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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距離身世大白那日已兩天有餘。
這兩是,楊明和仇似海兄長老待在書齋裡,密商那洗刷罪名的辦法。阿寶也曾聽楊明說過,當今聖上自幼體弱多病,為追求長生不老之術,在皇宮各處設置了醮壇,尤其前年江西龍虎山上的道士邵元節被召入宮,便大受寵幸,專司禱祀,每逢雨雪短期,都讓他祈禱靈驗,成為皇帝眼前的紅人。
楊明便是要藉著這邵元節還盛家十八年前的冤情一個清白……
阿寶輕歎一口氣。
她本是無憂無慮的姑娘,一直以為她的爹娘該是相親相愛。是公主也好,是平民也罷,總之,她阿寶就是阿寶,可她從設想過她的爹爹曾痛下殺手,既想殺她,又想殺她娘……
「小寶兒,又在胡思亂想什麼?」不知何時,楊明竟棒著毛巾,站在她面前。
她睜大眼,嚇了—跳!急快遮住那清水下的身子,臉紅道:「你……你什麼時候進來的?小梅子呢?」那小梅子是楊月叫來服侍她的。
楊明浮起詭異的笑容,上下瞧著她,道:「我讓她先回房了。你又何必遮掩呢?你那身子我是早就看過了的……」
「你看過?」她叫道;「你——標騙人!老受騙我,以為我這般容易被騙嗎?」這回是再也不信他了。
楊明賊笑道:「你可記得當日在牧場上,我要你替我刷背,那時趁我不在,你還洗了個澡,不是嗎?」
阿寶驚詫地瞪著他。
「你怎麼知道?」
楊明輕咳了咳,笑道:「你大概不知,我的房裡有條密道吧?讓我想想,那日你是先脫墨綠色的衫子,再解長褲,最後呢!胸前的白布條才落地。對了!我忘了一提,那日你玩水是玩得挺快樂,可也將我的房間弄個半濕,我還沒找你算這筆賬呢!小寶兒,你該不會忘了吧?」
阿寶張大嘴,腦子一轉,竟站了起來,指著他道:「你———你——你從那時便知道我是女孩兒了?」
楊明自然不肯放過這旅旅春色,一雙包眼竟將她的身子盡收眼底!阿寶又豈會不知?大叫一聲,又躲回水裡去了。
「你——你背過身去!」
「小寶兒,我若背過身,又如何服侍你?」
「不必你服侍,我自個兒來就成。」那身上的熱度足以讓洗澡水沸騰!他……他竟然偷看她!
楊明的神色無辜極了,就連那聲音聽起來也挺無辜的。
「當日,你也瞧過我身子,我也沒有羞怯之情,你自然也不該害羞才是。你的貼身丫頭回房,毛巾就在我手上,你若不想我服侍,難不成你要泡在裡頭一整夜?」
「你!」她恨死他了。怕他嗎?男女之事是後來才知道的,但——實在是氣不過他——
「起來便起來,誰害羞了?」當真是勇氣百倍的站了起來,瞪著他瞧。楊明一笑,倒也沒有「非禮」的舉動,上前將毛巾攤開採圍體她的身子,再將她的衣衫拿過來,讓她穿上。
雖說沒半分逾矩,可也閒閒地在旁觀看。
「我要睡覺啦!你可以走了。」阿寶一換上衣衫,就下逐客令,臉像火燒似的!將來定將這一切討回來!
楊明笑了笑,靠了過來。
「怎麼?頭髮還沒擦乾呢!」隨手拿了條毛巾,見她退了幾步,又擺上一幅無辜的神色,道:「我可是怕你受涼,你該明白我一片心意才是。」
阿寶懷疑地瞄瞄他,伸出手p誼:「我自己來便成,不必麻煩你了。」才不信他有什麼好心腸2伯奶受涼?不如說是想吃她豆腐才足立。
「這事一點也不麻煩。」英俊的臉龐本帶著捉弄的笑意,可忽地扳起臉來,幽幽歎息起來,變化之快,當真讓阿寶目瞪口呆!
「你歎什麼氣?又不是你讓人給瞧光了!」
「話可不是那麼說。小寶兒,你可知皇宮內院戒備森嚴,光禁衛軍就有上千餘人,此次要平反你義父的冤情,可不得不謂之難,很難,非常難也!」瞄一眼她憂慮的神色,再道:「倘若一個弄不好,送命是定然的。」
「送命?」阿寶壓根兒設想到這層,一臉驚慌與駭然,柳似的細眉蹙了起來。「你所謂的簡單法子就是私闖皇宮?」
「說簡單倒也簡單,不過是將命賭上一賭而已。」楊明嘴角浮起得意的笑,趁她全神貫注在那該死的計劃時,俏然走至她身後,將毛巾裹住那濕發,享受擦發之樂。
昏黃的光線下,那細細青絲泛著香氣,烏亮如黑檀木似的,讓人瞧上一眼,便打從心坎憐惜——
「你那法子究竟是什麼?」她問。
他俯下頭,輕吻那半濕的烏亮黑髮上,歎口氣:「倘若再留長些更好。」
「你在胡說些什麼?我在問你話呢!」這才發現他壓根兒沒在聽她說話,一旋過身,就瞧見他無辜地拿著毛巾,站在那裡。
摸摸還不及腰的長髮,已經差不多全干,臉紅了紅,道:「你老愛騙我!那私闖皇宮的說詞全是騙我,是不?」到底他何時才會正經?就為了佔她便宜,扯了個漫天大謊,害她……害她先前膽戰心驚,生怕萬一他送命……
楊明又歎了口氣,擱下毛巾,道:「我何須騙你?今夜三更定要上皇宮一趟。京城已有三個月未曾下過雨了,正巧天賜良機,明兒個晚上定會下場大雨。」走到桌前,瞧見那放置在桌上的瑤琴,嘴角不覺一場。
「你怎知明兒個晚上會下雨?」
對於阿寶不可思議的語氣,楊明一笑,道:「這有什麼難的!當年因緣際會,學了不少觀天象及五行之道,自然瞧出明兒個晚上會下場大雨。說來,嫁與這般好的丈夫也是你的福氣,十八武藝樣樣精通,又不花心,人又生得俊俏,要提筆作詩嘛,也有幾分能耐,這種好丈夫是難找。小寶兒,你若不好好珍惜,倘若哪日我跑了,你就後悔莫及了。」總而言之,是在推銷自己。
阿寶本來聽他能預測天氣,崇拜之心油然而生。哪知他後頭的話是愈來愈自誇,乾脆自動忘了那段話,問他:「既然你三更天要去,我也一塊去。」
「小寶兒,今兒個夜裡,忽地想聽你彈首曲子。」楊明不答,反而改了個話題。
她古怪地瞧他。這會兒可奇了——先前還瞧他沒一副正經的模樣,怎地現下卻嚴肅起來?如今不過剛打過一更鼓,尚有空餘時間,瞧他似乎想留下什麼回憶似的……
她點頭,這次可是破天荒的沒再追問。走至瑤琴前坐下,見他習慣性地坐在她身邊,臉紅了紅,道:「你想聽什麼曲於?」
「丫頭,你會彈的曲子屈指可數,你愛彈什麼便彈什麼吧!」他笑道。
這句話分明就是瞧不人嘛!
當下,也不理會他,開始撫弄琴弦,發出刺耳的琴音……楊明是連眉頭也不皺一下,面帶笑容地聽她低低吟道:「碧紗窗下描郎像。描一筆,畫一筆,想著才郎,描不出,畫不就,添惆悵。」這回可換她捉弄他了,頓了頓,改了語調,輕佻唱道:「描只描你風流態,描只描你色迷相,描不出你的溫存,停著筆兒想……」側過臉悄悄地近瞧他,瞧他又有什麼舉動。
這不瞧還好,一瞧,心忽地「怦怦」直跳,像是跑了百米路似的!這還不打緊,荒唐的是,她竟有一股衝動想親他、碰他。
難不成她讓他給感染了?
不過說也奇怪。以往是天天瞧著他的,也是早知道他的容貌是好看得緊,可今兒個心裡老覺得他……像是令人垂涎的食物,就是忍不住想碰他、親他!修長的睫毛、剛毅俊美的容貌是瞧慣了的啊!怎地愈瞧他,她的心愈是撞擊得厲害……
瞧他專注地聽她彈琴,不自覺地、悄悄地往他的臉頰上輕觸——
楊明似乎震了下,黑色的眼眸緊緊鎖住她。
「小寶兒,你……先前可是在『侵犯』我?」
「我……」阿寶這下可是跳到黃河也洗不灣了,只好坦白道:「我也不知我在做什麼。我……你可別誤會我愛吻你,是因為我……怎麼想也想不出個合理的解釋來。
她到底是怎麼啦?臉如火燒,心肺滾燙,腦子裡是一片混亂!她怎麼會主動吻他呢?不僅如此,她還想碰他、摸他,這是什麼心理?
她是知道自個兒喜歡他的,總覺得他陪著她、伴著她,心裡有說不出的喜悅,不然何以會答應嫁給他呢?老是愛吃她豆腐,沒先把他給打死就不錯了,自然是喜歡他才會嫁給他啊!
還是……腦中閃過模糊字言,心跟著一震!她想來啦!莫非這便是牧場丫頭姊姊們說的……愛?
她嚇了一跳,臉色發白。這可不得了了!難不成她對楊明的感覺便是愛情?可那牧場的丫頭姊姊們說過——愛情是他哀我哀、他怒我怒、他苦我苦,他歡喜我也跟著歡喜,若是他受了一絲半毫的傷,只怕是連心都要碎了!若是愛上一個人,是會想盡辦法要接近他的……
老天爺!這當真是愛?還是她糊里糊塗的以為這便是愛?
她只知道這一生中若沒有他,她也不會快活;這一生他若娶到別的女子,她會受不住那刺激上這就是愛?包括想碰他、親他、接近他?
「小寶兒,怎麼?是讓我捉住了,所以羞怯起來?」楊明是欣喜過望。他不曾見過這丫頭何時主動過了?她的男孩味一直挺重,今兒個若有女性自覺,是再好也不過的了。
「誰……誰羞怯起來了?只是、只是想不通罷了?」
「你眼前便有諸葛軍師,什麼疑難雜症來找我便是。」語畢,那二更鼓聲響了來。
楊明眉頭一皺,像有什麼話要說,卻又及時封了口,站起來。
「天色已暗,你也累了……」
「我可是要同你一塊去的。」
楊明笑著搖了搖頭。
「你不懂武,只怕會連累了我。倒不如合合眼,明兒個起來,我就在床頭侍候。那時,不想見我也不成了。」
阿寶瞧他的神色,是難得的正經。
「夜闖皇宮……你沒有十足的把握,是不是?既然如此,那就不要去啦,咱們可以另想法子洗刷義父的罪名,犯不著冒著危險去。」
楊明浮起笑意,撫著她的髮絲,若有所思地說道:「要洗刷你義父的罪名,唯有此法。天下還沒有能難倒『賞金獵人』的事。小寶兒,你可別胡思亂想……若是擔心,就讓我摟上一摟、來個臨別一吻,如何?」
阿寶瞧他又恢復那賊笑的模樣,心底突地明白了自個兒的心意。
向來是坦率之人,不懂隱瞞,一知道自個兒心裡的想法,馬上說道:「我終於明白剛才我怎地想破你、親你了!」
楊明一怔,笑得邪透了!
「我倒不知你這丫頭也有這想法。既然如此,以後我也不必再飽受拳打腳踢,你愛何時吻我、碰我,我是悉聽尊便。儘管來便是了。」
阿寶才不理他胡扯一堆,脫口道:「那是因為我愛稱嘛?」
當下,也不理那顆炸彈炸得楊明一時半刻說不出話來,直接踮起腳尖,用力抱住他,很盡心盡力的」啃」著他的嘴。
既然他是悉聽尊便,那麼她愛他,理所當然就能碰他、吻他羅?
直到楊明離去之後,她都忘了問一件事——感情該是兩相情願之事,既然她發覺自個兒愛他,那麼他呢?
瞧他又恢復那邪氣的笑容,像是得了什麼寶貝似的,僅拋下一句「待明兒個回來,你愛吻多久,便吻多久,我是絕不抗拒的」,便大笑的離去。
他可是愛她?她向來講求公平原則,若是他不愛她……若是他不愛她……不敢再深想下去!
說來有些可笑,阿寶好不容易發覺她自個兒的真情,可偏偏忽略了她的戀愛邏輯觀。
既然她自個兒認為是因為愛他,所以想碰他親他摸他,那打一開始楊明就碰她親她吻她,冒著被打死的危險,這結果照理來說,該是夠明白了才是,而她竟還懵懂不知,猜不透他的想法?這,只怕這楊明的將來仍是多災多難呢……
正值三更天,運氣好得出奇。
沿著盛綺月及那劉公公畫下的地圖,順著隱蔽的地方一路走來,如入無人之境。是有幾回差點撞上那巡邏的禁衛軍,可不知是那群小兵功夫太差,還是他的武功已到出神入化的地步,總讓他巧巧避了
「過了這御花園,跟前便是乾清官。」楊明低聲道:「咱們就此分手,事成之後,你先回楊府,別等我了。」
「楊兄……」那仇似海本想說些什麼,忽地嘴角扭曲起來,道:「既是如此,咱們楊府見。楊兄,此事一了,盼你別再讓貓給抓傷了。」難得一句幽默,換來楊明的苦笑,撫了撫今晚剛被貓抓傷的傷口。
仇似海一身黑衣,迅速離去。
楊明輕咳了咳,忽地微彎身軀,掩去那高大挺拔的軀體,神色凝重地急步朝那乾清官走去。
迎面而來的禁衛軍瞧見他,那為首的頭兒朝他叫:「邵真人!」
那楊明也不搭理他,神色中有抹趾高氣揚之氣。大搖大擺的來到干清官,那守在門外的太監一瞧是他,連忙陪著笑意,走下階梯。
「邵真人,皇上早歇息了,你老兒有什麼事,待到五更,等皇上醒來,奴才再為你通報。」
楊明用力咳了咳,聲音有些古怪,似那江西口音。
「我有急事要見皇上。崔公公,你快通報一聲,若是遲了,只怕天下百姓遭災,到那時你可擔當得這罪名嗎?」
那名為崔文的太監一呆,臉色立刻討好來。
「邵真人,你先侯著,我人內啟察皇上便是。」急步走了進去。
他可是很清楚這邵元節是深受皇上的敬仰,雖說不過是江西一小小道土,可皇上自幼體弱多病,迷戀於道教,求以長生,這是天下皆知之事。尤其年前召這江西清宮道土邵元節入宮後,二年來凡雨雪短期,好讓這姓邵的道士祈禱求雨,也皆碰巧應驗,還讓皇上封為致一真人,賜居顯靈官,早成了皇上面前的紅人:若不為他通報,誰知道他會不會在皇上面前惡言幾句,屆時他這小小太監還有命在嗎?
那楊明微微一笑,撫了撫二撇鬍。事情是出乎意料的順利。為了假扮邵元節,不但是易了容——死魚似的眼睛,略大有肉的鼻頭,又厚又紅的嘴唇,在嘴邊有顆長毛的黑痔,臉型是倒三角,沒一樣似他英俊風采的外貌,任誰瞧見了都認不出他便是那風度翩翩的「賞金獵人」。唯一洩露的,便是那嘴角的傷痕……
思及此,不覺輕歎一聲。
待一切事情告一段落後,非得好好教她如何親吻,不然不用一月,他可就沒法子見人了。
「邵真人,皇上有請。」那崔公公步出門外,恭請他進入。
楊明一進去,瞧貝一名十八、九歲的少年,身披龍袍,面色雖白,可也算得上是眉清目秀,相貌不凡,就可惜那眉間透露出氣量狹小……
楊明搖了搖頭。原以為武宗崩駕,新皇登基該有一番新氣象,卻沒料到明朝又多了一個昏君。
「真人,崔公公言道你有急事相告,究竟有何急事,須在大半夜裡喚醒朕?」那語氣並無不悅,由此可見他對這邵元節是諸多崇敬。
楊明咳了咳,雙手拱禮,用那江西的口音急道:「皇上,大事不好啦!」
那厚總一征,脫口道:「真人,你的聲音怎地有異?」
「回稟皇上,小的剛經一番奇遇,遭仙人托夢,自然聲音有異,到了明幾個早上,自會恢復。」
「仙人托夢?真人,膚賜你起來說話。」那少年皇帝上前扶他來,語氣裡流露出神住之色。
「真人,你說的仙人托夢是指天上的神仙麼?」
「是也不是。」那假扮的邵元節面漢為難之色。「天機不可洩露,那托夢的神仙是干叮嚀萬囑咐,絕不能透露給第二人知道。就連小的我,若不是道行高深,天上的神仙又豈會托夢於我,同我說一些……天機。」說到了最後,擺明了就是吊厚總的胃口——而且其是吊對人了!
這厚總一生好神仙而求長生,光從他人宮二年前便開始那漫長的玄修生涯就可瞧出端倪。若能同那神仙說說話,討點長生之道,便是最大的願望。也難怪乎,一聞這入宮不過一、二年的道土接觸過那天上的神仙,自然是又驚又喜,巴不得他能引薦,再不然說說那神仙說過的話也是好的。
「真人,那天上的神仙到底說過什麼話?難不成連朕也不能知道嗎?」
楊明再咳了咳,道:「皇上,這雖是天機,可小的也想將這天大的事說與皇上知。若是……若是咱們能瞞著那仙人……」
厚總畢竟是少年性子。急道:「我不說,你不說,又有何人能知?」
「皇上說得是。不過,今兒個夜裡就你知我知,再也不說與窮人知。明天天一早,你就忘了此事,我自然也忘了此事,水不再提,就算是咱兩獨自在一旁,也不能再提,免得讓他人聽見了……」
「這是當然。這事就當咱倆的一個秘密,明天起早,就算瞧見你,也不提此事。」
楊明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小的就直言無諱。近三月以來京城無雨,皇上命我祈求甘霖,可如今仍沒下文,原來是另有一番原因。」頓了頓,見那皇帝期盼的臉龐,再道:「今兒個夜裡睡到二更天,忽地出現一仙人托夢。他道三月未下半滴雨,是因京城之內有天大冤情未白,如在五日之內,這冤案還沒法子得一平反,只怕對聖上修道成仙有所阻礙……」掐指算了算時辰,又道:「今兒個夜裡,坤寧宮一場小火就是由比而來……」語方畢,那門外忽地人聲鼎沸來,來人在門外匆匆通報:「啟稟皇上,不好啦!坤寧宮無故起火……」
又有禁衛軍來報:「啟稟皇上,坤寧宮火勢稍熄,已無大礙。」
那厚總當場臉色發白!顫道:「既然無事,就全給我退下!」言語之間,是不打算瞧那皇后是否受到驚嚇。
那厚總抿著嘴,道:「真人,先前你道若是此一冤情無法平反,對聯的修道成仙定有大礙?」言下之意是信了十成十。
「正是。」楊明嘴角浮起笑意,咳了咳,再道:「倘若皇上能平反此一冤情,不但對皇上修道成仙有所幫助,明兒個夜裡京城方圓百里之內,定有場大雨。」
「好!」那厚總坐下,道:「你倒說說看,究竟是哪一樁天大冤情能左右朕的修道!」
天初亮,阿寶便坐不住的跑出西廂院。
她是一夜未眠,全為擔心楊明之故。
打從昨兒個夜裡楊明離去,至今音訊全無。雖說不過是幾個時辰,但昨晚見他一臉愁容,足以想見事情的嚴重性。她雖是公主身份,可這一生也沒跨進皇宮一步!是不知其間的險要,若是楊明遇難……若是楊明遇難……
臉一白,不敢再深想下去。
本想去找兄長問個清楚,何以楊明同那仇似海夜闖皇宮,偏他一人留在楊府?好歹也該去幫幫忙才是。
行至花園,瞧見那楊善早站在那兒;換了件粗布衫子,拿著掃帚在那兒掃地……
他一瞧見阿寶,嚇了一跳,差點掉了掃帚。
「寶阿姨……不是!是寶……寶公主!」那語氣又是崇敬又是驚懼。
那一日身世之謎揭開,他也在場,而且還嚇壞了!當初以為她是有錢人家的好小姐,大他不過四、五歲,稱她寶阿姨是因為她是楊明的未婚要,既稱楊明為楊叔叔,總不能還叫阿寶是寶姊姊吧?
可他是萬萬沒料到,她竟是流落在外的公主!他不過是個小乞丐,是連為公主提鞋也不配的。劉伯還好,他於阿寶有恩,留下來是應當。可他呢?乞丐又怎能與公主住在同一地方?更別提她當初想收留他的意願了!他只盼能在場府做個小小的家僕,管吃管住,就足夠了,可再也不敢奢望在這裡吃好穿好……公主哪!身份多偉大,他若有一世能成為有錢人家,便心滿意足了,哪敢想像自個兒是王公貴族呢!
「阿善,天才剛亮,你怎麼就起來了?」她瞧見他拿著掃帚,身上穿著粗衫,簡直跟她當初在牧場的模樣沒兩樣嘛……
「我……寶公主,我睡不著,所以就來整理整理花圃……」沒敢跟她說的是,是他為了表現自己能做苦工;曾跟李總管說過,希望留下來做長工,可那李總管言道,他是阿寶的客人,怎能在楊府做苦力?
但那李總管又豈知阿寶是公主身份?他這乞丐怎配作公主的客人呢?說不定哪日讓楊明或阿寶發現他還在這裡吃白食,一腳踹他出門也不是沒有可能……
「別叫我公主。你還是叫我寶阿姨,我可從不認為自個兒是公主身份。」阿寶瞧他一臉怯怯懦懦的,用力拍了拍他的背道:「你是怎麼啦?是李總管虐待你了嗎?我讓你來,可不是讓你做苦工的,你可是我的客人呢——」
「不是李總管要我做的,我——我是自個兒想做的。你是公主,我不過是個街頭乞丐,怎配作你的客人?寶公主……寶阿姨,你能不能讓我留下來?」
「你愛留多久便留多久;待義父的罪名洗刷,我讓楊明請個夫子,教你讀書寫字,你說好不好?」
楊善呆了呆,顫道:「寶阿姨……你當真願意讓我留下?」
阿寶點點頭,明白道:「我向來不說謊話,說一便是一。你留下便是客,沒有在這裡做苦工的道理。」拉起他的手,再道:「現在廚房大概也準備好早膳了,你先過去吃,我待會兒再過去。」
楊善激動地點點頭,差點流下眼淚,正要跑出花園,差點撞上一個小姑娘。
「別沒長眼睛的!這是給寶小姐吃的呢!」那看似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捧著一盅湯,走進花園裡。
那楊善一聞其中散發的香味,當下就餓壞肚了,忙跑往廚房去。
「寶小姐,這是小姐囑我燉的蓮子湯。」那姑娘笑得既甜又靦腆的。
「我不想喝。」阿寶是壓根兒沒胃口。「你自個兒喝吧!」
「那怎麼成!是月小姐見你房裡一夜燭火未熄,失眠了整晚,火氣定不小,所以派我送來……」那小姑娘怯生生的表情,好似她若不喝下這碗湯,回去定會受罰似的。
雖說是喝不下,但阿寶還是接了下來,就算喝不下,讓楊善喝了匣是。
阿寶小心地接了過來,瞧那小姑娘鬆了一口氣,心想也其做了件好事。哪知一個身影晃了過來,將她手裡捧的碗湯給掀了!細瞧之下,竟是兄長。
阿寶還來不及說話呢!那軟劍便朝那小姑娘刺去。
而那小姑娘身影倒也巧,疾步避開軟劍,左手揮灑出紅色的粉末,若不是盛綺月及時擋在她身前,揚起黑色披風打散紅色扮末,只怕比刻阿寶早讓那些玩意兒給灑上身了。
「盛綺月,你敢抗命?」那小姑娘怒吼,完全不復先前那般怯生模樣。
「我並非抗命。她既未欠我,我也不必殺她。」
那小姑娘冷笑一聲——
「好個不欠!盛綺月,當日你冒充她的兄長進了楊府,就有機會殺她,如今為這『不欠』二字,竟敢抗命,對很起你的親舅嗎?別忘了當年若不是盛武文救她一命,你盛家又豈會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若不是霽師父將奄奄一息的你從鬼門關救回,將你收作門下,你又如何能有今日?難不成你忘了三年前霽師父臨死之際,要你許下血誓親手手刃她,以慰盛家亡魂在天之靈,你都忘得一乾二淨了麼?」
盛綺月的臉色白了白,沉聲道:「毒蜘蛛,當年許下血誓,是因我不知事實真相。如今既知先父並未拋下妻子兒女,我又有何仇要報?盛家上百條人命皆為她而亡,是咱們心甘情願。護皇家血脈本是黎民百姓所當為,即使是要我立時立刻死了,我也無半句怨言。十八年來,你、我還有那高天易,皆為此事所害,如今你若能幡然醒悟,是再好也不過的事了……」
那小姑娘冷眼相對,忽地撕下臉上的面具,露出二十五、六歲的面貌!一看才知她是當日在場府門外賣豆腐的風大嬸!
「你說得倒容易!什麼幡然醒悟全是假話,歸根究低,你是不將霽師父的養育之思放在心上,事已至此——」他聆聽之時,手指一彈,那指間的小蜘蛛立即飛到盛綺月的臂上狠咬上一口。
別瞧那只是只小蜘蛛,它是愈小愈毒,是西域一帶的產物,每日喂以毒蟲,久之,自然毒性強烈,一個時辰之內未死,也會成廢人一個。
她瞧見盛綺月忙將手臂周邊穴道盡數全封,冷笑——
「別枉費心機了!還是趁早為自個兒立下遺書吧!」
阿寶聞言,嚇了跳!見他臉色愈來愈白,忙扶住他高大的身軀。
「大哥,你還好吧?」氣惱地轉向她,道:「你到底對大哥做了什麼歹事?是下了毒嗎?快把解藥拿來——」
「要解藥也成。你自個兒過來拿吧!」她拿出一個小瓷瓶來,就等著阿寶去拿。
裡頭是一隻毒蜈蚣,叫它咬上一口,也是同樣下場。
阿寶立即要上前——
「不要!」盛綺月低聲咆哮,臉色已然發青——「她不會給的!」
見阿寶執意要上前去拿,一個狠心,道:「你待我這般好又如何?你早已知我不是你兄長,是曾想殺你的人。即使是現在,我仍是恨你的,恨你的出生毀了盛家,恨親爹選擇了你,卻放棄了咱們。以為我不殺你,便是不恨你了嗎?若是我夠狠心,就該親手殺了你的!」他是不得不作如此宣言,不然她若真上前去,不但他的命保不住,就連她也恐遭毒手。
她的性子像極了十八年前的他!十八年的恨海將他徹頭徹尾改造了。如果說,能挽回一些十八年前的良心與純真,便要極力救她才是。這才是楊明留他下來的目的,不是嗎?
那楊明是早料到毒蜘蛛不肯罷休,否則何以甘冒大險,與仇似海入宮,反而留下他這熟悉宮中的大內高手?無非是盼他對這毒蜘蛛動之以情,說之以理。不過瞧眼下的情勢,只怕是有負楊明所托了——
阿寶咬了咬唇,坦率道:「我是早把你當兄長了,是不是親的,也就無關緊要了。再說,既然義父因我而讓盛家家破人亡,那便該由我來償還了。」語畢,就要上前去接那小瓷瓶。
「啪」的一聲,那小瓷瓶忽地讓一粒小石子打碎,裡頭赫然掉下一隻剛死的蜈蚣。
一名相貌俊秀的年輕人打了個呵欠,從屋上躍下地面。
「難得偷得浮生半日閒,怎麼你們老愛大聲嚷嚷吵我睡個好覺!」那年輕人再打個呵欠,走到阿寶與毒蜘蛛之前,道:「今兒個也算有緣,乾脆我作個和事佬;寶姑娘也不必討解藥了,我看根本是沒解藥。至於這位姑娘若是趁早放棄殺人之心,我作個主讓你平安定出場府,不知我這提議是不是有人接受?如有人接受是最好,我還可以睡個回籠覺。」
毒蜘蛛同那盛綺月不覺心一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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