大家不是辱罵北斗搶親,就是說他為了攀權附勢,強娶格格。
  「你真的很喜歡他吧。」
  「嗯。」此刻她臉上漾起的花般笑靨,美麗得令人悸動。
  百祺無奈又疼惜的一歎,由懷中抽出一份繡金大帖。「既然如此,我再多說也沒什麼用了。這就當作是我送你的賀禮吧。」
  「這是什麼?」她不解地接過。
  「這是左北斗半年前提親時下的龍鳳帖。」
  貴族結親,按大清規矩必有一道過帖的程序。精工細裱的龍鳳帖內記有婚配男女的生辰年月,隨即才是放大定的工作──下聘禮。
  然而這本北斗半年前提親的龍鳳帖內,記的竟是她和北斗的生辰。
  「這……不是小姑姑和他的生辰?」
  「左北斗一開始就和阿瑪講明要娶你為妻,可是阿瑪只交代要我們準備婚禮,沒有說他娶的將是誰。小姑姑一直對左北斗有意思,就以為他要娶的是她。直到她看到龍鳳帖的時候,才知道新娘不是她。」
  「小姑姑一直喜歡北斗?」她震驚地瞠大雙眼。
  百祺苦笑。「所以你要諒解她在左北斗下聘時做出的瘋狂舉動。若不讓他難堪,高傲的小姑姑面子哪裡掛得住。」
  而北斗竟然默默承受這份羞辱和她頑固的誤解。「小哥,我……」
  「可別怨小姑姑喔。」他愛憐地捏捏她發紅的小鼻子。「她準備替你嫁往雲南,又專程找左北斗去護送你,就已經是在向你致歉了。」
  可是她剛才對小姑姑的態度卻畏縮得幾近排斥、疏離。
  「好了,我得去打點小姑姑出嫁的事宜,免得時間一直延誤下去。」他老被挑來做送嫁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自己保重。」
  「小哥!」她激切地抱著龍鳳帖喚向他的背影。「你有空一定要來看我喔!」
  百祺只是笑笑,消失花叢林蔭中。
          ☆          ☆          ☆
  「去他媽的混蛋元卿!我最近光是整頓鏢局和籌辦婚禮就已經忙得焦頭爛額,居然這時候叫我去關外替他執行查辦的密令!」
  「北斗,你講髒話!」百靈坐在客棧上房內嚴厲指控。
  「好嘛,人家再也不敢了。」他乘機突襲她的紅唇,輕輕盜走一個吻。
  「你──」
  「你在幹什麼?」他由百靈身後摟著她搖啊搖的,鼻子貼在她的頸窩旁。
  「我在分析一件曖昧的事。」
  「喔?趕快告訴我。」他好興奮。
  「你覺不覺得容貴姑娘要我把二哥的信交給元卿貝勒,很不可思議?」
  「喔……」他一下子像洩了氣的皮球。
  「你聽我說嘛。」換她興奮地追他到內房裡。「我覺得這三人的關係很不尋常,恐怕是兩男爭一女的三角戀情。」
  「啊啊啊……」他快沒力了。
  「我猜呀,我二哥太癡戀容貴姑娘,可是她不領情,只想自由獨立。元卿貝勒也是一個多情種子,愛慕她卻只能做她的朋友,成不了情人。所以容貴姑娘一有事情要麻煩他時,他都會無怨無悔的……北斗!不要裝睡!」她火大地捶打突然倒在床上的死人。
  「你饒了我吧。」
  「我在跟你講很重要的事!」
  「你為什麼那麼愛胡思亂想、多管閒事?」他霍然坐起身子,將她夾在雙腿間。
  「我關心他們啊。」
  「你幹嘛老愛浪費心思在外人身上?」
  「哪有浪費,這些付出都很有代價的。」她站在他身前合掌夢囈,「像是淑兒,你不覺得她改變了很多嗎?」
  「喔?」他緊摟百靈的纖腰,下巴枕在她胸口上專心聽講。
  「她的態度雖然和過去沒啥兩樣,可是以前她都只會顧慮自己,現在她會考量到我。你看,這不就是對人付出關懷最無上的回饋嗎?」
  「嗯,娃娃真偉大。」他只是笑。他喜歡看她雙眸發亮的模樣,透過她無邪的眼眸,世界彷彿是美好的。
  元卿問過他,把她瞞在百禎利用她送政治密函的鼓裡好嗎?不讓她知道端王爺有多想利用她來掌控北斗鏢局行嗎?不說明容貴的真實身份有多可怖對嗎?
  他不在乎。既然百靈喜歡作夢,就讓她開心的沉醉下去吧。再卑鄙的人,在她眼中都有良善的一面;再貧賤的人,在她眼中都有無價的地位。
  他願意一輩子做她的封印,將世上一切的醜惡、貪婪、詭詐全隔絕在外。他願意一輩子聽她對人世間懷抱的希望與理想,願意一輩子和她沉醉在夢裡。
  「所以,我倒希望你接下元卿貝勒委託你的任務,我們也可以順便到關外玩玩。」
  「我的小祖宗,我若接下任務就等於是去辦公事,哪有玩玩的餘地?」
  「一邊玩一邊辦啊。」
  「拜託,你也把我想得太神了吧。」他埋頭悶在她懷裡呻吟。
  「我相信你有這個能耐。」她笑得好有自信。「因為現在你有了我這位霹靂搭文件,再困難的任務對我們來說,都只是芝麻綠豆小事罷了。」
  她還沒開始辦事,就已經擺出「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的傲勁兒。
  「有道理。」北斗抬頭邪邪的笑。「可是關外異族眾多,大盜橫行,那兒的危險可不比江南。」
  「有狂刀北斗在,怕什麼!」自從打揚州一路冒險犯難、平安歸來之後,她就跩得愈來愈不知死活。
  「我上次教你防身的擒拿法練得如何了?」他挑眉一問,立刻戳破她的牛皮。
  「那個……不重要,有你那把七星蟠龍就夠教敵人喪膽。」
  「萬一只有你一個人被捕呢?」
  「你會來救我。」
  「在我來之前呢?你怎麼脫困?」
  「我可以……那個……以智能和膽量取勝。」有點快掰不下去了。
  「喔,要是碰到這種狀況呢?」他拍拍被他以幃幔繩悄悄綁在一起的兩隻小手。
  「你什麼時候弄的?」她驚訝地用力扭轉著雙手,腕上的繩子卻愈絞愈緊。「你怎麼可以這樣?還不快放開我!」
  「我現在要親自示範行經關外可能有的危機。」他霍地扒開衣衫,暴露精壯的胸膛。
  「北斗,快點解開啦!」
  「我不是北斗,我是關外專門辣手摧花的霸王。」他輕輕勾起百靈雙腕上的死結,將她拖上床。「來吧,小美人,今夜你是我的俘虜了。」
  「我才不要跟你玩無聊遊戲,快點解開我!」
  他歹毒地笑著解開她所有的衣扣,直到她全身上下只剩下腕上死緊的繩索。
  床幔之內,迅速掀起激切狂野的夢,一切甜蜜盡在不言中。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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