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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棠芯]日安,愛情[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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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4 11:52:0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日安,愛情

自恃著俊秀的長相、清澈的眼神,他可是攻無不克的美眉殺手。
只是,這小妞未免也太好拐了,三、兩句話就跟他走?

「如果有一天你找到心愛的人,就和她一起把這個鐵鎖掛在港灣吧!」
當他們在橫濱港灣,看著港邊欄杆上滿是代表愛情的鐵鎖時,
梅若雅送給那個不相信「鎖愛」的男人一把鎖。
望著他,她的心中不禁悵然自己不會是這男人的「最愛」。
因為他是個為了營運不佳的俱樂部,而在街上拉客的牛郎;
而她,也不過是在旅行途中,為了完成賭約而找牛郎拍照的女子。
儘管相逢偶然,但他的出現,卻讓她的生命多了一道色彩。
可縱使他的溫柔教她的心極速陷落,卻也知道「牛郎」的溫柔只是假象,
更何況他們是不同國度的人,她甚至不知道他的真實姓名……
本以為兩人一別,即是相見無期。孰料,他們卻又再次見面,
而他轉身一變,竟然成為好友雙親相中的「富豪佳婿」?!


第一章   

 有人說過東京夜晚的天空是粉紅色的,在這個繁華的都市裡到處都充滿了浪漫故事。  

  深夜的東京新宿,就是一朵開在東京浪漫花園裡最妖嬈的糜爛之花,有著最鮮艷的顏色,卻也有著劇毒。  

  梅若雅此刻來到那條位於新宿著名的歌舞伎町一番街,她睜大好奇的雙眸,看著身邊三五成群、打扮時髦的年輕人,以及這條街道兩邊閃爍的霓虹招牌。  

  不知為何,她在這條繁華得幾乎讓人透不過氣的街上緩緩前行,心跳也不自覺越來越急促。這條街真是個燈紅酒綠的地方,許多俱樂部門口的燈飾招牌非常豪華醒目,果然和她在日劇裡看到的一樣。  

  她今天會來這裡,並不僅僅因為單純的好奇,還有一項必須完成的任務。  

  誰讓她打賭輸了呢!而且當時自己還誇下海口,一定可以輕鬆完成……  

  她眼裡的新鮮感終於被沮喪所取代,默默地歎了口氣。  

  抬起頭,梅若雅看到在她前方不遠處有一間HOST  CLUB,她的表情有一些猶豫,步伐不禁躊躇起來。  

  一群身著性感服裝的年輕女孩從她身邊嬉笑走過,前頭又有幾個龐克打扮的前衛青年走進一家酒吧。  

  她深吸口氣,大步走向那間HOST  CLUB(牛郎夜店),門口有位帥氣的男生向她發放宣傳單,並露出燦爛的笑容──梅若雅卻突然縮起肩,側身疾步走過,莫名的紅了臉。  

  天哪!本來以為很簡單的事,為什麼真要做時,就變得這麼困難?  

  她有些懊惱的轉過頭去看名為「伊甸園」的CLUB,門口的看板上還有他們的紅牌HOST正對她露出誘人的微笑。  

  其實她只要昂首闊步,直接走進去,然後學日劇裡,讓店長找來店裡的頭牌,接著開上最貴的酒,和HOST拍上一張照片作為紀念就行了,她真的別無他想……  

  夾緊皮包,梅若雅對「伊甸園」的招牌露出苦澀的笑容。  

  算了吧!她還是回去向好友們求饒,就算自己做不到也沒什麼關係,難不成她們真會懲罰她嗎?  

  若雅,願賭服輸。你如果做不到的話,我們可是會按照約定把你暗戀凌學長的事公佈在學校的告示板上。  

  而且會附上這一封沒有送出去的情書,凌學長看到應該會很感動吧!  

  耳邊響起她那兩位好友惡魔般的甜美聲音,梅若雅的俏臉閃過驚懼的表情,不禁打了個冷顫,將目光落到下一間看起來並不太豪華的夜店。  

  無論如何,她都要順利履行賭約,否則後果無法想像。  

  「小姐,你是不是想去俱樂部玩,但卻有些害羞?」就在此時,她的身後響起一個溫柔的聲音。  

  熟諳日文的梅若雅聞言,立刻轉頭,看到一個穿著黑色西裝、剪著短髮,笑起來有些靦腆的男子正看著自己。  

  她睜大眼看著對方,似乎在研判對方的目的。  

  「如果你願意的話,就來我們俱樂部坐坐。你不必擔心,我會帶你過去──這是我的名片。」男子很年輕,有著一雙明亮的眼睛。  

  梅若雅立即就對眼前這個文質彬彬的男子產生信任,暗自思忖著氣質如此乾淨的男子居然也當HOST,是為了生活所迫,還是另有原因呢?  

  她看了一眼名片:ROMEO  CLUB,城田理人。  

  上面還印著地址,而且名片還散發出淡淡的花香。  

  她的臉上立刻飄上幾朵紅雲,羞赧地說:「那就……拜託了。」  

  「你是外國人嗎?」聽到她的口音,城田似乎有些驚訝。  

  「我從台灣來的……你們不接待外國人?」  

  梅若雅不免忐忑,又覺得尷尬,所以一直低著頭。她聽說在歌舞伎町有些夜店怕外國人不熟悉店裡的規矩,所以會拒絕接待。  

  「一般來說是這樣,不過像你這麼漂亮的小姐當然例外。」城田的眼神微微一亮,他帶著她轉入一條小巷,那裡也有許多閃耀著霓虹招牌的俱樂部。  

  不過比起外面寬敞的環境,這裡顯得狹窄和冷清,燈光也變得灰暗,身邊偶爾走過一、兩個穿著艷俗的女子,還有喝醉酒的中年男子。  

  梅若雅的心臟劇烈跳著,呼吸變得有些窒礙。  

  她不喜歡這裡的氣氛,有一種說不出的糜爛感讓她感覺害怕。  

  「那個……我們還要走多久?」眼看著城田領著她往巷子的深處走去,而且兩旁的店舖也越來越簡陋,讓她心生警覺。  

  「就在前面。」城田回過頭看她,目光倒是很坦蕩。「你第一次來,難免有些害怕。歌舞伎町裡龍蛇混雜,是不是因為我們俱樂部太偏僻,所以你不想去了?」  

  梅若雅看到他清澈的眼裡閃過一些落寞。  

  「也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們的生意才一直不好……算了,這也不能怪你,我送你回去吧!」他旋過身,挺拔的身形和清澈如鏡的眼神,都讓人感受他的真誠。  

  梅若雅不禁心生慚愧,在這裡有那麼多夜店俱樂部,競爭一定很激烈。也許因為地域上的劣勢讓他的俱樂部營運艱難,她如果因為這個原因離開的話,是不是會讓對方更難過?  

  「走吧!」一想定,她立刻綻開笑容。  

  「好。」城田也回她一記燦爛的笑容。「我們的服務絕對會讓你滿意。」  

  她又紅了臉,繼續低著頭,心思有些恍惚。「服務」的內容包括什麼?還有,如果指名「他」的話,他又會提供什麼服務呢?  

  她伸出手捂著自己的臉,天哪!她的腦袋是不是出了問題,怎麼會想到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她又不是真的要去光顧牛郎店,而是被迫的呀……  

  偷瞥著身邊的男子,他不止氣質乾淨,還有著俊帥的五官,眉眼有些秀氣,卻不會給人柔弱的印象,大概是因為他的笑容清澈自信,所以給人正直可靠的感覺。  

  「就是這裡。」就在她神遊太虛時,城田在一間裝飾簡樸的俱樂部門前停了下來,和她先前看到的那種華麗門面完全不同。  

  除了門口貼著一張海報寫著「HOT」和「溫柔」等字樣,下面印著店裡HOST的名字外,完全看不出這裡是間牛郎夜店。  

  梅若雅沒有流露出心裡的失望,她還是興致高昂地和他一起走進門內。  

  入門即見還算寬敞的玄關,這裡也許曾經有過華麗的裝潢,只是現在木製地板已經有了裂縫,牆紙也顯得斑駁。  

  「城田先生,這裡實在是太冷清……」看著他掀起通向大廳的一串珠簾,她在他身後遲疑著,為什麼這裡連一點音樂聲也沒有?好像安靜得太過分了。  

  然而城田並沒有聽到她的話,他疾步走進珠簾後面,快速地消失眼前。  

  一種不祥的危險預感,立即襲向梅若雅,她向後退了一步,就在她決定奪門而出時,猝然間察覺身後有人。  

  就在她緊張的回頭瞬間,眼前的世界突地變成一片黑暗,在黑暗中,有人襲擊了她的後頸。  

  一陣劇痛後,梅若雅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就陷入昏迷中。  

  ***  

  「若雅,沒想到你會遇到這麼驚險的事!」網路視訊對話連線中,梅若雅的好友杜湘湘發出驚歎聲。「一個人去國外真的要小心點啊!」  

  「沒想到你真的有勇氣去牛郎店。其實當時我和小絮也只是嚇唬你一下啦!」梅若雅的表妹兼好友楚絮菲也發出同樣的感歎聲。  

  「你們兩個壞傢伙!」梅若雅握住嘴邊的麥克風,說得咬牙切齒。「嚇唬我一下?你們知道我被人打劫了嗎?」  

  如果不是想到她們當時的威脅,她怎麼會受騙,然後又被打昏搶走了身上所有的現金和值錢的東西?還好身體沒有受到什麼傷害,如果不幸被人……  

  梅若雅想著就開始渾身發抖,氣憤地對著電腦上的視訊裝置狠狠地瞪了一下。  

  「若雅,是你自己太輕信陌生人了,那種地方本來就龍蛇混雜,你為什麼要跟著去那麼偏僻的地方呢?」杜湘湘雖然面露愧色,但還是教訓起了梅若雅。  

  「以後你還是不要那麼冒失,這件事我會替你瞞著姑丈、姑媽,不過你在日本還要再待一個多星期,一定要小心。」楚絮菲用溫柔又關心的語氣說道。  

  梅若雅噘了噘嘴。「你們都不安慰我一下,當我在醫院醒過來的時候,都嚇死了。」一想到三天前那次可怕的經歷,她還是會打冷顫。  

  「算你運氣好,被人及時發現昏迷在路邊,還送你去醫院。」杜湘湘的目光有著一貫的刻薄。「不過也算是個教訓,讓你這位大小姐吃點苦頭,才知道人心叵測,世事艱難。」  

  「湘湘,你不要這麼說,若雅已經受夠驚嚇了。」  

  梅若雅看著螢幕裡的兩個好友,突然間笑了出來。她們之間似乎總是這樣,杜湘湘一向是說話刻薄,但卻是最理性的那一個;而楚絮菲個性溫柔,每當她和杜湘湘有什麼爭吵時,就會立刻制止。  

  所以即便她和湘湘平日口角不斷,卻也在楚絮菲的調解下,相安無事到現在。  

  「好啦!我也知道你這次辛苦了。」杜湘湘努了下嘴角。「以後自己要小心,知道嗎?我和小絮也不能一直在你身邊啊!」  

  「說得我好像小孩子一樣,我自有分寸。」梅若雅其實心裡也明白,她們三人裡最喜歡惹是生非的正是她自己,這次打賭也是她先提出來的。  

  「你當然不是小孩子,小孩子懂得害怕、懂得聽話,你卻總是橫衝直撞,而且喜歡湊熱鬧又鬼點子超級多。更要命的是,你比小孩子還要單純……」  

  「湘湘!」楚絮菲皺起眉。「你再說我就要走了。」她說完就拎起了包包。  

  梅若雅微笑著抱起手臂。「還是小絮愛我。」  

  「你也是,湘湘那些話是關心你的表現,你不要整天只想著和她鬥嘴。還好這一次對方只是打劫,反正日後不要再隨便跟陌生人走了,知道嗎?」  

  「好啦,我知道了。」撇了下嘴角,一旦溫柔的小絮真的發脾氣,她也會舉白旗投降。  

  又聊了一會兒,三個人才依依不捨的告別,她們曾說好如果沒有什麼大事,這次獨自旅行期間絕對不能互相聯繫。  

  誰能想到她第一個出發就出師不利了,真是有夠衰啦!  

  她握緊拳頭,想到後頸上的瘀傷到現在還沒有完全褪時,她就一肚子氣那個膽敢欺騙她的壞蛋牛郎,她一定要把他找出來,絕不輕饒。  

  雖然日本警察立刻就接手她的受襲案件,可三天來卻也是毫無進展。她所說的那家店現在已經空無一人,而且她所提供的那個名字又是藝名,應該並不是該男子的真實姓名。  

  所以即使知道相貌,但要在人口密度很大的東京找人,無疑是海底撈針。再加上這類搶劫案件在歌舞伎町又時常發生,不管怎麼看,破案的可能性真的不大。  

  看來,要找出那個搶劫犯,也只能靠她自己了!  

  梅若雅關上筆記型電腦,明亮靈動的雙眸裡閃過狡黠又堅定的光芒。  

  當她下定決心要做一件事時,無論如何就一定要辦到,不管用什麼方法,不管結果究竟如何。  

  她的任性和她的執著一樣的強悍。  

  ***  

  白天的歌舞伎町顯得很安靜,除了在拍照的遊客,行人很少。同它夜晚的璀璨糜爛相比,一時間變得荒涼起來。  

  梅若雅拿著手繪的畫像向路人詢問。她也去過那間破敗的俱樂部,站在她被打暈的地方,還是讓她感到顫慄。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她撩起城田理人消失的珠簾飛快地往裡望了一眼,那個本來應該夜夜笙歌的俱樂部裡,卻是一片狼籍──被踢倒的沙發桌椅,還有許多玻璃碎片落了一地。顯然,這裡根本就沒有在經營的模樣,也許已經荒廢好久了。  

  而且由於有了上次的可怕經歷,每當夜幕降臨,她就只敢待在歌舞伎町的大牌坊下向人詢問。  

  但三天過去了,也不知道是她畫得太差,還是真的沒有人認識「城田理人」,她依舊一無所獲。  

  最後,想到自己不能浪費時間,她的行程還有一大半沒有進行,想去京都看紅葉,要去大阪聽演歌,還要去富良野看櫻花,沖繩海邊觀浪……於是她下定決心,明天去找一家偵探社幫她尋人,自己則是按照原定行程前往京都。  

  回到酒店時間已晚,而且這三天也讓她頭腦昏沉,體力透支。梅若雅進入電梯後,眼皮開始沉重,睡意不斷襲來。  

  趕緊回去洗個熱水澡,她要好好睡上一覺,軟軟的被窩,再點上新買的薰衣草精油……  

  梅若雅的腦袋模糊地當機,她走出電梯,無意識地朝兩邊望了望,想要找到自己房間的路。  

  她身邊那座電梯前站著一個穿著黑色西裝,側面線條很溫柔的男子,而且她竟覺得對方有一些面熟……  

  電梯開了,男子踏了進去──  

  「城田理人!」電梯門關上的剎那,梅若雅激動地喊了出來。  

  她原本渾沌的頭腦霎時清醒無比。  

  她衝到電梯門前,用力拍打,但是卻已經來不及。  

  她看了一眼電梯下降的樓層數,心急如焚地等待另外一部電梯。還好她的運氣夠好,另一部電梯立刻停了下來,她趕緊衝入。  

  心跳變得瘋狂,梅若雅看著跳動的樓層數,想像自己抓到他以後要說的第一句話。  

  沒有想到,她在外面尋找了三天,而他竟然就這樣出現在她居住的酒店裡!  

  電梯一停下,她立刻衝出電梯,沒有時間細想他可能會去的地方,總之就是先往門口跑去。  

  他在哪裡?凜冽的眼神不斷地掃視著四周……不在門口、不在大廳、不在詢問處……有了!  

  一抬頭,在走向二樓酒吧的旋轉樓梯上,她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緊咬住嘴唇,梅若雅的眼裡射出憤怒的火焰,腳步卻放得輕柔,幾乎是無聲,但快速地跑上樓梯。  

  「你給我站住。」當他走上二樓時,她在他身後冷靜犀利地喚住他。  

  前方的男子停下腳步,帶著些許疑惑轉過身來。  

  當她看清他的容貌後,臉上的熾熱火焰更加劇烈的燃燒起來。  

  「城田理人,我終於找到你了。你這個無恥的騙子、罪犯、混蛋!」她咬牙切齒地說著。  

  「是你!」在她眼前的城田理人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好看的嘴角彎出向上的弧度。「能夠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還準備繼續咒罵的梅若雅被他的笑容搞糊塗了,一時間竟忘了繼續指責。  

  「那天真的很抱歉!」城田的神情一變為嚴肅,他乾淨帥氣的臉上有著率直的表情。「我讓你遭遇到了危險。」  

  「你還敢跟我提那天?」她的怒火終於又恢復了過來。走到他眼前,梅若雅伸出食指指著他的鼻尖。「不要以為你長了一張無害的臉就可以到處騙人,搶劫傷人那可是犯罪行為,我絕對不會饒恕你!」  

  「你誤會了。」面對她的譴責,他顯得非常鎮定。「關於那天讓你遭受到的事件,我想我需要好好解釋,可以給我一點時間嗎?」  

  「跟我去警署,你休想再狡辯,也不用再欺騙我。」她一點也不為所動。  

  他低沉地歎了口氣。「好吧!如果你已經認定我是罪犯,那麼我無話可說。走吧!」他用遺憾又有些無奈的眼神望著她,目光顯得無辜而清澈。  

  梅若雅狠狠地瞪著他。「你告訴我,為什麼要做那種無恥的事?」  

  「給我十分鐘,我絕對不會逃走。我們去酒吧裡坐一會兒,在那種環境下,我想逃也逃不走。」城田的眼神依舊真誠。  

  她看著他,莫名就覺得心軟起來。也許是他的表情,和他看到她時忽然露出的笑容……原本在她胸口熊熊燃燒的烈火,不知為何就淡淡的熄滅了。  

  「五分鐘,你不要耍什麼花樣。」她突然拿出手機,對著他拍下照片。「如果你敢騙我,明天起我就把這張照片和你的惡形惡狀放上網路。」  

  城田的嘴角撇出無奈。「隨便你吧!的確是我先有負於你。」  

  她緊抿嘴唇,一臉戒慎。  

  他攤了攤手,眼裡又顯出笑容。「總之,請你先聽我的解釋。」  

  ***  

  酒吧的二樓可以看到窗外的東京灣,遊船和彩虹大橋,以及兩岸的彩色燈光在河面上交織出一片燈海美景。  

  梅若雅正襟危坐,無視窗外的美麗景色,緊盯住眼前溫柔男子的臉龐。  

  「你是說把我打昏並且搶劫的人不是你?」她嚴厲的表情流露出一絲訕笑。「你覺得我會相信這樣明顯的謊言,還是你認定了我是個笨蛋?」拿起皮包,她準備站起來。  

  「看起來我好像百口莫辯了。」城田理人的眼神還是非常冷靜。「即使我在那天也被打傷,並且把你送進醫院,也還是無法讓你相信。」  

  「你把我送進醫院?」她瞇起眼,身體靠回椅背。「可是醫院的護士說我是在路邊被人發現,並且送進來的。」  

  「送你進醫院的那個人你見到了?他並沒有馬上報警,而是直接把你送入了醫院。一般情況,不是應該先報警再叫救護車的嗎?」他一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她,嘴角帶著坦蕩的笑容。  

  「警察說送我進醫院的人他們並沒有找到,而且也沒有留下名字。」梅若雅的眼神閃爍了幾下。  

  「那天我走到店裡時就覺得氣氛不對,只怪我太想查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急急跑進店裡,忘記你留在外面也許會有危險。等我看到店裡被人破壞和洗劫過,再想轉身時,已經被人打倒在地。」他的嘴角露出幾許苦笑。  

  她抿緊嘴唇,目光還是透著狐疑。  

  「好不容易才掙脫埋伏的人,等我跑出來時,正好看到他們把你打昏……」城田的眼裡有著深深的歉意。「他們人數很多,我一個人無法對付,雖然後來大哥和他去找的救援趕來,對方才應聲而逃,但還是沒能把你的皮包給搶回來。」  

  「等一下,什麼大哥、什麼救援……那些人又是誰?」梅若雅依舊感到無法相信,她挑起眉,表示懷疑。「這裡是日本東京,治安應該很好吧!」  

  他用明亮的眼睛望著她,臉上的表情顯得無奈。「但那裡是歌舞伎町,許多店都由某些組織保護和開設。都是我不好,不該把單純的你牽扯進來。」  

  「黑社會?」她愕然地瞪著他。「不要開玩笑……如果是黑道上的人,為什麼要搶我的皮包?」  

  「你聽我把話說完再來判決我也不遲。」他顯得尷尬,神色也黯淡了不少。「我說的大哥──也就是我們的店長,他為了維持經營,借了高利貸。到期後對方一直來威脅我們還錢,而原來照顧我們場子的老大,也因為我們不交保護費而決定不再管我們。」  

  梅若雅覺得這一定是他編的故事,要不然怎麼和她看過的那些極道日劇裡的情節很像?  

  「大哥是不應該去借高利貸,但他也是想把店經營好。不知道為什麼,總是很少有人願意去光顧我們俱樂部……即使這樣,他也不辭退我們……」他難過的低下頭去,肩膀微微顫抖,似乎在強忍著悲痛。  

  梅若雅雖然無法看到他的表情,但還是不禁動容。  

  「那天我出去尋找客人,不瞞你說,你是第一個願意跟我走的人。而我也並不知道放高利貸的來鬧場,要不然就絕對不會帶你去。」城田猛然抬起頭。「其實我也沒什麼證據向你證明這一切,經過上次,為了逃避高利貸追債,店也沒辦法再開下去,大哥也心灰意冷,暫時躲了起來。」  

  她安靜地直視著他眼裡真誠的光芒。  

  「好了,我把事情經過都說完了。其實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早就希望可以找到你,向你解釋清楚。讓你遇到那樣的無妄之災,完全是因為我。現在,我和你去警局吧!」城田站了起來,挺拔的身影將她完全籠罩,他將雙手插進口袋,臉上有著淡淡憂鬱。  

  梅若雅揚起頭,她到底要不要相信這個看起來為生活而苦的牛郎呢?就是因為他,她才會遭受到人生第一次的危險。  

  「那些人──我是說高利貸,他們為什麼要搶我的皮包?」她的語氣緩慢,讓人聽不出她的想法。  

  「我衝出去的時候和他們的人扭打在一起……」他露出幾抹靦腆的無奈。「都怪我當時衝動,大叫要他們放開你,他們似乎誤會你是我的……女朋友。」他明亮的雙眸裡閃過一絲羞澀。  

  她沉默了,不知為何看到他的臉後,心臟居然會有一陣奇怪的蕩漾和緊張。  

  「店裡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他們拿走,皮包更是他們必拿的東西。對不起!」他深深彎下腰。「這都是我的錯,讓你受驚又受苦,請把我帶去警局吧!」  

  看到他深深地鞠躬,她可以感覺到從他身上散發出的歉意。  

  梅若雅輕歎口氣,看起來,她已經做出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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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4 11:52:4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他們一起走出酒店,秋天的夜晚,東京街頭顯得清爽怡人。  

  梅若雅揚起濃密的睫毛,看著身邊面容嚴肅的男子。  

  「城田理人不是你的真名吧?警方找不到這個人的戶籍。」她沿著酒店前的道路向著東京鐵塔的方向走去。  

  「很少有人用真名。」他也不問她要去哪裡,只是走在她身邊。  

  「那,願意告訴我你的真名嗎?」  

  「到了警局,你自然就知道了。」他轉頭看著她,眼神明亮得宛如星辰。「你的傷全好了吧?送你去醫院時,你一直昏迷不醒。」  

  梅若雅的眼裡閃過一抹沉思。「瘀青還沒有完全消失,但已經消腫了,其他沒有大礙。」  

  「那就好。」他微微一笑,笑容裡有股說不出的純真。  

  「為什麼要當牛郎?」梅若雅站在一處熱鬧的十字街口,回頭望著他。「你看起來似乎和那些HOST很不一樣。」  

  「就因為這樣,所以才沒有人願意光顧我們的店嗎?很多人都跳槽到其他的店了。」他低下頭苦笑著。  

  「今天……你會出現在那個酒店……是出來工作的?」找不到合適的詞語,梅若雅還是微微紅了臉。  

  「是啊,雖然不樂意,但還是要做。」他抬頭看了眼灰濛濛的天空,那裡見不到一顆星子。  

  她的內心不知不覺感覺到一陣心酸,難道這個有著乾淨氣質的男孩,卻不得不為了生活而被這個世界所污染?  

  「我不會把你送去警局,因為你根本不是罪犯。」她看著眼前的紅燈轉為綠燈後,就走上斑馬線。  

  「什麼?」他直接追上,飛揚著神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相信我了嗎?」他帶著興奮的表情走在她身邊。  

  感覺到他熾熱的眼神,她突然有些羞赧。不敢回頭,一路往前走。  

  「雖然很想把那些高利貸繩之以法,但警察應該也不太管吧!」她噘了下嘴。  

  「真是對不起。」日本人似乎就是喜歡道歉,他再一次面露歉意。「對了,他們搶走的皮包裡有什麼?你告訴我,我一定全還給你。」  

  「有我的手機、證件、金融卡、化妝包、MP3、相機、記事本、皮夾……補齊那些證件和金融卡好麻煩,我還要瞞著家裡。如果知道出了這麼嚴重的事,他們一定會勒令我立刻回去。可我才剛到日本,還有許多地方沒有去玩。」她朝台場的方向走去。  

  「我記一下。」他拿出手機輸入文字。「皮夾裡的錢有多少?」  

  梅若雅站在一處公園的入口,微風吹過她額前的秀髮。「不用你還,又不是你搶走的。」  

  「但卻是因為我。」他年輕的眼睛閃爍出成熟的光彩,非常嚴肅。「我一定要全部都還給你。」  

  「沒什麼啦!才幾萬元,我沒有帶很多現金。」她揚起頭,他眼裡有抹吸引她的認真。「雖然那個YSL的SPY包我才剛買,我想要很久了……」哎呀,她在說什麼?  

  那是一雙清澈但深邃的眼眸,此刻的他和她初見時有一些不同,當時覺得他很年輕,可是此刻卻又流露出一種穩重的成熟感。  

  「你這樣寬宏大量,讓我更加汗顏。」他走到她面前停住。「不過你受到的傷害,我早晚會為你討回公道,一定!」他伸出自己的小指。「我向你保證。」  

  「不用了。」她居然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因為他眼裡那道堅強又充滿邪魅的光芒。  

  他還是定定的望著她。  

  「你可不要做出什麼可怕的事,對方是放高利貸的黑道份子。」雖然口出告誡,但她還是伸出了自己的小指。  

  他和她做了個指間承諾,拉勾勾蓋章。  

  碰到他的手掌,她忽然感覺到心裡有一陣奇怪的酥麻流過,好像通電般的感覺。  

  「你剛才說來日本旅行,還想去哪些地方?」他放開她的手,笑容說不出地溫暖怡人。  

  「明天就去橫濱玩一天。然後準備去京都、大阪,還有沖繩。」她很高興地轉開話題。  

  「一個人?」  

  「一個人。」  

  「這樣啊……那麼就要分手了。」  

  他的眼神是否有絲遺憾?梅若雅並不能確認。  

  「是啊……」她也低下頭,莫名地覺得有些遺憾。其實,遇到他之後的情況並不快樂,而且應該是她今生最悲慘的遭遇之一。  

  可是她為何不恨他,而且又那麼輕易就相信他了呢?這個問題,梅若雅在心裡其實默默地逃避,不想面對。  

  「你等我一下。」城田理人突然拍了下她的肩膀,對她微微一笑。  

  她的大眼中滿是問號。  

  「就一會兒。」比了個很快就回來的手勢,他向著對街跑去。  

  她站在原地,靜靜地等待,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  

  清晨的空氣很清新,而且東京是個幾乎纖塵不染的城市。  

  只有站在東京的天空下,呼吸到那樣純淨的空氣,才會明白原來城市也可以如此明亮和潔淨。  

  可是,坐在前往橫濱的電車上,梅若雅卻有些唉聲歎氣。這節車廂的人不算多,幾乎是空蕩蕩的,因為今天是週末,所以忙碌的日本人也要休息嗎?  

  在她後面兩排的座位上有個小女孩纏著母親唱歌,還不時發出清脆的笑聲。  

  而斜前方視線所及處,有一對情侶正目中無人的相互訴說情話。他們依偎在一起,偶爾還熱烈的親吻,絲毫不在乎這節車廂裡還有一個偷偷摸摸的觀眾。  

  真好啊!那種渾然忘我的戀愛,他們應該和自己差不多年紀吧?不,也許更年輕些,約莫二十歲,而自己都已經二十二歲,大學畢業了。  

  她將目光從那對情侶身上移開,望著窗外飛逝而過的風景,心裡突然感覺到一個人旅行的寂寞。  

  真是的,為什麼她會同意杜湘湘的提議,畢業旅行三個人去不同的地方,感受獨自旅行的樂趣呢?有人陪伴總是件快樂的事──她突然打開自己的小背包,看著包包裡那個粉色包裝的小盒子,嘴角邊露出淡淡的笑容。想起了昨晚的情景。  

  「這是什麼?」當她看到疾步走來的城田理人時,他手裡拿著的東西引起了她的注意。  

  「道歉的禮物。」他將一個包裝好的禮盒放到她手裡。  

  當她想要打開的時候,他卻微笑阻止了她。「明天你去橫濱的路上,如果覺得無聊,再打開來看。」  

  此刻,不正是他說的那個時候嗎?  

  梅若雅微笑著將禮物拿出來,然而她並沒有打開。因為想到以後應該再也看不到城田理人,再也看不到他的笑容,還有他清澈的眼神,她突然覺得難過起來。  

  昨天他就這樣走了,還說什麼和她約定了一定會替她討回公道,但他甚至沒有問過她的聯繫方式和名字呢。  

  她遲疑著,又把禮物放進包包裡,繼續望著窗外遠處的富士山。  

  其實,她何必這麼在意那個人?他只是她人生裡的一個過客,因為他讓她遭遇了危險,所以她應該對他敬而遠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居然還想著也許可以和他交個朋友……  

  美妙的音樂聲隱隱約約傳來,是一首她會哼,但說不出名字的日文歌曲,是一首適合秋天而有些悲傷的老歌。演唱者有著一副富磁性的嗓音,女生有這樣的聲音實在很難得。  

  音樂不斷地響著,而且就在她的附近。  

  為什麼?這個音樂好像是從她包包裡傳出來的……眼裡閃出詫異,她遲疑地看了看四周,歌曲還在演唱,她打開了自己的背包。  

  是那個禮盒嗎?到底是什麼?她飛快地打開盒子,發現有一個心型的迷你鬧鐘躺在盒子裡,那個鬧鐘幾乎全透明,而且閃著淡淡的光澤。  

  會唱歌的鬧鐘?她皺起眉頭,將鬧鐘拿了起來,看到指標指在十點的位置上。是他設定的嗎?因為知道在去橫濱的JR線電車上,這個時候是最枯燥的,所以他才送給她這樣一個小鬧鐘?  

  她好奇的拿起鬧鐘。他選擇的禮物還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很少有人會送鬧鐘的吧?嘴角扯出輕快的笑容,她開始覺得這次旅行並不孤單了。  

  很快就來到了橫濱,日本最大的港口,也是她一直想來卻一直錯過的城市。  

  當她走出橫濱的櫻木町站時,先抬頭看著那悠然的藍天白雲,再低下頭望向眼前這個開闊明朗的港口城市。  

  忽然,有個意想不到的人站在她面前,帶著純淨明澈的笑容,對她比了一個PEACE的手勢,顯得非常俏皮。  

  城田理人?!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梅若雅感到無比驚訝,但也無比快樂。  

  ***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梅若雅眨著大眼,睫毛好像扇子般地扇呀扇,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城田理人踏著大步向她走來,陽光下的他看起來神采飛揚,而且今天他並沒有穿上修剪合身的窄肩西裝,只是穿著黑色T恤,外套一件背心,腳上穿著合身的牛仔褲和短靴。  

  看起來有說不出的帥氣英挺,而且男人味十足,他的眼睛在陽光下更顯得清澈透亮,讓人不自覺地被他吸引。  

  「一個人旅行會很孤單,況且東京讓我覺得太過擁擠和嘈雜,橫濱就是個讓人身心都很愜意的港口。」他看向她,露出清新的微笑。「既然這樣,我們不如結伴同行。」  

  「那你昨晚為什麼不告訴我?」她將背包單肩背著,對他側目以視。  

  他的笑容在藍天白雲下閃爍。「那不就沒有驚喜了?而且我還送你鬧鐘讓它先在旅程上陪伴你。」  

  「好奇怪的禮物,好奇怪的想法。」梅若雅從他身邊走過,假裝被眼前MM港口未來二十一區所吸引,目光掠過橫濱航標塔式大樓(LANDMARK  TOWER),望向遠處碧波蕩漾的蔚藍大海。  

  城田理人立刻就跟了上來,走在她身邊說:「看到摩天輪上的指針了嗎?這可是一個巨大的時鐘。它把所有的時間都收集過來,所以這裡叫未來二十一區。」  

  梅若雅皺了下眉間,好奇地轉頭看他。「把時間都收集過來?我第一次這樣聽說……啊!因為這樣,所以你才送我這個鬧鐘嗎?」  

  「看到它也提醒我們要珍惜時間。小姐,你是決定繼續站在這裡發呆,還是和我一起去探索橫濱?」  

  「那你還說廢話,快點走吧!」梅若雅跑向橫濱航標塔式大樓,在這幢橫濱的標誌性建築的六十九層,就是著名的空中花園,可以三百八十度俯瞰整個橫濱港美景。  

  「真是個急性子。」落在她後面的城田理人眼裡閃過幾許興味和放鬆,他一揚笑,小跑步跟上她的腳步。  

  「第一次來橫濱嗎?」在進入大廈前,他隨口問道。  

  拿出相機的女子只顧著拍照,也不馬上回答他。  

  「你這樣太像觀光客了吧!」他後退一步,彷彿被她的行為嚇到。  

  「幹什麼?」梅若雅不悅的揚起眉毛。「覺得和我在一起很丟臉?」  

  「拍照就沒意思了。」城田一把搶過她手裡的相機。「用你的眼睛記錄下這些美景不是更好?而且透過鏡頭,你看不見身邊的全貌。」  

  她有些不甘心的努著嘴,但也覺得他的話有幾分道理。她默默地審視著他看起來輕鬆愜意的表情,這個HOST,真的很奇怪!  

  城田舉起相機,趁她沉思時,對著她按下快門。  

  「喂,你幹什麼?」梅若雅瞪圓眼眸。  

  「紀念照,這樣你就可以告訴別人你來過橫濱了。以後也不必再想著拍照這件事。」他把相機塞進他隨身的拎包裡。「我先沒收,離開橫濱才還你。」  

  被人完全掌握了形勢,她心裡卻有種淡淡的甜蜜,這是怎麼回事?  

  「走吧!」邁開大步,他向著大廈走去。  

  「我要去空中花園。」期待和快樂的感覺從心底升起,橫濱,她那麼嚮往的城市,終於來了!而且,還有人陪伴!  

  轉頭看著身邊俊美強勢的同伴,她還發現了許多欣羨的眼光。嘴角不禁綻開燦爛的笑靨,梅若雅那張精靈小臉顯出一些得意。  

  「那個……我聽說從二樓直通六十九樓的直達電梯,是全世界最快的電梯,只要四十秒,就可以從地面升到天堂的位置。而且天晴的時候還可以眺望富士山和東京鐵塔……」她開始喋喋不休,興奮的心情早就貫穿全身。  

  對他的防備之心也已經完全卸下。  

  梅若雅相信,這一次的橫濱之旅,會變成她生命裡最美好的回憶之一!  

  ***  

  「那邊是不是有新廣場的開幕典禮?好熱鬧。」梅若雅從空中花園的觀景台注意到這個新開幕的購物商場,位於M二十一的中心城區,緊鄰著名的皇后廣場。  

  「女生去到哪裡都會先想要Shopping?」城田高深莫測的目光望著她。「我們現在是要去紅磚倉庫,不過你也可以選擇去購物。」  

  梅若雅毫不猶豫的搖頭。「你怎麼會覺得我到了橫濱以後,還會先想到要Shopping呢?我在東京已經Shopping兩天了!」  

  「原來如此。」他竊笑著點頭。「是已經瘋狂採購過了。」  

  「那是……」看到他不以為然的表情,立刻嘟起嘴。「而且我還在新宿那裡遇到了不可思議的事,讓我幾乎有一個星期的時間是白白被浪費的。」  

  城田立刻舉起手表示休戰。「那全是我的錯,我知道。」  

  「其實也不是……」那件事明明才發生沒幾天,可是為什麼現在回憶起來也只剩下模糊的印象呢?在這個現代化十足但卻靜謐舒適的城市裡,煩惱似乎都隨著海風輕柔地吹走了。  

  眼前的他目光異常溫柔,梅若雅覺得自己的心好像被身邊那陣柔軟的海風給吹醉了。  

  這是夢嗎?本來一個人的旅行,現在卻變得趣味盎然。而且他似乎無所不知、無所不曉。關於橫濱的一切如數家珍,為旅行增添了無窮的樂趣。  

  ***  

  紅磚倉庫前的小廣場上,人們都在悠閒地散步。  

  「看,海鷗。」梅若雅跑向步行海濱道,雙手放在白色的圍欄上,圍欄外就是碧藍的大海。  

  「台灣的海不知道是什麼樣子,我很想親眼去看一看。」城田來到她身邊,和她一起靠著圍欄眺望遠方。  

  「也很藍很美。」她閉上眼。「可是卻沒有這麼寧靜的感覺。」  

  城田側過頭去,用有些研判的目光緩緩掃過她柔和的臉龐,她的臉頰上染著淡淡粉紅的色澤,嘴角掛著使人傾倒的笑容。  

  「喜歡橫濱嗎?」  

  「當然喜歡。」她不假思索的回答。  

  「我也很喜歡這裡,和東京給人的感覺完全不同。」他雙手撐在圍欄上,嘴角帶著笑容,可是那笑容卻彷彿蒙上一層薄紗,讓人看不真切。  

  「我說……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梅若雅的眼神掠過遠處的遊船,她抿了下嘴唇,紅著臉說。  

  「我只知道你從台灣來,而且應該是個大小姐。」他微微側過臉看著她。  

  「我叫梅若雅。」她朝他伸出手。「你好。」克服了心裡的羞澀,她大方地笑著。這也算是她的正式自我介紹。  

  「你好。」他猶豫了一下,才伸出手。  

  她握著他有力的手,似乎在等待,但他卻瞬間放開了她的手,什麼話也沒有說。  

  梅若雅感到失望,她對他伸出手、告訴他名字,就是想要和他成為真正的朋友,而他卻連自己的真名都不願告訴她。  

  「橫濱雖然也很現代化,但這裡有些和東京不一樣的感覺,優美靜謐而溫暖。你可以在這裡找到幽靜的咖啡館,也可以坐在海邊悠閒地度過一天。這裡精緻但卻不奢侈,樸素中自有吸引人的魅力。」他的目光落在海面上緩緩行駛的輪船。  

  她抬頭看了眼天空。「雖然是第一次來──我以前去過東京兩次,大阪一次,但總是和橫濱錯過。」她深深吸了一口港灣的濕潤氣息。「這裡好舒服,人的心情好像被洗滌過一樣。」  

  他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輕輕點頭。  

  氣氛突然變得沉默起來,他們一起眺望著碧藍海面,卻誰也沒有再說話。  

  梅若雅心裡的失望不斷升高,也許他對她只有歉意。他會來橫濱,是一種類似贖罪的心態。那麼他們就還不是朋友……這個想法閃過腦海,讓她覺得難過。  

  她看著他輪廓深刻的側面,淡淡的哀愁劃過心頭,於是她逕自轉身,沿著海岸線緩緩散步。  

  陽光溫暖地灑下來,梅若雅一直開朗的心情卻消失在陽光裡。  

  她沿著海岸一直走,感覺他走到自己的身邊,而她卻不想和他說話。直到她發現在圍欄的轉角上掛著許多鎖頭,有大鎖、小鎖,金色、黑色、銀色,甚至還有粉紅色的,鎖上還有著心型的圖紋。  

  「這是什麼?」終於,她看向身邊的城田理人。  

  他看了一眼她手指著的圍欄,嘴角邊浮現一絲嘲弄的意味。「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戀人們覺得只要在這裡掛上一把鎖,就能鎖住兩個人之間的愛情。」  

  「是嗎?」梅若雅的眼裡卻充滿好奇。「原來這樣做是為了鎖上愛情。」她看著那些掛在白色欄杆上的鎖頭,輕輕地點頭。  

  「只是無聊的戀人遊戲,這樣的形式怎麼能真的把愛情鎖住?幼稚可笑。」他的聲音非常不以為然。  

  梅若雅噘了下嘴。「如果不想把他們之間的愛鎖住的話,也不會做這種事。這也是表達愛意的一種方式啊!起碼在掛上這個鎖頭時,他們一定希望可以長長久久地在一起。」  

  「其實過一段日子就會被清理掉,這些鎖也都是後面那家店裡出售的。」城田回頭看了一眼位於海邊的小店。「只是生意罷了,毫無意義。」  

  「你這個人,太沒意思了吧!」梅若雅帶著不悅的表情瞪視他。「生活裡難道都是有意義的事嗎?你這麼看不起這個幼稚行為,難道你沒有為了愛情做過任何可以稱之為幼稚的事?」  

  他的眼裡有絲詫異,但他還是鎮定地回視她。「你似乎太激動了。」  

  「不是我太激動,而是你的話聽起來讓人覺得奇怪。」她的俏臉上有著認真的表情。「為了自己喜歡的人做一些傻事,沒有什麼可以被人嘲笑的。用投擲硬幣來確認對方是不是對自己有好感,相信折上一千隻紙鶴就能讓心愛的人獲得幸福與安康,每天送一朵玫瑰在愛人的窗前,穿情侶服、戴情侶戒,情人節時親手製作巧克力……」  

  城田理人的表情變得高深,看著她因為激動而漲紅的小臉,那據理力爭的努力樣子,教他原本清澈的眸子被深邃所取代。  

  「這些行為──包括這個。」梅若雅很認真的指著那些鎖具。「在我看來是心意,是願望,是承諾。」她的手輕撫過那裡的鎖頭。「即便被收走,但在他們鎖上去那個剎那,他們心裡一定會有期待和快樂。這種心意才是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那麼在你看來什麼才是有意義的呢?金錢嗎?」  

  憤然說完後,也不等他說話,她就立即轉頭,氣呼呼的往前直行。  

  城田理人並沒有跟上她的腳步,只是看著她背著背包卻氣勢洶洶的小小身影,皺起了俊朗的眉宇。片刻後,他突然猛地轉身往相反方向走去。  

  一直往前走的梅若雅沒有聽到他的腳步,雖然她還是繼續往前,但心裡的不安卻漸漸地加重。剛才,她又一次衝動了。  

  為何她總是無法好好控制自己的情緒呢?遇到一些自己不喜歡、看不慣的事,就立刻產生強力反彈。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不同的人各有不同的想法,她何必要求所有人都跟她有一樣的想法呢?  

  剛才的憤怒已經消失,此刻在她的心裡只剩下一些後悔。但同時,也有難過與失望。她獨自離開時雖然沒有細想,但似乎覺得他一定會追上來。  

  在她內心深處,原來有著那樣的堅信……回過身去,她的背後有其他行人和遊客,長長的海濱大道上,卻沒有那個挺拔英俊的身影。  

  他到哪裡去了?難道,他們兩個人的橫濱之旅,就這樣結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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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4 11:53:34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梅若雅最後決定不去管那個喜怒無常又小心眼的男人,畢竟她是女生嘛,他也不必因為她發了點小脾氣就這樣撒手離開吧?  

  不想因為這事而影響自己的好心情,她按照計畫要離開這裡去山手、元町、外國人墓地、港見丘公園、山下公園,當然還有中華街……而且夜晚的時候,她還準備在橫濱港乘坐冰川丸──這艘被譽為「太平洋女王」的豪華游輪。  

  她有這麼多的計畫,怎麼能在這裡枯等一個突然走掉、連真實姓名都不願意透露,而且還害她受到襲擊並且住院的日本男人呢?  

  帶著怨氣和一點失落,她猛然轉身,卻發現剛才心底還在埋怨的男子正帶著笑容,手裡拿著兩個霜淇淋,神情開朗地站在她身後。  

  「排了很長的隊,讓你久等了。」他把一個草莓霜淇淋送到她面前。「女生都應該喜歡草莓口味。」  

  「你是去買這個?」她愣了好久。  

  「你肚子餓了嗎?如果不餓,我們就去咖哩博物館吃午飯。」城田理人笑容帶著揶揄。「如果要求去紅磚倉庫吃飯的話,我可請不起。」  

  她接過霜淇淋,眼神還是流露出一些責備。「那你也應該和我說一聲,我還以為你走了呢……剛才我們鬧得不太愉快。」努起嘴,她望著他,海風將他的黑髮微微吹亂,又讓他多了一些不羈的氣質。  

  「你說的話有理,我可能忽略了生活裡許多真正有意義的東西。工作佔據了我生活的全部。」他對著她溫暖一笑。  

  原來如此……梅若雅的心裡掠過深深的歉意。「真是對不起。」她脫口而出。「我的朋友說我是一個什麼也不懂的大小姐,我還一直反駁她們。現在我明白了……為了生計而奔波的心情和生活,我從來不曾瞭解,真是對不起!」  

  自己剛才可能真的說了一些過分的話,也可能無意間傷害了他。  

  他帶著笑意微微搖頭。「並不是這樣……你是個很體貼人的女孩,擁有一顆鑽石般純淨的心靈。我很高興可以遇見你,也讓我有了這樣真正放鬆的日子。我上一次如此悠閒的散步,已經記不得是什麼時候了。」  

  她抬起頭,帶著些感傷望著他。這個叫城田理人的HOST到底經歷過什麼艱難的事?他清澈的眼裡掠過苦澀,這讓她的心也跟著揪緊了。  

  她很想問他發生過什麼事,又是為什麼要來做HOST。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問,不能去觸及別人的傷口。  

  「喂,之前你說我不能浪費時間,現在又是誰在浪費時間呢?」她振作精神,拍了下他的肩膀,斜瞅著他。  

  「那麼走吧!」他向她伸出手,那是個很自然的動作。  

  她很自然的握緊他的手,又舔了口草莓味的霜淇淋──好甜,那種甜是直達心底,會讓人深深回味的甜。  

  牽著手,他帶著她朝車站走去。  

  他們的橫濱之旅並沒有結束,而且才剛剛開始……  

  ***  

  梅若雅站在船頭,在她眼前是如夢似幻的橫濱夜景。  

  這個港口城市顯得如此現代化,卻又如此怡然自得、極富異國情調。  

  遠處摩天輪的燈光每十五分鐘就會變換一次,港灣大橋景觀壯麗,整個橫濱港都顯得生機蓬勃。  

  城田理人從船艙走上甲板,他掛上手中電話,靜靜地看著梅若雅優雅的背影。今天對他來說是很特別的一天,他原本有許多應該去做的事,本來他不可能會擁有如此悠閒的一天。  

  但是因為她,改變了他所有的計畫。  

  他朝她走近,天空裡突然綻放燦爛的煙火,引來她低低的驚呼聲。  

  「不想再去吃點什麼?」他們乘坐的遊船提供日式晚餐。  

  「我已經吃飽了。」她回頭燦然一笑,那笑容和天空裡的煙火一樣耀眼。「怎麼會這麼便宜呢?才二千元日幣。」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他搖了下頭,如夜空般純淨的眸裡有著一絲躊躇。  

  「怎麼了?」煙火照耀下,他男性的臉龐益加英俊神秘。她看出他的遲疑。「你有什麼話想要跟我說嗎?」煙火在天空中繼續綻放,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她的腦海裡閃過許多日劇裡的美好情景,男主角在煙火中向女主角告別,並且親吻了她……  

  「還有十五分鐘我們就要回港。」  

  這就是她等待中的「男主角」所說的一句話。  

  「哦……」失望在蔓延,卻無法表示出來。梅若雅努力讓自己保持笑容。「也到了該回東京的時候,是不是?」  

  他無言地點了點頭,煙火映在他眼裡,同樣閃爍出奪人的光芒。  

  她揚起頭,望著天空。  

  就要分別了。這一次,應該再無機會見面。明天上午她將搭機前往大阪。那樣的話,不會再有巧遇,不會再有驚喜。  

  煙火的美麗只在剎那……她的手伸進手提袋,很想把自己的聯絡方式留給他,希望他能打電話來,哪怕只是發個簡訊或是電子郵件都好。  

  可是他還是沒有告訴她他的真名。  

  她的手放開了筆記本,落在另外一樣東西上。  

  「城田君,今天謝謝你抽空陪我。有你的陪伴,我感到很高興。如果是一個人的話,我一定會錯過許多橫濱的美景。」她的唇畔輕輕上揚出一朵秀麗的笑靨,將失落和感傷壓抑在心頭,回頭望向他。  

  他的眼還是那麼明亮,眼神顯得很認真,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  

  「這是禮物,你一定要收下。」她從手提袋裡掏出一個小小的東西,放在他的手掌心裡。  

  城田低下頭,漆黑的眼裡閃過詫異與愕然。  

  「如果有一天你找到心愛的人,就和她一起把這個鐵鎖掛在港灣。」梅若雅微笑以對。  

  「你買了?」他看著那把小鐵鎖,想到在港灣裡和她的對話。  

  「在等你的時候。」雖然她當時並沒有想過要送給他,但還是買了。至於買了以後她原本是準備怎麼辦的,她現在根本不願去細想。  

  遊船正在往回開,梅若雅的心也沉到了谷底。秋風果然寒冷,只穿著連身娃娃裙的她打了個冷顫。  

  「冷嗎?」城田把鐵鎖放進了口袋,想要脫下外套。  

  「不用了,我帶了外套,在背包裡。」上船後,她把那個背包寄放在船上。「我去拿。」看到他眼裡的關切,還有他體貼的動作,她的眼眶莫名地發紅。  

  「我陪你。」他走到她身邊。  

  「不用了,我還要去洗手間。」她低下頭走進船艙,眼淚開始在眼眶裡打轉。  

  自己這是怎麼了?梅若雅也不明白為何她這麼想哭,只是覺得以後再也見不到他是件悲傷的事。但更深沉的原因她不願意去想,也不敢去想。  

  跑進洗手間,她的眼淚立刻就流了下來,吸了吸鼻子,看著鏡子裡那個緊抿嘴唇、目光委屈的女子,她真不敢相信那是自己。  

  好一會兒才止住眼淚,她趕緊補妝,開始感覺到船要靠岸了。  

  飛快地跑到接待處拿包包,又趕緊衝上甲板去找他。  

  「我們一起拍一張合照吧!」發現他正靠在船邊,梅若雅跑了過去。  

  城田卻搖了搖頭。「我不喜歡拍照。」  

  她的手伸在半空,又縮了回來。  

  遊船靠岸了,乘客們開始陸續下船。許多人都在說笑,看起來無比開心。  

  梅若雅也加入了他們的行列,是不是就只有她在這樣美麗的景色面前,還無法開懷?  

  「你要坐電車回東京?」城田見到她眼裡的落寞,但他選擇了沉默。  

  「你呢?」她表示默認。  

  「我也是,明天起還要工作。」他隨意地笑了一下,目光游移地望向前方。「不能每天都像今天這樣悠閒、懶散。」  

  梅若雅點了點頭,她的心裡覺得沉重。  

  好像有什麼東西一寸寸地壓迫著心臟,讓她感到呼吸困難。這種感覺過去從不曾有過,彷彿她的快樂在瞬間被抽走了,只剩下空蕩蕩的心,還有悲傷。  

  這到底是怎麼了?  

  她望向身邊嘴角帶著淺笑的男子,深深地注視著,竟無法移開視線。  

  ***  

  在回東京的電車上,沉默好像會傳染一樣,在整個車廂裡蔓延開來。  

  梅若雅想起白天時自己興奮愜意的心情,忍不住歎了口氣。  

  城田轉頭凝視著她白皙的側面,她的哀傷寫在眼裡。  

  「接下來準備去哪裡?」他用輕鬆的口氣打破沉默。  

  「什麼?」恍惚地愣了一下,她也趕緊換上笑容。「去大阪,然後在關西待上一星期,之後準備回台灣。」  

  「喜歡日本嗎?」  

  她點了點頭。「現在最喜歡橫濱。可惜時間太短,我覺得如果住在元町一定是件享受的事。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現代化又如此舒適悠然的城市。」  

  「你的日語說得非常流利,一開始我以為你是來日本的留學生。」城田似乎想到了他們初見時的情況。  

  梅若雅突然羞紅了臉。「那個……我不是特意去歌舞伎町的,我只是答應朋友一定要去。因為我打賭輸了,他們要我拿回可以當證據的照片,不然的話就要懲罰我。」這些事現在說起來好似過了幾個世紀,在她心裡不再留下任何痕跡。  

  「打賭?」他表示了興趣。  

  她臉上的紅暈更加明艷。「那個……其實也沒什麼……你一定要知道嗎?」  

  挑了下眉毛,他眼裡閃過一絲邪佞的戲謔。「不可以說嗎?我很好奇。」  

  她猶疑地望著他。「你真的想知道嗎?但你不准笑我。」  

  「我保證不笑。」他舉起手,表情無比嚴肅。  

  「那好吧!」她抿了下嘴唇,然後正襟危坐,眼神直視前方,不敢再看他。  

  城田的嘴角浮上愉悅的笑容,和她在一起讓人很輕鬆,完全沒有壓力。  

  「今年我大學畢業了,所以和幾個好朋友約好在畢業以後要到國外旅行。」她的口氣非常鄭重。「本來應該夏天出發,但是因為一些原因,就拖到了秋天。那個時候覺得既然是畢業旅行,就一定要去最想去的地方。所以我們三個人各自選定自己想去的國家,但每個人想去的地方不一樣,所以無法達成協議。」  

  他點了點頭,專注地聆聽。  

  「最後就決定大家分開旅行,也算是離開學校後的鍛煉。」她偷偷地瞥了他一眼,發現他那專注的眼神後,忐忑的心才稍稍安定。「可是我卻突發奇想,如果我們三個人中有一個人可以去做一件我們三人都想做、卻都不敢做的事,一定會很好玩。」  

  「原來是你的提議……」他的口氣有些揶揄,她的臉再次漲得通紅。  

  「是我的提議啦!」她抿了下嘴角,看得出她有些委屈和無奈。「可是讓誰去做什麼事,也是個難題。所以我就說不如來打一個賭,賭輸的那個人必須完成另外兩個人指定的一項任務。」  

  「哦,聽起來是挺有意思的。」他深深點頭,笑容在他眼角盪開來。「難怪選了歌舞伎町的HOST  CLUB。」  

  她低下頭,秀眉緊蹙。「然後我就說打賭的內容是……」她把頭垂得更低。「我們各自猜另外兩人穿的內衣是什麼顏色,猜錯最多的人就輸了。如果平手就第二天繼續猜……直到分出勝負。」天哪!羞死人了,她怎麼能把實情告訴他?  

  城田嘴角的笑容變得更深了。「而你輸了?」  

  她的頭都快垂到埋進膝蓋了,閉起眼,她心裡的悔恨無以復加,什麼不好說,為何偏偏要選這個話題!  

  「是個很公平的打賭,不太好作弊。即使另外兩人事先串謀,互相知道對方穿的是什麼顏色,也不能保證有百分百的把握。」城田很理智的分析。  

  「是啊!我也覺得這個打賭很公平。」梅若雅迅速地揚起頭,羞澀的表情裡有點自豪。「不能作弊。」  

  他興趣盎然地望著她。「你是第一天就輸了嗎?」  

  「對。」她鬱悶地歎了口氣。「我兩個都猜錯,她們都對了一個。」  

  「原來是因為這樣,我們才有機會相遇。」城田忍住笑意。  

  「你的表情好像怪怪的。」她斜睨著他。「好啦!想笑你就笑吧!我也知道是有那麼一點幼稚,我這叫自食惡果。本來想說我運氣不會這麼背,又以為對她們很瞭解。」  

  「的確是運氣不好,才會遇到我,不但被襲擊,還被搶劫。」他臉上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絕對不是!」梅若雅的心跳加速,焦急地搖著手。「你不要誤會,我不是說遇到你運氣不好,雖然非自願的被迫去歌舞伎町,但是遇到你我很開心,真的!」  

  她眼神懇切地與他的目光相遇。  

  「如果沒有遇到你,我可能就去了一個很無聊的俱樂部,做了一些傻氣的事,然後什麼感覺也不會留下。」她從他的眼裡看到認真的光芒。「這次旅行本來就是想要訓練我應付各種情況的能力,而且你也為了救我而受傷──對了,一直沒有問你,傷勢怎麼樣?」  

  城田感受到她話裡的真誠,也看到她眼裡純粹的關切。  

  他的心裡泛起小小的漣漪,眼前的台灣女孩,單純善良得讓一貫冷漠的他感覺到了溫暖。  

  「沒事了,只是些皮外傷。」他拉起右手的袖子,讓她看著上面一些傷口和瘀痕。「已經癒合。」  

  「流了很多血嗎?」其中在手肘下方,似乎有道刀傷,這讓她覺得觸目驚心。  

  「沒有,你不用在意。只是看起來很可怕,其實根本沒什麼。」他眼裡掠過一絲冷漠,讓她有些震撼。  

  從一開始,他在她面前總是那麼溫暖,然而,也許在他的心裡也存在著寒冷的冬天。  

  「我的傷才是真的沒什麼。」她壓抑想追問的念頭,半晌後才開口。「只是被打昏了,後頸處有點瘀痕,現在也都消了,可是你可能會留下傷疤。」  

  城田沒有說話,只是用一種她無法理解的深沉目光注視著她。  

  那目光讓她心跳紊亂,脈搏亂竄,甚至緊張到無法呼吸。  

  「梅若雅……」這是他今天第一次念出她的名字,沒想到他的發音這麼準確。「你是在什麼樣的環境裡長大呢?我有些好奇。」  

  她的心臟因為他專注的凝視跳動得更急促,呼吸似乎抽離了身體。除了回望他,她已經找不到自己的聲音。  

  「你這麼單純,以後不要單獨一個人出來旅行。接下來的一星期,記得要更小心,不要輕易相信別人,特別是像我這樣的人,最好能離多遠就離多遠。」  

  「為什麼?」她終於聽到自己的聲音,但聲音沙啞極了。「你對我很好啊……而且你也沒有對我做過什麼壞事,反而還因為我而受傷。」  

  「就是因為這樣。」他的臉湊近她的臉龐。「明明是我讓你受傷──你總是把事情想得這麼美好。你知道我心裡想些什麼嗎?明白我的過去和我的為人嗎?你其實一點也不瞭解我,怎麼能說我是個好人?」  

  他的逼近讓她全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熱潮開始湧滿全身。  

  他的眼好像擁有巨大的吸力,將她吸進了他深邃如黑洞的漆黑眼眸中。  

  「你就是個好人。我是不瞭解你的過去,不瞭解你的為人,甚至也不知道你的名字……」梅若雅本能地說著,她的腦袋早就混沌成一片。「可是我願意相信自己的判斷,直覺也好,錯覺也罷,你是覺得我很傻才會相信你嗎?就算我真的傻,我也會繼續這樣相信下去。」  

  「真是個任性的孩子。」他的手撫上她光滑的臉頰,不知為何,他的手指竟在微微顫抖。「世界不是你所認為的那麼美好,而你卻太過美好。」  

  她的世界因為他此刻低沉的聲音,因為他此刻熾熱的眼神,因為他手指的觸摸而碎成碎片。  

  當他溫潤柔軟的嘴唇觸到了她微顫的紅唇時,梅若雅開始不住地顫慄,強烈的電流流過她的全身,宛若世界重生。  

  閉起眼,她的眼前依舊星光閃爍。  

  她想,這就是親吻的感覺。  

  她想,這就是戀愛的感覺。  

  電車也在此刻停止。  

  他們,回到東京了。  

  ***  

  城田的眼裡閃過一抹震驚,他做了什麼?  

  車站的廣播徹底將他震醒,他立刻放開她的肩膀。眼前的她緊閉著雙眸,一臉陶醉,嘴角還帶著甜美的笑容。  

  「我們到了。」他的聲音沙啞,倏地起身,眼眸裡的激情也在剎那間褪盡。  

  梅若雅滿臉通紅地睜開眼,她發不出聲音,只能慌亂地站起來。  

  城田拿起她的大背包,率先走下車。  

  梅若雅的腦袋還是呈現當機狀態,她恍惚地跟著他走出電車,站在月台,來往匆忙的人潮將她喚回現實。  

  她抬起眼,人潮中,他的身影消失於眼前。  

  她的心裡驚慌起來,如果她再也找不到他怎麼辦?這種恐慌好像海濤般洶湧襲來,她趕緊朝出口處跑去。  

  當人群散開,她看到站在出口等著她的男子時,眼眶不禁微紅,緊繃的心倏地鬆弛,忍不住呼出一口長氣。  

  「我以為你走掉了。」她帶著笑容跑到他身邊。  

  他的表情平靜而疏遠,輕輕搖頭。「我還拿著你的包包,怎麼會走掉?」  

  她停下腳步,心裡的恐慌又起。  

  他後悔了。  

  雖然他臉上的表情和一貫的溫和態度依舊,然而,她就是知道他後悔剛才吻了自己。  

  「如果沒有拿我的包包,你打算直接走掉嗎?」他們站在出站閘的兩邊,四目相交。  

  「我會把你送回酒店。」他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然後呢?」她提高了聲音,咄咄逼人。  

  城田的表情顯得更加柔和。「然後當然是回家沖澡睡覺。」  

  梅若雅沉默了一會兒,她明白了。  

  她低下頭抿緊唇,將眼淚逼回眼眶。  

  出站以後,他們彼此沉默著。  

  「你不用送我回酒店,送我上計程車就好。」眼看著時間流逝,他卻依然保持沉默。梅若雅將心裡的失望和憤怒全都壓了下來,盡量用平靜的聲音說道。  

  「好。」他立刻答應。  

  她的心情開始直線下降,彷彿從雲端跌入了深淵。  

  走到站外的計程車等候處,夜色正濃。  

  「未來你打算做什麼?」眼看著計程車一輛輛開走,他們分別的時刻也越來越緊迫。終於,梅若雅還是問出了口。  

  「原來做什麼,未來還是做什麼,我無法改變。」他的口氣理所當然裡還夾雜著一些無奈。「明天就要回到原來的生活裡。」城田轉頭看著她,閃爍的眼裡似乎下了某種決定。  

  她感到可笑和憤怒,別開頭,背對著他。  

  「為什麼不能改變?只要有心去做一件事,總有辦法改變的。」她低聲說。「算了,這也不關我的事,你也不想我插手。」她回過頭,眼裡有抹怨憤。「把包包給我。」  

  排隊的人就只剩下他們,只要再來一輛計程車,她就必須要走了。  

  沉默中,他遞給她背包。眼裡的光芒更加明亮,一瞬也不瞬地注視著她。  

  「你想當剛才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嗎?」她同樣一瞬不瞬地回視他,眼裡的憤怒不斷高漲。  

  「是的,我希望你能忘了它,忘了我。」城田的聲音非常平靜,甚至讓人覺得冷漠。  

  「這就是你們牛郎的作風?挑逗一下別人,然後就冷漠地走開。」她看著計程車開來。心裡的委屈在剎那全盤湧出,心情也變得糟糕。  

  城田站在她身後,眼神微微閃爍後,表情卻更加冷靜。  

  梅若雅打開車門,停了半晌。  

  「一路順風,再見。」他溫和的聲音傳來。  

  她猛然回頭,眼淚已經落了下來。  

  他的表情還是那樣疏遠、平靜,似乎她的離開對他毫無影響,對她剛才的話也無動於衷。  

  她死心了,不再期待什麼。「再見。」低聲說完,她就坐進車裡。  

  她的心裡有片空洞正在不斷擴大,麻木的痛感蔓延全身。  

  計程車啟動,梅若雅無法忍耐住心裡的不捨,還是回過頭凝望,看著他的身影逐漸變小。  

  距離不斷拉開,淚水模糊了視線,痛楚強烈的撕扯著她的心。  

  「停車!」突然間,她大喊一聲。將錢塞進司機的手裡後,就匆忙地跑下車,朝著他站立的方向跑去。  

  一個瘋狂的念頭閃過她的腦海。  

  她不想要多做思考,只想依靠直覺和渴望去行動。  

  城田理人沒有離開,還站在送她上車的地方,他的雙手插進褲袋,腰脊挺直地站著。  

  梅若雅衝到他的眼前,滿臉的淚痕。  

  他略顯震驚,眼神帶著疑問望向她的臉。  

  「多少錢?你要多少錢?」她氣喘吁吁,語氣卻很堅定地問道。  

  他皺起眉宇,雙眼射出逼人的光芒。「梅若雅。」彷彿知道她想做什麼,他的口氣變得嚴厲。  

  「你不是牛郎嗎?如果我要你今天晚上陪我,要花多少錢?你們是明碼標價的吧?」她全身都在顫慄,雙手緊握住背包的帶子,麻木而快速地問。  

  他的眼神變得凜冽,與她堅決固執的眸光相遇。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他嚴厲如冰的聲音穿破夜空,在她耳邊迴響。  

  她卻堅定地點頭,用不輸他的凌厲目光回視著他。  

  他們僵持地佇立在東京的夜空下,身邊霓虹閃爍,車聲鼎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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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4 11:54:21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台北正在下雨。  

  梅若雅走出機場,抬頭看著黑濛濛的天空,就好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樣。  

  她是倉皇逃回台北的,沒有按照原來的行程,而是從旅行中途逃回家。  

  她沒有通知任何人,也沒有時間去通知,當然更沒有心情去通知。  

  坐上計程車後,雨下得更大。  

  司機的車速也刻意地放慢,雨天行駛總是要小心一些。  

  想了一下,她拿出自己的手機,這才想到台灣和日本的規格不一樣,她要換回自己原來用的手機才行。  

  她想起在日本的時候,曾用手機拍過一張城田理人的照片,也許這張照片她會永遠地鎖在這支手機裡,再也不看一眼。  

  翻找著包包裡另一支手機的時候,她看到那個小鬧鐘,心情再度沉重起來。昨天晚上她做出的事將會是她一生中最大的錯誤,她甚至不願意去回想。  

  自己竟然愛上一個牛郎,並且買下他一晚……  

  趕緊甩去腦海裡奇怪的想法,她拿出手機,猶豫了一下才撥電話回家。  

  「……媽,你不要告訴別人我回來了,特別是不能讓我的朋友知道……哎呀,你先不要管,我回到家再詳細跟你說……爸、哥還有小弟呢?……好的,總之一定要保密……玩夠了就回來了,沒有什麼事……到家再說……我在車上了……」  

  母親一如往常的嘮叨,她的心卻開始感到溫暖。  

  當一個人覺得受傷害時,最想回的還是自己的家。  

  昨夜真是可怕的經歷,她但願永遠也不要再想起,永遠也不要再記得,永遠不要再見到那個人。  

  此刻的她,深深地後悔了。  

  ***  

  「梅若雅!」  

  氣急敗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不用回頭她也知道是誰。  

  梅若雅的額頭上已經浮現數條黑線了,杜湘湘為什麼會突然出現?  

  「你也太菜了吧,居然提前一個星期回來!」杜湘湘逕自走進梅若雅的臥室,她穿著一件條紋襯衫、煙管牛仔褲,還戴著小領帶,非常帥氣地跳到她面前。  

  「你來了。」梅若雅在心裡歎氣,不過表面上還是露出欣喜的笑容。「我正想打電話給你呢。」  

  「是嗎?如果不是小絮告訴我,我想你大概還要幾天才會和我聯繫,然後告訴我你剛回來吧?」杜湘湘一臉狐疑。  

  「怎麼會……」乾笑兩聲,梅若雅懷疑小絮是怎麼知道的?難道是大哥?楚絮菲是舅舅的女兒,可能是前兩天舅舅來吃飯,回去後告訴小絮的吧!  

  「在日本手機關機,也不上網。只給我們發兩封e-mail,說你一切很好,還在京都看到了很漂亮的楓葉──若雅,你是不是腦筋糊塗了?撒這樣的謊有意思嗎?」雙手插腰,杜湘湘一貫的強勢。  

  梅若雅避開她咄咄逼人的眼睛。「我有我的理由。」轉過身,她打開房間的窗戶。「現在可以不要問我嗎?我不想解釋。」  

  「你這是什麼態度?若雅,你……」杜湘湘走到她身邊,抬起頭,她突然一愣。「怎麼了?你在日本遇到什麼事了嗎?眼眶為什麼紅紅的?」  

  梅若雅用力的微笑一下,轉頭看著好友。「你如果可以不問,就太好了。」  

  「可是……你從來不會這樣……以前總是喜歡和我拌嘴……」看著她那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杜湘湘愕然的瞪圓眼睛。「是因為那次在夜店裡被襲擊的事嗎?可你說沒事了呀,也沒被怎麼樣──若雅,你不會騙我們吧?」  

  梅若雅癟著嘴,強忍住突然襲來的悲哀,她真的很不願意再想起那些事。  

  「到底怎麼了?你這個樣子讓我很擔心。」杜湘湘握住她的手,惱怒的表情變為關切。「快說啊,不然我就去問伯母!」在杜湘湘的眼裡,梅若雅是快樂無憂的小公主,從來不知道悲傷為何物啊!  

  梅若雅卻只是搖頭,她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將心頭的悲傷壓下。  

  「我沒有遇到什麼事──不是你想像中的事。那次的襲擊事件已經過去,我也明白了世道險惡。」談起那件事還是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個人,她的心裡又湧起一陣苦澀。「除此之外,我沒有再受到任何傷害。」  

  「那你為什麼突然回來?」發覺到梅若雅的手在微微顫抖,杜湘湘用力握緊。  

  「因為遇到了一個人……」梅若雅的聲音彷彿在歎息,目光也變得迷離起來。「我現在還不能談,沒有辦法。」她低下頭去,表情帶著痛楚。「湘湘,我沒有求過你什麼,這一次就算我求你,你不要再問。等到可以說的時候,我一定告訴你和小絮。」  

  「這……」杜湘湘跺了跺腳。「你讓我怎麼說你好呢?小絮現在在紐約,她一定也會擔心的。你讓我怎麼告訴她?她也是一個人去旅行……早知道就應該讓我陪著你們,你們一個不諳世事,一個太過溫柔。」  

  梅若雅看到她急得跳腳的樣子,本來鬱悶的心情有了一點陽光。  

  「湘湘,有你做我的朋友實在是太好了。」她忍不住抱住了杜湘湘。  

  「喂……你少噁心了啦!你這個樣子我真的很不習慣……」杜湘湘伸出手反抱住自己從高中就在一起的好友。  

  她感覺到梅若雅肩膀的顫抖,也明白她在哭泣。  

  一向大剌剌的她,此刻也只能選擇沉默。  

  好吧!就等梅若雅調整好心情!而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盡一個朋友的本分,好好地陪伴在好友身邊,暫時做她心靈的依靠。  

  然而,她還是很好奇,在日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又遇到了什麼人,可以讓自己這個一向開朗熱情的朋友變得如此憂鬱呢?  

  ***  

  楚絮菲回來時,正是天氣轉涼的時候。  

  台北的冬天也許並不寒冷,但對梅若雅來說,她第一次感覺到冬天的寒意。  

  「你舅媽打電話說要舉辦一個小型宴會,邀請喬家老爺子和他的孫子一起吃飯。」梅若雅正在和母親喝下午茶,梅母笑望著女兒說道。  

  「喬家老爺子?就是那個勝天運輸的喬其天?舅舅、舅媽和他很熟嗎?我聽說他是個奇怪的老爺爺,而且他應該沒有子嗣……」梅若雅本來神思恍惚,聞言清醒過來。「我在八卦雜誌上好像有看過,他把自己的親弟弟一家都趕走了,那他的孫子是?」  

  「老爺子原本有一個獨生子,但是三十年前他們斷絕了父子關係。老爺子也不讓任何人提起這個兒子,如果有什麼媒體敢提,就會立刻發出律師函。」梅母帶著研判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女兒。  

  「哦。」果然,梅若雅又再度神遊太虛,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打從她日本旅行回來以後,原本活潑俏皮的女兒就變得沉默起來,讓她很擔心。  

  「你舅媽看來是有意撮合小絮和這位空降的繼承人。」喝著紅茶,梅母向女兒伸出手。「若雅,以前你對這些八卦最感興趣,為什麼今天不問我?」  

  「問你什麼?」梅若雅噘著嘴。「喬老爺子為什麼和他兒子鬧翻?現在又為什麼只有孫子回來?舅媽又準備怎麼撮合小絮和這個大企業的繼承人?媽,我才不想知道呢!」她甩了下頭髮。  

  「你只跟我說一個人旅行很無聊,可是都沒說你出去的兩個星期到底玩過些什麼。」梅母的憂慮溢於言表。「這可不像你。」  

  「媽。」梅若雅在心裡歎氣,為什麼每個人都想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呢?不過她也明白那是因為他們關心她,自己不能再任性了。  

  她已經為自己的任性付出過代價,也該到了長大的時候。  

  梅若雅坐到母親身邊,摟住媽媽的脖子,撒嬌似的靠在母親身上。「媽,我沒事。只是一個人出去走走以後,看到一些以前我不知道的東西,我想我在慢慢長大,也在慢慢成熟。」  

  「為什麼突然這樣說?」梅母略為吃驚。「你碰到什麼事了?」  

  「沒……沒有啦!」即使是撒謊,她也不想讓母親擔心。梅若雅露出笑容。「只是覺得我很幸運,從小就無憂無慮地長大。那都是因為你和爸很疼我,給了我優渥的環境。而有些人就沒這麼幸運,他們為了自己的生計而艱難地生活。」  

  她低了下頭,臉上的表情變得柔和。「我終於知道有些事並不是理所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隨心所欲的過日子。一個人的時候,我才能停下來看清身邊的世界;一個人的時候,才知道朋友和家人都是那麼重要。」  

  「看來,我們家若雅真的長大了。」梅母摟住女兒的肩膀。「難怪你舅媽開始操心小絮的婚事,我是不是也要跟著操心?」  

  「媽,我要自己選擇喜歡的人,你們不要隨意插手。」梅若雅的臉色在瞬間蒼白起來。「小絮那裡你也不要跟著舅媽起哄,小絮也許有自己的想法。」  

  「果然子女長大了,都有自己的打算。媽知道了。」梅母開明地笑道。「不管我女兒喜歡上什麼人,媽都會支持。」  

  梅若雅把頭縮到母親懷裡,她真的不想說,自己曾經喜歡上一個牛郎,還做出了錯誤的決定。  

  「明天晚上我們要不要去參加這個宴會?你父親和你大哥都去了大陸,媽不太想去應酬,你小弟又在英國。我們母女倆一起去沙龍弄頭髮,再做臉,怎麼樣?」  

  「好啊!」比起所謂的宴會,梅若雅更願意和母親在一起,那些宴會對她來說早就失去以前的吸引力了。  

  打扮得時髦漂亮又如何?在那種場合又不能得到真正的放鬆與快樂。真正的快樂是在藍天白雲下可以悠然的笑,可以悠閒的散步,可以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她的思緒停頓在某一點,強迫自己去遺忘,對母親露出笑臉。「我們明天就好好地過兩人世界,我請媽吃大餐。」  

  梅母看著女兒,也許是她多心了,女兒臉上的笑容和過去一樣的燦爛,只是成長是任何人都要經歷的階段,她的女兒也不應該例外。  

  ***  

  「湘湘終於決定出發了。」梅若雅坐在一間咖啡座裡,搖著頭歎息。「她還真能拖,本來三個人說好一起出發,結果先是你病了,她又有事,只有我按照原定計畫出發。」  

  楚絮菲看著燙了一頭公主卷髮的梅若雅,似乎在窺探什麼。「你不也提前回來了嗎?」  

  「不會吧,每個人都要問我為什麼。」梅若雅立即打斷她的話,最近她越來越會應付這些試探性的口吻了。「就允許你們晚出發,不准我早回來啊?真是的。」她委屈地嘟起嘴巴。  

  「我能理解,如果是我在旅途中遇到那樣的事,就算已經解決,還是會失去心情。」楚絮菲立即流露出釋然的笑容。「更何況是心情至上的梅若雅呢!比起你,我現在更擔心湘湘。她和我們不一樣,有許多事要處理。」  

  「我明白,她的身世太複雜了。」梅若雅理解地點頭。「湘湘可以變得這麼開朗,那是因為她很堅強。」  

  「你難得說湘湘的好話。」楚絮菲笑得狡黠。「看起來我不在的時候,你們兩個人感情飛快發展啊。」  

  「你吃醋了?」做為表姐妹,其實梅若雅小時候和楚絮菲並不對盤。「說說你的美國之行吧!你的選擇真是讓我跌破眼鏡,我以為你會想去歐洲,而不是那麼奔放熱烈的美國。」  

  「怎麼?我看起來不夠奔放熱烈?」楚絮菲不斷地看著表。  

  「我小時候喜歡闖禍,你卻是一副小公主的樣子,所以我一直不喜歡你。」梅若雅陷入過去的回憶裡。「直到高中和你同班,才突然變得親密起來。仔細想想,都因為湘湘,因為她比你還讓我討厭,整天趾高氣揚,自以為是。」  

  「我們這樣算不打不相識嗎?」  

  「大概算吧!」梅若雅低頭喝咖啡。  

  楚絮菲看表的頻率越來越頻繁,終於引起了梅若雅的注意。  

  「你是不是有急事?不用陪我,我一個人沒問題。」  

  楚絮菲美麗的鳳眼閃過幾絲驚異。「你以前最討厭別人不陪你了。」  

  「這就是我們單獨旅行的成果。」梅若雅笑著露出左臉上的小梨渦。「我現在可是一點都不怕一個人,變堅強,也變厲害了。」  

  楚絮菲的眼驀地黯淡了一秒。「有時候的確一個人更自由。」  

  「是啊……」瞬間,梅若雅的情緒也低蕩起來。「一個人無牽無掛的多好。」  

  兩個女生似乎都各懷心事的垂下頭。  

  「對了,你有事就快去。」還是梅若雅先振作起精神。  

  「你知道喬允浚吧?自從他回來以後,八卦雜誌、電視台、網路……好像發瘋似的在報導他的事。甚至是他今天穿了什麼衣服,都會帶起流行。」  

  「他是誰?我一點也不知道。」梅若雅很吃驚。「明星嗎?」  

  「勝天運輸現在的太子爺,喬爺爺剛認回來的孫子。你不知道嗎?他的事幾乎變成傳奇。人人都說他是商業天才,很小就幫他父親管理資產,現在他父親的企業規模絕對不輸勝天。他和他爺爺前天不是到我家吃飯嗎?你和姑媽都沒有過來。」楚絮菲淡淡地歎了口氣,臉色卻有些蒼白。  

  「我想起來了,我媽和我說過。」梅若雅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直接問出來。「舅媽是不是覺得你們很相配?」  

  「我不知道……他今天約了我見面。」楚絮菲面有難色地看著她。「因為我媽在旁邊,我又不好意思拒絕,就答應了。」  

  「大家都是年齡相彷的年輕人,見個面也沒什麼。」  

  「話是這麼說。」楚絮菲繼續歎氣。「可是因為我媽好像很喜歡他,所以我不想和他走得太近。」  

  梅若雅沉默了一會兒。「你是不是不喜歡他?他……很差勁嗎?」楚絮菲對任何人都很溫柔,如果連她都不想和那個人見面,對方一定是很惡劣的人。  

  「也不是。」楚絮菲心慌意亂地擺手。「前天他就一直問我很多私人的事,雖然很有禮貌也很客氣,但我總覺得無法應付。而且這麼快又約我見面,我實在是覺得為難。」  

  「我明白了。」梅若雅點了點頭。「他擺出了追求的姿態,而你卻不想接受。那……不如就跟他直說。」  

  「直說?」一向溫婉的楚絮菲皺了下秀眉。「他是個很強勢的人,你也知道我就算凶人也沒有氣勢。」  

  「你和他約在哪裡?」梅若雅暗暗有了主意。「我和你一起去,反正就說我們出來逛街,應該沒有問題。」  

  楚絮菲抬起頭。「我和他就約在這裡。」  

  「你啊!一開始就想我插手是不是?」梅若雅又好氣又好笑。「你就是這麼不直接,才讓我好多年都不喜歡你。」  

  「我知道這樣不好,所以才煩惱嘛!太麻煩你了。」楚絮菲滿眼的歉意。  

  「要做壞事又猶豫不決,真是的。」梅若雅的心情變得開朗許多。「總之包在我身上,他還要多久才會到?」  

  「大概半個小時。」  

  「那我先去一下洗手間。」梅若雅提起提包,笑容滿面地對楚絮菲說。「等我回來,我們商量一下待會兒怎麼讓那個喬允浚對你徹底死心。」  

  說完,她就帶著自信的笑容轉頭。  

  倏地,小提包從她的手裡滑落,梅若雅的笑容僵在唇畔,臉色慘白。  

  有名男子正走進這間露天的二樓咖啡座,他穿著黑色合身皮衣,牛仔褲和繫帶短靴,挺拔的身材,迷人的五官。  

  是城田理人,那個在東京曾經被她用二百萬買下,和她共度一夜的男人。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會出現在台北?  

  梅若雅無法呼吸,也不能呼吸了。  

  ***  

  楚絮菲驚訝地看著梅若雅的失常,她從地上拾起梅若雅的小提包,剛想交給她時,也看到了那個正向著她們大步走來的男人。  

  「若雅,你怎麼了?」楚絮菲小聲地詢問。  

  梅若雅聽到了她的問道,卻無法移動分毫。  

  是他。  

  那個她今生再也不想見到的人,他到這裡來幹什麼?  

  「兩位小姐,午安。」城田理人站定在她們面前,舉起右手隨意地打了聲招呼。  

  梅若雅全身掠過一陣顫抖,看著他那張若無其事又俊美迷人的臉,她的心彷彿被火燒過一樣的疼痛。  

  「你……」她幾乎是從牙縫裡迸出聲音,而且還是日語。  

  「喬先生,你這麼早就到了。」  

  梅若雅的聲音被楚絮菲清脆又有些緊張的聲音所掩蓋。  

  「我在附近辦事,看看時間差不多,所以就先過來了。沒想到楚小姐你已經到了。」流利的國語從面前的男子口中說出,顯然他就是喬允浚。  

  「我來幫你介紹,這是我的表妹,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梅若雅。」楚絮菲轉過身去看梅若雅,她此刻臉上那種病態的蒼白讓她感到憂慮。  

  「他是誰?」梅若雅一瞬也不瞬地注視著眼前的男子,目光愈加凜冽。  

  「喬允浚先生,剛從日本回台灣。」楚絮菲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  

  「我們不要站著,都坐下吧!」喬允浚明亮的眼神掃過梅若雅,他帶著笑意,親切而自然。  

  梅若雅皺了一下眉。「喬允浚?」她的聲音變得冷酷。  

  「是,是我。」他站在她面前,笑容依舊溫柔。  

  「商業奇才,很小就幫著父親一起打天下,現在他父親的企業規模絕對不輸於勝天。」梅若雅重複著剛才楚絮菲的話。  

  她的心在剎那間被冰凍了。  

  「喬先生,真是幸會。」  

  她的手在身側緊握成拳。霎時,從她眼裡爆射出的憤怒光芒,熾熱得彷彿可以燒融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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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4 11:55:0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梅若雅安靜地坐在楚絮菲的身邊,沒有再說過任何一句話。  

  「剛到台灣還習慣嗎?」楚絮菲溫柔的聲音一再響起。  

  「很好。」喬允浚瞇起眼微笑。「沒有什麼不習慣,特別能遇到像你們這樣美麗溫柔的小姐。」  

  楚絮菲乾笑了兩聲,她看向梅若雅,只見她還是沉默不語。  

  「梅小姐為什麼一直不吭聲?」喬允浚感覺到氣氛的冷凝,卻仍舊若無其事地問。  

  「若雅,你是不是不舒服?」楚絮菲面露憂慮,剛才還信誓旦旦要幫她禦敵的梅若雅,為何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沒有,我很好。」梅若雅的目光移到喬允浚的臉上。「小絮,你先回去。我有話想和喬先生單獨說。」她聲音冰冷地說。  

  楚絮菲一驚,臉色漲得通紅。「若雅,你不用……我是說我的事……我自己可以……」  

  「不是為了你的事。」梅若雅的眼神依然一瞬不瞬地盯著喬允浚。  

  「楚小姐。」喬允浚站了起來,對楚絮菲展開一抹撫慰的笑容。「麻煩你先迴避一下。」  

  「可是……」楚絮菲愕然看著他們,喬允浚溫柔地笑著,梅若雅卻冷若冰霜,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們認識嗎?」終於,她意會了什麼。  

  「小絮,我會再打電話給你。」梅若雅抬起眼,眼神堅決。  

  楚絮菲默然點頭,也許這裡的情況不是她可以介入,也不是她應該打探的。她有禮地和他們道別,帶著忐忑的心先行離開。  

  喬允浚坐回位置上,在他眼中閃爍的柔和光芒不曾改變。  

  「你想和我談什麼?表情這麼嚴肅。」他的笑容甚至更加燦爛。  

  梅若雅凜冽的目光射向他。「你說呢?城田理人先生,我應該和你說什麼?」  

  「我不確定你是否要在楚小姐面前承認認識我,所以我沒有表明我們相識。」他依舊帶著胸有成竹的笑容。  

  「我還要感謝你的體貼嗎?」她的口吻變得尖銳。  

  「若雅,我原本以為前天就能見到你……你生氣是因為我沒有聯絡你嗎?」他把雙手放在桌上,眼裡閃爍著理解的光芒。「我本來只是想要給你一個驚喜。」  

  「這個驚喜真夠大。」她說得咬牙切齒。「讓我刻骨銘心,永世不忘。」  

  「沒錯,我是對你有所隱瞞。」顯然,他早已預料到她會反彈,也早就準備好來面對。「在東京沒有告訴你關於我的事,是因為我覺得沒有必要。」  

  梅若雅眼裡的厲光變成了自嘲。「而我卻很信任你。」  

  「我早就說過你太輕信人──但那也是你的優點。」他抿了下嘴角。「我決定來台灣,就是準備把一切都告訴你。你不能責備我之前的隱瞞,因為我本來就是一個不會對人敞開心扉的人。」  

  她別過頭去,覺得他的話無比可笑。「你現在是想告訴我,我應該感到高興?因為你終於願意向我敞開心扉了嗎?你打了別人一巴掌,再給對方一顆糖,就沒有事了嗎?」  

  「若雅,在你想要諷刺我之前,先聽我把話說完。」喬允浚提高音量。  

  「我不想聽,我只想把該說的話說完就好。」本來沉壓在她心底的東西,在面對真實的他以後,好像火山爆發般地直接衝上她的胸口,一發不可收拾。  

  「絮菲對你的追求覺得很困擾,你以後最好不要再糾纏她。如果你敢再糾纏,我就會把你在日本當過牛郎的事告訴他們,也會把我曾經用二百萬買過你一個晚上的事也說出來。你聽明白了嗎?」她說得飛快,同時臉頰漲得通紅,身體裡流竄著憤怒,心臟更是不勝負荷地跳動著。  

  說完,她也不等他的回答,立即起身跑出了露天咖啡座。  

  留在原地的喬允浚,則是用沉默的眼神望著她的背影,表情深沉難測。  

  ***  

  梅若雅知道自己的表現糟糕透了。  

  她原來想要冷靜、漠然、鎮定地對他說,他是一個讓她多麼厭惡的人,也要他忘記他們在日本發生的那些事,就當從來不曾遇見過。  

  然而,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怒火從心頭燃起,瞬間就毀滅她的理智,讓她說出那些不得體的話。  

  閉上眼,她無法遏止住眼淚。真是太丟人了,好像被人拋棄的怨婦一樣,舉止那麼沒有教養……她還威脅他,真是太低級了。  

  她一邊流淚一邊往前走,由於心裡的痛苦太強烈,根本無暇顧及腳下的道路,也不知道她正從人行道走到馬路上。  

  耳邊傳來尖銳的喇叭聲,梅若雅猛地抬頭,只看到一輛紅色的汽車向自己急駛而來。  

  「小心。」在她做出反應前,已經有人一把將她抱住拉向一旁,由於衝力太大,她整個人跌向地上。  

  汽車就在她摔倒的地方停下,車裡走下來一個男子。  

  梅若雅倒在對方的懷裡,絲毫沒有受傷。她驚詫地看向那個救她的人,居然是喬允浚。  

  頭頂上依舊響著車主的咒罵聲,然而她卻什麼也聽不到。  

  喬允浚緊皺著眉,艱難地站起來。  

  「你沒事吧?」看見他扶著當了她墊背的右手臂,她臉上的表情更加憂慮。  

  他只是搖了搖頭,向著車主走去。  

  即便他受了傷,但臉上的狠戾表情,讓叫罵不休的車主驀地停口,甚至在他那雙冷漠凌厲的眼神下後退了一步。  

  「是她自己闖紅燈,我……」  

  「很抱歉。」喬允浚走到對方身邊,卻只是微微鞠躬。「是我們魯莽。」  

  「那個……反正沒事就好。」似乎驚訝於他的謙遜,對方也有些手足無措。  

  喬允浚抬起頭,眼裡依舊閃著讓人膽顫的嚴厲目光。「那就請上車。」  

  「以後……小心……」對方撇了下嘴角,聲音趨近無聲,隨即開車離開。  

  喬允浚回過身,看著站在街上發呆的梅若雅,表情隱忍地問:「你還好吧?」  

  她緩緩地搖了搖頭,驚魂未定地審視他受傷的手臂後,突然跑向他。  

  「我們去醫院吧!」  

  「我沒事。」他揉了下肩膀,蹙著眉搖頭。  

  「怎麼會沒事?」她眼眶泛紅的看著他。「為了讓我安心,請你去醫院吧。畢竟是因為我才會變成這樣。」  

  「那你以後走路要小心一點。你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他放開手臂,倏地對著她大吼。  

  她的心一緊,臉色也更加慘白。  

  「走吧!」喬允浚又皺起眉,拉起她的手,走回人行道。  

  梅若雅的身體不停地發抖,淚水無聲無息地不斷落下。  

  他帶著她一路走到停車場,打開車門,讓她先坐進去。  

  梅若雅沒有拒絕,她聽話地坐進車裡,身體卻還在不停地發抖。  

  「你怎麼開車?」她突然轉向他。「還是讓我來開吧。」  

  「我沒事。」他的右手正放在方向盤上。  

  「可是……」她動了一下嘴唇,淚水又落了下來。  

  梅若雅只覺得心裡有種被人掏空般的痛楚,不斷地在擴大蔓延。她轉過頭去看著窗外,心底滿是酸楚。  

  「我以為你早就知道我是誰,畢竟我回來台灣引起很大的關注,我的照片報章雜誌到處都是。」喬允浚靠回椅背,聲音嚴肅而沉重。  

  「接受楚家的邀請,是因為知道楚邵棠是你的舅舅,我希望以一種比較自然的方式和你相遇,也讓你可以心理有準備地見我。」  

  梅若雅眨動淚眼,雙手默默握緊。「我不知道這些事,我根本不關心那些八卦消息。」  

  「那天在楚家我知道楚絮菲也是單獨一個人出去旅行,而且剛回來。我立刻聯想到她應該也是你參與打賭的好朋友之一。因為你沒有來,所以我想約她單獨出來談一下你的事。」喬允浚轉向她,一貫清澈的眸子揚著深邃的光芒。  

  她的肩膀顫動了一下,卻還是固執地不願看他。  

  「我以為你是因為尷尬故意逃避我。所以我想透過她聯絡你,應該是個不錯的方式。」他的聲音和她記憶中一樣,略帶磁性。「原來你不知道我回來了……我好像犯了自大的錯誤。」  

  她微微低頭,吸了下鼻子。  

  「我沒有想要追求她的意思,約她可能讓她產生誤會。」喬允浚傾過身,靠近她的身邊。「至於在日本的時候,我並不是有意欺騙你。現在你想一下,應該明白我為何要隱瞞真實身份。」  

  「我怎麼會明白?」她衝動地轉頭,卻差點撞上他的臉。梅若雅下意識往後靠去,眼神卻正好和他專注的目光對視。  

  四目相交,她有剎那的怔忡。  

  時光彷彿回到在橫濱的那一天,短短的八個小時,卻是她一生難以忘卻的快樂時光。  

  眼淚又再度奪眶而出,她委屈地嘟起嘴。  

  「當時我並不知道你是誰,更不知道之後我們之間會發生什麼事。隱瞞自己的身份,才是對自己最安全的做法。不只你,我對那間夜店裡的所有人也都隱瞞了身份,當我身為城田理人時,我就是那個人。」  

  他的目光緩緩地在她光潔卻蒼白的臉上移動,帶著些許的憐惜與歉意。  

  「你不用對我解釋,反正我們之間什麼也不是……」她避開他的目光。「在東京的時候就結束得很徹底。」  

  喬允浚的表情在剎那變得嚴峻。「如果說在日本的時候是這樣,那麼從現在開始,我們會變得有關係。」  

  梅若雅忍不住回望他。「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是你讓我看清自己未來必須要走的路,也是你讓我下定了決心。」他的眼神裡有股吸人靈魂的魅力。「我回到台灣是面對自己的責任,也是面對你。」  

  她的嘴唇微微地抖動,眼裡閃著深深的疑惑。  

  「以後我會慢慢告訴你一些事,關於我的家庭和我的生活。」笑意湧進他的眼裡。「現在我只是想告訴你,我的決定到底是什麼。」  

  「可我並不想知道。」她的抗議變得很微弱。  

  「我們結婚吧,梅若雅。」喬允浚語氣溫柔中帶著命令。  

  ***  

  那個人一定是瘋了!  

  凌晨兩點半,梅若雅突然從床上坐起,打開床頭燈,呆呆地靠在床頭。  

  一雙疲憊的明眸大眼閃爍著驚懼的光芒,纖細的眉毛深深蹙起。  

  她在做夢嗎?今天下午喬允浚對她說的那些話太不真實,讓她完全愣住,而忘了回答。  

  「既然你不說話,我就當作你答應了。」他坐正身子,口吻變得輕鬆。  

  在她要抗議的時刻,他發動汽車,而且右手的動作明顯顯得僵硬。  

  這讓她嚥下嘴裡的抗議,心想還是等他停車再抗議也不遲。  

  誰知,之後就沒機會。  

  醫院打來了一通電話,告知他喬其天突然心臟病發入院。  

  之後,他開車去了醫院,梅若雅也莫名其妙地一路陪著他。手術室外,她也搞不懂自己為什麼會和他一起等待,甚至還叫護士小姐來替他受傷的手擦藥。  

  後來,他看時間不早,讓她先回去,她竟然還拒絕,堅持要和他一起等到手術結束。  

  一想到這裡,梅若雅就深深歎氣。大概是因為她從沒看過他這樣急切的神情,那雙清澈的眼裡充滿了隱忍的痛楚和憂慮。  

  手術結束後,醫生說必須在治療室觀察四十八小時。梅若雅本想繼續陪著他,可是父親打電話來問她到底在哪裡,無奈之下,她才決定先行離開。  

  喬允浚將她送到醫院門口,卻遇到了大批聞訊而來的記者。  

  梅若雅第一次討厭被那些鎂光燈追逐,好不容易才擺脫那些記者坐上家裡派來的轎車回家。  

  當她洗完澡,關燈睡覺以後,才開始真正的思考今天發生的事。  

  喬允浚,她在日本時以為的「牛郎」,向自己求婚了!  

  她煩惱地閉上眼,只覺得腦子裡有無數亂麻在慢慢纏緊。  

  到底應該怎麼辦?他絕對不是在開玩笑,而且當時的他非常地理智和清醒。  

  他為什麼要向自己求婚?  

  這一點,她必須要問清楚,她……  

  等一下!  

  梅若雅的表情變得愕然與倉皇,她沒有想到自己應該如何去拒絕,反而只想知道他求婚的理由。  

  這又說明了什麼?  

  難道她可以忘記那一晚所發生的事?忘記她是如何倉促地逃回台北的嗎?  

  那一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而她的問題也絲毫沒有答案。  

  梅若雅的世界,再一次因為喬允浚而掀起了軒然大波。  

  ***  

  「梅若雅,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梅若凱一看到妹妹下樓,手裡拿著報紙直衝到她面前。  

  梅若雅睜著疲倦的眼睛,不知所以地看著哥哥。「什麼怎麼回事?我昨天沒睡好,頭有點痛。」她走下樓梯,揉著額頭。「你就不要來吵我了。」  

  「爸,你看她這是什麼態度?都是你們平時把她慣壞了。」梅若凱氣憤難當。「都上了報紙頭條,她還若無其事。」  

  「什麼報紙頭條?」梅若雅看著正從餐廳走過來的父母,她的眼神呆滯。  

  「你自己看。」梅若凱將報紙扔在她面前。  

  「若雅,這件事你的確需要解釋清楚。」梅父的臉色也很難看。  

  「我要解釋什麼……」她愣愣地拿起報紙。  

  這時,電話鈴響了,梅母拿起聽筒。  

  梅若雅的表情在看到報上自己的照片時,剎那間變得無比震驚和慌亂,那是她昨晚和喬允浚一起走出醫院時被記者拍到的照片。  

  報紙的標題上用醒目的大字寫著:訂婚謎案?商界最強聯姻?!  

  「把電話線都拔掉吧!我們不接受任何採訪。」梅母對家裡的管家說道。「打電話給保全公司,讓他們多派點人手過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誰和誰要訂婚?」梅若雅有看沒有懂地盯著報紙上的鉛字。  

  「這個喬允浚就是那個喬允浚嗎?」梅若凱在她對面沙發上坐下,目光如電。「你們怎麼認識的?他居然對記者說你們訂婚了?為什麼我和爸媽都不知道?」  

  「他說的?」梅若雅低頭細看了全部報導,想到昨天在車裡的對話,心跳猛然加速。  

  「所有報紙幾乎都登了。」梅若凱瞪著妹妹。「你最好給我們解釋清楚。」  

  「若凱,不要對你妹妹這麼凶。」梅母拉著丈夫到一邊坐下。「讓若雅好好說。」  

  「若雅,你和他真的訂婚了嗎?」梅父很少對女兒如此嚴厲。  

  梅若雅縮了下肩膀,心跳繼續加速中。  

  「他是有向我求過婚,可是我們沒有訂婚。」梅若雅從一團混亂裡抓到了事情的重點。  

  「你拒絕他了?」梅母追問。  

  「也沒有……」梅若雅的心情更加慌亂,他為什麼要和記者說那樣的話?  

  「那到底是什麼?答應還是拒絕?你怎麼會和他認識,怎麼會到了要談婚論嫁的地步?」梅母的口氣也急了起來,她這個女兒從小就單純,在他們的保護下幾乎是不諳世事的。這次單獨一個人去日本旅行,已經讓她擔心了好久。  

  「還有,昨天你那麼晚回來就是和他在一起吧?照片都被拍下來了。」梅若凱拍打著手裡的報紙。  

  「若雅,你好好解釋一下。」梅父沉穩地說道。  

  梅若雅揚起頭,望著她的至親們。她深吸一口氣,想呼出胸口的煩悶,也想要好好解釋。  

  「昨天他在車上的時候是向我求過婚,可我還來不及回答,他就接到他爺爺心臟病發的電話,我們就去了醫院。他爺爺在手術,我不想撇下他一個人離開,就一直待到手術結束。誰知道他爺爺還在危險期,還需要觀察……我本來也沒有想到會待到那麼晚,只是不知不覺就……」她越想說清楚,頭腦就越混亂。特別是自己的感覺,她都還沒有釐清楚。  

  「不用問了,女生外向,真是一點也沒錯。」梅若凱脾氣暴躁地跺腳。「也就是說本來準備答應求婚的,但是因為臨時出了事。」  

  梅母和梅父交換了擔憂的眼神。  

  「不是這樣的……」梅若雅剛想解釋,她的手機卻在此時響起,她看了眼父母和哥哥,還是低頭看著手機。  

  是一條簡訊,號碼很陌生。  

  我是喬允浚,你現在怎麼樣?記者包圍家門口了嗎?我們最好先見一面,在那之前什麼都不要和記者說。  

  「若雅,我們並不是反對,可是喬允浚原本是你舅媽看上的女婿對象,早上我接到她的電話,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梅母見女兒沉默,繼續說道。「而且你什麼都沒有對我和你爸說過,這的確有些說不過去吧!」  

  「媽……」梅若雅不知道該如何回覆那條簡訊,也不知道該怎麼向母親解釋。在日本的事是萬萬不能說的,那到底該怎麼辦?是和喬允浚先見面再說?可就算她現在想逃避,似乎也沒辦法了。  

  「你和他是在日本認識的嗎?」梅若凱若有所思,眼眸一亮。「真不該讓你單獨去旅行,爸,你看這事應該怎麼辦?」  

  梅父望著女兒。「若雅,你從日本回來後就顯得悶悶不樂,是因為他嗎?」父親的觀察力果然厲害。  

  梅若雅的眼裡閃過一抹無奈。「是的。」她沉重地點了點頭。「不過我不會答應他的求婚。」不想再欺騙父母,她選擇說出真話,同時也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我現在就去和他說清楚,在那之前,你們不要對媒體或者任何詢問這件事的人說什麼。」下了決定以後,她立即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你還沒吃早餐,吃完再去。而且你的臉色不好,昨晚沒有睡好嗎?」梅母阻止了還想發問的梅若凱,逕自向女兒走去。  

  「我就喝點牛奶吧!反正也沒有什麼胃口。」梅若雅只覺得心臟和胃都糾結在一起,哪裡還吃得下東西?  

  一次日本的單獨旅行,怎麼會為自己招來如此多的煩惱?  

  彷彿無邊無際似的問題,將她過去的快樂全部都打碎了。  

  要解決這團亂麻,只能和喬允浚把話說明白!她暗暗在心裡發誓,這次絕對要冷靜自持,不再衝動和不理智!  

  ***  

  梅若雅見到喬允浚時,他正緊蹙著眉宇,一臉嚴峻。他的眼裡同樣有著一夜未眠的血絲,臉色也透著疲憊。  

  「你還沒吃早餐吧?喝點粥。」那是醫院裡特別病房外的小客廳,抬眼看到她後,他才放鬆眉頭。  

  「怎麼了?你爺爺的情況不好嗎?」她很自然地在他身邊坐下,望了一眼裡面的病房。  

  「很穩定。」喬允浚的眉宇又不自覺地打上褶皺。  

  「那你在擔心什麼?是不是因為今天早上的報紙──我還想問你,你為什麼要對記者……」  

  「是我父親。」喬允浚冷靜低沉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責備。「他和爺爺斷絕關係至今從沒聯繫。爺爺今天凌晨醒過來後,表示想見父親一面。」  

  梅若雅的心往下微沉,現在似乎不是她抱怨的時候。  

  「你也喝點粥,從昨天到現在什麼也沒有吃過吧!」他的身上還穿著昨天晚上的衣服,領帶已經被他扯開,兩邊袖管也捲起,下巴上新生的鬍渣也沒有清理。  

  「我如果早點聽母親的話回來就好了。」他突然用日文開始說。  

  梅若雅知道那是因為他不想讓其他人聽見,才選擇用日文。  

  「我的父親是因為娶了我母親才會和爺爺鬧翻,當時的爺爺替他安排了一門親事,他不願意接受。之後,他就離開台北去了母親的國家,我父親在心裡發誓一定要做出一番事業讓爺爺知道,他選擇的妻子沒有任何問題。」  

  梅若雅輕輕歎氣,在三十年前,這樣的故事屢見不鮮。就算是現在,這樣的悲劇也一再地發生。  

  「父親很愛母親,也很顧家。他對於數字有很敏銳的判斷,到東京後就選擇在金融界發展。從最底層的助手做起,漸漸坐上高位。十五年前,他毅然辭職,帶著我一起開創自己的事業。」喬允浚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他的黑眸裡帶著疲憊。  

  梅若雅的心因為他的目光而揪緊,她可以讀出他眼裡的悲哀,還有他的痛苦。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  

  喬允浚立刻反握住她的手,眼裡也閃過更坦白的掙扎。  

  「服務業一定會成為世界的主流,父親曾經這樣說過。」他轉身看著她。「開始創業的前幾年的確很艱難,我們從小型的連鎖速食店做起,五年後才小有規模。而後,父親又把連鎖店高價賣出獲得更多的資金。」  

  雖然梅若雅對於金融投資和做生意一竅不通,但她知道他們很成功。短短幾年就能經營得如此出色,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得到。  

  「之後我們又做起了超商,同時有一部分資金投資到亞洲的股市──我當時就幫助父親管理這部分資金的運作。那時候我大概才十四歲吧。」喬允浚的神色裡流露出更多的疲憊。  

  「我從十歲起就閱讀許多關於投資、金融、管理的書籍,所以幾乎沒有什麼童年可言。」  

  望著他嘴角浮現的冷酷自嘲,她眼裡柔情自然流露。  

  「難怪你會那麼嚮往悠閒的生活,我十四歲的時候還抱著熊寶寶睡覺呢!」她家的熊寶寶是一隻超大的泰迪熊,她現在偶爾會抱著它入睡。  

  聽到她的話,他的眼裡閃過笑意。「現在呢?」  

  「當然不抱了。」她漲紅了臉,噘起嘴角。「你在嘲笑我嗎?」  

  「沒有。」喬允浚的目光停留在她嬌憨的面容上。「我是羨慕你。」  

  她的表情變得難過。「明天我就把我的熊寶寶送給你──你別覺得幼稚可笑。玩具是每個人都需要的,不管男生女生。」  

  「玩具啊……我從來沒有收到過。」他的眉峰又自然地聚攏。「怎麼會覺得幼稚可笑呢?你真是太善良了……」他深邃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望進她的雙眸。  

  「後來呢?」  

  「從那時候起我就一邊上學,一邊管理資產。投資了許多金融產品,也獲得不少收益。同時,父親的經營也很成功。然們吞併了日本一家頗有名氣的百貨業會社,擁有了自己的集團公司。」他的眼裡射出亮似星辰的光芒。「看起來風光無限。」  

  「可是你不開心。」即便他帶著笑容,她還是可以感覺到他心底的孤獨。「所以你才去歌舞伎町……」她突然恍然大悟。  

  原來在日本的時候,她在他身上感覺到的那種對生活的不滿與掙扎,不是因為生計艱難,而是一股想要反抗的力量。  

  喬允浚凝視著她的目光裡閃過讚許,他微微點頭。「那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也替我母親擔心。父親雖然愛她,卻忽視了她真正的心情,她希望父親在有生之年可以和爺爺和好,希望我能認祖歸宗。」  

  「如果是我,也會這樣希望。」梅若雅深有同感的點頭。  

  喬允浚本來疲憊的目光忽然變得熾熱,在那深不可測的黑眸裡,燃燒著某種讓她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的光芒。  

  那光芒直達她的心臟,掀起了巨大的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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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4 11:55:35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若雅,如果不是遇到你,我可能永遠也不會下定決心回台灣。如果不是遇到你,我可能永遠不會知道事情可以變得很簡單。」喬允浚傾身向前。  

  梅若雅已經被誘惑了,被那雙閃爍著魅人光芒的深邃眼眸、被他眼裡的專注深沉、被他眼裡的柔情與堅定所誘惑。  

  她所有的理智和決心都脫離了身體,當他的頭俯向他時,她閉起了眼睛。  

  喬允浚的唇停在她的唇上許久,似乎在等待她的決定,也給她適應的時間。  

  梅若雅的手依舊被他握在手裡,她輕啟唇瓣的剎那,他的吻立刻就從輕柔變得熱烈,雙手抱緊她的力量彷彿想要將她整個人揉碎。  

  他的熱情讓她感到驚訝,同時也激發出她隱藏在心底的愛意,讓她毫無保留的投入這個吻。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難分纏綿時,有人推開病房的門走了進來。  

  「允浚,我們來了……」溫柔的女聲戛然而止,顯然震驚不已。  

  喬允浚立刻放開梅若雅,不過抱著她的手並沒有鬆開,只是摟著她的腰,拉著她一起站起來面對來人。  

  被人撞見親密鏡頭,教梅若雅羞紅了臉,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她小心地抬起眼看著來人,是一對儀態高雅的中年男女,女子溫婉美麗,男子氣魄不凡。  

  「爸、媽,你們到了。」喬允浚低沉的聲音裡透著鎮定。  

  梅若雅的神情立即變得無地自容,天哪!居然是他的父母!這也太糗──不,太丟臉了。這裡還是病房,他父母會怎麼想她呢?  

  她難過得想要後退,可是他的手卻有力地握住她的腰肢。  

  「允浚,不為我們介紹一下嗎?」喬夫人的國語有些生硬,但還是很流利。  

  「她就是梅若雅。」喬允浚看著梅若雅那張已經漲紅得像番茄般的小臉。「這是我爸媽,你不用緊張,他們都是很和氣的人。」  

  她還是尷尬地只敢低著頭,直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梅小姐,你好。」喬夫人向她走近一步。  

  「喬伯父、喬伯母,你們好。」她低著頭,小聲地回應。但又暗自覺得自己的表現一點也不大方得體。  

  「他的情況如何?」喬鋒沒有注意梅若雅,凜冽的眼神直接落在兒子身上。  

  「還在觀察中,但醫生說他的情況比昨天要好。真是出乎我意料,你這麼快就趕來,應該打算和他和好了吧!」喬允浚帶著刺探的目光望著父親。  

  「是你母親接到你的電話,著急著要趕來探望他,我只是陪她過來。」喬鋒抿緊了嘴唇。  

  「這樣啊。」喬允浚的目光也變得冷漠。「既然你們來了,那我就回去休息一下。爸、媽,請你們把今天看到的事忘記,我以後會親自帶她回去拜見你們。」他的手放在梅若雅的肩膀上。  

  梅若雅察覺到氣氛的凝重,有些擔憂的抬眼看著喬允浚。他和他父親之間似乎有嫌隙,雖不是劍拔弩張的感覺,卻讓人感覺到疏遠。  

  「什麼忘記?」喬夫人應該也感覺到父子間的冷淡,但她卻置若罔聞的微笑看著梅若雅。「今天也算是正式見面了。我很喜歡梅小姐,兒子,你的眼光不錯。」  

  喬允浚得意地挑眉。「她也是一夜未睡,所以我要先送她回去休息……媽,你等我來了再進去見爺爺,如果爸他不想帶你進去的話。」  

  他的目光掃過父親嚴厲的表情。  

  「你們要訂婚的事最好正式公告,儀式辦不辦,就再商量。」喬鋒沉著目光。「你爺爺現在情況不好,有喜事對他也算是好事。」  

  喬允浚略微點了下頭。  

  「若雅,我和你喬伯伯會在台灣多住些日子,你有空就來玩。」喬夫人拉住梅若雅的手。  

  梅若雅紅著臉,剛才的窘境讓她依然無法完全釋然,她勇敢地抬起頭望著喬夫人,那張美麗臉上的笑容讓她無法拒絕,只能微微點頭。  

  「好了,你趕緊送她回家。」喬夫人拍了下兒子的肩膀。「這裡有你爸在,你不用太擔心。公司那裡還要你照顧。」  

  喬允浚輕輕頷首,拉著梅若雅的手欲走出病房。  

  「等一下。」梅若雅溫柔地推開他。「我想去看一下你爺爺。」她走到病房的玻璃牆前,那樣可以清楚看到病房的情況。特別看護一直坐在那裡,密切觀察著。  

  「爺爺,你要加油啊!」她小聲呢喃。「雖然你還不認識我,可是你的家人都很擔心你,他們也都很愛你。為了他們,你要好好地堅持下去。」她說得很小聲,幾乎是耳語,但站在她身邊的喬允浚還是聽得分明。  

  「走吧!」回過頭,她眼下有著疲憊的黑眼圈,嘴角卻帶著笑容。  

  喬允浚的眼神變得更加柔和與深沉,他拉住她的手,在她的道別聲裡,帶著她走出了病房。  

  「喬允浚。」當梅若雅喊出他的名字時,才發現這是第一次自己主動這樣稱呼他。  

  「什麼事?」他認真地望著她,眼裡閃著讓她心動的神采。  

  梅若雅的心跳又開始變得不規則,漸漸地讓她喘不過氣來。她的心思又轉回先前那尷尬的一幕,這已經是他第二次親吻她了。  

  「你為什麼要向我求婚?為什麼要對記者說出那樣的話?現在還被你父母看到我們……我們……」她的臉再度漲紅,心裡也有不明白的委屈。「現在要怎麼辦?如果不同意和你訂婚的話,你父母一定會覺得我是個隨便的女孩。」  

  「那你答應我不就好了。」他的眼裡閃過一抹狡黠。  

  皺著眉頭,對於他不回答她的第一個問題讓她心有不快。「我看不出有答應你的理由,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回來繼續捉弄我。」說完,她轉身就走。  

  喬允浚伸出大手,摟住她的纖腰。「有的,有理由。」  

  「是什麼?」她沒有推開他的手,只是瞥他一眼。  

  「就是當我們接吻的時候,那種美好的感覺。」低下了頭,他在她耳邊輕輕低語。  

  她全身的皮膚又變得滾燙起來,然而心裡卻飄過一陣陰影和不悅。她想起了在酒店裡的東京之夜,那是她永遠也忘卻不了的記憶……  

  「而且自從你離開以後,我就無法忘記你。」他的手輕輕收緊,讓她緊靠在他的胸膛上。「這個決定是我深思熟慮的結果,沒有捉弄,不是玩笑,而是認真的求婚。」  

  她的耳邊響起他沉穩輕柔的嗓音,漸漸溫暖了她滿是懷疑的心。梅若雅揚起臉,帶著期待和小心翼翼,很專注地凝視著他英俊的臉龐。  

  「那你告訴我,那天晚上你為什麼……」  

  「允浚,這就是你的小女朋友嗎?」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了梅若雅的話。  

  梅若雅的心裡略顯惆悵,怎麼回事,今天總是有人要來打斷他們啊。  

  「你也來了?」喬允浚回答的聲音裡透著快樂。  

  梅若雅抬起頭,看到站在他們面前的是個典型的日本嬌小女子,穿著漂亮得體的粉色連身洋裝,手裡拿著LV的經典鏈條包包。  

  「你好,我是他的小妹──喬允昀。」帶著可愛的笑容,喬允昀對她伸出手。  

  梅若雅離開喬允浚的懷抱,再度紅暈滿面。  

  「你好。」她是不是跟這些喬家人八字不合呢?為什麼總是在最尷尬的時刻遇到他們──包括喬允浚,當初在原宿的時候也是這樣。  

  「我怎麼會不來呢?哥,我也是爺爺的孫女啊。」做了個俏皮的鬼臉,喬允昀翩然轉身。「對了,你們兩個看起來好相配啊,趕緊結婚吧。」  

  「小丫頭。」喬允浚爽朗的笑了起來。「我這個鬼精靈的妹妹你不必理會,她如果敢欺負你,你就來告訴我。」  

  梅若雅笑著搖頭。「她為什麼要欺負我?我自己會保護自己。」  

  「因為你看起來很好欺負的樣子。」喬允浚望著她。「你是要和我訂婚的女人,小姑欺負大嫂可沒什麼稀奇的。」  

  「我還沒答應要嫁給你──我父母和哥哥也被今天早上的報導給氣壞了。」她忽然想起自己到此的目的。「真是的,我都被你搞糊塗了,差點忘了我今天來找你是有重要的事。」  

  「邊走邊說,你看起來很累。」他注意到她眼底的黑眼圈又更深了幾分。「本來昨天我就應該把事情和你說清楚,只是出了些意外。」  

  「你忽然出現,又忽然向我求婚,我還是無法接受。」梅若雅抿了下嘴唇,堅定地搖了搖頭。  

  「我就這樣讓你難以接受嗎?」他和她一起走進電梯,表情有著很深的無奈。  

  「不是你……而是方式太過兒戲了。我昨天才知道你的名字、你的身份,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她的眼裡露出受傷後的堅強。  

  「我知道你很喜歡我。」他還是拉住她的手,並不放鬆。「我也知道我要和你訂婚。」  

  「難道其他都不重要?」梅若雅的心微微顫慄,因為他的話而脆弱。  

  「對於我來說,這些才是最重要的。」他斬釘截鐵地說。  

  「等一下還會有記者在門口等著我們,如果你真的要拒絕,就親口告訴他們。」喬允浚緊抿薄唇,剎那間看起來有些無情。  

  「你知道現在我別無選擇。」即使她的心裡矛盾,可是某個答案卻清晰可見。她喜歡他,她愛他,所以她不可能做出任何傷害他的事。  

  「無論如何,我們要先訂婚──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方式。」喬允浚的口氣軟化了許多,他側過頭看著她憔悴的臉色。  

  他知道在她的心裡有著許多掙扎,然而他並不是一個會遲疑不決的男人。  

  梅若雅沉默著,他說得沒錯。雖然他主導這一切,但她也沒有抗拒的勇氣。如果她現在去和記者說他在說謊,那麼一定會掀起更大的風波。  

  而且事實上她也並不是真的那麼想抗拒,只是一想到過去,特別是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就讓她無法釋懷……  

  ***  

  「二百萬,一晚上。」城田理人的聲音在她耳邊迴響著。「這是我的價碼。」  

  梅若雅做出了自己一生中最大膽的決定,她用力點頭。「好,成交。」  

  城田理人的臉上閃過讓人捉摸不透的光芒,他拉著她的手,立刻就跳上一輛停下來的計程車。  

  在回酒店的路上,他們誰也沒有說話。他面無表情,她志忑不安。  

  然而,說出口的話,做出的決定已經無法更改。  

  畫面跳到了她下榻的酒店客房裡,坐在床邊,梅若雅全身都在顫抖,而他則在浴室裡洗澡。  

  「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耳邊響起他冷漠的聲音。  

  「我不後悔。」她不敢抬起頭看他,自以為勇敢地慢慢褪下自己的衣服。  

  「這真的是你要的嗎?」他坐到她身邊。  

  因為他的靠近,全身滾燙的梅若雅,所有的神經都緊繃了起來。  

  「是的。」她聽到自己顫抖的聲音。  

  他的手扶上她的肩膀,而她終於睜開眼望向他。  

  當看到他專注的目光後,她緊繃的心開始融化。  

  即使只有一夜,即使對於他來說這只是工作的一部分,她卻不會後悔。  

  短短的一天,她知道自己已經愛上他。那麼,這條注定沒有結果的情路,她也要留下點記憶讓自己去回味。  

  他將她推倒在被單上,唇溫柔地落在她的額頭、眼睛、嘴唇……  

  伸出手,她擁抱了他。梅若雅的心思澄澈,她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他的擁抱,他的親吻,只有一夜的美好……  

  突然間,她的身體被猛地推開。城田理人喘著氣站了起來,迅速地穿上衣服。  

  「你在幹什麼?」梅若雅茫然地望著他。  

  「不行。」他回頭看著她的眼神變得冷酷。「我辦不到。」  

  「什麼辦不到?」她還是倉皇而不解。  

  「和你做這樣的事。」他漆黑的眸裡沒有一絲感情。  

  她完全說不出話,深深的屈辱從心底湧上。  

  「以後不要再對牛郎產生感情。」他不再看她,轉身朝門口走去。  

  「為什麼?」她在他身後淒楚地喊著。  

  「你不行……對你我辦不到。」他站在玄關說。  

  眼淚滑下她光滑的臉頰。「即使我現在求你留下來陪我?」  

  「不行。」簡單回答了兩個字後,他已經打開門走出房間。  

  梅若雅沒有再說什麼,無邊無際的巨痛已經將她打倒。  

  他不要她,即使她放下所有自尊去求他,他還是無情地離開。  

  她做出了人生裡最需要勇氣的一個決定,結局卻是被全然的拒絕。她不要求什麼,只求一晚上的溫存,他也不願意給。  

  她想把自己最珍貴的東西給他,而他卻不要……  

  絕望的情緒夾雜著對自己的厭惡洶湧而來,這全是她自取其辱的結果,二百萬去購買一夜虛假的溫存,對方卻還嫌棄她。  

  即使痛苦也是活該。是的,她活該!如果讓父母知道她做出這樣完全不顧門風的事,那會怎麼樣?  

  她不敢想像,她也不要想像。  

  第二天,她選擇回台北,選擇永遠把那段記憶埋在心底,並且嘗試去遺忘……  

  ***  

  「若雅,你醒醒,到家了,若雅。」喬允浚輕輕搖動著梅若雅的肩膀,想把她從夢境裡喚回。  

  「不……」梅若雅的臉色死白,猛然睜開無神的雙眸,表情驚懼。  

  「怎麼了?做噩夢了?」在送她回家的途中,她很快就因為疲憊而睡著了。然而,當他停下車時,卻發現她睡夢中的表情並不快樂。  

  「我夢見……」她慌亂地抓住他的手,想要尋求安慰,聲音卻在看到他關切的眼神後倏地停止。  

  眼淚從她迷濛的眼裡落了下來,她夢見那個被他拒絕的晚上,當時的絕望與無助還在心底迴盪,她脆弱得全身無力。  

  「你夢見了什麼?」喬允浚的目光逡巡著她的臉。  

  梅若雅定定地凝視著他,關於那個晚上,她要如何詢問他?  

  「我夢見我們在東京最後分別的時刻。」她擦去淚水,試圖讓自己變得冷靜。  

  他的眼神溫柔,用瞭然的表情看著她。  

  「因為那一天我的離開,所以傷害到你?」他用力握住她想抽回的手,目光堅定不移地凝視他。  

  她沒有說話,只是認真地望著他。  

  「你仔細想想我現在的舉動,就會明白那天我為什麼要離開。」喬允浚嘴角揚起笑容,就好像她第一次看到他時的那種乾淨澄澈的笑容。  

  梅若雅先是迷惘,然後變得狐疑,最後嘟起嘴角。「我不要去想,我要你親口告訴我。」  

  「動不動就哭,你的眼淚也太多了。」他拿出手帕,替她擦掉眼角的淚痕,帶著疼愛的表情微微搖頭。「你真的想不明白?」  

  「你因為叛逆才去當牛郎,所以你根本沒有當牛郎的心態。到了關鍵時刻,就逃跑了。扔下悲慘的我,覺得自己不但被人拋棄,還被人嫌棄。」她瞪大眼睛,怨恨地望著他。  

  「我不是害怕得逃跑。」他無奈地皺起眉頭。「而是不想傷害你,也不想讓我們之間的關係變得更為複雜。」她的想法果然和他不一樣──當然,他早就發現了,也因此才會對她深深著迷。  

  她和他完全不同,看世界的眼光、思考事情的方式,以及對人生的態度都不一樣。  

  「你走掉才是對我最大的傷害,我覺得自己好像是被人拋棄的小狗。我還忍不住求你……你真是太過分了。」一想到自己當時悲慘的模樣,梅若雅忍不住一把推開他。  

  喬允浚不為所動。「我知道我是有些過分,從一開始就欺騙你……」  

  「不是有些,是很過分!」她忍住自己的眼淚,卻隱藏不住眼裡的哀怨。「你不想傷害我,那一開始就不要答應我啊,還說什麼二百萬……你不是存心想欺負我嗎?」她撇開頭,因為心裡的傷痛被掀開而不想再看到他。  

  「是,我是不該答應你──你想過我為什麼要答應你嗎?那和你提出那個要求是一樣的理由。」算了,他決定不再引導她去想,不然如果想到的答案又是背道而馳的怎麼辦?  

  她是個單純得有如水晶的女生,他可以預見自己的未來也許會很辛苦。但那樣的辛苦,他似乎甘之如飴。  

  梅若雅的胸口悸動起來,根本分辨不清這個人嘴裡的話,哪些是真,哪些是假。在東京的時候,她也覺得他很真誠,現在卻發現多半都是謊言。  

  「我既然不想和你分開,就更加不能用虛假的方式和你進行那樣的交易。因為想更珍惜你,所以我才會離開。」他堅定地扳過她的肩,強迫她轉過身來看著他。  

  她的眼神閃爍,但沒有抗拒。  

  「我現在回到台北,就是為了以自己真正的身份重新追求你。」喬允浚深吸口氣,眼眸深處柔情萬千。  

  「如果在東京你遇到的那個城田理人有一半是假的,那麼現在在你面前的我就是完全真實的。」  

  「那麼你那天離開,不是因為你不要我?」她的聲音怯生生的,不夠自信。  

  「我就知道你的小腦袋瓜會想歪掉。」他伸手將她攬入懷中。「不過也是我沒有處理好,以後不會再發生那樣的事。」  

  「你那天就決定以後我們會在台北再碰面?你卻什麼也沒有告訴我……讓我一個人在台北傷心了好久。」她皺起眉,覺得自己還是不能原諒他。  

  「我有很多事要處理,也有許多事要再想清楚,因為有些決定必須慎重。」他抱緊她。「你應該知道,當時的我有許多需要思考的事。」  

  「那你現在想清楚了嗎?」她覺得自己的心情漸漸開朗起來。  

  「我要和你在一起,而且是一輩子,不准你不同意。」他霸氣地收緊手臂。  

  「還不准……本來以為你是個溫柔的男人,沒想到也這麼大男人主義。我要是真的不同意,你怎麼辦?」她抗議的聲音聽起來更像是撒嬌。  

  「沒什麼怎麼辦。」喬允浚咧開嘴微笑。「還是像現在一樣,我們先訂婚,然後再結婚。」  

  她很想反駁,但一看到他眼底深處的柔情,她的心就融化成水。  

  「我還沒答應你的求婚。」她微微嘟起嘴角。「你知道的吧?」  

  「我知道。」他笑得自得。「我有信心,你有一天一定會答應的。」  

  梅若雅陰霾滿佈的心,終於露出了太陽。  

  「那關於這個訂婚惹出的各種麻煩,你都要自己去處理──包括向我的父母解釋清楚。」她伸出手摟住他的腰。  

  「是。」喬允浚低下頭吻著她的頭髮。  

  閉上眼,她感到神經完全放鬆。和他在一起,每天都像在坐雲霄飛車。仔細想一想,二十四小時都會發生許多意想不到的事。  

  她的愛情在二十四小時裡產生了巨大的轉折,充滿了浪漫和刺激。  

  而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她卻可以如此確定自己的心意,真的是很神奇的事情啊!  

  未來,他們之間還會發生些什麼事?  

  「以後不會再分開了嗎?不管發生什麼事,你都不會再甩開我的手吧?」不管發生什麼,她最害怕的只有這件事。  

  不管他是誰,不管他的名字是什麼,她只想和他在一起。  

  這個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不,再也不會了。」這是他的承諾。  

  沒有激烈的言辭,只是平靜的敘述,卻帶給她很大的安全感。  

  梅若雅覺得,幸福已經來到身邊。  

  她會握得牢牢地,不讓任何人、任何事搶走她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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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4 11:56:0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絕對不能把我們認識的真實經過說出來!」  

  「你已經叮囑過無數遍了,梅大小姐。」  

  「可是你這個人什麼時候聽過我的話?總是不按牌理出牌,說謊也看起來那麼真誠,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突然心血來潮,也打算捉弄我父母呢?」  

  「我怎麼敢捉弄自己未來的岳父母?」  

  「我還沒有答應你的求婚,現在只是權宜之計。如果不是你存心設計,誰會這麼快就和你訂婚啊!」  

  豪華敞蓬跑車內,一對年輕男女正在激烈的舌戰中。  

  「那也沒辦法,你還是需要我配合才行。不然,他們如果知道你去歌舞伎町找牛郎,還願意用二百萬和一個牛郎共度春宵,你說他們會怎麼想?」開車的男子突然揶揄地說著。  

  「你這個混蛋!喬允浚,你如果敢這麼說,我就再也不要見你了!」他身邊杏眼圓瞪的小美女看起來已經怒不可遏。  

  「那可不行,不見我你會傷心,你傷心的話我也會難過。」喬允浚眼神戲謔地瞥了她一眼。  

  「好啊,誰怕誰。你只要敢說,我也不怕把這些事告訴狗仔隊。相信他們對喬家太子爺在日本的特殊嗜好也會很好奇。」梅若雅瞇起雙眸,高高的仰起頭。  

  「那我們的事一定又能上頭版,這次一定會更轟動。」他若無其事地笑著。  

  「是啊是啊,你就是唯恐天下不亂,大壞蛋。」她瞪了他一眼,明白他就是喜歡和她開玩笑。「逗我玩很開心是不是?」  

  「是。」他笑得更惡劣。  

  「等一下如果出一點差錯,我就真的不理你!」她拿出手機,對著自己和他自拍了一張相片。  

  「喬允浚說的話絕對不能後悔,以此照為證。」她笑瞇瞇地看著他。  

  「你就這麼喜歡照相?」她還在拍攝開車的他。  

  「看到照片就能想到當時發生的事,不是很好嗎?」她想到在橫濱時他說過的話。「你說過你不喜歡照相,所以當時在橫濱連一張紀念的照片也沒有。」她的眼裡露出了遺憾。  

  他淡淡一笑。「照相的時候總要擺出開心的表情,但是以前的我很少會有發自真心的笑容,所以不喜歡去虛偽地的微笑。」  

  「也不一定是要開心的表情啊。」梅若雅似乎理解了他的意思。「悲傷的事也能記錄下來。不過也對,不開心的照片以後也不想看呢!」她同意的點頭。  

  「不過如果再回到橫濱,我一定會拍下很多你的相片。」喬允浚的表情變得柔和。「開心、悲傷、大叫、和我爭吵的……我一定會很喜歡拿出來看。」  

  她綻放一抹羞怯的笑靨,靠在他的肩膀上,她閉起眼,享受著冬天依然溫暖的陽光。  

  「其實我當然知道你不會在我父母面前說一些不得體的話,你也就只會在我面前表現惡劣罷了。」她打了個哈欠。  

  「是啊,如果不信任我,你就不會讓我去你家。」喬允浚瞥了一眼好像小貓般溫馴的她,心裡被一種明朗的感覺所填滿。  

  遇到她,是他人生裡最幸運的事。  

  因此,他願意完全放棄過去的自己,為了她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  

  為了她……現在是一個重生的喬允浚,一個完全告別過去的自己的喬允浚。  

  ***  

  「爸、媽,我回來了。」梅若雅帶著愉快的心情踏進客廳。  

  「你還知道要回來?天天跑醫院,喬家老頭子難道是你爺爺?」一臉鐵青的梅若凱暴躁地吼了起來。「等一下,這小子是誰?」當他看到梅若雅並不是一個人回來時,臉色就更加難看了。  

  「哥。」梅若雅的聲音裡有著抱怨。「有客人在,你就不能少訓我幾句?」  

  「是大哥嗎?你好,我是喬允浚。」看著嘟起嘴角的梅若雅,喬允浚主動伸出手,看著他未來的大舅子。  

  梅若凱斜睨著他,沒理會他伸出的手。「你就是那個拐騙我妹妹的傢伙?」  

  喬允浚的手一直放在半空中,笑容和氣又充滿自信。「我想我就是那個人。」  

  梅若凱再度當做沒有看到那隻手,哼了一聲坐回沙發上。「爸媽在二樓喝茶,劉姐,去請老爺、太太下來。」  

  「若雅回來了嗎?」梅母的聲音已經在樓梯口響起。  

  喬允浚抬起頭,看到了正走下樓梯的梅家夫婦──梅父目光炯炯地看著他,梅母則顯得溫柔賢淑,眼睛和梅若雅很像,帶著幾分靈動。  

  「爸、媽,允浚過來拜訪你們。」梅若雅跑到樓梯口,挽住了母親的手臂。  

  「伯父、伯母早安。」喬允浚用日式的方式行禮。「倉促來訪,不勝打擾。」  

  「坐吧!」梅父看了女兒一眼,面無表情。  

  「喝點什麼?咖啡還是綠茶、紅茶?」梅母熱情地招呼他。  

  「不用了,伯母。」喬允浚輕輕搖頭。  

  梅若雅神情緊張地走到他身邊,和他一起在父母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伯父、伯母有什麼話要問我,請儘管問。」喬允浚一派鎮定自若。  

  梅父沒有說話,梅母微笑地問道:「你的國語說得很好。」  

  「是的,我母親堅持我一定要學好國語。」喬允浚立刻點頭。「這才是我的母語。」  

  「你是第一次回台灣?」梅父隨即開口。  

  他點頭。「家父和祖父之間素有嫌隙,相信伯父、伯母也已有耳聞。如果不是遇到令千金,這個心結也不知道何時才能解開。」  

  「這和我們若雅有什麼關係?」梅若凱皺起眉頭。  

  「哥,你聽他說嘛。」梅若雅瞪了哥哥一眼。  

  「這個女兒被我們寵壞了吧?」梅母神態溫和地笑。「我想你應該和我們若雅認識不久,現在就論及婚嫁,未免過早了。她可是有很多缺點的孩子。」  

  「的確是這樣。」喬允浚轉頭看著正嘟著嘴的梅若雅。「不過誰沒有缺點呢?我只要看到她就會覺得很開心,和她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充滿歡笑。」  

  「我哪裡有很多缺點?」梅若雅惱怒地看著他。「我媽那是客氣,你不要胡說啦。」  

  「若雅,你先不要插嘴。」梅父威嚴地開口,他的目光轉向喬允浚。「你們是怎麼認識的?你又是看上我女兒哪一點?」  

  喬允浚沉著地笑了一下,眼眸益加澄淨。  

  「九月的時候我們在東京街頭相遇,當時她站在街上發呆,我就上去問有沒有事可以幫忙。」他的聲音有種讓人信任的沉穩和坦白。  

  梅若雅突然覺得呼吸有些困難,心臟也開始下沉。抿起嘴唇,她緊張地看著他輪廓鮮明的側面。  

  「我陪她走到她想去的地方以後,我們就分手了。誰知道幾天後在她住的酒店裡又偶然遇到,我正在那家酒店與人開會。後來我們就去酒吧喝飲料,若雅,是不是這樣?」喬允浚投給梅若雅溫柔的一眼。  

  她立刻點頭如搗蒜。「沒想到會這麼巧。」  

  原來那天他是在開會──他說的工作原來是這麼回事。她又哀怨地瞥了他一眼,那時候她還以為他在做HOST,來酒店「辦事」的呢!  

  「我那時候因為工作壓力很大,精神正處於一種很微妙的狀態裡。很想掙脫一直以來的環境,想有所突破,也想尋找新的人生目標。」喬允浚的目光變得深沉難測。「聽她說第二天要一個人去橫濱後,我就也想逃離繁重的工作,休息一天。而且正好我們的新百貨公司第二天在橫濱剪綵開幕──」  

  「原來那天你不是特意追我追到橫濱去的!」梅若雅驚呼的插嘴。「你都沒有告訴我這件事,難道就是我們看到的那家新開幕的百貨公司嗎?我說想要去看看,你還阻止我……」她的聲音倏地停止,眼裡帶著些驚恐,她是不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當時我是隱瞞了自己的身份,並沒有告訴若雅那家百貨公司是我父親的產業。」喬允浚帶著興味的眼神看她,他眼裡的鎮定讓她稍感安心。  

  「聽起來很戲劇性。」梅若凱若有所思地開口。  

  「的確。」喬允浚繼續說道。「我逃離了工作,和她一起遊覽橫濱。在橫濱的那一天是我這一生中最快樂的一天。伯父、伯母,你們把若雅養成一個真正的天使。她天真單純、開朗熱情,同時也善體人意。對於自己認為對的事,她很固執地去堅持,同時也很大瞻,毫不退縮。」他最後那句話意有所指。  

  梅若雅明白他是在說「二百萬」事件,不禁羞澀地低下頭,嘴角卻帶著幸福的笑容。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他對自己的讚美,怎麼能不讓她心花怒放呢?  

  「我們中途也有過爭吵,我還被她教訓了。她說我的人生因為不懂得感情和心意所以毫無意義,擁有再多的金錢也沒有用。」喬允浚的目光膠著在她身上,無法移動半分。「對我來說,那真是醍醐灌頂,一時間還無法接受。」  

  梅若雅想到他們那次爭執,不自覺地揚起頭,與他溫柔地凝視彼此。  

  「她生氣的離開,而我則思考了一些時間以後,就去把她追了回來。」  

  「還說什麼去排隊買霜淇淋,原來是給你自己找台階下。」她小小地抱怨了一下,但口氣裡甜蜜的成分居多。  

  他挑了下眉毛。「你不是也沒離開在等我。」  

  「男人不應該這麼小氣啊。」梅若雅看著傭人送上來的糕點和茶水,很自然地替他倒了一杯紅茶。  

  「伯父、伯母先請。」喬允浚很得體地起身。「謝謝你們的款待。」  

  「聽起來你們在橫濱相處的還不錯,但為什麼我女兒後來會鬱鬱寡歡地回到台北呢?你不要怪我冒昧,身為母親,我還是希望知道得更詳細。」梅母和藹的語氣裡有著質疑。  

  梅若雅的身子一僵,怯怯地看向喬允浚。  

  「那都是我的錯。」他伸出手悄悄地握了一下她的手,要她不必擔心。「我也說過那時候我處於一種混亂期,不瞞伯父、伯母,我不知道這份感情能不能堅持下去,或者說可以對她付出承諾嗎?我希望是一段長久的戀情,而不只是瞬間的心動。但我還不確定自己是否準備好去經營這段感情。」  

  喬允浚漆黑的眼眸裡有著讓人動容的真誠,他的表情看起來無比姻一誠。  

  「所以你就讓我女兒黯然離開?年輕人,你處理的方式我並不欣賞。」梅父沉穩地開口。  

  梅若雅的心跳倏地加快,她倉皇的看著父親,但只能按捺下自己急躁的情緒,保持沉默,讓喬允浚來應付。  

  「是。」喬允浚大方地看著梅父。「年輕人總是會犯這種的錯誤,因為躁動,因為太過自信,也因為歷練太少。我本以為自己能夠處理好,後來卻發現把一切都搞砸了。本來以為離開她是對她的尊重,因為還無法給出承諾,所以不想讓她無謂地等待,誰知道卻深深傷害了她。」  

  他清晰深刻的聲音在客廳裡迴盪著,也讓梅若雅的心情沉靜下來。他將完整的自己放在她的家人面前,對於他來說,這應該是第一次在別人面前坦露心聲。  

  不知不覺中,她的手放在他的手上,很自然地與他十指相扣。  

  「那麼現在呢?你已經全部都想通了?我要如何相信你?」梅父嚴厲的問。  

  「我來見你們就是最好的證明,我不能說自己已經完全成熟,但卻是個對自己的行為負責到底的男人。伯父,我想娶你的女兒,想和她一起分享未來的人生,我是認真的。」他目光如炬地直視梅父。  

  「在她離開以後,我釐清了自己的人生,也不再彷徨。每個人都有自己必須去做的事,而我應該做的事就是回台灣,和爺爺相認,並且幫助他與父親和好,以及向我心愛的女人求婚,努力讓她成為最幸福的女人;不再抱怨我的工作,因為若雅讓我明白,只有珍惜現在擁有的,才能得到真正的快樂與滿足。」喬允浚側過頭,與她盈盈的目光相鎖。  

  「喬允浚,你在惹我哭。」梅若雅無法抑制內心的激動,她已經被感動了,而且是感動得一塌糊塗。「其實我又任性又愛發脾氣,不懂人間疾苦、不懂道理……我會給你惹麻煩的,以後也還是會和你爭吵……」說著說著,她的眼淚就沿頰而下。  

  他的眼中含笑,伸手拭去她的眼淚。「吵就吵吧,我會滿心期待的。」  

  梅若雅很想撲進他的懷抱裡,現在的她完全有了身處天堂般的戀愛感。這種幸福不是言語可以形容,從心底不斷湧出的感情、脈搏和心跳都鐫刻著他的名字……但此刻他們還在面對著父母的審核,並不是可以肆意流露感情的時候。  

  「爸、媽,他是我真心真意喜歡的男人。我不知道什麼是天長地久的感覺,我只是知道我想要和他在一起。即使會有爭吵和傷心的時候,但我還是想要和他在一起。」她注視著自己的父母,一向調皮單純的眼眸裡散發出堅定成熟的光芒。  

  「改天找個時間請你父母一起吃個飯。希望你爺爺的病早日康復,也希望你們家的事順利解決。」梅父終於露出了笑容。  

  「爸,你的意思是……同意了?」梅若雅立刻笑彎了眼。「那麼媽呢?你也覺得他不錯吧?」  

  「允浚,聽到你的那些話,我真的覺得很欣慰。其實你們兩個都還很年輕,但是比起我們若雅,你果然成熟許多。」梅母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笑容浮現在她溫柔的臉上。「我這個幼稚的女兒,以後就拜託你多包容和照顧了。」  

  「聽到了嗎?我媽讓你多照顧和包容我。」梅若雅挽住喬允浚的胳膊,笑靨裡有著幾許俏皮。  

  「伯母,我一定會的。」喬允浚的聲音有力。  

  「留下來吃晚飯吧!對了,你喜歡吃什麼?」梅母立刻就有了看女婿的心情。  

  「他什麼都喜歡吃。」梅若雅吐了下舌頭。「他不挑食,對不對?」  

  喬允浚笑著沒有搭話。他其實是個挑食的人,但在這樣的時刻,當然不能讓人知道。  

  「喬允浚,我聽說你們準備在台北開設百貨公司是不是?已經進行選址了嗎?如果工程要招標的話,可以考慮一下和我們梅氏地產合作。」梅若凱突然插話。  

  「哥,你這是什麼意思?」梅若雅不滿地皺起眉。「這樣的話,外面一定會傳我和他是什麼商業聯姻之類的。」  

  「你們自己知道不是就行了,既然要結親,當然是資源互利比較好。」梅若凱絲毫不客氣地看著喬允浚。  

  「這也太勢利了。」她繼續抗議。  

  「你從小到大可以衣食無憂,都是依靠我們家的勢利。」梅若凱大言不慚。  

  「你們年輕人繼續聊天,我要去打幾個電話。」梅父溫和的眼神掃過喬允浚。「半個小時後,你來一下我的書房,我有話和你說。」  

  「爸,為什麼要他單獨去?」梅若雅的心裡又升起不安。  

  「是,伯父。」喬允浚恭敬地答應。  

  梅若雅抿了下嘴唇,冷靜了下來,她知道父親和他的單獨談話是無可避免的。擔心之餘,她拉住了喬允浚的袖管,那種依賴的樣子非常明顯。  

  梅父和梅母一起離開,把空間讓給了他們年輕人。  

  「喬允浚,你也覺得我很勢利吧?」梅若凱轉身望向他未來的妹婿。  

  喬允浚的嘴角彎起一個淡淡的笑痕。「這應該算是把握機會。台灣商界的事,我以後也要多向大哥學習,免不了也要借用岳父和你的威望與人脈。」  

  聽到這些話,梅若雅立刻就不高興了。當她想要抽回手時,卻被喬允浚一下抓住。  

  「這個世界弱肉強食,一家人就應該互相幫助。」梅若凱贊同地點頭。  

  「是的。」喬允浚再次伸出手去。  

  這一次,梅若凱很自然地與他握手。「其實我也有些同情你,怎麼會愛上像我妹這樣任性、愛撒嬌,又喜歡大驚小怪、孩子氣的女生呢?」  

  「大哥!」梅若雅氣呼呼地鼓起腮幫子。「你看不到我的優點,可是允浚都看到了,我倒要看看你以後會給我找個什麼樣的大嫂。」  

  梅若凱聳了下肩膀。「我還不想那麼早就踏進婚姻的墳墓裡。喬允浚,你自求多福吧!」說完,梅若凱就轉身離開。「我也不打擾你們兩人世界了。」  

  等到客廳裡只剩下他們兩人時,梅若雅才把不悅的表情顯露出來。  

  「如果我不是梅家的小姐,你就不會向我求婚了嗎?」她的眼神無比認真。  

  「這個如果既然不存在,你又何必知道答案?你對自己這麼沒有信心?」他的目光帶著幾分揶揄。  

  「我就是很想知道……」她明亮的眼裡閃過一抹擔憂和脆弱。「我雖然對自己很有信心,但還是很想聽你親口告訴我答案,讓我安心。」  

  「傻瓜。」他將她拉進懷裡,炯炯的目光落進她不安的眼裡。「在日本的時候我知道你是誰了嗎?在回東京的車上吻你的時候,我知道你是誰了嗎?」  

  她微微搖頭,眼裡的光彩變得氤氳。「我在日本的時候也不知道你是誰……不管你是誰,我的心意都不會改變,因為你就是你。」  

  喬允浚的身體一震,胸口急湧著許多激烈的情緒,不斷衝擊著他。他想她不會知道,這句簡單的話對他來說有多麼重要。  

  不管他是誰,她都會愛他……他曾經那麼迷惘地去尋找真實的自己,而她卻在這裡堅定地告訴他,不管他是誰,對於她來說,他都是他。  

  他輕柔地擁住她,真誠地感謝上天將她賜予他。讓他的生命充滿了色彩,也讓他的未來,擁有了無限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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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哥,所以你決定放棄了?我們策畫了那麼久,準備了那麼久,你就因為一個女人要放棄?」喬允昀站在喬允浚位於「勝天」運輸的協理辦公室裡,神情愕然,聲音憤怒。  

  「我說過許多遍,你不應該一再懷疑。」喬允浚剛接手運輸公司的業務,已經連續加班好幾天。  

  「我不敢相信,也無法相信!」她的眼中流出不解的淚水。「不是說要去尋找真正的自己,不是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嗎?難道你喜歡坐在這裡,看這些報表,分析運輸物流的前景?這就是你想做的事?」  

  喬允浚抬起頭,眼神凌厲中帶著溫和。「並不是那些事讓我們找到自我,而是現在的我覺得很充實,找到自己存在的價值和意義。允昀,你多和若雅聊天,就會有所發現。」  

  「若雅若雅,你真的那麼喜歡她?那麗子呢?」喬允昀噘起嘴。「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反正自從你遇到她,就變得怪怪的……」  

  喬允浚淡淡一笑。「你多和她相處就會明白,但不該說的事,就不要說。」  

  「知道了。」喬允昀瞇了下眼睛。「我沒那麼壞心眼,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好。」  

  喬允浚微挑眉峰。「我約了若雅一起吃午飯,你也一起來吧!」  

  「我可不想打擾你們的兩人世界,我要去醫院看爺爺。哥,爺爺現在已經承認了媽,爸為什麼還不願意和爺爺見面呢?」  

  「讓爸自己去處理,你要相信我們的父親。」他露出笑容。  

  喬允昀又噘了下嘴。「那我走了,BYE。」  

  走出辦公室的喬允昀不禁有些失落,以前一直和她同一陣線的哥哥也已經改變了。大家都有自己想做的事,只有她沒有。  

  她走出勝天的辦公大樓,漫無目的地沿街行走,而從對面的一間咖啡館裡走出的一對男女,吸引了喬允昀的注意。  

  那個笑得很燦爛的女生,不就是他大哥最近迷戀上的梅若雅嗎?  

  喬允昀猶豫了一下,隨即穿過馬路,朝著他們的方向走去。  

  「學長再見。」梅若雅正親切的笑著對男子的背影揮手。  

  「未來大嫂,你在偷情嗎?」喬允昀走到她背後,突然間開口。  

  「啊!嚇我一跳。」梅若雅撫著胸口回頭。「允昀,你怎麼在這裡?」  

  「心虛了?」半開玩笑地,喬允昀露出可愛的表情。  

  「那是我大學的學長,他剛從國外回來,約我見個面。」梅若雅還真的紅了臉頰。「我們之間絕對沒什麼,你千萬不要誤會。」  

  「我說笑的啦!」喬允昀有著和她哥哥一樣清澈無害的眼眸。「你現在要去見我哥嗎?我剛從他的辦公室出來。」  

  「他忙不忙?」梅若雅吁出一口長氣。  

  「他在等你,快去吧!」喬允昀笑著說。  

  梅若雅點了點頭。「那好,以後有空再見。」  

  「喔,好啊,一起逛街。」  

  喬允昀帶著笑容看著梅若雅離開,一轉頭,眼裡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  

  ***  

  「小絮,湘湘是怎麼回事,她是樂不思蜀了嗎?」梅若雅坐在喬允浚的車上,打了通抱怨的電話給好友。  

  「你是不是想找她分享你的戀愛心得?」楚絮菲的聲音也很開朗。「她好像在羅馬有艷遇,但是都不願意告訴我們。」  

  「就是嘛,我好奇死了。」梅若雅嘟起小嘴。「這還是第一次看見她有桃花呢!」  

  喬允浚一邊開車,一邊回頭看著她聊天的樣子。這丫頭彷彿沒有煩惱,每天都可以這樣開心。  

  「我們明天出來逛街好嗎?我把我的小姑介紹給你。」  

  小姑?他撇了下嘴角,笑容佈滿英俊的臉龐。  

  「這樣啊……那等以後……你最近也越來越忙了呢……週末的同學會?我當然會去……」  

  喬允浚的手機在此時也響了起來,他戴上耳機接聽。  

  「我是喬允浚。」他先是說國語,下一句卻換成了日語。「有什麼事嗎?」  

  梅若雅顧著自己講電話,沒有注意到他本來輕鬆的臉色突然變得凝重起來。  

  「我不能再幫你了……是,我就是這樣。」他的聲音低沉而冷酷,然後掛斷電話。  

  「……好,那就先這樣,再見。」梅若雅也掛掉了手機。  

  「允浚,你說爺爺是不是也很喜歡我?他的精神越來越好,醫生也說可以出院了。」她微笑地轉頭望向他。「我們開個慶祝派對怎麼樣?給爺爺一點小驚喜,然後再約喬伯伯。」  

  「好。」喬允浚嘴角的冷漠瞬間被溫暖取代。「你喜歡怎麼做就怎麼做。」  

  「你會把我寵壞的。」柔和的光芒在她明亮的大眼裡閃爍。「以前湘湘就說過我是被寵壞的孩子,現在我好像更無法無天了。」  

  「我喜歡不就好了。」他隨意地說著。  

  她揚起臉,在車裡溫柔的燈光,以及車窗外交錯的霓虹裡,看見了他線條堅毅的側面。看來,她是真的該答應他的求婚了,再不答應,連她自己都會責怪自己了吧!  

  她去哪裡找到這麼優秀又深愛自己的人呢?  

  愛情的感覺就是這樣奇妙,當你意識到時,早就已經根深蒂固。  

  ***  

  喬允浚回到自己房間,有那麼一會兒,他處於完全放空的狀態。  

  北島麗子居然會在今天打電話給他。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打電話吧?諷刺的是,以前會讓他驚喜的電話,現在卻變成了累贅。  

  少年時的迷戀與真正的愛情間有著多少距離?現在他的心裡,都只能容納下一張笑臉。然而,這種感情真的會天長地久嗎?  

  同一時間,梅若雅正打開電腦收今天的電子郵件。  

  凌成桓學長的郵件每天按時躺在她的信箱裡,引來她的一陣歎息。她已經很明確地回信了,為什麼他還是不死心呢?  

  看來,這個週末的同學會她要叫喬允浚一起去參加,他的出現應該可以打消當年她暗戀很久的這位學長遲來的追求。  

  真是奇怪,以前在學校時,她是這樣地喜歡學長,可學長卻從不正眼看她。現在她已經心有所屬,學長卻擺出了追求者的姿態。  

  為什麼會這樣呢?現在的她,即使看到學長,也不會再有當初臉紅心跳的那份感覺。是迷戀嗎?還是愛情都會這樣來去無蹤?那麼,現在她對喬允浚的愛,是否也會有這樣一天?  

  拿起手機,她衝動地想要打電話給喬允浚,可是手機卻先響了起來。  

  「允浚,我正想要打電話給你呢!」梅若雅的心裡洋溢著幸福的感覺,他們可真是心靈相通。  

  「想我了?」手機裡傳來一道慵懶的聲音。  

  「你也想我了。」她沒有否認。「這個週末陪我一起去參加同學會好嗎?」  

  「週末?」他愣了一秒。  

  「如果沒空就算了。」最近他要接管本來就不熟悉的運輸業務,同時以他母親名字命名的ERIKO百貨也在籌建中。雖然是他父親親自處理,但有一些事還是會找他協助。  

  「再怎麼忙我也會有空。」  

  「不用了……你每天回到家都要工作到兩、三點,連睡覺的時間也沒有。」她心疼地說。「管理大企業勢必很忙的,我是不應該再提這些無理的要求。」  

  「傻瓜,我只要看到你,就會心情舒暢。」他的口氣變得溫柔起來。  

  「真不知道我們誰更像傻瓜。」她輕歎一口氣。「你要好好休息──我開始明白你為什麼想要逃避這樣的生活了,我們在橫濱的時候真的很悠閒。」  

  他沉默了一會兒。「我要逃避的是心裡的空虛,而不是忙碌。在橫濱感到的舒適,也是因為有你陪伴在身邊。」  

  「允浚。」她低低地喚著他的名字,眼波流轉出脈脈柔情。「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不管是忙碌還是空閒時。」  

  「嗯,我知道。」他的口氣也柔情似水。  

  「我們……會一直這樣幸福嗎?」她的眼神浮上一抹憂鬱。  

  「只要我們的心不變,就一直會。」他的回答堅定有力。  

  「那我掛電話了。」她還是有些捨不得,但是心情已經恢復了平靜。「你早點睡,不要工作到太晚。」  

  「你也一樣,以為我不知道你每天上網到半夜嗎?」他輕微地哼了一聲。  

  「我這是陪你。」吐了下舌頭。  

  「還有,不要迷上網拍,買一堆沒有用的東西回來。」  

  「你好囉嗦。」她再吐了下舌頭。「以後你們百貨也要開通網路購物的專門網站,方便那些不能出門的人。」  

  「這倒是個好主意。」  

  他們又東拉西扯地聊了好久,才不捨地放下電話。  

  梅若雅一看時間,已經過了十二點。  

  她打了個哈欠,忍住衝動不去點開網拍。可就在準備關電腦的那一刻,有封郵件送達。  

  那是一個陌生的郵件地址,標題寫著:梅若雅你不可不知的,關於喬允浚。  

  是誰惡作劇?  

  知道她的名字,並且知道她是喬允浚的未婚妻並不稀奇,她的電子郵件也可能在網拍過程中洩露出去。  

  到底要不要看呢?  

  她猶豫了一下,反正看了也沒有損失,她先掃毒,確定沒有電腦病毒後,才輕點滑鼠。  

  那是一封沒有文字的信件,但裡面有許多的照片。  

  梅若雅的表情微驚,呆愣了好久都沒有眨過一下眼睛。  

  相片中是喬允浚和一個美麗女子,動作沒有很親密,甚至兩人之間的感覺很疏離。  

  然而,讓梅若雅震撼的是喬允浚眼裡的熱情,那種熱切的目光,那種一心一意地注視。  

  這種眼神讓她的心裡泛起醋意,並且感到背脊升上一陣寒意。  

  入冬了,的確到了寒流入侵的時刻。  

  ***  

  十二月的天氣,只要下雨,雨絲裡就會夾雜著點點寒意,並且擾得人心情煩躁。  

  梅若雅已經有一個星期沒有見到喬允浚,本來說好今天回國的喬允浚也還是滯留在日本未歸。  

  「若雅,哥也真是的,本來說只去三天,現在都一個星期了,結果今天又沒有按時回來。」喬允昀走到她面前,氣憤難當地說著。  

  「伯父、伯母在喬爺爺那裡?」喬家只有喬允昀在家,梅若雅決定先行離開。  

  「你先不要走,我一個人也很無聊。他們去參加宴會,我對那些不感興趣。」喬允昀拉住她的手。「要不要去大哥的書房和臥室看看?」  

  「不好吧!他人不在。」梅若雅的眼睛一亮,但又有些猶豫。  

  「你是他的未婚妻,而且你又不是沒進過他的房間。」喬允昀搖著頭。「不過如果你覺得不妥,那就到我房裡坐會兒。我拿我的相簿給你看。」  

  「好。」梅若雅笑著點頭,她很希望可以拉近和喬允昀的距離,但她這個未來小姑有時候卻讓人感到高深莫測,日本式的笑容讓人看不出她究竟在想什麼。  

  喬允昀拉住她的手一起上樓。「我哥老和我說要多和你在一起,他覺得我太叛逆了。」  

  「你……叛逆?」梅若雅立即搖頭。「我覺得你很可愛,很乖巧。」  

  「那是假象,日本女生不是最會裝可愛嗎?我的叛逆絕不會比去歌舞伎町想做HOST的哥哥少,我也曾經去過那裡的夜店。」喬允昀的眼裡掠過茫然的冷漠。  

  梅若雅心裡一緊。「難道說你也有和你哥哥一樣的煩惱?怎麼會……」  

  「我有一個溫柔的母親、幸福的家庭、能幹的哥哥、有錢的父親,是不是很完美?」喬允昀聳了下肩膀。「這裡是哥哥的臥室,隔壁是我的房間。」  

  梅若雅跟著她一起走進房間,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沉重感。  

  「大概因為太幸福了,覺得自己什麼也不缺,反而不知道應該做什麼。」喬允昀放開她的手,坐到大床上盤起雙腿。  

  「可是……你沒有什麼朋友嗎?」梅若雅覺得有些尷尬,她和喬允昀其實沒有好到可以談論這些隱私話題的地步。  

  喬允昀的嘴角突然浮起一抹詭譎的笑容。「我有朋友,她可是歌舞伎町的紅牌小姐……不提了,以後你總有知道的時候。」  

  梅若雅皺了下眉頭,想說什麼,又忍住。  

  「我拿相簿給你看。」喬允昀拉開抽屜。「奇怪!放到哪去了?我明明有帶來台北。」她把床頭櫃抽屜裡的東西一件件拿出來,翻找著相簿。  

  其中一個白色皮夾引起了梅若雅的關注,這個和她弄丟的那個好像啊……  

  「真是的,難道放在哥哥那裡了嗎?」喬允昀四處望著。「還是被我放到其他地方了呢?」  

  「允昀,這個皮夾……」梅若雅走到她身邊,拿起那個右角有些翹起的名牌皮夾。「我也有過一個一樣的,後來在日本被人搶走了。你的看起來和我那個好像,右角這裡的折痕都一樣……」她打開皮夾,表情有些愕然。  

  「是嗎?」喬允昀非常不自然地從她手裡搶走。「你怎麼能夠隨便亂動別人的東西呢?」她欲蓋彌彰地把皮夾藏在身後。  

  梅若雅顯得有些愕然。「我只是隨便看看……」  

  「這個皮夾的事你最好什麼也不要問,也不要去問我哥哥。」喬允昀塞進抽屜裡。「相片應該不在我這裡,以後再給你看吧!」  

  「你那句話是什麼意思?」梅若雅覺得更加莫名。「那個皮夾怎麼了?」  

  喬允昀有些後悔地咬緊嘴唇,看起來很沮喪。「我不能說……你不要再問了,不要為難我,好嗎?」  

  「可是……」梅若雅的臉上籠罩上一層陰影。「你讓我不安了。」  

  「對不起。」喬允昀用力地向她鞠了個九十度的躬。「但這件事我什麼都不能說,反正哥哥就要回來了,請不要為難我,或者你打電話給他也行。」  

  「你不要這樣。」梅若雅連忙扶起她。「我知道了,我不會再問你。」  

  「謝謝,你真好。」喬允昀感激地摟住她的脖子。「就像哥哥說的那樣,你是像天使一樣的好女孩。」  

  梅若雅歎了口氣搖頭。「我沒有那麼好……我也很任性的……」  

  「不,你就是很好。」喬允昀笑得很燦爛。  

  看著這樣的笑容,她的心裡就算有再多的疑問和憂慮,都無法再表現出來了。  

  然而,心裡的不安以倍速擴大著,難道那個皮夾是她被搶走的皮夾嗎?那為什麼會在喬允昀這裡?  

  喬允浚,他到底隱瞞了自己什麼?  

  她在不安的同時,還感到退縮與恐懼。  

  她忽然發現自己不想知道那個答案,甚至想要遺忘這件事!  

  ***  

  喬允浚的飛機因為遇到風雪而晚點,當他走出通道的時候,意外地看到站在出口處等待他的喬允昀。  

  「不是說不用來接機嗎?」他的視線越過妹妹的肩膀,但又立刻收回了。  

  「我打過若雅的電話,她關機了。」喬允昀看穿了哥哥隱藏的心事。「你想她了?」  

  「是我讓她不必來接。」但既然妹妹來了,他當然覺得梅若雅可能也會來。  

  「見到麗子了嗎?」喬允昀的眼裡有著擔憂。  

  他的表情變得嚴峻。「見到了,她的狀態不好。」  

  「看到她……你還是沒什麼感覺?把她一個人留在東京了?」喬允昀的臉上有著憤憤不平。「你以前那麼喜歡她,怎麼能夠說變就變。」  

  「我說過許多次,我和她的事你不用再插手。」喬允浚推著行李車往外走去。「司機開車來的嗎?」  

  「我讓他開了你的車過來。」喬允昀抿緊嘴唇,眼裡有著憤恨。「那我總能問一句,你把她安頓好了嗎?」  

  「我為她安排了新的工作,希望她這次能做得久一點。」喬允浚拿出手機,撥了梅若雅的電話,果然如妹妹所說是關機。  

  「你的未婚妻最近很忙,好幾次我都約不到人。」喬允昀歎了口氣。「也不知道應不應該告訴你……算了,你一定以為是我多心。」  

  喬允浚正打電話給司機,讓他把車開過來。聽到喬允昀的嘟囔後,他回頭看著妹妹。「你可不是吞吞吐吐的人,有什麼事就直說。」  

  「你離開的十天,我有和她一起逛街吃飯,也覺得她真的很可愛天真,雖然是那種天生的大小姐,但不會讓人覺得討厭,不但溫柔靈巧,也很俏皮活潑。」她挽住他的手。  

  他笑了一下。「她的確是這樣。」  

  「我挺喜歡她的,所以有些事覺得還是不告訴你好。另外,我也怕你多心,以為我在誹謗她。」  

  「我看你是很想告訴我。」他拍了一下妹妹戴著帽子的腦袋。「快說吧!」  

  「是你讓我說的,不准說我搬弄是非喔!」喬允昀嬌憨地噘起嘴。  

  「說吧。」他不以為然。  

  「有一次我在路上遇到她和一個男人走在一起,不過她告訴我那是她的大學學長──你先不要說話,聽我說完。」她伸手阻止他。「我承認開始我是有一點小心機,刻意去調查了一下,發現那個學長是她大學『暗戀』的學長。」  

  喬允浚隨意的點著頭。「你辛苦了。」他完全不放在心上。  

  「她曾寫過一些情書給這位學長。」她觀察著他的表情。「但現在她有了你,所以就不再迷戀這位學長了。」  

  「那是當然。她愛我的事,我從不懷疑。」喬允浚自信地笑。  

  「不過,那個學長好像轉過頭來追她了呢!這位學長去英國留學兩年,回來以後就對你的未婚妻發起猛烈的追求攻勢。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不對,以前竟然沒有接受。」  

  走到機場外,他們坐上了司機開過來的車。  

  「人大概只有在失去後,才會珍惜。」喬允浚的表情有瞬間的冷漠。「他錯過若雅,是他的悲哀。」  

  「我也這麼想呢……不過哥,你就不怕她被別人搶走嗎?若雅好像還是有和這個學長見面。」喬允昀瞥了他一眼。「但是和我英勇神武的哥哥比起來,他應該不是你的對手。」  

  「知道就好。」喬允浚打開手裡的公事包,瀏覽了一下未來幾天的行程。「你先回家吧!」  

  「那你呢?」  

  「我去找我的未婚妻。」他的眼神澄澈。「十天可不是短時間。」  

  「你知道她在哪?」  

  「我會打電話到她家,如果她不在家,我就在她家門口等她。」喬允浚發現自己不想等到明天再見面,分離後他的思念更加蔓延,感情益加濃烈。  

  「好深情。」喬允昀不敢相信的瞪大眼。「哥,你……變了。以前你不是個會表達自己感情的人,也不喜歡把心裡的話說出來。」  

  「想念就說出來,有什麼問題?」他笑得很自然,英挺的眉宇染著一種坦然。  

  「可是這樣的你很帥氣,真的。」喬允昀的美目裡流轉出真心的笑意。「看到這樣的你,我真的覺得你能遇到梅若雅,是一件幸福的事。」  

  「你也會遇到命中注定的那個人。」喬允浚伸出手握了一下妹妹的手。「不要著急。」  

  喬允昀堅強地頷首。「其實比起許多人,我已經算很幸福了。」  

  喬允浚帶著一抹深思望著他一向叛逆的妹妹,到了台北以後,允昀是不是也有了許多不自覺地變化呢?  

  「允昀,我們總要成長。」他轉頭看向前方的道路,目光深遠。「也總會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只要不放棄。」  

  喬允昀並沒有回答,也許,她也在深深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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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4 11:57:14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深夜的天空沒有幾顆星子,只有一彎圓月高高掛起,給人孤冷清傲的感覺。  

  梅若雅在上車前,抬頭望了一眼天空。  

  又是一天過去了,而喬允浚今天還沒有打過電話給她。他說今天回來,後來又說東京的大雪讓機場封閉,也許今天回不來了……  

  這已經是第幾次推延行程了呢?她都已經不記得了。  

  「若雅,以後你有什麼煩惱都可以打電話給我。做不成情人,我們還可以當朋友。」送她回家的正是凌成桓。  

  自從三天前離開喬家後,梅若雅就一直很不安。然而她又找不到楚絮菲和杜湘湘傾訴,只能任由心裡的志忑不斷擴大,但是聽到電話裡喬允浚疲憊的聲音,她又什麼話也問不出口。  

  今天早上凌成桓打來相約的電話,她在拒絕了幾次後,卻答應了這一次。她實在很想找個人說話,同時也希望能和他把話說清楚。  

  「學長,你也要早點找到自己的幸福。」梅若雅發現凌成桓不愧是她曾經喜歡過的男人,他今天終於表示會放棄對她的追求,讓她鬆了一口氣。  

  「別這麼說。」繫上安全帶,他的笑容顯得有些苦澀。「我已經錯過一次。」  

  梅若雅乖巧的沒有接話,汽車發動後,她的神情又自然地染上些許陰鬱。  

  「他對你不好嗎?今天你的情緒似乎不好。」  

  「沒有……」她趕緊綻放笑容。「他對我很好。」  

  凌成桓沉下臉。「你記住,如果哪一天你想離開他的話,我一定會等著你。」  

  「學長……」眼裡閃過憂慮,她用力搖頭。「你不必……」  

  「好了,你已經拒絕我,就不要再說一些讓我更難過的話。」凌成桓笑了。  

  梅若雅在心裡歎了口氣,但是一向開朗的她還是俏皮地撇了撇嘴角。「我知道了,學長有自己的想法,我不干涉。」  

  「真想見見你那個未婚夫,怎麼可以在短短的半年裡就把你從我身邊搶走呢?我六月的時候還收到你寄給我的信,那時候你應該還沒遇到他吧?」  

  「這些事你就不要再問了。」她望向窗外的風景。  

  短短半年?她的心是在一天就淪陷了,速度快到連她自己都害怕。  

  難道就因為這樣,所以現在的她才會感到如此志忑和害怕嗎?她對他到底瞭解多少?每次以為瞭解他的全部後,就好像又會在他身上發現新的秘密似的。  

  梅若雅陷入自己的思緒裡,在學長面前,她一直忍耐著想打電話給喬允浚的衝動,等一下回到家以後,還是和他通個電話吧!  

  「若雅,有人等在你家門口,你認識嗎?」凌成桓的車速忽然慢了下來。  

  她茫然地抬起頭,原本黯淡的眼眸立刻變得明亮起來。  

  凌成桓停下車,梅若雅微笑地看了他一眼。「謝謝你送我回來。」雖然她很想飛奔向他,但禮貌還是不可少。  

  「快下車吧。」他不會看不出她眼裡的光芒。  

  梅若雅帶著愉快的笑容打開車門,小跑步到喬允浚等待的路燈下。  

  「你回來了?怎麼不打電話給我?」她微噘起嘴唇。  

  「我打過了,關機。」喬允浚炯炯有神的眸光掠過她神采熠熠的小臉,又落在身後那個目光並不友善的男人身上。  

  「你就是喬允浚?」凌成桓語氣嚴肅。  

  「是。」  

  「你好,我是凌成桓。」  

  兩個男人禮貌性地握了手,凌成桓斜抬起眉毛,頗為挑釁地說:「希望你能對她更好一些,這樣才不會讓我把她從你手中搶走。」  

  喬允浚的眼裡流露出一絲嘲諷。「你似乎沒有立場和我說這樣的話。」  

  「是,的確是我自己錯失良機。可是,我也不覺得她和你在一起很快樂。你最好給我小心,如果你再讓她的眼裡出現不安,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凌成桓的口氣十分強硬。  

  「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身為局外人,你沒有置喙的權利。」喬允浚的目光在剎那間變得冰冷。  

  梅若雅在一旁歎氣,她站在兩人中間,有些惱怒地開口。「你們男人怎麼一見面就好像要鬥牛的表情呢?我的事不需要任何人來替我決定。」她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目光堅定。  

  「沒錯,若雅有著獨立的判斷力。」喬允浚先退後了一步。  

  凌成桓用深情的目光看著梅若雅,搖了搖頭。「我擔心你啊,小丫頭。可是你已經與我無關了……」說完,他就倏地轉身。  

  直到凌成桓的車開走,梅若雅和喬允浚之間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他既然這麼喜歡你,為什麼以前不把握?」喬允浚挑了下眉毛。  

  「他說去到英國後,才發現我對他有多重要。」梅若雅並不想多談這些,但又無法避免。  

  他沒有說話,漆黑又深邃的眼眸定定地望著她。  

  「怎麼了?」他那清澈的目光讓她感到窒息。「你以為我和他之間有什麼?」  

  他緩緩搖頭,笑容掛上他輕薄的嘴角,漾出一片讓人眩暈的光彩。「我一點也不擔心。」  

  梅若雅走到他身邊,投身入他的懷抱裡。「你知道你吃定我了,是不是?」  

  「不過剛才看到你從他車裡走出的剎那,還是有一點小吃味。」喬允浚將她綿軟的身體摟緊,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為什麼不開機?」  

  「我一整天都在等電話,怎麼可能不開機?」她從小手袋裡翻出手機。「晚上還有打過你的手機,可能你在飛機上,所以我也沒有留言……怎麼會沒電了?」她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新手機。  

  「很像是種小把戲,幽會的時候關上手機,然後故意說是沒電了。」他打鼻子裡哼了一聲。  

  「不是的。」她嘟起嘴。「你不相信就算了……」  

  梅若雅負氣的聲音被他突如其來的吻給吞沒,他的吻綿密悠長,而且充滿了暖人的柔情。剎那間就將她拉入他編織的情網裡,忘記了一切的抗議和負氣。  

  「我怎麼會不相信你?」長吻結束後,他的眼裡閃著璀璨晶光。  

  她的心裡流洩著細細的甜蜜,笑容也變得益加燦爛。  

  「對了,剛才那個凌成桓說他不覺得你和我在一起很快樂,說你眼裡有不安是怎麼回事?」喬允浚拉住她的手,兩人沿著門前的巷子散步。  

  梅若雅甜甜的笑容立刻染上了一些陰影,心底的不安又浮了出來。  

  「沒什麼。」他才剛回來,氣氛又這麼好,她一點也不想讓那個不安來打擾此刻的幸福感。  

  「真的沒有?」一低頭,他看到了她眼裡的遲疑不決。  

  梅若雅逃避著他好像探照燈般的目光。「你今天太累了,我們可以以後再談,也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對了,你去日本這麼久,都在忙什麼?」她著急地想要轉移話題。  

  「也沒什麼……工作上的事。」喬允浚淡淡地略過。「既然是不重要的事,現在也可以談。」  

  她沉默了一會兒,心裡翻騰過許多念頭,也響起了他剛才那句「我怎麼會不相信你」?她也要相信他,所以這件事沒什麼不可以談的。  

  也許只要問了出來,答案就很簡單,她也不必再胡亂不安下去。  

  「允浚。」做了決定後,她微吸口氣,揚起臉望著他。「前幾天我在允昀的房間裡看到一隻白色的皮夾,跟我丟掉的那一隻幾乎一模一樣……連折痕的地方都一樣……」她感覺到自己心跳急促。  

  喬允浚的步伐停了下來,站到她的面前,目光深不可測。「你的意思是?」  

  她立刻變得緊張起來。「我只是覺得很巧合,而且……允昀很緊張地從我手裡搶走。她說要我親自問你關於這只皮夾的事,還要我不要為難她。」  

  「允昀這麼說?」他挑了下眉毛,眼裡的光瞬即變得寒冷。「那麼你是怎麼想的?」  

  梅若雅緊盯著他的雙眸,卻讀不出他的情緒,她輕輕搖頭。「我……沒有怎麼想……那個皮夾我用了四年,是很喜歡的CHANEL白色皮夾,而且是四年前的限量款……其實裡面有編號……」  

  喬允浚突然點了點頭。「我懂了,你在懷疑那個是你被搶走的皮夾。」  

  她的眼倉皇地游移著。「允昀的態度的確讓我覺得很奇怪,你可以請她把皮夾拿來讓我看一下編號嗎?我知道這很荒謬,我被搶走的東西怎麼也不可能出現在你妹妹那裡,但是……我不應該會認錯。」梅若雅屏住呼吸起頭,表情堅毅。  

  他深深望著她。「你好像已經認定了那是你的皮夾。」他的聲音停頓了一下。「你還有什麼想法?也一起告訴我。」  

  聽著他柔和的聲音,她卻感到不寒而慄。  

  「那個借高利貸的說法……」梅若雅本不想把這些懷疑說出來,她在心裡反覆思考過,最後的結論都是絕不可能。然而,此刻看到他眼裡的冷漠,聽到他聲音裡的疏遠,讓她不知不覺把心底深處的恐懼說了出來。  

  「如果你是喬允浚,這不是不存在的說法嗎?你怎麼可能會讓高利貸追上門而還不出錢?還有,你為什麼選擇去做牛郎?就算心裡苦悶,就算壓抑,也不應該會選擇這個職業。」  

  她臉上的紅潤正在一點點的退卻,透出蒼白。梅若雅眉頭深蹙,專注的眼神落在他更加冷峻的臉上。說出口的話無法更改,現在的她也只能等待他的答案。  

  「原來你藏著這麼多的疑問。」他的眼眸、他的神情依舊平靜。「為什麼不早一點問我?如果我不問,你還不打算說,是不是?」  

  冷風從她身後勁厲的吹過,梅若雅向他走近了一步。「因為我想不明白,我知道自己這麼想不對……可是,也許你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所以當初選擇欺騙我。畢竟──你也說過那個時候的你,是不可能對我坦白的。」她的心在顫抖,連她自己都對說出口的話感到詫異。  

  「也就是說,你覺得你無法確認我的話是真是假,所以才感到不安。」他用力地點頭,眼裡冷冽的光芒,比天空裡的星子還要寒冷。「你並不信任我,若雅。」  

  她的身體劇烈地痙攣,他點到了她最害怕的要害。是的,她並沒有完全的信任他,雖然一直想要去相信,但其實還是有著陰影。  

  「那個時候的我不會對你坦白,懷著戒心、隱瞞身份──這些都是事實。然而現在的我不會那樣對你,你有疑問早就應該直接開口詢問我,而不是放在心裡,連一個外人都能看到你的這些不安。」喬允浚的胸口浮過煩躁與窒悶。星夜站在她的門口等待,只為了看她一眼,而他卻從她這裡得到了懷疑與不安!  

  「可是那個皮夾……」  

  「沒有那個皮夾你就不懷疑嗎?」他的聲音倏地嚴厲。  

  她被他的語氣嚇到,神色更慘白。「是,也懷疑……有懷疑說出來不好嗎?我不說是覺得自己懷疑得很沒道理,我知道你對我好,很寵我,很愛我……我也在掙扎,我也不想懷疑……可是如果人的思想可以完全由自己控制就好了,我……」  

  「你如果真的想過就該明白,我不可能讓俱樂部的人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也不可能幫他們去還清高利貸。」喬允浚用力地皺起眉峰,冷冽地打斷她的話。  

  梅若雅驀地愣住。「是……這樣嗎?」她深吸口氣,眼神變得迷惘。「我以為他們起碼會知道……」  

  「我怎麼可能讓他們知道?」他的眼神就像此刻的寒風一樣。「你覺得那次搶劫是我主導的?直到現在還是這樣認為?」這個想法閃過喬允浚的腦海,讓他的怒火終於爆發出來。「所以你的皮夾才會在允昀手裡!」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她急切地後退一步,用力否認。  

  「那你覺得那個皮夾還有什麼其他解釋呢?你就沒有想過是我找到了,然後希望當成禮物送給你?」  

  「是這樣嗎?」她早就面無血色,而他臉上的寒霜也讓她焦慮。「可是你從來沒有告訴過我,允昀又很緊張。」  

  「我在東京的時候說過,會替你討回公道。」喬允浚深吸口氣,胸臆間也膨脹出對她的失望。「顯然這一點你絲毫沒有想到。」  

  「那你應該早點告訴我……」她手足無措,身體發冷。  

  「你只想到要懷疑我那時候告訴你的話,你只想到也許我也參與了搶劫──你這樣想過吧?」他最後的問句充滿威力。  

  她顫抖著。「我……」聲音梗在喉間,卻無法說出口。她的確懷疑過。眼淚在這個時候落了下來,梅若雅突然明白自己錯得多麼離譜。  

  「如果我是那樣差勁的男人,的確不值得你愛,也不值得你信任。」喬允浚的身體、表情都變得僵硬。  

  他漆黑如墨的眼眸直視著她,裡面閃著深不見底的幽光。  

  「不是這樣的,我不是這個意思。」梅若雅抽泣了一下,也終於找到自己的聲音。「允浚,我錯了……我不該胡亂猜測……可是最近電子郵件裡的信、允昀的皮夾,你又一直不從日本回來……所以我才會胡思亂想。」  

  「你知道我為什麼愛你嗎?」喬允浚的聲音依舊冰冷,他看到了她的眼淚,但那些淚水卻無法滴進他已經變硬的心裡。「因為你是從光明面看待這個世界。在你眼裡,任何細小的東西都可以是美麗的,包括人性。善良的你相信那個滿口謊言的我,還擔心我的傷勢……」  

  梅若雅的眼淚在夜風中冰冷,身體也開始凍僵。「允浚,你現在要說這些嗎?」她向他走近,很想去拉他的手,卻看到了他冷酷的眼神。  

  「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人無條件地信任自己,是件很快樂的事。」他將雙手插進口袋,目光越過了她惶恐的面容,落在她身後。「我也希望可以像你一樣看到這個世界的光明面,不再煩躁和焦慮,想要像你一樣輕鬆地生活。」  

  「你可以的,你當然可以。」她頻頻點頭。  

  「是嗎?連你都覺得我身上有許多黑暗面,連你也不願意完全的信任我……就算今天你相信了我,也許明天你又提出了其他的疑問。」他收回視線,眼眸深處不  

  再只有冷酷,還有讓她膽戰心驚的疲憊。  

  恐懼劃過胸口,抽走她所有的呼吸。但同時,也讓她心裡浮現了另一個念頭。梅若雅搖晃了一下身體,因為她居然發現,他的話是對的。  

  那個電子郵件、那個照片上和他在一起的艷麗女子……她的確是有其他疑問,她很想向他證實。  

  「今天很晚了,我們就先分手吧。」喬允浚低下頭去,不再注視她。  

  梅若雅的心中彷彿有什麼東西突然粉碎,和他相識至今,他的目光似乎從來不曾這樣刻意從她身上移開過。  

  他對她感到失望了,所以就不再愛她了嗎?對於愛情,她並不熟悉。除了迷戀過凌成桓四年,她就沒有過任何戀愛的經驗。  

  此刻,她感到迷惘無助,不知道是要叫住他,還是就這樣讓他離開。  

  「你討厭我了嗎?」因為不知所措,在他轉身時,她突然站在原地發問。  

  她的聲音虛弱地飄蕩在空氣裡,帶著悲傷與一點點懇求。  

  喬允浚的心有瞬間的軟化,但對相愛並不太習慣的他,只是微皺眉頭的停下腳步。「沒有,我沒有討厭你。」說完,他還是頭也不回地向著他的座車走去。  

  梅若雅的眼淚繽紛的落下,他的這句回答毫無意義,因為他沒有回過頭來看她一眼。  

  就算不討厭又怎麼樣?他還是從她身邊走開。  

  他的車從另一個方向開走,離她越來越遠。  

  後照鏡裡,他看到她孤獨的身影。  

  他的臉上出現複雜的表情,彷彿在他的心裡有著太多難以宣洩的情緒。有一些事,他的確對她有所隱藏。  

  然而,卻不是她所想像的那個樣子……  

  ***  

  允浚,我們再談一下好嗎?  

  梅若雅發出這一條簡訊,然後就一直坐在床頭等待。  

  過了很長時間,究竟有多長,她完全沒有留意。也許幾分鐘,也許幾小時,才又聽到手機的聲音。  

  今天都太累了,我會再給你電話。  

  那你好好休息……還有,對不起。  

  她發出簡訊以後,臉色顯得更加蒼白,眼神也更加空洞。這種時候要怎麼辦?這是他們成為戀人後,第一次的口角,對於她來說,感覺就像是世界末日來臨。  

  因為睡不著,她突然想到自己前幾天建立了一個部落格,把她的生活點滴及和他之間的感情都寫了上去。有一些部分她設了密碼,只有自己可以看到。  

  現在,她的心裡百轉千回,那些煩悶和無奈,還有後悔無處發洩,也許寫下來才是最好的辦法。  

  於是她打開電腦,將此刻心裡的感覺,對他的感情,還有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事,全都用文字記錄了下來。  

  時間一分分的過去,直到窗外露出了魚肚白,她才停止敲打鍵盤。  

  沒想到自己竟然寫了這麼多,看著那洋洋灑灑的文字,梅若雅悠然長歎。整理了思路,她似乎也比較容易思考了。  

  今天,無論如何要找喬允浚好好地談一談,她要親自去找他。沒有猶豫,也不再矜持,放下她的自尊,有一些事她一定要和他說清楚。  

  梅若雅揉了揉眉心,在那之前,她還是必須要好好地睡一覺。  

  關機前,她隨手點開電子信箱,意外發現一封來自那個位址的e-mail躺在信箱裡。  

  她的手顫抖起來,一股深刻的恐懼從身體裡爆發出來,讓她幾乎想要逃避地將信件刪除。  

  然而,想到剛才自己的決心,她不應該有所畏懼和害怕。只有面對,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點開郵件,果然又是照片。  

  而這一次,帶來的震撼更甚從前。  

  照片上有著清楚的日期──一個星期前、三天前和昨天。  

  如果說日期可以捏造,那麼昨天那一張在成田機場的照片應該不會是假的。  

  喬允浚身上灰色的西裝、銀白色的領帶,還有他腕上戴著的勞力士運動表……她清楚地記得他昨天的穿著,因為幾個小時前才分手,怎麼會忘記?  

  而且那條銀白色的領帶還是他們一起去買的,就在他去日本前一個星期,她陪著他去逛台北的百貨公司,做一些市場調查。  

  淚水滑了下來,她忽然覺得和他的談話變得不再那樣重要了。  

  第一張照片裡,他牽著那個女子的手,表情憤怒地在前面走著。  

  第二張照片裡,他站在一幢屋子的窗口,女子就站在他的身邊。  

  最後那一張在機場的照片,他和那個美麗的女子擁抱在一起,而他的臉上還有著溫柔的笑容。  

  是她在日本第一次看到他時的溫柔笑容。  

  她不就是被這個笑容和他眼裡清澈的光芒所吸引,而深深陷入無法自拔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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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4 11:57:43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喬允浚詫異地看著手機裡的那條簡訊:  

  如果真的想分手,你一定要告訴我,我會同意的。  

  他俊朗的臉龐掠過一抹無奈的憤怒,這個只會一根筋到底的女生,他到底應該拿她怎麼辦?  

  他剛回來有許多事要處理,EMKO百貨的籌備,爺爺和父親準備將兩家公司合併的事宜……他已經開了三天的會,只睡了不到十個小時。  

  他也沒有給她打過電話──他在心裡微微歎氣,難怪她會有這樣的想法。冷靜下來,他問著自己的心,還生氣嗎?  

  「若雅,是我。」撥通了電話,他的聲音沉穩。  

  「……」短暫沉默後,她輕柔的聲音傳來。「收到我的簡訊了?」  

  「我並不想分手,只是有了些口角就提分手,太嚴重了。」  

  又是一陣沉默,這次的時間比先前還要長。  

  「我們談一下……今天下午我還有三個會議,晚上一起吃晚飯。」  

  「三個會議?你一回來就這麼忙,小心身體。」她的關切脫口而出。  

  喬允浚笑了起來,笑容柔和了他眼裡的疲倦與憔悴。「聽到你這樣說,我就不覺得累了。」  

  「允浚。」她叫了他的名字,聲音裡卻摻雜哭音。「我還有一件事隱瞞了你,心裡有疑問,卻一直不敢問你。你說得沒錯,我是不夠信任你,不然也不會這樣疑神疑鬼。」  

  「什麼事?」他靠在辦公桌前,神色又嚴峻起來。  

  「關於麗子小姐──我收到一封匿名郵件,裡面有你和她在一起的照片……現在我知道她是你的初戀,你是為了她才去HOST俱樂部打工。而且,你這次回日本,也是為了她。」她的聲音力持鎮定,但還是不斷地顫抖著。  

  「你把照片發到我的信箱來。」他的臉上有著訝異,但立刻就恢復鎮定。「另外,這些事也是那個匿名人告訴你的?」  

  「不是。」她哭得更加厲害。「是允昀──你不要怪她,是我去追問她的。昨天我去你家找你,你還在公司,我因為心裡實在很難過,就追問了她。」  

  「你現在在家嗎?」他一把抓起自己的羊毛大衣,決定立刻行動。「我現在過來。」  

  「允浚……」她傷心地叫著他的名字。「你如果真的喜歡她,就不必顧及我的感情。我畢竟是後來的人,也許不小心做了你們之間的第三者而不知道。」  

  「在家等我!」他異常嚴厲地喝斷了她,然後掛上電話。  

  看起來有些事出乎他的想像,但不管怎樣,也必須要處理。  

  ***  

  梅若雅侷促不安地觀察喬允浚那張緊繃的臉,她很少看到如此凌厲的他,所以非常緊張。  

  「第一封信是兩個星期前寄給你的,而且無法追查出對方的IP地址。」坐在電腦前的喬允浚目光嚴峻。「第二封信是在我回來的隔天凌晨發給你──你沒有想過會是什麼人?」  

  「我想是允昀。」她雙手抱著手臂,屋裡很溫暖,但她還是覺得冷。  

  他抬起頭,看著身後站著的她。「你問過她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嗎?」  

  她微微搖頭,一再地克制著自己的情緒。  

  「麗子是允昀的朋友。有一次允昀逃學,在外遊蕩時被流氓盯上,是麗子幫助她逃走。」喬允浚的神情漸漸冷靜。「麗子在歌舞伎町的夜店上班,那時候叛逆的允昀就決定和她一起工作。知道這件事以後,我去夜店找她,才碰到了麗子。」  

  梅若雅拉過一把椅子坐在他身邊,渾身無力的她再也無法站立了。  

  「麗子和我見過的所有女孩都不一樣,她像一團火,又好像渾身都帶刺,但卻美麗得讓人無法抗拒。她痛恨有錢人,有著自己的生存原則。那樣的她,不止吸引了允昀,也吸引了我。」  

  「我雖然沒有見過她,但只要看照片,就知道她多麼有吸引力。」梅若雅打了個冷顫。  

  「我和允昀都隱瞞了身份,為了接近她,我決定到歌舞伎町的HOST  CLUB打工。我並不是真的做HOST,只是個侍應生。」喬允浚皺起眉頭,要和她說這些話比想像中來得困難,可是這些卻是他早就應該說的。  

  「你又隱瞞了我……」她委屈地低下頭。「但無所謂,其實我也知道你應該沒有真的做過牛郎。」  

  他的目光落在她憔悴的臉上,眼神透著清亮。「若雅,那個時候的我的確迷戀她,但她卻對我若即若離。我想她是喜歡我,可是又不想投入感情──她是個很保護自己,也非常謹慎的人。」他稍微停頓。「她和你完全不一樣,她是從黑暗面來看這個世界的。」  

  她的心裡掠過一陣劇痛,眼淚又忍不住地落了下來。  

  「所以後來你選擇了我,是因為覺得和我在一起比較輕鬆嗎?」  

  「她讓允昀遠離那個場所,這一點我很感激她。她說我是男生所以沒有關係,而允昀應該擁有更好的人生。」喬允浚忽略了她的話,只是目光深邃地望著她。「那個時候也是我最憤世嫉俗的時候,我贊同她對世界的看法,也覺得人類都是冷血自私的生物。」  

  「她會那樣想,可能是因為她過得並不幸福──她看起來那麼年輕,一定經歷過許多我無法想像的事。」梅若雅用力擦掉眼淚,覺得自己和麗子相比,既脆弱又不堅強,以後她也要變得更堅強。  

  「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我遇到了你。」他稍稍提高聲音。「若雅,我讓你傷心的離開東京,不止因為我隱瞞了身份,還因為麗子──我隱瞞你的真的很多。」  

  她抬起眼,與他深沉的目光相遇,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聽到這些,我反而好過許多。那一天你倉促地離開,事後又不和我聯繫,讓我一直很在意……聽到這些,我就更能理解你的行為、你的掙扎,和你做決定的困難了。」  

  她的雙手悄悄地握緊,並且不斷在心底告誡自己:要成熟,不能再繼續幼稚和任性下去。  

  「現在你都瞭解了?還有一件事我也對你有所隱瞞。雖然我本來想找到你的全部失物後再告訴你。」喬允浚抿著嘴唇。「我找了偵探調查,因為我知道是什麼人所為,所以很容易就找到他們,而且我也稍稍動用了自己的人脈,摧毀了那個組織。」  

  梅若雅聽到後,只是平靜地點頭。「我相信你的能力,就好像你來到台灣就能找到我,我從來沒有問過你到底是如何辦到的。」  

  他的眼裡閃出溫柔的光。「可是你的東西卻已經被轉賣了。因為都是名牌,所以被賣去了二手店。這陣子才輾轉找到皮夾、相機、手機還有化妝包。但是你的包包卻早就被人買走,那個買主暫時沒有找到。」  

  「算了,只要買了它的人喜歡就行。」梅若雅眼裡閃過感動。「我不知道你為我做了這麼多的事……」而她卻還一再懷疑他。  

  「你說那個包包你想要很久才買到,我一定會幫你找回來。」他的表情堅毅。  

  「你已經替我報仇了,只要讓他們以後不會再去傷害其他人,就好了。」她用力點頭。  

  「若雅,關於麗子,那張在機場的相片……」  

  「我聽完你說的故事,就更加清楚明白了她對你的意義。」她的眼神閃爍出淚光,但她用微笑去化解。「你放不下她,也是自然的事。」  

  「因為她的脾氣倔強,所以經常會惹上麻煩。這次也是惹上了黑社會,而且情況很嚴重。」喬允浚的神情變得沉重,研判的目光落在她強裝笑容的臉上。「我不幫她的話,就沒人可以幫她了。」  

  「我懂。」她低下頭,為了掩飾那想衝出眼眶的淚水。  

  「而且我之前和她表露自己的身份以後,也鬧得並不愉快。雖然我和她從來就不是戀人,可是變心的人畢竟是我。」他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但是要解釋清楚的話,還是必須要全部說明。「所以時間一拖再拖,她也拒絕我替她找工作。」  

  梅若雅含著哀愁的美眸裡掠過瞭然的光。「如果是我,也不會輕易答應。可是你對她應該有你的責任在,所以……」  

  「我告訴你這些並不是說我和她舊情復燃。」他立刻打斷她的話。「只是告訴你,我和她終於達成了協議,我幫她擺脫黑社會,她也答應我以後要振作起來,改變自己的生活狀態。」  

  她抬起頭,眼神有些呆呆傻傻,又有些期盼。  

  「這個擁抱不是你想像的那樣──你對我的愛應該更有信心。這只是一個朋友間感激的擁抱。」他指著電腦上的那張照片。  

  「我……」嘟起嘴,她也不知道自己心底的感覺是鬆了口氣,還是更加自責。「因為你是我第一個真正的男朋友,很多時候我也覺得自己喜歡胡思亂想,猜東猜西,卻又不敢和你說。我也討厭這樣患得患失的自己。」  

  「我也是一樣。」他的嘴角掛著淺笑。「這樣我們也算扯平。你有你的學長,我有我的迷戀。但那並不是說我們當初的付出沒有意義,畢竟那些感情都真實存在過。只是那還不是愛情,或者說,光心動是不能維持愛情的長久。」喬允浚的眼裡閃過些許迷惘,愛情太過複雜,他也還在學習和感受中。  

  「我知道我愛你。」梅若雅的口氣非常堅定。「我想和你在一起,每一分、每一秒。」她看著他的眼睛,完全地坦率。「只是我們之間的進展太迅速,彼此的瞭解都還不夠。」  

  他贊同地點頭。「以後應該還會有爭吵,甚至懷疑。我要你完全地信任我,然而自己卻一再隱瞞。」自嘲的笑掠過他清澈的眼。「這些日子讓你擔心了。」  

  「不對。」她站了起來,走到窗邊,看著窗外多雲的天空。「是我不好,總是想太多。我以前不是這樣,不會胡亂懷疑別人。我覺得我還是很幼稚,好像沒有長大的孩子……」  

  喬允浚來到她的身邊,輕輕地摟住她。「誰說的?能說出這些話就代表你有成熟的思想,能夠冷靜思考。你不准再自責,也不要再流淚。有問題,我們就要一起面對。」  

  「允浚,相愛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那些可以走過長長人生的夫妻,我覺得他們很偉大。要包容對方的缺點,要信任對方,當意見不合時,即使有爭吵,也還要原諒……你說我能做到嗎?」  

  「當然能。」他轉過她的肩膀,讓她面對著自己。  

  他溫柔的眼裡閃動著自信的柔情,對上她滿含深情的眼眸,四目相接,再多的誤會彷彿都煙消雲散了。  

  「只要我們……」  

  喬允浚的話沒有說完,手機的響鈴打斷了他。  

  他不悅的眾攏眉峰。  

  「接吧。」她推了他一下,心情變得很平靜。「你下午有三個會議。」梅若雅感覺自己對他的愛又更深了,縈繞在心頭的悸動也更加深了幾分。  

  「是允昀。我要好好和她談一談,她派人跟蹤我,還拍了這些照片。有些甚至是在之前拍攝的,我必須調查清楚。」喬允浚臉部的線條嚴厲。  

  「不要嚇到她,麗子畢竟是她的好朋友。」梅若雅的手撫上他的肩膀。「你要給她時間,在她眼裡,我才是第三者。」  

  他簡短地點頭。「允昀,看來你是聽到我給你的電話留言了。我們好好地談一談……什麼?你在機場?要回東京?……麗子怎麼了?」  

  梅若雅從他漸漸急促的聲音裡,感覺到發生了一些嚴重的事。她的手從他的手臂上抽回,焦慮地凝視著他緊繃的臉色。  

  「我會管,我絕對不會放任她不管。」他的眼神更加銳利。「司聽著,你可以回去,等我處理完手邊的事也會過去。不過你的事還沒有結束,你必須把全部事實都告訴我……就這樣,路上小心。」  

  掛上電話,他的嘴唇緊抿成固執的直線,黑眸裡精光閃爍。  

  「是很嚴重的事?」她盡量讓自己的口氣顯得自然。  

  「準備一下,明天我們一起去日本。」他又將她摟進懷抱,說出口的話讓她驚訝。  

  「我們?」雖然愕然,但她的內心卻有種小小的雀躍。  

  「反正把你留在這裡也只會讓你擔心,不如一起去。」他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我不能再讓你擔心,也不想再和你長期分離。」  

  透亮的光芒在她的眼眸裡跳躍著,那是愛情的光芒。  

  「不管是哪裡,我都跟你去。」投入他的懷抱,她的不安才能完全消失。  

  人類因為看不清而感到恐懼,因為看清而覺得幸福。  

  雖然對於他們之間的未來,她還是感覺到一絲危險。可是她不會再逃避,不會再暗自神傷,她要好好去面對。  

  ***  

  橫濱港,這裡是他們愛情的起點。  

  梅若雅獨自一人在MM二十一區的海濱散步,冬天的海灣,依舊有著燦爛的陽光和閒適信步的人群。  

  她眺望著遠處的海景,想到這幾天在東京所經歷的事。  

  她見到了北島麗子,那個舉手投足間都讓她歎為觀止的女人。她的一舉一動都充滿了魅力和風情,但又讓人覺得冷漠而不可親近。  

  也許正因為這樣,喬允浚才會那麼喜歡她。看著遠處,她想到昨天晚上的事。  

  喬允昀說出了所有的事,原先那幾張照片只是她好玩利用手機拍的,因為覺得哥哥和麗子很相配。  

  後來,由於梅若雅的出現,讓喬允浚開始思考自己的人生與責任,並且回到台灣認相歸宗,而且放棄了麗子。  

  這讓她心裡很不舒服,也讓她有了想破壞他們感情的計畫。  

  「那麼現在呢?」喬允浚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平靜地看著妹妹。  

  「我不會跟你們道歉,反正……你們現在也還是在一起,感情依舊很好。可是我知道我做錯了,也許我的行為真的很惡劣。」  

  「我不會責怪你,但是也不會原諒你。」  

  「允浚!」梅若雅瞪了他一眼。「為什麼不責怪她?她做錯了就是做錯了,該責備的時候就應該責備。」接著她轉向仰著頭的喬允昀。  

  「可是,承認自己錯了需要勇氣,這點你做到了。然而道歉需要更大的真誠,允昀,我希望有一天聽到你對你哥哥說──你對不起的人是他,而不是我。」  

  之後,喬允昀就哭倒在她的懷裡。梅若雅知道,她只是在假裝堅強。就好像前段日子的自己一樣,這個時候別人的安慰是沒有用的,只能讓她把心裡的痛苦發洩出來。  

  梅若雅想著幾天前的事,任憑海風吹在自己臉上,雖然寒冷,卻又有種說不出的舒爽感。  

  北島麗子最近上了一間補習學校,卻和那裡的學生老師發生了口角,甚至出現了傷害事故。喬允浚請了偵探調查整件事,發現那是因為她離開這個正常的社會太久,一時無法適應。  

  最後,對方願意和解,事情也就這樣結束。本來說好今天就要回台灣,可是早上出門的時候,麗子的求助電話又打來了──她請求喬允浚幫她最後一次。  

  梅若雅並沒有問他是什麼事,她也覺得這應該不會是最後一次。那個叫北島麗子的女孩,不管看起來多麼冷靜,也會有自己的弱點,也會有無助的時候。  

  在喬允浚走後,她留了一張字條給他,說自己要出去散散步,反正今天應該也走不了了。  

  心裡不是沒有一點在意和醋意,但她覺得自己應該嘗試去放開。  

  信任,也是要培養的。所以她選擇來橫濱,為了找到當初心動的瞬間,為了讓自己記得那時的單純。  

  不知不覺走到了那個掛著「愛情鎖」的白色欄杆前,忽然想到當初自己送給他的那一把鎖具。「可以鎖住愛情」──如果他們可以一起掛上去的話,該是多麼神聖的感覺?  

  那把鎖,他有好好珍藏,有想過要和她一起完成這個形式嗎?  

  深吸口氣,梅若雅讓自己露出笑容,何必想那麼多?只是個形式而已,畢竟愛情本身太複雜,她也還不太明白。要維持一份愛情,比她想像中要困難許多倍。  

  她帶著笑意繼續往前走,看了下手錶,下午四點。喬允浚現在在哪裡?他沒有打電話給她,那麼就是還沒有看到她的字條。  

  也許又是件麻煩的事,不然麗子應該不會向他求助。還是回東京吧!喬允昀雖然白天和朋友出去,但晚上應該會回來,她要好好和這個敏感的女孩培養感情。  

  長圍巾被一陣風吹起,她微微瞇眼,向著來時路往回走。  

  風停了,而在她的眼前多了一個欣長的身影,男子穿著黑色的合身皮衣、牛仔褲和短靴。  

  看起來有說不出的帥氣英挺,而且男人味十足。他的眼睛在陽光下更顯得清澈透亮,讓人不自禁地被他吸引。  

  「這個,要不要和我一起掛起來?」男子對她揚了揚手,在他的手裡握著一把熟悉的小鐵鎖。  

  眼淚落下眼眶,立刻就被風吹散在空氣裡。梅若雅微笑著,笑容有如寒風裡的陽光,燦爛而動人。  

  「你怎麼來了?而且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心裡是說不出的美妙感覺。  

  「心有靈犀。」喬允浚大步走到她面前,閃爍的眼睛裡也佈滿笑容。「我只是想到有一件重要的事忘了去做,而且是我必須去做的事。」  

  「她呢?」既然放在心上,她決定不逃避地說出來。  

  「她談了新的戀愛,今天找我就是為了讓我看一下那個男生是不是值得她愛。她說過去因為害怕而不敢付出真心,可是現在她想要去嘗試一下,也似乎遇到了對的人。」他低下頭,熱熱的呼吸吹在她的頰邊。  

  「一定是個比你更好的人,她才會願意去接受。」一抹俏皮掠過她的眼,她笑得更加開懷了。  

  「是不是比我好很難說,不過我有鼓勵她勇敢地接受愛。雖然會有猜疑,會有爭吵,可是那種幸福的感覺,值得付出任何代價去追求。」  

  看著他熠熠生輝的眼,她的臉上也綻放出奪目的光彩。「我也有同感。」嘴角略過羞澀的笑容,她伸出手去,主動抱住了他的腰。  

  喬允浚有瞬間的怔忡,但是立刻就伸出手去回應她這樣的主動。  

  他們親密地擁抱著,彼此都沒有說話,然而心底卻都流淌著淡淡的溫暖感和幸福感。  

  「走吧!」不知過了多久,也不在意那些注視的目光,他拉起她的手,走到欄杆前。  

  「不知道其他人在掛上鐵鎖時是怎麼樣的心情?」梅若雅一手被他牽著,一手則撫住自己的胸口。「我好緊張。」  

  「我也是。」喬允浚體會著自己心裡的那種期待和忐忑,甚至有一種神聖感。  

  當初對於這件事他是如此不層一顧,此刻卻懷著虔誠的心情。  

  「希望我們可以永遠相愛。」他拿出鐵鎖,看著她。  

  「我們會努力做到。」她把手放在他的手上,兩人一起握住那個小小的鐵鎖,就彷彿握住了他們的愛情一樣。  

  「我愛你。」這句一直沒有機會說出口的話,自然地從他嘴裡流洩。  

  「我也愛你。」她的眼圈泛紅,努力地眨動眼眸,讓自己保持笑容。  

  他深深地看她一眼,壓抑住內心的感動,他們一起伸出手去,將鐵鎖掛在第二根防護欄的位置上,然後上鎖。  

  淚水抑制不住地沿著她的臉頰滾落,因為感動。  

  「允浚,這真的很不容易。」她轉頭看著他,手依然與他交握。「我們這一路走來……」  

  他明白地點頭,摟住她的肩膀,憑欄而立。  

  「以後一定還會有風雨,可是我們一定能夠共同面對,因為,我們鎖住了我們的愛情。」  

  他平靜的聲音隨著海風越傳越遠,直到消失在空氣裡。  

  梅若雅深深地瞭解,能鎖住愛情的只有真心。而此刻,他們的心正緊緊相依。未來,不管經歷什麼事,她都不會再和他分開。  

  相愛其實很簡單,保留住初心,就可以戰勝全部的磨難與干擾。  

  在橫濱湛藍的天空下,他們緊緊依偎──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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