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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于晴] 阿寶公主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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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6 06:41:20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簡介】

十八年來,  
「他」一直不知自己竟是女兒身!  
投身楊家牧場當牧童,鎮日與牛只對話,  
日子倒也過得自在逍遙。  
待得「賞金獵人」楊明為逃避婚事而回返牧場,  
無意中發現了這「很有意思」的秘密……  
一方堅持自己是如假包換的男兒漢,  
一方卻極盡所能的想讓「他」恢復女兒身;  
這場戰事──唉!有得打嘍!






楔子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文章聲明:
※本文章文學作品均是在網上收集整理的,純屬個人愛好並由廣大網友方便心得討論交流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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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6 06:42:23 |只看該作者
楔子   



  殘破的樹屋裡躺著一個奄奄一息的老人;之所以未死,完全是因為猛提著最後一口真氣——

  他在等,等——

  那個該死的傻小子!

  等了一天一夜了,而那個渾蛋竟然還不見蹤影!

  十八年的養育之恩算是白費了!只伯除了吃喝拉撒睡,那傻小子是再也聞不出任何作為來,教他將來有何顏面見蘭妃於地下……

  他是該死,且死不足惜。十年來為躲仇人造殺,帶著那傻小子隱居山上,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除了偶爾上山的樵夫,那傻小子是再也沒見過其他老百姓。若是他嚥下達口氣,誰來照顧那小子?江湖險惡,豈是他這山野小於所能預料?他——是做錯了吧?

  尤其當他看見由門外飛奔進來的少年即時,心更是一沉。

  他會先給氣死!

  「義父,瞧我捉到了什麼?野兔呢!」十八、九歲的少年即興沖沖地飛奔而來,拎著野兔,用力吞嚥喉問的唾液,像是垂涎什麼美味似地說道:「給義父當下酒菜最好了……」

  老人氣得差點吐血!

  給他當下酒萊?恐伯是這俊小子貪嘴想吃吧!十幾二十年來,哪頓飯不是他做的?但——他都快死了!養育這傻小子十八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要求他掉一兩滴眼淚並不為過吧?

  而這傻小子竟然要他拖著快死的身軀為他作飯?

  「義父?」

  老人努力的吞下心中的怨氣。「阿寶,義父快死了——」

  「少來!」阿寶睜著圓亮的眼珠,哈哈大笑!「上個月義父也說自己快死了,還不是又拖了一個月。」頓了頓,懷疑的瞄瞄老人——「義父,你該不是想不煮飯結阿寶吃吧?」

  「你這傻小子只想著吃嗎?」老人氣得終於吐出一口血。他不會是病,他會先吐血身亡!看他教育了怎樣的皇族子弟啊!

  ——這下子,阿寶可驚慌了。

  「義父,你———偷吃了我採的紅莓?」

  要不然怎麼吐出來的口水全是紅色的呢?他早就懷疑這些年來義父私底下藏了不少好東西。別以為他不知情,每月義父自己下山補貨,總會扛著幾個大壇於回來。裡頭裝的像是水,不過又苦又辣的!姑且不論好喝不好喝,瞞著他藏東西總是事實吧!

  「你這渾蛋!我是教你給氣得吐血!你這孩子叫我怎麼放得下心去見你爹娘——」

  「義父,你不是說我爹娘死了嗎?」難不成義父騙他了?看來是不太能相信義父的話了。

  「傻蛋!我不是告訴你,義父快死了嗎?」老人氣很都掉淚了。

  阿寶眨了眨黑漆的眼睛,然後搔接頭。

  「義父,你真的要死了?」

  「義父何時騙過你了?」

  忽地,阿寶掉下了眼淚,跪在他面前,大聲哭起來——

  「義父,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老人欣慰的摸摸他的頭。「傻蛋,人豈能不死?義父又不是神仙,該死的時候就會死了,你也別太難過——」

  「義父,你死了,誰煮飯給我吃?」阿寶大聲哭喊。

  「唉」的一聲,老人又噴出一攤血來。他——算是白養了這傻小子!

  「阿寶,義父有話跟你說。」老人長歎口氣,算是認命了!縱橫江湖大半生,最後競叫這個傻小子給氣死,實非當初自己所料。

  「義父,你要說的話,阿寶都知道。」阿寶扁扁嘴,復誦一遍:「有生之年,絕不能走進京城半步。還有,不能涉及江湖恩怨,是不是?義父,你也很笨呢,我又沒去過京城和江湖,也不知道它們在哪裡,我吃飽撐著沒事做去那裡幹嘛?」

  「義父是為你好!」老人快氣絕了!只得把遺言簡單交代,免得先教他給氣死了!「等義父死後,你就到山下楊家牧場找個活兒做吧。聽人說楊家主於待下人挺好,能讓他收留你是你的福氣,這輩子庸庸碌碌的過了也就算了。還有,你耳上的金飾是你娘親的遺物,將來再苦再窮,也不能變賣它,知道嗎?」

  至於他的身世,老人考慮了許久,.還是決定不告訴他來得好;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心眼太直了些,要他投身到宮廷的鬥爭中,遲早會害死他,不如平平凡凡的做人家下人,還有一線生機。

  如今回首一生,唯一感到遺憾的就是為了躲避仇家追殺,不得不讓這孩子隱藏性別。十八年下來,只怕連傻小於還當自己是個———

  「義父,去楊家牧場有飯吃嗎?」阿寶打斷老人的思緒。這得問個清楚,免得胡亂答應了,教他給騙了都不知道。

  「有!」老人氣得吹鬍子瞪眼!用力咳了咳,自知大限已到,只怕是再也設法子叫這傻孩子給氣得又叫又跳了!思及此,不覺悲從中來。

  「孩子——」拼著最後一口氣,他要把這天大的事實說出口。

  阿寶見狀,急忙將耳朵貼近老人的嘴。

  「義父,你有話要說是不是?」

  「孩子,義父沒跟你說,你一直是女——」硬是拉不足那口氣。

  更氣人的是,阿寶還喜孜孜的打斷了老人未及出口遺言。

  「義父,我姓呂是不是?老問你我姓什麼,你總是不告訴我,今兒個可好,算你有良心,終於肯告訴我我姓『呂』了。瞧!『呂瑋寶』這三個字說有多好聽就有多好聽——」

  敢情他是將「女」字聽成「呂」字?

  這會兒,不氣死也難了!

  兩腿一伸,還來不及痛斥他,老人終於嚥下最後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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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6 06:44:0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楊主子打關內回來了!」

  一整天,楊家牧場裡好不熱鬧,就聽僕人丫環間傳遞著這消息。

  打從天剛亮起,楊家主子的隨身家僕飛鴿傳書先行通報牧場總管,將裡裡外外打掃得好生乾淨,為的是就是迎接四年未見的主子。

  只見一時之間,牧場上上下下哪個僕人不努力爭著活兒干,就盼楊主於此次北歸能過得舒服。

  正當上上下下忙得不亦樂乎的當兒,好像有人在偷懶呢!

  也虧得工頭左大勇眼尖,眼角一瞄,嘴巴半張,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

  在不遠處,競有個該死的牧童在跟牛吵架?或者聊天?瞧他嘰哩咕嚕的,還踹牛頭一腳——天!想都不用想,還有誰能摘出這種可笑的花招?除了那男不男女不女的新來牧童,還有誰敢罔顧他左大勇的命令!

  那個該死的渾球!

  「喂!那個渾蛋!」

  怒吼聲一場,似乎對自己的威嚴挺有自信的。不過,瞧那新來的牧童什麼反應也沒,是裝聾吧?也許是自己太仁慈了,他想;仁慈到連手底下的人都不聽話!將來要是讓楊主於知道他辦事這麼「不牢」,他的職位還保得了嗎?

  當下一想,決定要好好拿出工頭的威嚴。幾個跨步,就跑到新來牧童面前。

  「呂瑋寶!」他咆哮道,馬鞭緊緊握在手裡。

  「你叫我?大勇。」阿寶抬起服,一臉無辜地問:「該吃飯了嗎?」

  左大勇倒抽一口氣!

  「吃飯!吃飯!你這該死的渾球就只知道吃飯嗎?」左大勇露出極猙獰的面容,自信可以嚇倒阿寶。「叫我工頭!工頭!聽見了沒?是誰准你立呼我的名字?」差點沒活活叫他給氣死!

  阿寶迷惑不解地眨了眨眼。

  「你不是叫左大勇嗎?」

  「對!我是叫左大勇;不過,你得稱呼我工頭!」

  「為什麼?」純然的困惑出現在阿寶臉上。

  「為什麼?呂緯寶,你是存心跟我鬥上了是不是?我是你老大,你是我手下,事實就是這樣!如果你還想繼續做下去,這是你唯一的選擇!」說到最後,他已經是咬牙切齒了。

  天!當初到底是誰准許這小於到這裡幹活的?先莫說他對每件事古里古怪的反應,就拿他那張臉來說吧——

  要不是先知道男人中還有像楊主子那般俊美如女之人,他還當真會以為阿寶女扮男裝,混進牧場裡來。

  一張眉清目秀的臉蛋嵌上一對靈動的黑眸,比他看過的任何姑娘都來得漂亮!個頭也同一般女子那樣嬌小玲瓏,但可曾聽過哪家姑娘口出穢言,舉手投足間如此粗魯的?又可曾聽過哪家千金一天起碼吃五碗飯另還要加消夜?更別談阿寶的胸部比男人還平坦,晚上同夥伴們一塊睡通鋪!是女人嗎?他左大勇敢拿他的頭來路!

  阿寶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

  而且是個傻氣味重的笨男人!

  他只是臉蛋長得好看些,只是眉細了些,只是一雙眼眸比男人明亮些,只是鼻樑比男人小巧些,只是嘴巴長得飽滿些,只是臉蛋小了些,只是——只是他比一般男人秀氣些……說來說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楊家牧場上上下下除了楊主於外,沒一個男人長得比他好看罷了——想到這裡,又惹起左大勇大大的不滿了!

  阿寶這一張好看的臉蛋競惹得楊家牧場上上下下的丫頭們全叛變了。

  有茶有水有點心,哪個丫頭不先奉上給自個兒心上人?偏偏打阿寶來了之後,那群丫頭們全轉移陣地,頻向阿寶示好,甚至拋媚眼!連向來自重端莊的玉兒丫頭都有未婚夫了,還三不五時燉湯熬補藥,往阿寶嘴裡送——

  他左大勇差點活活給氣死!,

  個把月下來,他原有的愛慕者跑得一個都不剩!原因為何?還不是投到阿寶懷中!

  想到這裡,他的怒火更熾了!巴不得執起手裡的馬鞍,打得阿寶鼻青臉腫加屁滾尿流!

  阿寶眨了眨眼,不解他快噴火的表情。

  「大勇工頭?」

  忍住一腔怒火,左大勇緩了緩氣,問:「阿寶,你可知今兒個是什麼大日子?」

  阿寶想了想,搖搖頭。

  「你這傻蛋!」左大勇又忍不住大吼。「昨兒個不是才剛告訴過你們這群傢伙,今兒個是楊主於北歸的日子,楊家上上下下哪個敢不去迎接楊主於?怎麼你這小於還待在這裡?」他用很不屑的眼光瞄了瞄那頭牛。「先前你在搞什麼?跟牛吵架?」

  「它叫阿牛。」

  「阿牛?」

  「就是這頭牛的名字嘛!」阿寶耐心的解釋,沒察覺左大勇那突然暴睜的眼。「咱們是在聊天,是不?阿牛?」

  只見那頭母牛「哞」的了一聲。

  「你瘋了!」左大勇喃喃道。

  「大勇工頭——」

  「叫我工頭!」

  阿寶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你的名字真奇怪。」

  「姓目的l」

  「我叫呂瑋寶。」阿寶糾正他。

  幾乎要揚起馬鞭狠狠抽阿寶一頓!不可否認的,打從阿寶住進揚家牧場後,他的頭髮又白了不少;想他不過三十來歲的年紀,實在無法想像阿寶把他活活氣死的模樣!

  他必須趕走他!否則難保他不會提早走進墳墓,也許墓誌文上刻的還是「活活被氣死的工頭」……

  他必須趕走他!

  只要他能想出個好辦法來。

  遠遠地,就瞧見了那列長長的歡迎人群。

  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馬背上的英姿不曾改變。

  「又是你搞的鬼?」黑馬上的男子輕鬆地問。

  「少爺——」坐在另一匹棕馬背上的貼身僕人不敢抬眼。「是馬總管要奴才飛鴿傳書——」

  「何時你也教他給收買了?」問算是白問了!楊家手下家僕個個忠心,或許該稱之為「自以為是」的忠心!楊明嗤之以鼻的想道。

  放眼望去盡屆楊家牧場,這實在無趣得緊!並不是他有意看輕關外其他牧場的主子,當年本以為整頓牧場會是個相當有趣的挑戰,豈知不過短短一年的工夫,就同那關外裴家牧場、天鷹莊並列關外三大牧場。這下算是沒戲可唱了,整日閒得幾乎要抓起跳蚤!於是乎,將牧場丟給馬總管,拍拍屁股走人,另尋樂子去——

  屈指一數,也已經有四年的時間未回到牧場了!不過現下可沒什麼好玩之事,是不該來的。若不是為了逃避婚事,他是不可能會回到達無趣得要發霉的楊家牧場上。須知,楊家產業遍及中原各地,凡說得出名字的地方,就有楊家的產業。而他,算是楊家的總指揮吧!如果以為他的日子很好過,那可就錯了!在就他之上,還有個楊老太爺,那才是真正的可怕人物:楊家的產業全丟給楊明去管理,他老太爺呢?閒雲野鶴,受到哪去就到哪去,將責任負擔全交給孫子去掌理,亂沒人性的!本來楊家產業也沒啥大問題要處理,楊明是樂得輕鬆,東跑西跑;前年還追著通緝文上的江洋大盜,一路追去南洋。

  對了忘了說明他這些年來也不算白活,好歹掛了個「賞金獵人」的封號蕩江湖。只要哪個要錢不要命的大盜教他盯上,算那大盜倒了八輩子霉,活該去做強盜——總之,只要沾上「有理」的事他總免不了要插上一腳。宜到數月前在某地巧遇了楊老太爺,八成是楊老大爺東看西看這孫兒已大得該成婚了,於是直接下了個命令——不是請求;是命令他去找樁婚事,趕緊成婚生子,好讓他有個曾孫抱。別以為楊老太爺平日隨和親切,若遇上重要事,一個眼色就足教手下嚇死當場!楊家產業遍及中原可不是假,全是楊老太爺一手創建起來的。誰敢違悖他?除非是不要命了!偏楊明當沒聽見,連夜逃之夭夭。

  要他成婚?那可不成!放眼望去,楊老太爺列出來的姑娘家,哪家姑娘不是怯怯弱弱的,活像小老鼠!要她往東便不敢往西,要地跳河便不敢上吊,這樣的女於娶來何用?生於嗎?只怕生出來的楊家子息也是一般懦弱無能吧?

  不過。算算年紀,是該娶妻的時候了。問題是——

  娶誰?

  來說媒的何止上千!可他一個也看不上限。他是可以蒙著眼睛隨便娶一個,甚至在成婚之後,連妻子也不必瞧一跟,還是照樣去過他的流浪生活,這想法倒挺吸引人,只要他的良心先叫狗給吃了!

  「少爺,你該不是在怪奴才吧?」貼身僕人張良汗涔涔地望著不發一言的楊明。

  楊明冷哼一聲,並不答話。瞧著迎上前的馬總管,冷笑——

  「好久不見,你的消息一樣靈通啊馬興!」

  五十餘歲的小老頭精神奕奕地輕笑道:「這是奴才應該做的。」

  楊明冷哼一聲,一躍下馬,叫人將「閒雲」帶進馬廄,才剛要讓馬興斥退這一干家僕牧童,哪知那個「天真無邪」的聲音突然冒了出來——

  「大勇工頭,原來楊主子是個女孩家啊!」

  眾人倒抽一口氣,紛紛找尋那個口出此言的不要命傢伙。

  稱楊明為女孩家?

  那傢伙的確是活得不耐煩了!

  據聞,上一個將楊明誤認為女孩家的肥腦商人已經被丟進錢塘江裡,至今尚未找到屍體。

  楊明冷眼一掃——

  幾乎是躲避瘟疫似的,眾人紛紛讓出一條路來,好逃離那「罪魁禍首」。

  站在正中央的,除了那不怕死的阿寶還會有誰?

  楊明眼一瞇,沉聲道:「過來。」

  阿寶乖乖走了過去,眼底閃著好奇的光采。

  「你長得還真好看呢!」阿寶照實說。

  原以為這牧場的主子應該是個男的,至少就他聽來的小道消息判斷,應該是男的嘛!哪知乍見之下,還真嚇了一跳!這姑娘家長得真是好看,不過又透著點古怪!也許是因為「她」眉間有著一股英氣,也許是因為「她」的眉毛過濃些,更也許是因為「她」的身高比其他女人來算是「鶴立雞群」了些。

  「就一個女孩家而言,長很太高實在不是件好事。」此言一出,眾人又是一陣驚呼!

  阿寶奇怪的看看四周熟悉的朋友。怎麼?他說錯了嗎?

  「『你』叫什麼名字?」楊明問道。

  「呂緯寶。」阿寶得意的說出自己的姓名。

  「少爺———」雖是全身發顫,大勇工頭還是站出來替阿寶求情。沒辦法,誰叫阿寶歸他管,若是沒好好處理,只伯他這個工頭也要被一塊丟進塘江裡去了!

  「少爺,阿寶他——他是新來的牧童,什麼事都不借,你大人大量,可別見怪。改明兒個我好好訓訓他,不然辭了他也行——」就是不要扯到自己身上就是。那個渾球就只會給他找麻煩!

  楊明專注的瞧著阿寶,冷聲問:「你是牧童?」語氣裡儘是不信。

  「有什麼不對嗎?」阿寶仰頭看他。「義父說凡事都要學。雖說我做牧童才不過個把月的時間,可我同阿牛它們相處很還算不錯;你可不能革了我的職,到時我沒事做,可就沒人煮飯給我吃了。」

  聽他的口氣,似乎當自個兒是男兒身?若「他」真是男兒身,他楊明不必等旁人來敲他腦袋,乾脆自己先撞牆自殺算了!

  呂緯寶分明是個女孩家!

  設人看出來嗎?她女扮男裝到場家牧場是何用意?逃家?能吃得了苦嗎?做楊家牧童可不是輕鬆的事,光是晚上大夥兒一起那通鋪

  「你其是牧童?」

  阿寶拍拍胸脯,道:「貨真價實,不信,問大勇工頭就知道啦!」

  「少爺——」

  楊明冷眼一瞪,嚇得左大勇不敢再插嘴。

  「你晚上睡哪兒?」瞄了一眼她的胸脯,的確是平坦得很,若不是他閱人無數,只伯這會兒還當真讓這阿寶結矇混過去。

  「跟大勇工頭他們一塊睡嘛。」阿寶是老實人,有問必答。

  「一塊睡?」語調不自覺地上揚。

  一個姑娘家同一大群男人睡在一塊,豈不自毀名節?

  懷疑的抬起阿寶的下巴,仔細瞧她眉清目秀的。是什麼原因讓她女扮男裝,不避嫌的躲在楊家牧場?怎麼沒人發覺?一個姑娘家再怎麼女扮男裝也是有破綻可尋,那脂粉味是怎麼也除不掉——等等!從頭到尾這姓呂的姑娘家的舉止似乎有些古怪,就像是個男人家似的,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少爺?」馬總管不動聲色地叫喚;瞧楊明奇特的神色,好似——

  「將她帶進書齋。」既然委身牧場多時,其中定有原因。當著大彩兒的面,她是不會吐實的。

  這也好,暫時擺脫那些無聊的日子,為自己找點事情做。最好是有天大冤情——,思及此,楊明不覺唇邊揚笑意,這可叫眾人給看傻了!

  瞧楊主子注視阿寶的眼神——

  分明是以看姑娘家的眼神看阿寶。

  偏偏阿寶又是個男的,難不成?——

  眾人一體,總算知道楊明至今末娶的原因。

  原來楊明他有——

  斷袖之癖!

  楊家書齋向來是眾人禁地,乎日除了打掃的丫環外,是無人敢進一步的。今兒個阿寶算是頭一次瞧見書房到底是個什麼玩彥兒!東張西望半天,下了個結論:這書房比起睡覺的通鋪來說是大得許多,瞧牆上還掛著一幅字畫,上頭題著的正是李白的詩,頭二句便是「我本楚旺人,狂歌笑孔丘」,由此便可瞧出書房主子的個性。

  別以為阿寶十八年來都住在山上,什麼也不懂;他那義父可是打從小就教他識字認字,他自然是不想學字的,要學字不如去打獵;偏偏義父堅持得很,硬是要他背一堆雜七雜八、至今還不知能換幾碗飯吃的玩意兒!他個人以為能吃飽就不錯了,他曾私下發現牧場上除了馬總管念過幾天學堂外,楊家牧場上上下下可沒一人識字!他學認字幹嘛?浪費了那麼多光陰,全是誰害的?

  「呂緯寶。」楊明喚醒他的思緒。

  「你可以叫我阿寶。」到現在他還宜以為楊明是女的。「義父說緯寶乃美玉之名。雖然沒瞧過美玉的模樣,不過應該是好的,楊小姐——」

  「楊少爺。」

  「少爺?」阿寶眨眨眼。

  「我是男的。」楊明沒好氣地說,同時倒也挺納悶這丫頭片子怎麼還沒教他給五馬分屍!

  說來有些可笑;他楊明打從娘胎出生就是一副女相男身的模樣。成長歲月裡,雖還不至於教人當面取笑,可私下人人皆拿他的俊臉蛋作文章;就連親娘偶爾興致一來,拿女裝坦他換上也不是沒有——真是笑話!他楊明堂堂七尺之驅,竟會有人以為他是女兒身,不氣煞他才怪!猶記當年十二歲余,親自護送親娘到廟裡上香,巧遇紈褲子弟上前調戲——結果當然不用說,那群瞎了眼的有錢少爺全教他給扔進豬圈裡吃豬糞。

  打那次以後,他總算有了層認識——既然天賜的臉龐已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但好歹還有個男兒身吧?自此便下定決心勒練武藝,同楊老太爺南來北往奔走。自二十歲過後,更以這建壯漢子的魁梧體格及那眉間豪邁的男兒英氣來去江湖,可再也沒人當他是女孩兒!如今——逼近三十大關的這當兒,竟讓一個小女娃兒指鹿為馬,硬指他是姑娘家!揚明嘴角冷冷一場,若不是今兒個還算心情好,這不要命的小丫頭片子早讓他扔出牧場了!

  哪知阿寶全然不知楊明此時的心緒變化,還不知死活的堅持——

  「不可能!」

  楊明臉色一沉——

  「為什麼不可能?」

  「因為我喜歡你啊!」阿寶天真說:「義父說,男人家喜歡姑娘是天經地義的事。翠珠姊姊說,男人是不可能喜歡上男人的。既然我是個男人,第一眼瞧見你就對你有好感,自然是喜歡你的;而你,當然是個姑娘家嘛!」他是個有話直說的人,不懂得拐彎抹角。打從第一眼瞧見楊明起,也不知道哪條筋錯亂了,一顆心「噗通噗通」的亂跳個不停,就像——就像追了一天的獵物,上氣不接下氣地般難過!就連呼吸也沒於控制,這應該算是喜歡她吧?

  別看也他土裡土氣,在牧場裡個把月的時間也算是耳濡目染了許多。乎日總有三五成群的丫環圍在他的身邊吱吱喳喳的像群小麻雀,淨談些情啊愛的,想不聽懂也難。

  照理說,他應該是喜歡她的。

  楊明差點從椅子上滑落下來!

  「這是什麼歪理?」他驚異地蹙眉。「我可是誠心想幫你的。若不吐實,我可是無從幫起。還有,我再說一次,別再質疑我的性別——我是個男人!」是沒想到會遇上如此膽大的姑娘家。她喜歡他?老天爺!若不是見多識廣,還真不知道這時代的女人什麼時侯變得個個色膽包天,競也敢明目張膽的談情說愛!難不成他真是落伍了?

  還來不及細想——

  楊明這下真教阿寶給嚇住了!這女孩竟以疑惑的眼神瞧著他半晌,然後上前,再上前,伸出手來撫摸他的胸膛。

  「你在搞什麼!」他低吼。

  難不成這丫頭片於是馬總管從醉仙樓裡召來的妓女?想了想,這種「意外的驚喜」的確有可能是那個馬總管會做的事。

  阿寶偏著頭沉思半晌,再朝他胸前亂摸一把,虧得楊明及時抓住她的纖纖玉指,否則還不知她會做出什麼色情舉動!

  時代真是變了,還是他楊明太老了?一直以為自己的作風開明,但如今他可不敢作如是想了,跟前這看似清純的小姑娘竟在誘惑他!

  再度細細打量跟前的小姑娘——眼如銀杏、粉頰嫩酥,仿如芙蓉出水;還有那飽滿誘人的朱唇——是稱不上人間絕色,可那芙蓉似的容顏倒也算得上脫俗出塵。倘若裝扮起來,必另有一番小兒女的嬌俏韻味……咧嘴笑了笑,看來馬總管的眼光倒還不錯,以往逛妓院可也不曾碰過如此清純得醉人的貨色!既然自動投入他懷裡,他也就不必想太多,就當——就當是排遣無聊時間好了。

  想著想著,競瞧見阿寶正用挺奇怪的眼神盯視著他,以另一隻手摸摸他的臉,再回攜她自個兒的臉蛋。』他輕笑一聲,不知她是故作無知,抑或是經驗老道,不妨順著她的遊戲玩便是。

  「傻女孩,你娘沒教過你怎麼應付男人嗎?」他指的是老鴇;順手開始解開她腰間的織帶來。「我娘?」阿寶眨了眨眼,照實說道:「我沒瞧見過我娘,不過,我有義父。」說完,又忍不住摸摸他的臉龐。

  真怪!一個姑娘家的皮膚倒比他還粗糙呢!想了想,乾脆再摸一次也的胸好了,是真的乎坦呢,難不成真是男人?皺起盾頭,正沉浸在不可思議的發現的當兒,哪知楊明正上下其手,不規矩起來了。「你』在幹嘛?」他問,是真的不知道。「你說呢?」他低頭一望,不得了了!「你』在脫我的衣服!」終於震驚的發覺!害他嚇了好大一跳,用盡吃奶的力氣推開楊明。「她」你竟敢脫他的衣服?怒氣一上升,正對上錯愕的服神。「丫頭,你又在玩什麼花樣?」楊明有絲不耐。對一個姑娘家而言,她的力氣倒是出奇的大。順著她的遊戲玩,可不代表事事就聽她的。縱容是有一定的限度,對女人而言,她已經算是特例了。

  阿寶惡狠狠的瞪他,差點沒一拳揮過去!

  「男女授受不親,『你』怎能胡亂脫我衣服呢?」他大叫。

  楊明眼一瞇,語氣嘲諷:「看來馬興給的銀兩還不夠多?或者你喜歡穿著衣服辦事?是我對你有偏見,今兒個是我興致正好,不怎麼在乎你女扮男裝,可別人就不同了——」正想指點她一二,哪知阿寶大一聲,一拳揮了過來。

  他是可以避開的。

  但女人嘛!花拳銹腿的,能打得死人嗎?最多搔搔癢就很了不得了,這拳倒也不必去在意,稍後在她身上加倍「討」回便是。

  他想得倒挺好,可惜料錯了!

  他忘了阿寶力氣大得出奇,沒一會兒的工夫,他的左眼就教她給打得瘀青一塊。

  「我是男人!」阿寶氣死了!「說我女扮男裝,我就跟誰拚命!我可警告『你』,我才不理,『你』是男是女還是我主子,義父說誰敢脫我衣服,就算拼了命也要殺死他!今兒個算,『你』運氣好,受了我一拳還沒倒地,下回再敢脫我衣服,我就要『你』死在當場!」這可不止是威脅。

  想義父生前百般叮嚀,就算是拼了命也不能讓人隨便碰他的,就連洗澡也不能教人瞧見!而『她』競然——氣死了!真巴不得再補上一拳!

  「你究竟在搞什麼花招?」楊明捂著眼睛瞪看她,什麼興致全教她給破壞了。

  要真順著她的遊戲玩下去,沒先被她「玩」死也剩半條命!現下關外的妓女怎地盡出新花招?先莫說她粗暴的舉動,就拿她現下這副男兒相,能勾引得了男人嗎?沒先笑死人就阿彌陀佛了——暫時忽略先前怎會對她動心,楊明開始不耐煩起來!須知趕了幾天的路才回到牧場,本以為可以先好好洗個操,休息一下的——咦!她在幹什麼?

  只見阿寶用力揉了揉拳頭,用盡全力準備揮出。

  「你又想幹嘛?」還是問清楚好一些。

  「打『你』!」她一說完,那拳頭直朝他的胸前而來。

  這回可不會再設防備了,他輕輕鬆鬆的接住她的拳頭。

  「放開我!」他又跳又叫,吃諒極了!怎地沒法子掙脫「她」的力道?

  楊明嘴嗡角上揚——

  「我可設這麼傻。先前挨你一拳,沒理由再讓我白挨。總有什麼做交換吧?小丫頭。」

  「我是個男的!」氣——死——了?沒聽見他一再聲明嗎?一把拉了回來。可不是他自願,而是他力道太大。要不順著他的力氣過去,只怕他一隻臂膀會活生生叫他給扯下來。他惡狠狠的瞪著他,活像要把他給吃了。

  跟他之間的怨是結定了!

  馬興傻呆呆的站在那裡,直到場明射來兩道冷冽光芒,迫使他不得不低下頭,不敢再細瞧衣衫凌亂的阿寶——不過那眼角還是忍不住瞄到場明不顧阿寶抗議,正幫著拉好他的衣襟,替他纏好腰間的織帶。

  他的下巴差點脫臼!這成了什麼世界?目睹楊明長大,原以為他正常得很,設想到他竟對男人有興趣!這會兒不哭也難了,尤其一思及將來楊家於息將在楊明後斷絕……

  兩滴老淚終於忍不住滑落下來!叫他有何顏面去見楊老太爺?什麼時侯見楊明對女子這般溫柔過?設想到今兒個會瞧見他對一個男孩這般的溫柔似水。

  「你少碰我!」待楊明纏好他的織帶,才放開他。這下,阿寶急忙跑到馬興身邊,免得楊明又想欺負他。

  「馬總管,你告訴他,我可是你雇來的牧童,可不是什麼姑娘家!」

  「姑娘家?」馬興一臉茫然。

  楊明瞧見他這表情,眉頭皺了起來。

  「她不是你召來的妓女?」

  「少爺,阿寶是男的。前個把月他到牧場討份差事,我見他力氣不小,就讓他在左工頭手下做些雜事,怎麼會是個妓女呢?」馬興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也許——只是也許,楊明少爺是想女人想瘋了,才會將阿寶當作是女兒身。先前怎麼沒想到呢?該先到醉仙樓找個姑娘來服侍少爺才是:不過還不算太晚,待會兒就手底下的人去醉仙樓——再度俏俏地瞄了一臉氣沖沖的阿寶,也不知少爺是怎麼看的?明明就是個男孩兒嘛,怎麼看成了女兒身?準是想女人想瘋了!

  楊明啞然失笑。

  不是馬興找來的妓女?

  「怎麼?這下子你可信了吧?」阿寶得意地笑著。「不是我說你,男的女的都分不清,還能做人主子嗎?我呂瑋寶同你一樣,可都是貨真價實的男人。倘若再指著我鼻子硬賴我是女兒身,瞧我會不會再放過你!」撂下狠話之後,阿寶跑出書齋,就不信他以後還敢當他是女兒身!

  若是再硬賴他是女兒身的話——他非找他單挑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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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6 06:46:0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懶懶地蹺著二郎腿躺在於草堆上,嘴裡隨意刁著根野草,一雙黑漆的美目忿然地瞪著馬廄上方,擺明就是一副大白天偷懶——坦白說,敢在楊家牧場偷懶,而且還在大白天裡,簡直不把旁人瞧進眼的,至今恐怕還只有一個——

  除了那阿寶還會有誰?

  平日偷懶他還會覺得不好意思,不過,今兒個他可是有理由大刺刺的偷懶!就算教大勇工頭還是馬總管瞧見了,他也不怕!

  誰叫他快氣死了!

  一想起那個渾蛋楊明,他的怒火就忍不住上升。當他是女人?呸!虧他還算有一對漂亮的招於,簡直是瞎了狗眼!

  滿心不悅的想起先前從楊明的書齋氣呼呼跑出來,實在是太便宜他了!敢當他是女人的上下其手——想來就有氣,應該狠狠揍他一頓才是!他渾身上下哪裡有一絲女人味了?以為仗著他是主於,就可以口沒遮攔、胡亂說話嗎?好歹他也是拿勞力換取食物,又不是在這裡白吃白98,讓他隨意叫罵的——

  氣憤之餘,眼角一瞄,一時倒忘了這裡是楊家牧場的馬廄;一瞧見楊明那匹愛馬「閒雲」,一個還不太壞的主意浮現在他腦海——眼珠子轉了轉,唇邊綻出滿意的笑容,一個翻身爬了起來,徐徐踱到正注視著他的黑馬面前。

  「你就是那個渾蛋的坐騎,是不?」他指著馬的鼻子開始大罵:「你知不知道你的主人瞎了狗眼,竟敢說我是女兒身!我渾身上下哪裡有女人味?就連你也能瞧出我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偏他瞧不出,不是瞎了狗眼是什麼?」嘴角扁了扁,續道:「馬總管說他是想女人想瘋了,我看倒不是這個原因。八成是瞧我不顧眼,存心想給我一點苦頭吃倒是其。你信不信?打我第一眼看見他的娘娘腔樣,我還其以為他是個標緻姑娘家——準是如此!怎麼設想到呢?那個王八蛋!準是見我嘲笑他像個姑娘家,才存心找我碴。有這種主子,也算是你的不幸。怎樣?乾脆咱倆合夥對付他好了……」說著說著,竟是愈說愈離譜,愈說愈把這匹名駒當哥兒們似的!瞧他還拍拍「閒雲」的頭,想說服它下回最好讓楊明墜馬,好像它真聽得懂他的話似的。這幅情景真教左大男看呆了!

  甚至於,他驚愕地差點以為自己在作夢!

  他以為他在做什麼?聊天嗎?還是在向那匹馬挑釁?難道沒人告訴過他,楊明的愛馬可不是一匹普通的馬,那可是當年楊明花了一天的工夫才馴服的烈馬!誰要敢近它一尺的距離,准惹得它長嘶噴氣的!要是一個不當心,讓它給花了臉也說不定,更別談這不要命的傢伙竟親熱的同它說話聊天,當它是自家兄弟似的!

  老天爺!

  左大勇一驚,生恰丟了這份工作!試問,若是讓楊明知道他連一個小小的牧童都管不好,讓阿寶接近他的愛馬,他大勇工頭還能在牧場上混嗎?

  為保住飯碗,只好忍住驚懼衝上前;本想一把捉住他的,哪知活該倒了八輩子楣,那該死的阿寶竟忽地低下頭,反讓「閒雲」張開嘴,狠很咬住他的手臂!

  「我的媽啊?」他嚇得大叫。

  「大勇工頭?」回頭一望,阿寶嚇了一跳!不會是來捉他偷懶的吧?

  「你這個渾蛋,快把它拉開,快點!」大勇嚇得又跳又叫,就差沒屁滾尿流!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幾乎可以想見將來廢了一隻手臂的模樣——「獨臂大勇」?他可一點也不喜歡這稱呼!

  阿寶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唇邊綻出笑容。

  「大勇工頭,『阿黑』很喜歡你呢!」

  「你這傻小子!它不是喜歡我,是想吃了我,還不快把它拉開:「他又吼又叫。該死的阿寶!等他自由了,他非好好教訓不可!

  阿寶聳聳肩,拍拍「閒雲」的頭,像是聊天似的叫它放開他的手臂。本來左大勇是想斥責他的愚蠢,哪知說也奇怪,這匹黑馬竟乖乖放開他的手臂,還用鼻頭磨蹭起他的掌心來。

  左大勇看得一愣一楞的!不過還是挺識時務的退了幾步,免得它一個不開心,又咬住他怎麼辦?別看馬廄有柵圍著,它跑不出來,但誰知道又會發生什麼事?

  「阿寶,你——你不伯它?」

  「伯『阿黑』?」阿寶傻氣地吐吐舌。「『阿黑』有什麼好怕的?該讓人伯的是它的主子。大勇工頭,也虧得你在楊明手底下做事那麼多年,一定道他虐待過,說不定連你在他眼裡也成了女兒身,是不?我就說他那個人變態嘛——」

  「閉上你的嘴巴!」左大男嚇了一跳,忙斥責。「這裡是楊家牧場,你可別胡亂說話!雖說我是不怎麼欣賞你,可好歹大夥兒都是混口飯吃,我可要提你一句。第一,這匹名駒是楊明少爺的愛馬,叫『閒雲』,你可別胡亂取個老土的名字。第二,你本就是一副男不男女不女的長相,要不是瞧你沒一絲女人味,我還當你真是個女兒身;不過你若真是女兒身,恐怕也沒人敢要你。」大勇冷笑了幾聲,再道:「不過,也怪楊明少爺會誤會你是女孩兒,哪裡有男人戴耳飾的呢?」話還沒說完,就遭阿寶力揣了一腳,痛得他哇哇大叫!

  「我是男人!」阿寶氣憤地摸著戴在左耳上的耳飾;打他進牧場以來,每每有人瞧見他耳垂上戴著金飾就愛嘲笑他。

  戴耳飾很奇怪嗎?若不是義父生前百般叮吁,要他切記千萬不可拿下這只耳飾,他早扔了它,又哪會三不五時的遭來訕笑。

  不過,對於左大勇那句——若他是女人,恐怕也沒人要她」,他心裡倒挺不服氣的。

  「為什麼沒人要我?」他氣呼呼地問。

  「哈!你還不懂?光瞧你全身上下沒一根大家閨秀的骨頭,有哪家不要命的公子爺會娶你?再說,恐伯你連什麼叫三從四德都不知道呢,會有人要你?我左大勇第一個跑去撞牆!」

  三從四德?

  那是什麼玩意兒?他是認識了不少字,可對女人家的玩意兒卻是一竅不通——不過,他本來就不用懂嘛!男人去懂女人的東西幹嘛?吃飽了撐著沒事做啊?眼珠子轉了轉,忽地暗叫聲不好!他可是來這裡偷懶的呢!偏偏遇上了大勇工頭,那不是給捉個正著了嗎?

  左大勇冷哼一聲,哪裡會不知道他單純的腦袋瓜裡的想法呢?

  「其你走狗運!也不知是哪裡惹楊明少爺開心,先前馬總管要我來找你,說楊明少爺要你馬上去梅園。」

  「幹嘛?」一說起楊明,他就沒好氣。

  左大勇用力拍打了下他的頭。

  「我哪知道!你當我是什麼?傳聲筒啊?楊明少爺肯召見你,是你的幸運,別忘了替我美言幾名!」

  阿寶用力從鼻孔裡哼出一聲。還看不夠嗎?也只不過才一柱香的工夫,怎麼又要見他了?難不成還真當他是個姑娘家?馬總管不是已經向他解釋清楚了嗎?

  八成是想找他麻煩!想了想,是有這個可能。呸!他阿寶是那麼好惹的人物嗎?

  虧義父生前還直道楊家主子有多好!依他看來,不過是個專找人麻煩的渾球!倘若不是是為了三餐,他還會留在這裡嗎?

  「還等什麼?趕緊過去啊!想讓我挨罵?」左大勇在他耳邊用力吼道。

  去就去嘛!誰怕誰?

  梅園乃楊家主於休憩之地。打阿寶進牧場工作以來,可不曾跨進梅園一步;今兒個算是挺幸運的,得以進來一窺全貌——這是馬總管說的,他可不這麼認為。只要有得住、有得唾、有識吃,他倒是不怎麼介意那花園有多美、亭子有多大。礁!還有假山瀑布呢!若能拿來賣錢買換吃也還值得,偏偏只能停在那裡供人欣賞。他向來對美的東西就沒什麼概念,瞧一眼也就算了,若說要欣賞——免了吧!

  直接走到場家主子的臥房前,敲了敲門——算是挺有禮貌了吧?

  「進來。」裡頭傳來楊明的聲音。

  「呸!說進去就進去啊!」他低聲咕噥幾聲,還是推門進去了,免得丟了飯碗!

  這一進去,倒嚇了他一跳!

  「你在幹嘛?」地傻氣地問,一雙美目愣楞的著他。

  「你瞧除了洗澡,我還能做啥?」楊明賊賊地傷笑,全裸的光滑身子正露出大半來。

  原來,隔著繡著松竹的屏風裡頭,有一個裝滿熱水的大木捅;這本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洗澡嘛誰沒洗過!偏偏這楊明將他那光裸的身子塞在那不算小的澡盆裡,存心擺出「旖旎春光」,就不信阿寶不看傻眼。瞧!一條長腿還若隱若現的呢!

  算是犧牲色相吧?就算拿楊家祖宗十八代發誓,他還是不信阿寶會是個男的!她分明是個女的!既是個女兒身,又何以要女扮男裝?問她嗎?恐怕就算打死她,她也不會吐實吧!知道結果是如此,也只有另想他法了,就不信她不承認自己是個女兒身——

  想起她才出書房門不久,他的一顆心就全懸在她身上。既然不是馬興叫來的妓女,可她到底是什麼人物?聽馬興提起,她在這裡也做了個把月的牧童,難道設人認出她是個女兒身嗎?——想到馬興,他的嘴角不自覺的揚了揚。

  那馬興以為他想女人想瘋了,自以為貼心地去找來醉仙樓的姑娘。說也奇怪,這本來也沒什麼,幾個月來為了躲楊老太爺,不近女色也滿久了!馬興找來的姑娘,無論哪方面皆屬上上之選,偏偏他——

  競對她沒什麼興趣!

  楊明對女人沒興越?

  那可是天大的笑話!偏今兒個,笑話頻頻出籠——才剛摟那姑娘入懷,不知怎地,竟對那濃郁的花香粉味反感起來;是可以當作沒聞到,但就是不知中了什麼邪,一瞧見那濃妝下的花容月貌,忽地什麼慾望也沒了,匆匆叫馬興賞了她幾兩銀,便讓她走了。

  他可不承認自己在看那妓女的當兒,腦裡想的是那個女扮男裝的阿寶!

  準是對她女扮男裝的事兒太過有興趣,反倒對其他事失了胃口;除了這種解釋外,還能有什麼更好的說法?

  所以,先解決阿寶這事要緊。坦白說,他心裡也有幾分捉弄她的意味。瞧她一張俏臉,分明是個女兒身,偏性子倔得很!這種姑娘倒是少見,能幫她一分便是一分,不過在那之前嘛!嘿嘿!就是想先逗她一陣。瞧她氣呼呼的模樣,就教他忍不住打心坎裡疼——不!是好笑!蹙了蹙眉,疼她?沒先笑死他就不錯了,這種莫名的情緒可以出現在任何男人身上,可他?別說笑了!

  「喂!你洗澡干我什麼事?叫我來幹嘛?」阿寶沒好氣地直瞪著他問。

  「過來。」他擺出主子的氣勢。

  且是心不甘情不願,可阿寶還是緩緩走了過去。

  楊明面無表情地道:「替我刷背。」

  「刷背?」他大叫。

  「你聽不見?」

  「我耳力好很很!」

  「還不動手!」

  所謂男女授受不親,只要是個女的,早該羞得遮住臉,轉身跑出去——這本是他的小小陰謀;就算是女扮男裝的姑娘家也該會懂的,屆時還怕她硬說自己是個男人嗎?

  可他料錯了!

  阿寶非但沒有羞得遮住臉,反倒大搖大擺的走了過來。他怔了怔,這年代的姑娘還真膽大如斯,下一步該不會真幫他刷背吧?

  好歹她也是個黃花大閨女呀!

  」刷子在哪?」阿寶翻著白眼,走到他面前,氣呼呼地問。

  「你——」一時啞了,無言的遞出刷子。

  這到底是什麼時代?還是他楊明落伍了?沒看錯吧?一個姑娘家競無視男人全裸的身於?至少臉也該紅一下吧?或者真是他搞錯了?

  不!她定是個女兒身!也許只是膽子大了些,但好歹禮教條文上說得清清楚楚,幾千年來不曾改變過,這小丫頭果真是個異數!或者是她男人見多了?不!這想法迅速在他心底被否決。想她先前在書房時的天真無邪,恐伯連他要對她做什麼她都不知道!但如今見到男人裸身又不尖叫,這又是何原因?

  他哪知——

  阿寶真當他自己個兒是男人,男人瞧男人,自然沒什麼好臉紅尖叫的。尤其他還挺藐視楊明的;胸前平平坦坦,哪像他還有兩塊肌肉!那是當然的羅!他自幼在山林裡生長,與野獸為伍,整天在樹上蕩來蕩去的,練武出來的身材豈是楊明所能比?要不是義父堅持他得用布條纏在胸前,免得有人感到自卑,否則倒要教楊明瞧瞧什麼才是真正男於漢!

  刷背?哼!若不是睡在他屋簷下,早把刷子朝他臉上扔去!

  「阿寶,你——今年幾歲了?」

  「沒有十九,也有十八了吧!我才不像你這種有錢少爺,沒事做天天記著幾歲啊!」暗地裡咒罵他,還愈刷愈用力呢!

  」可有兄弟姊妹?」

  「沒有。幹嘛?身家調查啊?」用力的刷刷刷,就不信不能將他刷下一層皮來。

  楊明連疼也不喊一聲,也算他的皮夠硬夠厚,否則照她這種刷法,遲早會將他的背刷得慘不忍睹!早該想到她雖是女兒身,力氣可不是普通的大。

  揚了揚眉,他故意道:「倒也不是身家調查,阿寶——」忽地轉過身,從水裡站了起來,潑了阿寶一身水。

  楊明頗興味地瞧著她有何反應。

  這會兒,該尖叫了吧?並不是他有暴露的嗜好,而是愈是難解的結兒,他愈想去解開。這丫頭硬說自個兒是個男孩,這會兒總該承認了吧?雖然愈覺自個兒挺像暴露狂的,可好歹也是為了這丫頭——她該不會真當自個兒是男孩吧?

  只見阿寶終於如他所願的大叫一聲——

  「你弄濕我的衣服了啦!」那可是他的一百零一件呢!

  「賠你一件便成。把掛在屏風上的衣服拿給我。」楊明忍不住歎息。

  敢情站在這裡半晌,她連一眼也懶得瞧,就只管自個兒濕掉的衣衫?

  阿寶氣呼呼的瞪他一眼!心不甘情不願的將屏風上的衣服扔給他。什麼嘛!有錢就了不起啊?真巴不得狠狠揍他一頓!以為他身材好嗎?他是沒瞧過他的,要是瞧過他的,保證讓他嚇得屁滾尿流!

  楊明當著他的面換上衣衫,而阿寶偏不愛瞧他;反正這房裡什麼東西都比他好看。

  「丫頭——」用力咳了一聲,改稱:「阿寶,你多久沒洗澡了?」

  「你管!」

  「既然衣衫都濕了,反正這水也不算髒,就准你在這裡洗了吧。」說得像是天大的恩惠似的。

  用他洗過的水洗澡?阿寶差點沒朝他吐口水!偷偷瞄一眼那挺乾淨的溫水,是很想洗個澡,平常洗澡都在半夜跑到溪邊洗冷水浴,天知道他有多久沒好好洗個溫水澡了!要不是義父的叮吟,早跟其他牧童一塊洗了,還用得著跑到溪邊洗嗎?

  楊明心懷不軌的笑了笑。魚兒算是上鉤了!瞧她受到誘惑的樣兒,這下於還能不知道她是男是女嗎?並不是他沒自信斷定她是個女兒身,實在是見她先前大氣不喘瞪著他的模樣,令他不懷疑也難。或許,只是或許,這丫頭片子真將自個兒當作是男孩子。

  再咳了咳,輕笑道:「阿寶,你大可放心,沒人會隨便闖進這房裡來,你愛洗多久便洗多久。」若有似無地走近她幾步,用衣袖拭去她臉蛋上的水珠。「或許,你也需要我替你刷背?」低沉的聲音分明是在挑逗她。

  可她單純得一點也聽不出這弦外之音,只是覺得與人靠得這般近,似乎有點古怪,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須知,乎日跟大夥兒工作,哪分彼此你我的,晚上一個通鋪唾五、六個牧童,擠來擠去的也算習慣了,怎麼今兒個?

  好怪!

  真是奇怪!一接近楊明,全身的雞皮疙瘩差點沒掉了一地,就連頭皮也發起麻來。他是怎麼了?

  「怎麼啦?不說話就是默許了?」楊明咧嘴笑了笑,竟未經她同意,開始解她的衣衫。說來好笑,為她輕解羅衫是第二回了,算是挺——有緣的。

  「你幹嘛?」一回過神,差點撞到他懷裡去。沒送給他一個熊貓眼就不錯了。

  「替你脫衣服,不然如何洗澡呢?」他手扔不停的邊說道,才瞄到裡頭一解的白布,就讓她用力拍開手,躲到一邊去了!

  敢倍這丫頭沒穿肚兜?真夠大膽的了!至於那纏在身上的白布——眼角一瞄到她乎坦的胸部,不難想像這丫頭在身上的白布是做什麼用的。這會兒,他可更有興致瞧瞧她的身材是如何曼妙了!邪氣的笑意悄悄的爬上他嘴角。

  「我可警告你,你再碰我試試看。有你好受的了!」氣死他了!

  顯然不當她的威脅是回事,他再逼近一步。

  「怎麼?我不能碰你?咱們都是男的,至少我是男的,你——應該也是個男的吧?」他戲謔道。

  「不是應該,是貨真價實!」他大叫。

  「既然同是男兒身,身體上的接觸倒也不顯得什麼了,是不?」

  刻意將她逗至牆角,一雙鐵臂環在她兩旁,溫熱的氣息噴到她臉蛋上。老實說,是有點捨不得離開她,她身上的味道是那麼清爽好聞;並不是說旁人有惡臭什麼的,也不知為啥,就是挺喜歡她身上的味道。

  「呸!我怕你不成!打我一瞧見你,可就一點好感也沒。我可警告你,我是恨死人家胡亂碰我,管你是男是女,好好一件衣衫要是讓每個人都來碰一下,不到一個月,我就要穿補釘的衣服啦!別碰我了,不然我可要翻臉了!別以為你是牧場主子,我可不吃這套的!」敢情不是因男女有別不讓他碰觸,原來是為那件半舊衫於。

  楊明這下真哭笑不得了!

  幾乎有八成把握了,這丫頭片子是真當她自個兒是男兒身先前也曾詢問過馬興這丫頭的來歷,僅知她只有一義父而已。難道義父不曾告訴過她,她是個女兒身?或者,為了什麼原因要將她當男孩撫養?

  「喂?我說的話你聽見了沒?」

  「不聽見也難。」忍不住歎息,本想退開身於,忽地瞥到她小巧的左耳垂上戴著金飾,怔了怔,不理她的抗議,細看那刻有龍形圖紋的小小金飾;上頭用著米粒般大小的瑪瑙作成金龍的一對眼球子……

  「丫頭——」

  「我是男的!」推都推不開他,氣死他了!只好用言語頂檀他、

  抬頭看他一眼,輕經「咦」了一聲。他又怎麼了?瞧他先前的賊笑能活活氣死人,怎麼現下又蹙起一雙濃眉,活像有人欠他十萬八萬銀兩的——他可不記得欠過他錢,想討債也別想從他身上討去!

  「這耳飾你是打哪來的?」口氣挺嚴的。

  「憑什麼要回答你——」頓了頓,看他冷硬的臉龐,改口道:「好吧,說就說嘛;這打小就掛在我耳上,怎麼?你喜歡嗎?這可是千金不換的,全天下僅此一隻,想要?門都沒有!怎樣?這答案你滿意了吧?」

  「從小便戴在你身上?」不該是如此的。

  須知在這朝代,龍乃帝王獨有的微號,是專制權威的象徽,嚴禁一般乎民百姓衣衫或首飾上繡刻有龍圖。這丫頭膽大包天,競戴刻有龍形圖紋的耳飾!依馬興說起她的身世,是生長於山林,又哪有瑪瑙如此貴重之物?

  細看之際,刻工倒是挺精巧的;莫非她不是普通平民出身?抑或者這金飾是她義父拾來?否則該有一對的,怎地現下只剩一隻?

  「丫——阿寶,另一隻金飾在何處?」不知怎地,竟盼她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跟你說過,全天下就僅此一隻。我又不是姑娘家,戴一對耳飾做啥?又不是愛漂亮。倘若不是從小就戴著,我早拿下這女人家的玩意兒,你可別喳喳呼呼,到處告訴人家,否則就有你好看的了。」

  楊明瞧她倒真不知這金飾來歷,若硬逼她拿下金飾,恐伯會適得其反。所幸,這金飾倒也挺小,若不細看,是看不出其中圖騰——思緒翻轉半響,先哲擱下金飾之事,就盼這丫頭是平常人家出身,而那刺眼的金飾只是拾來的玩意兒。至於他會如此盼望的原因,一時倒也懶得探究就是。

  換了副懶洋洋的笑容,存心逼迫她似的,問她:「你倒是洗不洗?」

  她吞了吞口水,受到誘惑似的瞄瞄那桶水,忍痛的搖頭。

  「不洗!」

  「不洗也罷。」他故意說道:「那你就將那澡盆給抬出去吧!」

  她懷疑地瞧著他,問:「你呢?」

  「我自然是要去巡視牧場,想來也要花二、三個時辰吧!」他揮了揮手。「把這澡盆抬出去,就沒你的事了。你去做自個兒的事吧!」語畢,竟真的走了出去。

  他險上可是掛著得意的笑容。

  阿寶想了想,再想了想。須知,梅園乎日沒人敢闖進來,更別談楊明的臥房;加上他一去就是兩個時辰,不如——

  反正不會有人看見的,他說服自己。

  沒多久,他即迅速脫下衣衫,解下纏在胸前的布條,跳進木捅裡,病痛快快的洗個溫水澡兼戲水!最好將水珠子濺得屋裡到處都是!讓楊明瞧瞧老愛欺負他的下場!

  不是女人嗎?

  楊明唇邊揚笑意;在外頭打了個轉,使走進通住房裡的密道,隔著輕紗瞧見的是姑娘家的身子,倒也不算挺豐滿,是纖儂合度吧?由清純的臉蛋溜到可及之處,這丫頭有副好身材,若是此時闖進去,她還有話說嗎?

  雙臂環胸,竟站在那裡瞧了好半晌;本是想確定她為女兒身,便俏俏離去的,可現在卻移不開雙眼——忽地,唇邊笑意隱沒,心中警鈴大作!

  他是怎麼了?該不是對她有興趣吧?

  蹙起眉,試圖理清心裡的思緒。半晌之後,他確定了!他對她的確有興趣,而且不幸地,不單只是對她身子有高度的興越。

  非常的不幸!

  他再度喃喃詛咒。

  七天,轉眼即過。

  不過,對阿寶來說,他可是嘔死了!不!不!是生不如死比較恰當。也不知到底是走了什麼霉運,從楊明一回牧場,他就再也沒好日子過。

  所謂沒好日子是指——

  打楊明回牧場的當晚,他在蘭院的通鋪睡得好好的,雖然又教人給踹下床來,但起碼還睡得挺熟。哪知不過三更天,門「咚」地一聲被推開,站在那裡的不是楊明還會有誰:還拿一副震驚的模樣瞪著他。

  怎麼?沒看過人睡覺是不?正要破口大罵幾句,誰知他一臉怒氣的拎起他來,不理他的抗議,當著眾人面前,一路拎著他切梅因——幹嘛?去睡冷地板!

  早該知道他沒什麼良心,拎他也回梅園就想整他。猶記得當初問他要帶他去哪裡?他冷眼一瞥,話也不說,直接帶他到他的房裡,扔他到冰冷冷的地板後,才丟下一句:「從今以後,你就睡在這裡。」語畢,他自個兒就躺在床上睡大頭覺,連棉被也不施捨一條!

  不是有仇還會有什麼?幸虧他一路抱著暖被不放,否則豈不早就凍死!仔細想想任誰都能瞧出他討厭他;先是硬當他是女人,後又如此對他!從今以後!那豈不是探明只要在揚家牧場多待一日,就得多睡一日冷地板?真是恨死他!

  她哪知,打小還沒人能惹得楊明又驚又怒的。

  本來以為她女扮男裝還知節制,豈知半夜忽地想這丫頭片子該睡何處?總不能跟丫去一塊睡吧?掛心之餘,召來睡眼惺忪的馬興問個詳細,才知那丫頭竟同一群漢子睡一間房!當下差點沒讓他氣得吐血!匆匆忙忙地闖進蘭院,也不及紉想她睡哪間房又關他何事?冷服一瞪,拎了她便走!

  事到如今,恐伯他的揣測成真。她是真當自己是男孩兒!既是如此,又是誰灌輸這種觀念予她?難不成從沒人發現她的女孩身?倘若再讓她與一樣漢子同處一室,也不必等到人家發覺她是女兒身,他就先給活活氣死了——不過說來倒也奇怪,怎麼一瞧見阿寶窩在那群男人堆裡,他心裡就有氣?也許是氣時代變了,連一個好女孩都閣顧禮教?這倒是可以解釋他為什麼會氣惱的原因,雖然有些牽強。

  當然,惹得阿寶整日一張臭臉的原因還不僅於此。

  他自認將牧童的工作做得挺好,雖然泰半時間都在偷換,可好歹也有盡心盡力過。但楊明回來後,他又落得什麼下場了?

  回來的第二天資早,就當眾面宣佈擢升他為貼身家僕,連意見也不曾詢問過他一句。

  貼身家僕?

  所謂貼身家僕就是早上來打水給主子洗臉,伺候主子更衣洗澡,更甚者,只消他勾勾手指,就算是再忙也得暫且擱下工作;去聽候地的差遣;要是他一個不開心,頭一個倒霉的就是貼身僕人!

  換言之,現在想再偷懶?門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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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6 06:47:29 |只看該作者
  「呂瑋寶!」吆喝喚回他的神志。怎麼?連休息一下於也不成嗎?

  回過頭,正想狠狠白他一眼。可知現今每晚總要暗自咒罵他一番方能入睡——忽地,一記結實的拳頭迎面而來,差點打斷他的鼻粱,痛得他倒地不起!

  「姓呂的!有種是個男人,就給我站來,咱們再打過!」原來不是楊明在叫喚他,而是牧場裡的牧童。

  阿寶認得他;是大他幾歲的小陶嘛!乎日待人還不錯,他可不記得有招惹過他啊!

  「怎麼?敢搶我的女人,不敢承認嗎?」

  「誰搶你的女人了?」阿寶受辱似的大叫。最近是怎麼了?惡運連連!

  「還說沒有!」小陶憤怒地拖起他。「玉兒是我的未婚妻!如果不是你這娘娘腔的男人,她又怎會變心?」語畢,又是一個拳頭擊來。

  事已至此,他又不是聖人,誰打他,他就打誰,文雅一點的說法就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這可是義父說的。從小到大,還沒真的打過人,如今逼得拳頭相向也算是小陶他活該。一聲大叫,就衝向小陶,兩個糾纏的人影滾在地上,一會兒這個按揍,一會兒那個挨揍,就端看誰的本事大——

  「你敢搶我的女人!」

  「我整天作牛作馬,連偷懶的時間都沒有,哪有餘力去搶你的女人!」

  「她說她要嫁你,你這個渾蛋!」

  「嫁我?」阿寶震驚之餘,忘了防備,反教小陶奪得先機,先送兩拳過去再說。

  「夠了!」不知何時,楊明出現在他們面前,一把扯開眼前打得你死我活的二人。

  「不夠!他打我!」阿寶受委屈的大喊:「無緣無故的打我,還有天理嗎?很疼的,你知不知道?」他捂著受傷的臉頰抗議。

  楊明注視她可憐兮兮的表情,嘴角不覺一場。認識這丫頭的時間也不算短了,還是頭一回瞧她似女兒家般的我見猶憐。

  「把手拿開。」他說。

  「幹嘛?」

  「看傷口羅。」

  「不要,一定難看的。」他喃喃地抱怨著,還不時投給小陶一個自認很惡毒的眼光。

  楊明差點掩嘴偷笑了。

  用力咳了咳,故作嚴肅道:「怎麼?說你像個女人,你還不信?什麼時侯跟那些娘們一樣,開始注意自己的『美貌』了,恩?」

  阿寶一聽楊明舊話重提,一個憋不住氣,乾脆放下手,讓他細看腫起的臉頰。

  「誰說我像娘們了?瞧就瞧,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可誓告你,以後你再敢說一句我像娘們,你就等著好看!」仇是愈結愈深,哪天在他俊俏的臉龐上劃上一刀,瞧他會不會大驚小怪的——

  一見到她腫起的臉頰,笑容就打楊明臉上消失。他的濃眉拱了起來,將她下巴抬起紉瞧,怒氣不覺佈滿他眼底。

  「誰先出手的?」他冷聲問。

  「他!」阿寶指著小陶。

  在他心底可沒有什麼有難同當的觀念,誰先出手誰就該受罰,最好楊明秉公處理!若是因瞧他不順眼,而有私心,他定要他好看!例如,在他飯裡放些巴豆什麼的,當貼身僕人就是有這個好處,要害主於特別容易。應該先威脅他一番,免得他詢私才對。

  「小陶?」楊明冷冷地轉身注視小陶。

  「楊少爺——你來評評理!我把未婚妻拱手讓他,讓我打一頓算是便宜他了——」小陶想起這件事就氣,一時也顧不得楊明對阿寶寵愛有加。

  這是大夥兒早就知道的事。打楊明一回牧場,就謠傳楊明之所以末娶妻生子,乃因有斷袖之癖,而那對像想當然耳便是阿寶。瞧阿寶本是一介牧童,如今成了他的貼身僕人,實不難想像其間的緣由,難怪最近阿寶愈看愈像女人——

  「誰說我要娶玉兒姊妨了?」阿寶不得不抗議。

  並不是他不喜歡玉兒,而是——該怎麼說?他喜歡玉兒姊妨跟喜歡其他丫環姊姊的心理是一樣的。如果這樣使要娶回家,那試問,是不是所有丫頭都要娶回家了?更甚者,他根本就不想娶妻。

  「你不娶?」小陶怒火上揚,眼見又要衝上前扁他。「玉兒喜歡你,你就該娶她!怎麼?這可是你的榮幸!你若不肯,就算押你去拜堂,我也照樣做!」玉兒可是他從小呵護到大的青梅竹馬,他疼得像寶,阿寶竟當成草!若不是楊明在場,他真會打死他。

  「阿寶不能娶她。」楊明冷靜地說。

  小陶不服氣地瞪著他。「阿寶是個男人,遲早該娶妻生於。玉兒那丫頭有什麼不好?雖是丫環,可好歹也是冰清王潔的好姑娘,憑什麼阿寶不能要她?」

  憑什麼?

  就憑阿寶是個女兒身!

  該死了!瞧他把自己弄進什麼泥沼裡?憑什麼要他為她想個理由,而她大小姐還傻呼呼地站在那裡?事到如今,不得不說服自己,這可是為玉兒丫頭著想。試問,若洞房花燭夜瞧見自己傾慕的男人競是同她一般的女兒身,那後果恐怕不是哭死就是上吊自盡!他當然得盡力挽回這種悲慘的局面吧?想想,這也不失為一個好理由。

  這下,他終於找出為什麼堅持帶阿寶走的理由了,這的確能說服他自己。

  「是叼!為什麼我不要她?」阿寶偏愛跟他拌嘴。

  微微一笑,他道:「今兒個大早,我接到飛鴿傳書。老太爺為楊月找了門好親事,就定在下個月月底。自然,做大哥的我,該去瞧瞧,是不?」他必須回去,畢竟楊月是他唯一的妹妹。至於楊老太爺的逼婚——依他的聰明才智,還怕閃不過嗎?

  「但她成親關我什麼事?」阿寶一頭霧水,小陶同感的點頭。

  「你是我的貼身僕人,忘了嗎?」

  「那又如何?」

  他的笑臉上有絲促狹,笑道:「你必須跟著我走,無論到哪裡;這是你的命運,阿寶。」


第三章   


  「高昇客棧」算得上是京城近郊一帶的老字號;兩層樓高的建築,佔地約莫兩甲地。據說已有幾百年的歷史,由一姓李的人家經營,算是家族產業。一進了京城,僕人張良先至「高昇客棧」打點後就直奔楊府通報;而那楊明同阿寶則一路慢騎行來,欣賞明媚春光。

  這是誰的主意?

  不消說,肯定是楊明的私心——存心想虐待他羅!

  想來就有氣!那日匆匆連包袱也來不及收拾,雖然沒幾件好衣衫,但好歹也能遮風避雨的!那渾蛋楊明只拋來一眼,瞧見他半舊的衫子,搖了搖頭,拖了他便走,能不氣嗎?氣死他了;以為他同地一般的有錢嗎?害他連日來只能穿著同一件墨綠衫子,難受死了!

  更別談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這幾日,非得露宿荒郊野地;這倒也沒什麼,反正他打小是在山林裡長大的,睡在野地也是常有的事。可楊明那個王八蛋還硬當他是干金嬌嬌女似的,說什麼夜裡有黑狼,堅持睡在他身邊!瞧他一臉邪笑,教他心裡就直發毛,乾脆自個兒當著地的面爬到樹上去睡,不理地一臉的愕然。

  當然,讓他憤怒的原因不僅於此。好歹他也是個男的嘛!可楊明動不動就愛上下其手,一會兒摸他的臉,一會兒又拍他的屁股,再不然就是摟著他,噁心死了!男人抱著男人,真想送給他一巴掌,讓他瞧瞧他是不是好惹的人物!而他真的如此做了,只不過楊明不當回事,輕輕鬆鬆就接住他送給他的拳頭。真巴不得起他睡覺之際,將他砍成八大塊

  到了「高昇客棧」,楊明一拉繩,下了馬,瞧阿寶露出咬牙切齒的俏模樣,嘴角揚起笑意——

  「在想什麼?」輕柔得可疑。

  「在想怎麼把你砍成八大塊?」

  楊明大笑——「想到了嗎?小寶兒?」

  阿寶抬眼一瞧客棧已到,於是跳下馬背,然後狠狠的瞪他,真巴不得揍去他一臉邪笑!

  「我可警告你,別再用那噁心兮兮的稱呼我。我可是男子漢大丈夫,這種稱呼是污蔑了我,聽清楚了沒?」沒錯!最可恨的就是老叫他什麼「小寶兒」,雞皮疙瘩都掉一地了!

  楊明只是一臉笑意,讓店小二牽了馬去;就要牽起他的手走進客棧,哪知阿寶避他如避蛇蠍,閃了開去。

  「怎麼?怕了嗎?」故意逼近她。

  「伯?誰怕了?」阿女氣呼呼地說,仍是避開他,獨自跑進客棧裡去。

  一定是仇愈結愈深,每回他一靠近他,他老得臉熱心跳的,不太好受。哪天一定要找個機會,狠狠報復他一下!不然照這樣下去,豈不遲早被對他的恨給激出病來?

  想歸想,一進客棧,他可好奇極了!須知打小就沒走出山裡,這奇異的景致還是他頭一道見到。客棧裡零散地擺著桌椅,各形各色的人都有;有身穿華服的公子哥兒,有文弱書生,也有佩著劍的俠客、普通人家的百姓,不過好像有一點不太對勁唷——

  「怎麼沒有姑娘家?」

  「好人家的姑娘是不隨便拋頭露面的。」楊明解釋,趁著她好奇的東張西望之仍時,「明目張膽」的握住她的柔荑。

  平日他可是不輕易吃女孩豆腐的,但阿寶是個特例,與她相處時就是愛逗她,瞧她氣很臉蛋漲得紅紅的,就是一個樂趣。不過說來奇怪,練武之人當防人防心,同人保持一定距離是基本知識,偏一遇上阿寶,這不成文的規定可就教他給打破了!瞧他三不五時就樓她抱她,吃豆腐嗎?初時有心逗她,而今——只伯是上癮了!

  「為什麼男人家就能拋頭露面?」他問。

  「自然是傳統禮教下的結果。」瞧她一臉困惑,早習以為常,為她作解釋:「能在大街上拋頭露面的姑娘,自然不是好人家的閨秀;既是如此,也就不必奢望正經的男人去提親——我說,小寶兒,每到一處,你老有滿肚子的問題發問,雖然我有問必答,可也不能當我是免費夫子,起碼也得要給我一點甜頭來嘗,是不?」說得好像是妓院裡的龜公似的,油腔滑調!就是愛逗她!

  改明兒,待楊月成親後,便無事一身經,幾時就可帶她遊遍三江五嶽,讓她瞧盡天下美景——這心思倒有些新鮮,想他楊明向來獨來獨往,怎麼忽地想帶個不情願的同伴在身邊?這倒值得深究!

  阿寶眼球於轉了轉,疑惑道:「你是說,好姑娘是不隨便在大街上的?那她們平日都待在哪兒?」

  「家裡羅。」

  「一輩子都待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倒也不是。一生中總有一次會走出自個兒家的。」所謂一生中僅此一次,便是從自家走到夫家。沒細說清楚的原因是瞧見掌櫃已快步走來。

  「楊少爺!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吧!天字號房正為你留著,你打算住多久就多久。」掌櫃堆滿笑容。誰叫楊家在這方團百里之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尤其楊明為楊家長孫,不必等將來,現在就承楊家所有產業,自然要好好巴結一番。

  「只住一宿。明兒個起早就要進城門。掌櫃的,最近京城一帶治安還好麼?」楊明隨口問道,限角瞥到角落的幾名大漢。「賞金豬人」的封號也不算白得,只消一眼,便認出七八分。

  不過,讓他感興趣的倒不是那幾名大漢。打一進客棧,便注意到坐在那幾名大漢後頭角落裡的男子一身肅黑,陽剛氣的臉龐上一道刀疤沿著鼻樑劃到左頰,雖不致嚇住一般百姓,可限裡那股肅殺之氣就讓人不由自主的退避三舍!瞧得出他是盡力在遠掩那股江湖味,倡與生懼來的威勢洩了底。瞥了一眼那人腰際的束帶與左手拿杯的姿態,應是慣用軟劍的左撇於,就不知是敵是友。沉吟半晌,心裡多少有些警覺;是友的可能居少,這是直覺。那男子的眼神似寒冰,沒余留多少情感。不過這例也無妨,倘若沒什麼交集,也不必去在乎太多!江湖生活便是如此,不干自個兒的事最好少管,除非他做了什麼罪大惡極之事,否則對他這個「賞金獵人」而言,倒也沒多大用處。

  「好—也不能算好。」掌櫃打斷楊明的打量,特意放輕音,拉楊明與阿寶到—旁去,免得讓人聽見,搞得人心惶惶,那可就不妙了。

  「楊少爺你有所不知,最近京城一帶出現七、八個蒙面大盜,專劫富商公子哥兒。據說前二天,京城首富的莫老爺就讓那幾名大盜給搶了。報官嘛!你也知道衙門那幾個捕快的份量。所以,現在身上有錢的公子哥兒也不敢隨意出門,客棧的生意自然也就一落千丈。以往還好,聽說有個什麼獵人的,專捕那些惡犯賺銀兩,可現下也不知他老人家跑到哪裡去了,唉!」掌櫃搖搖頭。「街上的皇榜貼著賞銀起碼五百兩,偏偏就沒人有那膽量為民除害。楊少爺,既然你只在這裡住一宿,我不妨也先提醒你,趕明兒趕早,一等城門開,你就馬不停蹄的趕回貴府,免得路上一耽擱,教那幾個大盜遇上,搶錢也就罷了,倘若失了一條命,那可就划不來了。」也算他心地好。

  楊明微微一笑。

  「我先謝了。掌櫃的,咱們不在樓下用膳了,待會兒送幾碟小上去就成。」瞄了一眼摸著肚皮的阿寶,歎息。他瞭解她的「肚量」。「不,送:三人份的飯過來。」也挺奇怪她是怎麼吃也吃不胖。

  「那沒問題。我二愣子帶你倆上樓安歇。」李掌櫃大呼店小二的名字,在夯的阿寶可早已聽得頭昏腦脹。

  原來山下有這麼多奇奇怪怪的事!本來在牧場工作挺單純的,倒也覺得自由自在,可一跟著楊明出來——老天爺!竟還有人會搶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呢;可既然不是他的,又為什麼要搶呢?銀兩不夠用嗎?想他整日工作,偶爾偷懶,可還是很溫飽的,從設想過銀兩夠不夠用。搶銀兩有必要嗎?正想抬頭詢問無所不知的楊明,豈知他的嘴角含笑,早就盯著他了。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待會兒上樓,自會滿足稱的好奇心。」

  「楊少爺,樓上兩間房保證是上房——」

  「同住一間。」

  「為什麼?」阿寶不滿的大叫:「我才不要又睡地板呢!很冷的,你知不知道?」

  「我沒說你要睡地板。」

  阿寶認真的點頭。

  「總算你還有點良心。今兒個該換你睡地板了。」

  楊明失笑。顯然這丫頭還分不清波為主誰為僕。不過,是否不打算同她說清楚;眼角再度瞄到了角落的幾名大漢。

  他從腰際拿出一錠金子,彈指一拋,正落在掌櫃手裡。

  「金子?」掌櫃的嚇了一跳,不覺失聲大叫!做一年的生意,也不見得能換來一錠金子啊?

  淡淡一笑,楊明道:「就當賞你的。」語畢,便拖著阿寶跟著店小二上樓了。

  也許,今晚會挺熱鬧的。

  那是說,如果他看得、猜得沒錯的話。

  「今兒個我不睡冷地板了!」這廂堅持著。

  「那就睡床羅。」那廂輕浮地回應著。

  「那是當然,可——你得先下床啊!」

  「為哈?」

  「因為我要睡床,那你當然睡地板嘛!你放心,先前我向店小二多討了張被,不會挨冷受凍的。」阿寶挺好心的說。不過一瞧見楊RJj路著二郎腿,酒足飯飽的躺在床測,就忍不住怒火高漲。『

  吃完店小二送來的飯菜後,時候也不早了:他本來是想光爬上床睡的,奔波數日,難得終於有溫被暖床可以睡,豈知楊明卻先行霸佔了他的床。氣炸他了!早先他可不是這樣說的。

  「先前你可是答應讓我睡床的!」他抗議,真想拖他下床。

  「是啊!可我也沒說我定要睡地板,是不?」那邪氣的笑容又浮現在他臉上。

  「那你要睡娜?」

  「自然是同你睡床嘛?」

  「跟我睡?」阿寶震驚地靠近他,打量床半晌,招搖頭。「這床不夠大,怎麼擠得下兩個人呢?都是你省錢省得大過火了,兩間房好多嘛!偏節儉到這放地步,告訴人家你在關外有牧場,只伯人家還不信呢?」

  楊明揚了揚眉,取笑她——

  「你愈來愈像娘們了,阿寶。」

  生平最恨之事便是人家誤認他是女兒身。

  「我哪裡像娘們了?」她氣呼呼地說。

  「怎麼不像?不過同唾一床,便如此扭捏捏的,不像娘們像什麼?」楊明故意打個哈欠。「難不成你真是女孩兒?這倒也無妨,男女本就授受不親,我叫掌櫃的為你再開一間房,如何?『呂姑娘』!」

  「誰說我是女孩兒?」阿寶一時氣炸,誤蹈陷阱,想要推開楊明沉重的身子。「睡就睡!難道怕你不成——你進去點,好讓我睡啊!」

  「我睡外面,小寶兒。」邪邪一笑;也算她單純,不然如何能拐騙她?

  「為什麼?我倒也挺喜歡唾外面這頭的,萬一失火,我也能跑第一啊!」

  「我睡外頭,萬一有事也可以保護你。小傻瓜,把燭火弄熄,上床來。」最後一句噁心得讓阿寶幾乎奪門而出:

  不過,他還是吹熄了蠟燭,不太情願的爬過他的腳,睡到內側去。保護他?呸!有事恐怕是自己先逃吧!

  拼了命的往內側擠,活像有什麼鬼怪在壓迫他似的。真是奇怪;以往還同那些牧童夥伴搶床唾,怎麼今兒個讓位起來了?還不是因為眼前這可恨的楊明!一靠近他,什麼思緒全都亂了,準是被他氣的!

  「怎麼?先前還道床小,瞧咱們中間都空出一個人位出來了,難不成像姑娘家怕羞?」黑暗中傳來若有似無的嘲笑聲。

  「我不准你再說我像姑娘家,一句都不准!」很不悅的咒罵他,朝他這邊靠了過來,沒碰到他吧?才不想碰到他呢!像蛇那般狡猾的人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麼事來?

  忽地,鋼鐵似的手臂橫了過來。

  「你幹嘛!」嚇得他差點尖叫。

  「取暖羅:「楊明露出色狼似的笑容。「我說,阿寶,瞧你睡得這般僵硬,明兒個起來只伯會全身酸痛,不如自在些,是不?」

  阿寶想撥開他亂摸的手,偏力道不夠大。

  「我可警告你,你再敢動我一下,我非將你五馬分屍不可!」

  『阿寶,咱們同是男人,我對你可沒半分興趣,只不過——不瞞你說,我睡覺呢,是有些古怪的姿勢,你可不會介意吧?」語畢,悄悄靠近了她些。

  阿寶能說什麼?

  他是主子,而她只是一介小僕人,敢不聽話嗎?其實這倒也沒什麼,在通鋪大夥兒都是這樣睡的,怎麼現在他反倒真像個娘們似的扭扭捏捏?連她自己都大感奇怪!

  好吧!睡就睡,反正只有一晚嘛!前些日裡夜夜露宿荒郊,可沒一頓是飽覺的,要是不睡就太對不起自己了。再說楊明能威脅到他嗎?他要敢再對他上下其手,非把他揍一頓不可!這樣一想,就心安不少,沒多久時間竟然沉沉睡去。

  至於楊明呢?

  歎息連連!雖不敢自誇貌比潘安,可至少還有點看頭嘛!這丫頭竟無視於他的存在,自個兒先睡——既是如此,他也就不客氣了!擺在面前的甜點可沒理由不吃的,正想摟近她,偷得幾個香吻,哪知她倒先動手了!

  又是抱也又是踢他!原來她的睡姿好不到哪去,這下可弄得楊明哭笑不得。這丫頭委實是個異數。

  不到一柱香的工夫,忽地聽見屋上瓦片「喀喀」作響,原來是有人耐不住性子,先行拜訪來了。

  「算你們倒楣,遇上我這『賞金獵人』非金不獵,誰叫通緝告示上賞了五百兩大銀。」微微一笑,瞧黑暗中阿寶的睡容,模了摸她的臉,低喃:「我去去就回,等我回來,少說也得我吃吃豆腐,瞧你睡得熟的,難不成真當我是同性?」

  他搖頭歎息,分明不當外頭的漢子是一回事;而事實也的確是如此,光從八百里外就能聽見他們的足音,想來輕功也好不到哪裡去。

  替阿寶蓋上了被,正想從門口走去,想想自個兒好歹是去捉賊的,從大門大搖大擺的走出去,豈不告知大家原來這群盜賊好對付得很?多少也得給他們留點面子,免得將來在公衙牢裡混不下去!一抹笑意悄悄爬上他的嘴角——改走窗口好了,夠給你們面子了吧?

  而那個阿寶猶自呼呼大睡,直到翻了個身,又翻了個身,總覺有些冷意,好似身邊什麼東西不見了,卻又懶得睜開眼睛。不雅的睡姿終於讓他自食苦果!在翻了第三個身後。「噗咚」一聲,跌到床下,疼得他哀嚎連連,總算清醒過來!

  什麼嘛!還說睡外頭保護他呢!根本是騙人的。不然他怎麼會跌下床?拾起頭,正要好好地罵罵那個口氣狂妄的傢伙,哪知一個人影都沒有。

  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瞧著床鋪,該不是沒錢付賬,先行溜跑了吧?還是他餓得發暈,連叫他一聲都不願,就跑去吃消夜?這倒有幾分可能性。

  扁了扁嘴,心裡拚命的咒罵他。忽地——大深夜的,怎會傳來打鬥的聲響?聲音挺小,但可不是他誇言,在山上生活了十數年,除了義父偶爾陪他聊一二句,其餘時侯是無聊得快發霉!話自然是少說,而聽力嘛——老話一句,不是誇口,隔著一個林子,都還能聽出狼叫聲是公是母呢!

  掙扎地爬了來,循聲打開宙戶;也不知楊明朗哪去了,不事先通知他一聲,是怕他搶消夜嗎——

  「該不是楊明吧?」他脫口而出!睜大眼睛,猛瞧著對面屋頂上酣鬥的人影。七八個大漢個個手持長劍彎刀的,而那用空拳搏鬥的分明是楊明嘛!

  赤手空拳的,能打得贏拿刀的嗎?

  想都不要想!就算拿了刀,以一對八,有勝算嗎?那群男人實在太可惡了!有本事就一對一嘛!以八對一,分明是想將楊明活活打死,到時候他該怎麼辦?

  萬一他死了,他該何去何從?雖說還是可以回去牧場討碗飯吃,但主子都死了,留下他一個家僕,人家會怎麼說?沒忠心護主,反而先行跑路,說不定大勇工頭一氣之下將他革職!那他吃什麼?再說,雖對楊明沒什麼好感,可也不能眼睜睜的瞧著他死啊!這樣也會很難過的,說不出原因的難過——

  想都不想的就下了個結論。根本沒瞧出揚明是佔了上風,簡直是在戲耍他們。

  一顆心七上八下的,隨手拿了一木棍,也不及細想自個兒有多少能耐,就往門外衝去。

  他要幫助他!他迅速了下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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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6 06:51:14 |只看該作者
  一路連接帶爬的衝下樓,跑過庭院,生銷慢了—『令『局時場明就要死在他們手裡。於是乎,也沒注意前方有什麼「危險標誌」,「吟」酸—聲,掐上了一堵肉牆,狼狽地跌在泥地上。

  「渾蛋!你沒長眼睛啊?」嘴裡咕噥著,抬起眼本想破口大罵,不過楊明在等著他去救命呢——發覺到那堵肉牆是全身漆黑、臉上有道疤痕的男人,瞧他連理都不理他,猶自沉思般盯看打鬥的屋頂。怎麼?他也瞧見楊明有難了嗎?怎麼不去幫忙?

  扔給他一個大白眼,匆匆忙地拾起木棍,一溜煙的跑到對面二樓窗口,沿著柱子爬上去。好歹他也是爬樹高手,這點高度還難不倒他。

  到了屋頂,目睹楊明輕易閃過二名漢子的央攻,其餘六名有沒有掛綵,他是不知道,但他是來保護楊明的呢——

  他深吸口氣,大喊:「八個人對付一個手無寸鐵的人,算什麼英雄好漢?有本事就一對一,不,憑你們其中一人的身材還比他大上二倍呢!」手揮舞著木棍,完全沒注意到場明差點呆住的表情。還得意洋洋地說道:「現下有我呂瑋寶出馬,也算你們倒了八輩子楣!勸你們乖乖束手就擒,不然就要你們好看!」總之是廢話一堆,最好那些大漢能將注意力轉向他,好讓楊明有逃命的機會。他是該好好感激他的。

  他哪知他突然闖來,反而給了那八名大盜有逃命的機會。

  他們心底早有譜了!斗楊明是絕鬥不過的,之所以還站在這裡,是因為楊明並無傷他們之意——他要累死他們:瞧他們哪個人身上掛綵了?可曾見過像他一般不傷入半毫,卻也讓他們逃不出他手掌心的高手?

  有!讓盜賊聞之色變的,除了「賞金獵人」還會有誰?

  想來就令人咬牙切齒!跟前俊美的男子一派悠閒,一點也不像酣戰中的男人,可他們就不同了,不過接了幾招,就滿頭大汗,累得氣喘吁吁的,想逃偏又讓他輕易攔住——最後他們不是虛脫倒下去,就是自刃而死,但現在就不同了——「還不快走!」楊明朝她怒吼。

  她以為她在做什麼?她面對的可是殺人不眨眼的強盜啊!

  為首的漢子瞧出阿寶對「賞金獵人」的重要性,急忙捉住一線生機,朝老六大喊:「捉住他!」押阿寶作人質,還怕「賞金獵人」不放過他們嗎?這大概是他們唯一的生路了。

  離阿寶最近的老六衝上前去,揮舞著大刀,將阿寶的木棍砍成兩截,眼看就要碰觸到她的身子——哪知腿一軟,驚覺自己的右臂忽地一麻,滾下屋頂!原來是教楊明使暗器給廢了右臂。

  楊明冷冷瞧著另七名漢子,道:「倘若誰再敢碰他一根毫髮,後果可就自行負責。」換句話說,誰要敢拿阿寶作人質,後果就跟那人一樣!

  「你到底想怎樣?」當中首領恨得牙癢。「既不殺我們,也不放咱們走。你到底是何居心?」

  「自然是盼你們自個兒上衙門投案。」

  「要咱們兄弟去蹲苦窯是絕不可能,好歹你說出個數目,通緝榜文上明明白白寫的是五百兩銀於,就衝著你『賞金獵人』的封號,咱們願意拿出五百兩黃金孝敬你,你意下如何?」能留下一條命是最重要,至於錢財,再「賺」就有。

  楊明嘴角一撇,冷笑:「這五百兩黃金我還看不在眼裡。今兒個送你們上衙門也算是造福百姓。一句話,若是不想自個兒進衙也成,趕明兒起早,我讓李掌櫃的親自送你們過去。」換句話說,若是他們不自動自發的報到,就算是屍體,他照樣叫李掌櫃的送過去。

  阿寶看呆了!

  平日瞧楊明沒一副正經模祥,動不動就欺負他,今兒個還是頭一道見到他這般威武可怕——雖是如此,他還是不怕他的。敢對他凶,大不了就凶回去嘛!怎麼瞧那幾名大盜發起哆嗦?他瞧了半晌奇怪的場面,想了想,再細瞧楊明與八名盜賊。

  好像他誤會了呢!看揚明似乎沒受到一點傷,連汗也沒流半滴,反倒是那八名大盜又喘又累,既是如此——

  就幫他一把羅!反正二個人好過一個人嘛!

  趁揚明在說服他們的當兒,他俏俏的走過去,再俏俏的走過去,一直到離那幾名大漢中的一個兩步遠的距離,拿起被裁成兩半的木棍,用力朝他揮過去

  「阿寶!」楊明發誓等這件事了了之後台殺了那個不知輕重的丫頭!

  她到底以為她在做什麼?

  趁眾人不注意之際,朝盜賊揮摔過去?沒錯!是將那個該死的大盜打落了屋簷,她的力氣是出奇的大,這點是無庸置疑,可另一名盜賊眼尖,一把彎刀跟著朝她的頸項砍來!偏她力道過猛,踩地不穩,也滑落下去——

  怒吼一聲,隨手一彈,那手持彎刀的盜賊跟著哀嚎一聲,捧住廢去的右臂。楊明一時之間也顧不了這麼許多,快步躍起,趁著她未落地之前「撈」回她一條小命!

  雙足才輕踏著地,就巴不得搖晃她!她以為她是誰?綠林高手嗎?還是輕功了得?知不知道這一摔下來沒死也會去掉半條命?

  「還好!還好!」他在懷裡的阿寶喃喃道,拭去冷汗。

  「只是還好?」他的口氣輕柔得可疑;腦裡真正想做的其實是掐死她?

  「那當然嘛!要不是你接住我,我可能就得躺個十天半個月的,對不?」

  「這點你倒清楚得很。」雖是無法克制怒火,可也知道那八名盜賊恐怕已逃了六個——眼一沉,耳朵忽地聽見「颼颼」兩聲,全身寒毛不禁全豎了起來。

  先前怎麼沒注意到他?庭院一隅站著的那名黑衣人冷冷地凝視自己半響,然後沒啥表情的轉身便走了。

  循著楊明的目光瞧去,阿寶生氣地大叫:「就是他!在那裡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幫忙!」意識到還躺在他懷裡,恨恨道:「你可以放下我了!好歹我也是個男的,男抱男,成何體統?」竟不知不覺的臉紅起來!八成是天氣太燥熱,晚上連一絲涼風也沒。

  楊明收回目光,冷笑;「若不是我,只伯你小命不保。」

  「喂喂!」好不容易掙脫他的懷抱——倒不如說是楊明自動放手,讓她狠狠跌到地上,再爬起來仰頭瞪著他。「你懂不懂報恩啊?我可去保護你的,怎麼沒聽見一句感謝話,還在這裡奚落我?」

  「保護我?」這下他可怔住了。

  他何曾要人保護來著?

  「當然是去保護你!不然去聊天嗎?」氣呼呼的。「早知道換來一頓罵,我何苦來哉要去保護你?呸!你這種人也需要保護嗎?就算被狗吃了,我也不全覺得可惜呢!」

  楊明猶自沉浸在剛剛令他震驚的事實當中。

  「你想保護我?」他重複地問。

  他用力推她一下。

  「你真煩悶!真該讓你被那群人給千刀萬剮!」幹嘛這麼好心?寧願教狗把心給吃了,也不要施捨給他!先前幹嘛為他這般擔心受伯?該回頭睡他的大頭覺才是。

  「阿寶,你——知道我有功夫的吧?」他小心翼翼地問。天!這項發覺實在太驚人。

  「那又如何?」再丟給他一個大白眼。

  「而你還想保護我?」

  他皺起眉頭。這個人是瘋了還是什麼?聽不懂他的話嗎?也許是被嚇呆了,才會一句話重複個二、三遍。他是該同情他的。

  「阿寶?」他催問。

  「論說你有功夫就不需要保護?有功夫就表示每場必勝、不必人家來救你嗎?真是奇怪,也未免太自負了些——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咱們可是劫後餘生啊!」這個瘋於是不是嚇呆了?

  「小寶兒——」正要迎上前抱她。

  「叫我阿寶!」用力拍開他的手。「還有,我不准你抱我的。」氣得哇哇大叫。使勁吃奶力氣推開他,轉身跑回房間去了。

  既然他這麼覺得不可思議,就讓他去對付其他人好了。呸!好心幫他,換來的下場是什麼?誰說好人有好報的?全是屁話!

  而這頭的楊明簡直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她想保護他?

  她可知在江湖中「賞金獵人」非泛泛之輩?她可知為了守護楊家產業,打消事起便接受一連串的苦練,否則今日又哪來的好武藝?她可知他曾以一敵十,擊斃一群江洋大盜,一個活口也不留?

  他大概是天底下最不需要保護的人吧?

  但她卻想保護他。

  嘴角一場,浮起奇異的笑容。不知為何,這丫頭傻氣的行為竟勾起了他陌生的情感。人人仰賴他,她卻想保護他——

  她保護他?這念頭不賴!

  沉浸在莫名的情感中,忽地想起先前黑衣人的兩枚暗器分明是對準那數名大盜,只怕如今——眉一皺,施展輕功一躍至屋頂上,這才發覺那六名盜賊已然沒了鼻息,分明是教人用暗器打中死穴。他拾落在屋頂上的兩枚狀似梅花的鏢子,心想,僅憑兩枚梅花鏢就能致數名大盜於死地,恐怕功夫不在他之下。

  不過,他倒也不以為意。

  他向來就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淹的性情中人,那黑衣入是敵是友都還不清楚,如果現在就來愁眉苦臉,顯然有違他的作風。

  現今他掛心的就只有那小寶兒。

  一想起阿寶,心中竟莫名地滑過一抹柔情。柔情?他一驚!那可是打娘胎出來之後就不曾經歷過的玩意,現下出現了,倒也不感到訝異,算是順理成章的接受了這股異樣的情愫。

  這楊家人的性情便是如此。對於既定的事實,向來不找理由去反駁,剩下的,就瞧怎麼去說服那小寶兒了。

  該怎麼說?

  他心中早有定;早在阿寶拿著木棍爬上來之際,就已注定她的命運———

  她是注定一生一世再也離不開他了!

第四章   


  楊府一大早便喜氣洋洋。昨兒個夜裡打張良趕回府裡,見過場老太爺後,說也奇怪,京城裡的媒婆全給連夜了去,不知在密議什麼。直到天明,媒婆們吱吱喳喳,又是興奮又是盤算的各自回了家,楊府這才暫時安靜下來。不過仍有不少家僕穿梭在院裡,或是打掃,或是交談,談的話題不外乎在回楊府路上的楊家少爺;還有——老太爺的紅線緣到底牽了誰。

  坦白說,也該是楊明少爺成親的時侯了!就不知在老太爺的眼光裡,有哪家的姑娘配得上少爺的?城東那個琴棋書畫樣祥精通的阮二小姐?還是莫府那天仙似的美人莫愁姑娘?莫愁姑娘的年紀是稍嫌大了些,約莫二十來歲;可其府乃是京師十大富豪之一,若娶了其家人,等莫老爺死後,楊家產業不啻又多添上一筆!這樣說來,城北的曾家也有三個未出閣的小姐,聽說她們的親成中還有讓姓朱的王公貴族收作妾的呢!攀得皇族關係總沒錯吧?就不知老太爺是看上誰來做楊家的少夫人。

  「小姐,你猜楊明少爺這次回來到底會娶誰?」說話沒大漢小的小:丫頭片於看來不過十五、六歲。打五歲起,她便被撿進楊府做丫鬟,跟著楊家小姐也有十年時間了,彼此的感情親熱得像是姊妹般,說起話:來更是沒分沒寸,反正私下聊天嘛!也不必拘束太多。

  正繡著「鴛鴦戲水」的楊月美得像幅畫呢——每回小漁兒一見到:自家的小姐,就會忍不住讚歎幾聲;並不是她存心誇楊月,實在是天底下的好全教楊月給得盡了。

  先莫說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光是那一張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的古典美容輪就讓每個男人一見即失了魂,再也沒法子去想其他女子!加上楊月天生聰慧,楊家上上下下的產業起碼有一半是靠她在打理,不然楊明少爺敢作閒雲野鶴嗎?

  這一二年來,哪家媒婆不上門來說媒的?也算王家公子前世修來的福份,能娶到像楊月小姐這樣十全十美的媳婦。將來她小漁兒陪嫁過去,若是瞧那姑爺沒幾個月便敢尋花問柳,非整死他不可!

  楊月抬起眼,櫻桃似的朱唇揚起一抹笑意。

  「大哥誰也不娶。」她停下手邊的刺繡,道:「每年老太爺總要和大哥玩上幾次成親的遊戲,哪次不是教大哥給逃了?」

  「可這次我瞧老太爺是很認真的呢!連媒婆都送來畫像。我聽張良說,老太爺這次是定要少爺娶個妻子了。」想了想,小漁兒續道:「反正少爺年紀也不小了,該是娶妻生於的時侯了。依我之見嘛!老太爺八成是想讓少爺的婚事同你一塊辦。」說來她也挺機靈的,算是天生的吧!

  說到場月的婚事,小漁兒還是忍不住插嘴:「我說小姐,我東想西想還是覺得不要。不是我愛嚼舌根,可是想到你連人家王公子一面部沒瞧上一眼,也不知他底細,就糊里糊塗嫁了過去,我怎麼想怎麼不對!」

  「是你多慮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老太爺決定的事誰也設法改。再說,老太爺不會害自個兒孫女的。」

  那可不一定呢!小漁兒翻了翻白眼。這年頭就是這樣,只要女方肯多給銀兩,讓畫師違背職業道德,將自個兒畫得像天仙美人似的,反正到時候拜過了堂,就算是麻子臉,可也不能後悔了。想了想,誰知道王家公子長相是何德性!也許是醜八怪、麻子臉也說不定!她小漁兒也算夠義氣,跑了幾趟街坊問人,人人都說王家大公子文武雙全,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人才,聽起來好像挺不錯的。但說歸說,誰知道真假呵?人家也道莫府的小姐是天仙似的美人,可上回陪小姐去上香,親眼一瞧,美是美啦!就是一雙狗眼看人低,哪能比得上楊月?總之,人言不可盡情,下回定要再找個機會親眼瞧瞧王家公子到底長得怎麼一副德性!

  「小漁兒,你可別亂來!若是讓老太爺知道了,准免不了一場罵挨。」瞧她的表情,楊月就知道她小腦袋瓜裡准又在想些什麼古靈精怪的小計煤。

  唉!說來奇怪,兩人相處雖已長達十年之久,可這自小活蹦亂跳的小漁兒卻不曾感染到她一絲絲的溫柔端莊,而楊月也不曾學會取小漁兒一般的吱吱喳喳。

  小漁兒的眼珠子轉了轉,就當沒聽見楊月說的話。老太爺雖是楊月的爺爺,可也挺疼她小漁兒的,好幾次想收她為乾孫女,都教她給婉拒了。就算做錯了事,老太爺也只是輕罰罷了,總之,她是瞧定那王家公子長得是何模樣便是!

  聽見外頭人聲鼎沸,從宙口探頭,就見四五僕人湧向楊府大門。:

  「定是楊明少爺回來了。小姐,咱們也去迎接少爺,你說好不好?」小漁兒興奮極了。

  聽張良說,楊明這回可帶了個好玩的人來了!說是好玩倒在其次,真正想看的是——楊明是怎麼待那好玩的人呢?想起張良那張苦臉就覺好笑,說什麼楊明少爺瘋了,竟對一個家僕毛手毛腳的,活像欺負大閨女的色狼?這可與楊明平日形象不符,若不去細看,豈不太對不起自己的好奇心了?

  於是乎,她興沖沖地拉著楊月的手使往外走去,差點撞上一堵鐵塔:

  「仇似海,你怎麼老愛沒聲沒息地出現?會嚇死人的,你知不知道?」撞痛的是她最覺傲人的小鼻樑,小漁兒怎麼會不氣?順便丟給他一個十足的大白眼。

  「老太爺要楊小姐去書房。」來者說話簡潔得很。高大的身子在楊家人中,大概除了楊明外,皆得仰頭瞧他。

  「去書房?小姐正要去迎接少爺呢!怎麼?老太爺不知道少爺回來了嗎?」一面說著,一面用手指使力戳戳仇似海的胸膛,天啊「差點沒骨折!

  「小漁兒,怎麼說話設大沒小的!恩人的名諱豈是你能叫的?」楊月輕聲斥責。

  忘了一提——十三歲那年,京城裡出現了盜匪,看中不少富豪之家,楊府便是其一;盜匪趁夜進了楊府,非但搶了大批金銀珠寶,楊月還數盜匪給擄去,準備強迫作盜匪頭的婆子,那時候楊明正雲遊四方,哪來得及趕回?之所以及時得救,是讓盜匪中有情有義的漢子救了

  不消說,那漢子便是仇似海,江湖上別名草上飛。救她的理由據說是道不同不相為謀,加上瞧不過那群盜匪的所作所為,當夜就救了楊月回楊府。於是乎,楊老太爺便留下仇似海,如今在楊府,名為楊府護院武師,實則是楊月的私人保鏢。

  而當年那群盜匪——聽說在一夜之間銷聲匿跡!至於他們的真正下落,恐伯只有仇似海一人知道了。

  「恩人?」小漁兒朝仇似誨做個鬼臉。「這些年來在場府白吃白喝也算是扯乎了。如今既然少爺回來,也不再需要體了。仇恩人,你打算什麼時候走啊?」就是看他不顧眼!誰老太爺這一年來有意想將她與這男人給扯在一塊!

  「小漁兒!」楊月有些尷尬地拍照注視他。「仇大哥,你可別將小漁兒的話放在心上。她就是這樣,沒大漢小,也不知自個兒在說些什麼。」

  小漁兒扁了扁嘴,不再說話。

  「楊兄—進府裡,就教下人請進書房,想來就是與你下個月初的婚事有關。若沒什麼事,就到書房去瞧瞧,免得老太爺不高興。」語畢,便頭也不回地離去。敢情是根本不把小漁兒的話放在心裡。

  而那揚月凝視他的背影半晌。才教小漁兒給拉去書房。

  「你家比楊家大屋還大呢!」阿寶忍不住吐出驚歎之聲,四處張望雄偉而淡雅的楊府。

  「你喜歡?」

  阿寶偏著頭想了想,才決定——

  「誰甚歡這種屋於?只怕窮其一生都找不到出口呢。」這倒也是實話。

  楊明嘴角含笑,朝她伸出手來。

  「你幹嘛?」她瞪著他。

  「防你你迷路羅!」幾乎是強迫性的牽住她的手。畢竟是姑娘家,那手掌小得讓人打從心裡憐愛起。

  「我自己會走啦!」莫名其妙的臉紅了起來,這教楊明愈看愈心喜。

  但阿寶可困惑極了!

  他到底是怎麼啦?

  打從昨晚起,這楊明瞧他的眼神是沒變啦!不過似乎多添了些古里古怪的神色,教他看了就不由自主的臉紅起來。

  真是古怪!以前呢,楊明存心吃他豆腐,他自然是雞皮疙瘩掉滿地;可現在豆腐照吃,卻多了一股讓他沒法排斥的情愫。他是怎麼啦?想了想,乾脆歸罪於他那奇怪的眼神,好似在瞧什麼私人寶貝似的,八成又再想法子整他!這可能倒挺大的。

  「小寶兒,在想什麼?」不知何時,楊明竟在他耳畔輕喚,嚇得他差點魂飛魄散!

  「你——你想嚇死我叼!」他又急又怒的,差點沒掉下眼淚來。

  楊明無辜的瞧著她——

  「我可是無心嚇你,是你自個兒想心事想得入迷——」咧嘴一笑,逼近她一步——「或者,你是在想我?」

  「誰在想你!」又臉紅了!拜託!他可是男子漢大丈夫呢,動不動就臉紅,豈不教人見笑?大概是京城的天候不適合他吧!

  走在楊明面前的家僕用力咳了咳,尷尬的停在書房門前,為楊明打開門。

  從沒見過主於這般明目張膽的調戲人家,而且對像還是個半大不小的男孩兒,該不是有斷袖之癖吧?倘若如此——他俏俏地退了一步,再退一步,心裡忍不住冒出個念頭——萬一,只是萬一,楊主子瞧上了他,那可怎麼辦?他家裡有妻有子的,雖說楊主子俊美得比他老婆還漂亮,但終究是個男的啊!

  楊明哪知家僕的想法,笑嘻嘻的一把拉住不情願的阿寶走進書房。

  「好像你爺爺沒連我一塊叫進書房吧?」他問,壓根兒就不想跟他進去,卻硬是被他拖了進去。

  「你是該見他的。」

  「誰該見我?」聲如洪鐘的嗓門在楊明一路進書房時就開始炮轟——倦鳥也知道回來了?我還以為非得等到我入了棺材,你才敢回來見我!」說話的正是楊家老太爺。

  別瞧他已七十餘歲,論起體力,可也不始五十歲老頭。曾經一度打算以身體虛弱為由逼孫兒成親,不過,畢竟是楊家男兒,根本不信這套!他也就退而求其次的,只好以長輩身份打壓他羅!能早日成親便早日成親,不是為抱孫,而是想趁著人生的最後幾年雲遊四方。

  阿寶眨了眨眼。原來他就是楊明口中的老爺?看起來威脅性不怎麼高嘛!不像他義父,動不動就追著他跑!追他幹嘛?還不是為了修理他!看這老太爺好似老得不能動了,照理來說,應該是跑不動了,怎麼聽楊明口氣還怕他三分似的。

  就在他打量老太爺的同時,楊老太爺也注意到他了。須知,楊家男人生性風流是出了名的;不過這「風流」二字還得稍加註解一番。楊家男人的風流是在成親之前,至於成親之後,那可就是同那一百零一個娘子就此廝守一生,恩愛如神仙眷屬,自然楊老太爺也不例外!至於傳統的三妻四妾,照說憑楊府的產業,就算收個百來個妾都成不問題,但偏楊家人反傳統而行,終其一生就只要一個老婆。不過憑其閱「女」無數的經歷,又豈會瞧不出跟前的阿寶是何性別呢?

  能讓楊明帶回府裡的女孩不多,能讓楊明流露真性情的更不曾有過;想當然耳,這小丫頭片子——嘴角閃過不可捉摸的詭異笑意,瞬即換上嚴厲的眼神瞪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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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6 06:51:35 |只看該作者
  「這成何體統?」老太爺用力擊向椅把。「還不快把手放開!要是讓人家瞧見,豈不讓人見笑?」這丫頭片子長得倒真不錯,尤其一雙黑漆的美目裡沒有一般女子的小家子氣,這點銀他那婆娘倒挺相似的。

  「這話才是我該說的呢!」阿寶咕噥,想要用力掙脫楊明的拉握;不過試也是白試,他是力氣大沒錯,可遇上楊明算是小巫見大巫,根本沒轍了,只能又氣又怒地瞪著他。

  楊明始終嘴角含笑。他哪會不知老太爺的心思——

  「小寶兒,我來為你引介。這高高在上的老頭子便是楊家掌大權的老太爺。」

  「我知道,就是你的爺爺嘛!」他坦率的說出,不明白楊明幹嘛拐彎別抹角的說明。

  楊明輕笑一聲,發覺老太爺眼裡的疑惑。

  「阿寶長年住在山林,自然不知一般禮儀規矩。」他指的是她未上前向老太爺請安這檔事。

  老太爺從鼻子裡哼出一聲,將一疊書像扔給楊明。

  「我召你回來,可不是為了見她。從這些畫像中選一個閨女,等下個月初就同楊月的婚事一塊辦了!」

  楊明瞧都不瞧一眼!數月前媒婆來說媒都教他給逃了,如今又怎麼可能屈服呢?再說,他豈會不知老太爺心中所想?

  反倒是阿寶乍聽之餘,嚇了一跳!

  「你要成親?」

  瞧見她又急又慌的可愛神色,楊明賊賊地咧嘴一笑。

  「怎麼?你吃醋了?」

  「呸!我好歹是個男子漢,怎麼會吃莫名的醋!」

  心裡是挺酸的,可他死也不會承認的!他是怎麼啦?本來就瞧不起楊明的,怎麼這會兒聽見他要成親,反而心頭難過得要命?

  「少在那裡『打情罵俏』的!」老大爺的聲音又吼了來。「你趕緊選個閨女,若是不選也成,閉著眼睛隨便挑一張。總之,下個月初定要成親!」

  「你爺爺快死了嗎?」阿寶低聲問,但還是叫老太爺給聽見了。

  「你說什麼?在咒我死嗎?」

  「我才沒有!只是感到挺奇怪的,既然你還沒要死,怎麼就急著要楊明娶親?是他沒人要嗎?還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隱疾?不是我自誇,顯然沒有正宗大夫傳授,可我待在山上好歹也有十幾年,什麼草藥我都略知一二。你要是有病,儘管對我說,我自當盡力為你醫治。」後頭幾句是對楊明說的,敢情真當他有什麼見不得入的疾病似的,還很努力的裝出慈悲的表情。不過以這幾日楊明待他的情形而言,能不被他下毒就已是萬幸了!

  楊明——他是哭笑不得:

  這一老一小可是對上了呢!

  果不其然,老太爺又炮轟了!

  「誰說我孫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隱疾!我是耽心好閨女都讓人給娶走了,到時我楊家如何承香煙!你瞧,這畫上的女孩哪個配不上楊明的?城東的阮二小姐剛滿十七,人長得富泰端莊不說,女孩家該會的玩意兒哪樣不會?京城富豪之女莫愁姑娘,年紀雖大了點,可論容貌,也算是京域第一大美女!哪個閨女配他都綽綽有餘!怎麼?瞧你不齒的神色,若有什麼話要說,儘管說便是!」已經好久沒說得這般暢快了!

  須知楊明三年五載不在府裡是常有的事,楊月又不會頂嘴,往往逆來順受;更別談手下那些家僕,又有哪個敢不要命的插上一嘴?平日除了和小漁兒那小丫頭說說話外,可也沒遇見過像阿寶這般好玩的女孩子!

  哪知阿寶全然不理他老人家,一把搶過楊明手中的畫像,細瞧上頭個個畫得傳神的女子,瞧了半的,又偏著頭凝視楊明。

  「她們可沒你好看呢!」說的倒是實話。

  「是嗎?小寶兒,你言下之意,便是這畫像中的女子沒一個配得上我羅?」

  「阿貓阿狗都配得上你,你娶誰幹我屁事?」聽見身後倒抽口氣的聲響,回首一望,原來是有沉魚落雁之貌的暢月。

  才一進門,就聽見這半大不小的男孩口出穢言。雖知楊明與江湖中人來往,其中也不乏粗魯無禮的漢子,可楊明從不曾帶回家裡來。唯一的江湖人物草上飛仇似海,是不曾聽他吐露過半字惡言的;這小男孩貌似清雅,怎麼看都不像是楊明的江湖朋友——

  「別多想了。」楊明瞧出小妹臉上的疑惑,笑道:「來見見我的貼身家僕,阿寶,目前的。」補上後一句。

  「家僕就家僕,別說什麼你的我的,難聽死了!」阿寶白他一記,然後又忍不住問他;「她也是畫中女子之一嗎?」瞧起來竟與楊明有幾分神似呢;」

  「你吃醋?」他笑問,語氣中儘是不正經。

  「誰說我吃醋了?你別老說這一句成不成?以為你有人要嗎?就算我是女孩兒,就算天下男人死光了,我也不嫁你!」遲早會被他給話活氣死!

  楊月輕呼出聲。「這男孩好大的膽子呢?」

  「小孫,你是聽見她說的話了。」老太爺詭異的笑著,似乎是幸災樂禍——「既是如此,就隨便在畫像挑一個黃花閨女吧!」

  哪知楊明笑得更是詭異,一雙眼神上下打量阿寶。

  「小寶兒,你是定不嫁我?」

  「廢話!」已經懶得理他了。

  「小孫?」老太爺催促著,像在看好戲似的。

  「下個月成親倒也行。」楊明出乎意料地說道:「不過,新娘子可不是畫像中人。」

  「大哥,難不成你已有意中人?」楊月驚喜地問。

  楊明沒回答,一逕地盯著阿寶瞧,臉上競浮現出貓捉老鼠的得意笑容——或者該說大野狼剛抓到令人垂涎欲滴的小白兔?這舉動可讓阿寶頭皮發麻,想倒退數步避開,卻又遭他捉住不放。

  「是有意中人,事實上,咱們還同床共枕過,就在這幾日,是不,阿寶?」

  他疑惑地眨眨眼,道:「可這幾日我都同你在一塊,沒瞧見什麼你的意中人呀?」

  「小傻瓜,你還不知我說誰嗎?」

  「我是傻,你倒是說說看,誰跟你同床共忱過?我就不信我沒瞧見她!」

  「真要我說?」

  「儘管說就是。」阿寶急欲知道。

  好奇是要付出代價的。

  「是你,小寶兒。」那只花狸剛抓到了唯一的小老鼠,臉上正掛著「你最好認命」的表情。

  「我?」

  楊明執起她的手,凝視她,輕笑——

  「沒錯,就是你,我的新娘子,呂瑋寶。」

  「我是男的!男的!你聽見了沒?什麼新娘子!我可警告你,管你是什麼牧場主子,還是楊家少爺,要是你再存心調侃我,我非追殺你到天涯海角不可!」

  「喝杯水吧,阿寶。」

  「不喝!」

  「不渴嗎?你已經連續說了一盞茶的時間,也該解解渴,再繼續數落下去不遲。」他建議道。

  說話的人正是楊明。

  自然那數落了一盞茶工夫的非阿寶莫屬!

  打楊明聲稱怕的新娘子是何人後,便拖著又罵又打的阿寶一路來到客房,任她罵個過癮!而他,自然就是閒閒地坐在一旁聽她罵羅!

  想是吃定她了!

  阿寶瞪著他,想了想也對。舉起茶杯就唇,還是忍不住罵他一句:「你一定是瘋了!」

  楊明低笑,該是他發揮苦肉計的時候了。

  三十六計裡最可靠的大概是就是苦肉計了!此計一出,舉凡稍有良心的人都會掬一把同情之淚,更何況是單純的阿寶?

  想要嫁他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偏阿寶是個異數,若不說服她委身下嫁,恐怕他非獨身一輩子不可了!

  輕咳一聲,開始扮起可伶的男人——

  「小寶兒,你大概不知道楊家產業遍及中原,光是京城『金繡坊』一年的利潤就夠一般人家一輩子享用不盡吧?」

  「這又關我何事?」

  「你別急,細聽我道來。楊家產業遍及中原,須打理的事是數不清的,偏月兒是個女孩兒,自然不理外頭的生意;而我畢竟是楊家獨子,就算大半年來往奔波,也沒法子管東大江南北的生意,也難怪老太爺急著抱孫子,就盼多幾個曾孫能一塊掌理生意。如今那些畫像裡的姑娘便是老太爺為我找來的妻子人選,本來是該從長輩之命,偏偏——」故意頓了頓,等她來問個詳細。

  瞧她一臉著了迷的神色,想來他的故事編得還算動人,至於接下來——應該努力擠出她所有的同情心才是。

  從設想過,娶個老婆還得如此費心思!

  「偏偏怎麼了?」阿寶果然如是問。

  「我也老大不小,該是成親的時候了。前幾個月畫像到手,想想畢竟也是要共度一生的妻子,自然得先瞭解一番。就派張良去探聽那些姑娘的底細,哪知城東的阮二小姐早有意中人,雖是個小小長工,可也不能拆散人家——」

  「那是當然!」阿寶贊同地點頭,差點沒讓他笑出聲來。

  「還有城北的曾小姐聽說有個怪僻,喜愛扮男裝出遊;這本也沒什麼不好,偏她同曾老爺子一般,迷上了賭坊。」楊明瞧她不解,解釋:道:「那是專坑人的地方,想想若是娶她回來,不出半年,定會將楊家產:業輸個精光!老太爺非活活氣死不可。」

  阿寶偏著頭,想了想。「既然如此,那也不能娶她羅?」

  楊明用力咳了咳,掩藏住眼底的笑意,俏俏地握住她的手;她則沒啥反應,果真是對他的故事著了迷。想來將來若是「賞金獵人」退隱江湖,換作說書人也算一個好職業。

  「至於京城富豪之女的莫愁小姐,唉!不談也罷。」

  「怎麼說?」

  「此女心如蛇蠍。小寶兒,你可知她是如何對待親生妹妹的?雖不同母所生,但只要逮到機會便虐待自個兒的妹妹,直到莫汝兒出嫁。不用說,若是娶她回來,恐怕月兒也會遭她欺負,你說是不是?」

  阿寶用力點頭。「說得有理。」

  於是乎,他花足了一柱香的時間「譭謗」每一個畫中女子,再用一柱香的時間說服阿寶,若是娶了她們,恐怕楊家非完蛋不可!

  「所以,我才要借助你的幫忙。」楊明可伶兮兮地說道。

  「我的幫忙?」

  「就是當我的新娘子。」成敗在比一舉。

  阿寶一楞,這才從他的故事裡幡然「醒」悟!

  「我不是說過我是男兒嗎?你怎麼可以娶我呢?」又氣他老是將他看作女孩。

  「可你的長相挺像女孩兒,不是嗎?」

  「那又如何?終究是個男兒。要是讓旁人知道,豈不笑掉大牙?」

  「你扮作女孩,不就沒人知曉了嗎?」

  阿寶瞪著他。「可你知我知呀!」

  楊明眼一瞇,逼近她——

  「這就是關鍵所在了。既是你知我知,不說予旁人知,又有誰知道呢?說不得老大爺再沒多久就升了天,你忍心他在臨死前沒能得圓宿願?或者,你又忍心瞧見我為了老太爺,而胡亂娶個女子回來嗎?」最後再補上一句:「阿寶,如果沒記錯,你是保護我的,是不?你總不想見到我後半輩子全賠在一個女子身上吧?」竟連這招也用上了!

  「我真的不是女孩兒啊!」他又急又慌的。

  他是不忍心見到楊明沒得選擇,就娶個女孩兒回來;但他真的是男人嘛!這成何體統?再說,他怎座扮女孩兒?任誰瞧都瞧得出他是個男人嘛!

  他明明就是男人嘛!

  「只要你答應暫時作我娘子,我自然有辦法將你扮成女兒身。你可不會見死不救吧?」

  「但,將來——」顯然有些心軟了。

  「你大可放心。你長年住在山上,自然不知道一般規矩,將來等老太爺升了天,或者你我各找到托討終身之人,你儘管休夫使成。」

  「休夫?」

  「這年頭只有女人體夫,我是怎麼也沒法子休你的。」他是騙死人不償命!

  休夫?哈!那可是幾百年後的事!現今只有休妻,哪裡來的休夫?她若想休夫也成,他不當回事就行了。這計謀可賊得很,將來她若有不滿,早成了他的妻子,還能有話說嗎?畢竟他是棋高一著,算她倒了楣,被他騙去一輩子的青春!

  阿寶還認真地思考著呢!

  他是不願見到楊明被迫娶妻,雖說老太爺算是個原因,但重要的還是他自個兒。說也奇怪,是出了什麼問題嗎?怎麼打第一眼見到他,心裡總是不大舒服?尤其最近更明顯了,當他用那種噁心得要死的眼神注視著他,他竟然連自個兒姓什麼叫什麼都忘個一乾二淨了!更重要的是——

  他竟然不想見到他娶妻!

  太古怪了!義父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乃天經地義。他成親干他何事?竟會心亂如麻,就盼他一生一世不娶最好!

  難不成瘋的不是他,而是他?

  「小寶兒?」

  「我可先聲明,我天生就是男人,自然做不來女孩的舉動。」

  他大喜——

  「我可也沒奢望將你改造。」

  「但——」靈光一閃,中大叫:「可老太爺和其他人都已經瞧過我是男兒身的模樣啦!」

  「那有什麼問題!交代下去,說你是女扮男裝不就成了?」萬般藉口全教他打了回票,就不信她還有什麼問題冒出來。

  「我——扮成女孩樣,可能你會失望——還是先提醒一下。奇怪?什麼時候竟有愛美心態的?

  「這你就別管了。」站來背對著她朝外走,楊明臉上浮起大大的笑容。

  「你去哪兒?」他心慌道。

  「自然是叫人幫你梳妝打扮。」

  「可是——」好怪!怎麼他的聲音啞啞的?莫非是傷心難過起來了?

  正想問他,哪知他頭也不回的大步走了出去,還體貼地為他關上房門。

  也許他要獨自哭個過癮也不一定!別說男人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堅強加他,在義父兩眼一翻的時侯,不也哭得死去活來嗎?想想,還真同情楊明。

  站在門外的楊月一瞧楊明走出,急忙上前——

  「大哥,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你要娶那男孩兒為妻嗎?」

  「她是女孩家。」楊明忍住笑意。

  「女孩?可他的扮相——」楊月一時吃驚得說不出話來。

  說起這話,楊明的臉龐就是一沉。

  「聽她提起,過去十八年來就只有她義父與她一同生活,想來是她義父誆騙她是個男兒身吧!」

  「你是說,十八年來呂姑娘一直以為自己是男人?」

  「可以這麼說。」

  楊月細細打量楊明——

  「大哥,你真打算娶她為妻?」從她懂事以來,可沒見過場明眼底那抹柔情呢!

  「她以後就是你嫂子了。」楊明一笑。「叫小漁兒那丫頭一塊過來,替阿寶梳妝打扮一番。新作的衣衫全在張良那兒,記得把她胸前裡著的那塊白布扔掉。」

  「大哥,你——」楊月抽了口涼氣。「你該不是已經對未來嫂子——」

  「若是如此,我可就沒多少耐性等到下個月初成親了。」楊明拍拍她的肩「等會兒梳妝打扮後,帶她來前院找我就是。」語畢,逕自離去。

  該去找草上飛的時候了!說不得地對江湖上慣用軟劍的高手略知一二;想起昨夜黑衣人的獨門暗器,地是愈來愈感興趣。江湖上何時出現這號人物尚是個謎,就當打發時間吧——等著那丫頭出來!

  他幾乎等不及要親眼見那丫頭扮為女兒身的俏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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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6 06:54:0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他看呆了!

  或者該說,他看錯了眼!

  「楊兄?」正同楊明說話的仇似海發覺他愕然的神色,頗覺有趣,循著他的眼光望去不覺也一楞?

  來人正是阿寶,身旁伴著楊月與小漁兒。

  不過這回阿寶可不再是一身粗布男衫;她身上穿著的是綢緞莊送來的月牙色衫子,衫子上的繡工出自京師的金繡坊。當然,這不是造成楊明吃驚的原因。

  打第一眼見到阿寶,雖是身著粗衫,但也能一眼瞧出污臉上有著脫俗的清雅;倘若換回女衫,定有一番獨特的清新韻味。果不其然,如今扮成了女孩樣,在她細緻小巧的俏臉蛋上抹上淡淡的脂粉,自然更添幾許我見猶憐的嬌柔味道。

  一切皆在他的意料之中,只除了——

  「看什麼看?怎麼?覺得我見不得人嗎?」雖是扮成女孩兒,可性子倒沒變,一個跑步就衝到楊明面前,仰頭怒視他——

  「我說過不成就是不成!堂堂一個男人扮成女人,誰會相信?瞧你現今都看得傻了,要是讓旁人見了豈不笑掉大牙?」阿寶差點沒掉下眼淚來。

  真是讓他出糗到底了!

  幹嘛這般好心任他捉弄?先前那兩個姑娘家也不避嫌,捉他就扔進澡盆,硬是刷下他一層皮,然後又抓著他的頭髮大作文章,在他臉蛋上東塗西抹,也不知道在搞些什麼?要不是念在她們是女人,早一把推開了,更別談那般複雜的女衫,折騰著他有多可伶了。

  這到底是誰的過錯?

  還不是那殺千刀的楊明!

  「少爺。你還是快說幾句話安慰呂小姐嘛!」小漁兒掩嘴偷笑。「先前我已經是拼了命的讚美她了,可她偏不信咱們,非得要你瞧瞧。對啦!還有這對珍珠耳飾,她堅持不戴的。少爺,你還是勸勸她,教她拿下耳上金飾,領家的千金小姐只掛著一隻耳飾的?說出去會惹笑話的。」

  阿寶惡狠狠的瞪了小漁兒一眼,好似在說「你要不是女的,我非揍你不可!」「我是男的!不要動不動就叫我小姐小姐!」

  「小寶兒,你該不是想大聲宣揚出去吧?」楊明摀住她的嘴,眉頭仍是緊密若。「要是你再大聲嚷嚷下去,只怕楊府上上下下全知道稱是男兒身了!」

  她睜圓眼,扯下他的手。

  「你還要我扮女裝?」

  「這可是你親口允諾的。怎麼?想反悔嗎?」楊明皺著眉瞧了她好半晌,忽地神情一鬆,拿掉她發上的所有簪子與金絲製圈架,全然不理有旁人在場。

  「大哥,怎麼啦?」那可是花了她一個時辰才弄好的時下最流行的「墮馬髻」,將阿寶的秀髮挽成大髻,側垂一邊,瞧來挺美挺艷的,怎麼大哥——」

  「喂,你幹嘛?」阿寶不起勁的抗議著,反正他也討厭頭上頂個沉甸甸的玩意兒,累壞脖子事小,丟臉事大!

  哪知楊明將黑漆的秀髮披散在她肩上,瞧了半晌,才將一頭黑髮編成一條又組又黑的麻花辮。

  他簡直沒把仇似海他們放在眼裡。

  不過也教他們看呆了!誰叫他們與楊明相處至今,還沒瞧過他親手為哪個姑娘打扮過!

  編好了麻花辮,再扶著她的肩,細瞧她一香,才勉強點頭。

  「以後我編派個丫頭服侍你,可別隨便在頭頂上亂作文章。」

  「我亂作文章?」真想狠狠踹他一腳!卻教楊明輕易地看出來。

  「怎麼,你不服氣?」

  「當然是不服氣!當初是誰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求我幫他的?姓楊的,你最好搞清楚,我可是好心幫你,不是來讓你又罵又折磨——」用力指著他的胸膛。

  楊明輕笑一聲,捉住她的手。「我以為你想保護我的。」

  阿寶真想抹去他臉上得意的笑容。保護他?現下他可後悔了,應該他遭人暗算之際再補上一拳的。瞧瞧現在!他為自己惹上了什麼麻煩?

  楊明輕咳一聲,再故意舔加一句——

  「不是我多言,阿寶,倘若你的黑髮再蓄長些,可就真像個貨真價實的姑娘了。」

  阿寶倒抽一口氣,終於忍不住端他一腳,然後腳底抹油——溜了!

  他是氣昏了頭,可也還知道楊明的為人。他踹他一腳,換來的下場可能更淒慘!或許不會道他痛打,這點他篤定得很,但肯定會遺到更慘的報復——例如毛手毛腳之類的!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楊明無奈的使個眼色,楊月同小漁兒便追了上去。看來想調教他的小新娘,非得花一番苦工不可。

  想是如此想,還是挺期待未來的日子。忽地,瞧見草上飛凝視阿寶遠去的身影——

  「他是我的。」

  「我知道。」仇似海苦笑。「我可沒打嫂夫人的主意。只是——楊兄,數月不見,怎麼忽地改變主意,想成親了?」

  楊明打量他一番。

  「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仇似海沉吟半晌,才道;「嫂夫人花容月貌,倘若能留在府邸,不邁大門一步是最好。這只是小弟一番建言,受不受用還是得瞧揚兄自個兒決定。」

  他也瞧出來了?

  楊明緊抿著唇,終於接受阿寶非普通人家出身的姑娘。不然,先前何必改了她的髮型,讓她的清雅脫俗掩去與生俱來的尊貴氣質?

  沒錯,一切正如所料。換回女裝的阿寶清秀出塵,仿如芙蓉出水,可他怎麼也沒料到談雅中競另有尊貴之氣?定是天生的!她十八年來住在荒野山林,又哪會蘊育出貴族氣勢?只要不開口粗言大罵,恐怕稍有心思的人都能瞧出她是哪家千金小姐——或者,是皇官貴族?

  思及她耳上的金飾,楊明的臉色不覺一沉,因而沒發覺到仇似海若有所思的跟神。

  這日秋高氣災,天氣挺不錯的!

  大早,幾個丫鬟陪伴著楊月去廟裡上香;自然保鏢仇似海也跟著隨侍在側。至於楊明則出門會幾個江湖朋友,一時半刻是不太可能回楊府,而楊老太爺正在用膳,自然也就沒人管得著她了。

  所說的她——自然是小漁兒了!

  悄悄地望了一眼後院,盤算此刻正是後院守衙換斑的時間,本來她是該陪著楊月去上香的,可她另有打算。

  假借頭疼的理由留下,目的只有一個——私自去瞧瞧那王家公於究竟是何模樣。

  這可是為楊月的將來打算!別以為她小漁兒只是一個丫頭,可她的感恩之心不比其他人差!楊月待她的好,是有目共睹的,為她去評估未來的姑爺是天經地義的事;再說。她不是不知道場月與那仇似海——

  「你在幹什麼?」忽地,身後冒出一句。

  完了!

  「寶姊姊。」小漁兒喪氣地垂下限瞪,轉過身去。

  相處幾日,感情已融洽不少,尤其阿寶性於單純隨和,自然不玩小姐少爺那套。本來是堅持小漁兒要叫他一聲大哥的,不過既然是扮了女兒身,當然要裝得像些,讓小漁兒叫聲姊姊,也免得她倆交談時。教人發現他是男兒身的事實,這當然是阿寶一廂情願的想法。現下哪個人不當地是女孩兒?

  就連老太爺瞧見她的女孩樣,也豎起大招指叫聲好,滿意楊明的眼光。

  敢情楊府上上下下的人全瞎了眼?

  更氣人的是,所謂一入侯門深似海,八成說的就是他!打他一進楊府,至今還沒邁出大門一步!不是他不想出去瞧瞧,而是楊明下令他不得出場府一步,直到成親那一日!所以才有後院守衛的存在。氣死他了!找他理論,他只笑嘻嘻的吃他豆腐。嚇得他急忙溜走,真當他是女孩兒嗎?

  所以,今兒個趁著大夥兒都不在,四處閒逛之餘,忽地瞧見小漁兒偷偷摸摸地溜出後院,身著粗劣的布衫,手裡拎著花藍,還能不知道她想於嘛嗎?

  多日來跟著楊明,也學會了些威手段。

  「小漁兒,你想去哪兒?」阿寶開心地問。

  「我——」小漁兒眼珠一轉,天真地回答:「今兒個大早,小姐去廟裡上香,本來我是頭疼的,不過現下好了些,如果趕去,說不定還能陪著小姐一塊回來呢?」

  阿寶眨眨眼,好笑地問:「陪楊小姐上香,要帶花籃?」

  打從小就沒兄弟姊妹的,自從遇上楊明,是怎麼也設那種當他是兄長的感情,不過對小漁兒和那楊月,可像是多了兩個姊妹似的;偶爾就愛跟楊月、小漁兒聊聊貼心話——挺古怪,是不是?一個大男人家的,競然也會像個娘們似的。

  事實上,他是挺慚愧的。

  這幾日楊月與小漁兒專程指點他一二,就是教他一些女孩家的事,他當然是不想學,可楊明偏又說了一句:君子一諾千金,怎麼,你想做個小狗熊嗎?

  氣得他誤蹈陷阱,真的去學了一些什麼蓮步輕移、說話細聲細氣,還不能哈哈大笑,要掩嘴偷笑——說起這個,他又要為女人感到不平了!

  憑什麼像楊明那種大男人可以咧嘴大笑,就算笑彎了腰都沒人吭,說話可以又吼又叫的,為什麼女人就不行——等等!依這種口氣說來,好像把楊明歸類為臭男人之列,而他則像是站在場月這邊,難不成他真當自個兒是女人了?

  阿寶困惑地思考著這可怕的問題。

  小漁兒哪知她心思?只得認命的歎息!

  「好啦!我也別扯謊了。坦白告訴你,今幾個我打算去瞧瞧王家公子到底是仍摸樣!你也知道小姐下個月就要成親,我可是陪嫁丫頭,自然有責任探查新姑爺有沒有什麼惡習之類的事,是不?」

  「惡習?」這是什麼玩意兒?

  「就是有沒有酗酒,玩女人什麼的嘛!體是初來乍到,不知道京城男人的習性。只要是富家公子哥兒,總兔不了一些壞習慣。只要是不太嚴重,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羅!」小漁兒靠近阿寶,悄消低語:「你可別說是我說的。聽人家說,北大街的王富豪之子是個麻子臉,本來這倒也不要緊,偏他愛逛青樓,染上了花柳病。這下可好!就可憐王家夫人,從關外嫁來王家,不過是五年的時間,也不知有沒有—塊兒染上。你說,我能不替小姐仔細瞧瞧嗎?雖然二人同姓王,不過最好差個十萬八千里,不然教我查出未來新姑爺有什麼惡習,非得向老太爺和少爺告上一狀不可!」

  阿寶聽得是頭昏腦脹!什麼花柳病?好似什麼不好的病症呢?雖不太懂小漁兒說些什麼,但總歸一句話就是——小漁兒打算溜出門!

  這才是重點。

  「這也好,我陪你去。」關在楊府裡都快悶死了。

  小漁兒大驚——「那可不成?要是讓少爺知道,我豈不沒命?」

  『怎麼?你們還真當我是新娘子嗎?」阿寶氣得哇哇大叫。「整日悶得都快瘋了!要是再不出去,準會給悶死!」「可是少爺——」

  「好啊!原來在你心中那個楊明比我還重要,虧體還當我是姊姊!不!是大哥。」可憐嘻嘻的神色教人見了好生不忍。

  小漁兒眼珠轉了轉,勉強答應道:「好吧!不過你可別忘了欠我一份情,要是教少爺給捉到,我非被剝一層皮不可:「她帶阿寶回房換件普通的衣衫,趨著守衛不在,兩個女孩悄悄地溜出楊府。

  不消說,阿寶可是劉姥姥進大觀!一出楊府,走了幾條街,瞧見天橋下又是賣藝的又是賣吃的,還有人拿著磚塊往自個兒身上砸,正要叫驚奇之餘,又瞧見對街的藝人拿著刀槍對著自個兒就是一刺,他嚇了一跳!卻見他完好無益——

  「別老站著。」在人群中,小漁兒拉她—把。「我買通王府的下人,說王家公子正和幾個朋友在宜膳坊用午膳呢!」拿著花藍,就是要好作花女。

  阿寶眨眨眼,指著那用刀槍「虐待」自己的漢子。

  「他怎麼啦?想死嗎?怎麼盡拿刀槍刺自個兒?」

  小漁兒「噗嗤」一笑!

  「傻姊姊,那個人不是想死,他是為了生活賺錢!這天橋下的藝人是打從中原各地來的,以賣藝為主,有一技之長的自然能餬口,沒一技之長的只好做乞丐啦!你瞧他們都是練家子,不然怎麼敢拿刀動槍的對付自個兒,是不?」

  阿寶半知半解地點頭,好奇的注視另一個攤子賣著又圓又大的東西,也不知是什麼——

  聰慧的小漁兒,又豈會不知她的心思?低歎了口氣,從荷包裡拿出一文錢來,跑去向賣攤的大叔買了回來。

  「這是糖葫蘆。你沒瞧過麼?」她塞給阿寶一枝糖葫蘆。

  「是沒瞧過。」阿寶細瞧手裡拿著的糖葫蘆,想了想,正想放到腰際的織帶裡。

  小遺兒驚呼:「你幹嘛?」

  阿寶眨眨限,不解地瞧著她——

  「自然是留作紀念嘛!不然還能幹嘛!」

  小漁兒呻吟一聲,大叫:「拜託!傻姊姊,這是吃的,不是讓你留作紀念的!」

  「吃的?」阿寶嚇了一跳。「這能吃?」小心的舔了一口,還真甜呢!

  「好不好吃?」

  「好吃是好吃,就是太甜了些。」他認真地說出自己的看法。

  小漁兒又是歎息又是為她感到不平。

  「少爺實在太過份了!整日將你關在府裡,自然不知道京城有多好玩呢!改明兒,咱們再偷空出來玩,你說好不好,寶姊姊?」

  當然好!阿寶可是頭一次見到這麼多既好玩又稀奇的玩意兒呢!

  但今兒個可不是來玩的,是有神聖使命的。

  只好暫時收起好奇的眼光,隨著小漁兒到宜騰坊。掌櫃的瞧見她們進來賣花,也不阻止;一般行情大夥兒都懂的。在店裡賣花一律七三分賬,就連一樓拉胡琴的瘸老三也是要分賬的,算是抽成嘛!

  「他在哪裡?」阿寶美目盼兮,也不認識什麼王家公子。

  「我也不知道。不過王家下人說,今兒個也是穿藍色衣衫,圓領上繡有黑邊的,你也幫我瞧瞧,瞧見了通知我一聲。」

  阿寶努力地瞧著一樓的每個客官,心裡挺納悶怎在場男子都長得差不多一個模祥!要仔細分辨似乎很難,哪像楊明好認得很——

  小漁兒不安地扯了下她的衣衫。

  「寶姊姊,我看咱們還是上樓瞧瞧,若是沒王家公子的身影,就趕緊走好了。」

  她之所以不安,是發覺到那些用膳的男人們淨往她們這邊瞧來!瞧的當然不是她,她是很有自知之明的;雖然也可算是清秀佳人,但哪有寶姊姊的清雅出塵!教人一瞧就離不開眼,任它粗衫布裙也掩不去幹金小姐的貴氣。怎麼她先前都沒注意到阿寶雖沒如楊月那般眉目如畫的絕美玉顏,可也別有一番清純的韻味,牢牢鎖住在場男人的垂涎目光!難怪楊明少爺不准她出場府大門一步,原來是這原因!

  「寶姊姊,我看我們還是回去好了。王家公子的事就當我沒說過。」小漁兒決定改日再自個兒找機會出來評估王家公子。

  「來都已經來了,怎麼又要回去?不成不成!還是先瞧瞧王家公子再作打算。」阿寶哪知小漁兒的心思?豪爽地拖著她就往樓上走。

  到了二樓,舉目望去儘是華衣貴服的富家公子哥兒,可怎麼瞧也沒瞧見哪個男人身著藍衫的,反倒是她倆姑娘家引注目!

  阿寶皺皺鼻頭,脫口而出:「怎麼個個都像花技招展的孔雀?」

  小漁兒「噗嗤」一笑。

  「寶姊姊,你現在才知道!現下京城的公子哥兒是整日無所事事。不是四處閒逛,就是同人飲酒作樂,要不然鬥鬥蟋蟀,逛逛青樓,什麼正經事也不做,靠的就是祖先留下來的祖產。相較之下,是怎麼也比不上咱家少爺的,你說是不?」趁機推銷一下楊明。

  不過,當她瞧見圓柱旁視線良好的雅座裡,一位公子哥兒好似半醉地睨著這裡,不,應該是瞧著阿寶!急忙開口道:「寶姊姊,咱們還是走吧!」

  「喂!賣花的姑娘!」

  小漁兒充耳不聞,趕緊拉著阿寶就要跑。老天爺!楊明少爺一定會把她碎屍萬段的!

  「他要買花呢!小漁兒。」敢倩阿寶還真要賣花給他?

  「咱們不賣了啦!」小漁兒尖叫,一雙魔手忽地伸了過來,不客氣地將她抱起來——回頭一看,原來是那公子哥兒的手下!

  那半醉的公子哥兒邪邪地一笑,緩步走來。

  「姑娘是哪裡人?怎麼都沒瞧見過你呢?」他色迷迷地逼近阿寶,一臉的賊笑,令人看了就噁心!

  「喂,你靠這麼近幹嘛?」又不是麥芽糖,楊明吃她豆腐尚可容忍,其他人想吃她豆腐,門都沒有!

  阿寶瞪著抱住小漁兒不放的漢子,大叫:「放開她!」

  「放開她倒也成。」公子哥兒又近一步。「瞧你粗衫布裙,又出來賣花,定是家中生活不濟,大爺我心情好,給我香一個,就將今兒個的花全買下,還加你十兩銀子如何?」一張豬嘴競湊近來!偏其他用膳的客人沒一個打算出手相肋,還等著看好戲呢!說不定有香艷鏡頭可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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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6 06:54:18 |只看該作者
  須知,這些富家公子生活糜爛,終日吃喝嫖賭,在青樓包妓是司空見慣的事;在他們根深蒂固的觀念裡,人只分二等人,一是上等人,指的便是這群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公子們;一是下等人,自然是既沒祖產又要外出討生活的老百姓。在他們眼裡,這群老百姓全是賤命一條,跟狗的價值差不多,當然沒人要出手相助!最好還有刺激鏡頭可看!如果不幸鬧出人命——送幾錠銀子到官府了事不就得了?只要有錢有勢就好辦事,這可是千古不變的定律!

  再說,不過是兩個小小的姑娘,能怎麼反抗?大不了再多拿幾兩銀封住她們的嘴就成。

  可他們料錯了!

  阿寶生氣地大叫,拍開他的豬嘴。

  「我可警告你,再敢靠近一步,我就不客氣了!還有,放開小漁兒,不然我就要你好看!」她寧願讓楊明吃豆腐,也不要教這個流里流氣、一見就討厭的男人毛手毛腳的。

  「嘿嘿!你要我怎麼好看?」那公子不死心地又靠上來,就差沒流出口水來。在青樓裡還碰不上這種靈氣美的貨色,好似——好似天生就有教養的姑娘;那是指她沒說話的時侯,一聽她粗裡粗氣的說話,就知是「下等人」。

  阿寶長到這般大還沒這麼生氣過!尤其他又靠上前來要抱她——乾脆用力一推,親眼瞧見那公子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睛,哀嚎慘叫一聲,「咚咚咚」!一連數聲的從二樓滾到樓梯底下!

  可憐他競不知阿寶力氣大得出奇,哪是他們這些整日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普通公子哥兒能吃得消的?

  當場。哪個人不嚇呆了!

  一個女孩兒力大無窮,說出去誰信啊?

  小漁兒趁這機會,貝齒狠狠一咬,痛得身後的漢子鬆開了手!

  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當下、拉著還想踹人一腳的阿寶一溜姻的路下樓,衝出宜膳坊,耳裡還聽見裡頭那公子怒斥那群呆若木雞的手下,非追到她倆不可!

  這可怎麼辦?依腳程是不可能跑過那些男人的——

  「小漁兒,你先回去,我去跟他們理論,理論不成,大不了就動手!我又不是沒打過架,怕他們不成?」阿寶氣杯了!

  頭一次逛街就遇上這等事!還是在楊家牧場來得好,人人謙恭有禮,大勇工頭是有些壞心跟,可好歹勉強算是個好人!裡頭那群人竟敢欺負良家婦女:天生的正義感可不容許他做縮頭烏龜!

  「不成不成!」小漁兒死命地拉住她的手。「體可不能胡亂來,要是讓少爺知道你有半絲損傷,我可要倒大了楣了!我的好姊姊,你就行行好,咱們快溜吧!」

  一路拉著不情願的阿寶穿過小巷、跑個大街,後頭還跟著緊迫不捨的漢子。她的小腳都快磨破了,穿過天橋藝人的攤子,不安地瞧著四周——再過幾條街就是揚府後門!,到那可就安全許多,只好再努力的跑了!正要回頭告之阿寶,哪知——

  人不見了!

  小漁兒睜著大眼,看著身後空無一人,敢情是讓人群給衝散了?

  完了!完了!

  要是阿寶讓那個色狼給捉到,她也別想活命了。

  「在這裡!」那公子的手下忽地大叫,離她有幾步遠的距離,就眼尖的瞧見她。嘿!這丫頭讓他們跑個半死,回頭有她好受的了!

  她嚇得眼淚差點該落下來,連接帶爬的逃離他們!哪知正巧撞上一個男人。

  「這怎麼搞的?」來人扶住她的肩,免得她再度跌倒。

  小漁兒一瞧他是個健壯漢子,也不及抬眼看他是何容貌,忙拉著他的手,發出求救:「大爺,你行行好,救我一命!」她回頭指著那兩名凶神惡煞般的漢子,縮了縮肩,又往這陌生人靠去。「他們——他們想非禮我。」

  陌生人眉一皺,冷漠地注視眼前的二人。

  「兄弟,我勸你還是把她交給我,沒有必要給自個兒惹上麻煩,是不?」當人手下的李大海睨了一眼這男人身上的普通衣衫,料想他不是什麼公子的人物,態度自然放肆了些。

  不過,他還是有所顧忌的;這陌生男人的冷傲氣勢像是要把他們給吞了似的!思及此,不覺膽寒了些,不過還是鼓起勇氣又道:「你可知道這丫頭的公子可是京城一帶赫赫有名的李員外之子?你要是惹上他,算你倒了八輩子楣!你可知道街角賣豆腐的李記?他的女兒就是讓咱們公子瞧上,打算收作偏房,可她不知好歹,寧願上吊自盡,那李師父往衙門去告狀,不消說,咱們公子非但沒有半點損失,那李師父還挨了三十大板,所有財產充公,這下,你總該知道咱們公子的厲害了吧?還不快把這死丫頭交出來!」這是什麼手下?竟把自家公子的劣行敗跡一字不夠的給說出來,真有夠蠢的!

  只見那陌生男人冷冷一笑——

  「交出這丫頭也成。不過麻煩你們同我去衙門一趟。」

  「去那裡做什麼?」李大海還傻呆呆地問。

  「自然是做證人,將你家公子的罪行一一寫下。」

  李大海一楞,隨露出凶狠的神色,朝同伴一使眼色,緩緩向他靠近。

  「既然你不聽勸告,就休怪咱們無情:今兒個是絕不可能放過這死丫頭的。」兩人擺出一別準備教訓他的模樣。

  難得這陌生男人一點也不慌,他放開了小漁兒。

  「大爺——」

  「你光到旁邊站著。今兒個我的想為百姓做一樁善事—」他冷冷笑著,逼近了李大海他們。

  李大海不自覺地退了一步。這怎麼搞的?他不過是一個人而已,有什麼好怕的!還差點讓他的氣勢給嚇倒!開玩笑!就算他們給送去衙門又如何?自有公子保他們出來,最多——最多讓這男子給揍幾拳罷了!李大海被自己這番心思給嚇了一跳!怎麼還沒開打,就先滅了自己成風?

  總之,誰先出手誰先贏!抱持著這個理念,李大海一使眼色,二人一齊衝上前,對著那男人就是一陣猛打!

  說也奇怪,每打出一拳,怎麼都讓他給擋了去:

  「原來是個練家子!」李大海氣自個兒先前怎麼沒先察覺到。

  陌生男子只是嘴角稍稍一揚——

  「怎麼?想束手就縛?還是想再試試?」

  想當然耳是後者!李大海又是一陣猛衝狠打!

  小漁兒本被嚇得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可現下——卻哈哈笑出來!沒辦法嘛!一聽他是練家子,自然就放下心來。後來瞧這男子佔了上風,讓李大海他們跌個狗吃屎,不想笑也難。

  尤其,在瞧見李大海他們躺在地上、昏厥過去之後,她小姑娘一蹦一跳的奔到那男子面前。

  「多謝救命恩人——我可不可以踢踢他們一腳?」說歸說,在還沒得到陌生男人允許之前,她就已經用力的踢了李大海一腳。

  她扁了扁嘴,叉腰,大搖大擺地說:「你們是自討苦吃!敢招惹本姑娘——不!是招惹這位大爺,算你們倒了百來輩子的楣!」輕哼一聲,回首一望,吐了吐舌,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那陌生男子正好笑的盯視著她呢!

  好歹她也是個姑娘家,怎麼這麼沒規矩2要是讓小姐知道。說不得又要罵她了。

  「對不起……」她囁嚅道:「我一時忘形,尚請公子見諒。」剛剛才注意到他的容貌挺好看的!雖沒有楊明的俊秀非凡,可他那有些冷意的容貌帶了點書卷味,先前若沒瞧見他動手,還真不知道他有武功底子呢!

  「姑娘以賣花為生?」他看見那花籃,蹙眉道:「你的親人呢?」

  「我沒有親人。打我五歲開始就給人作丫鬟,今兒個——今兒個是想兼職多賺些銀兩。」小漁兒暗地裡吐了吐舌。怎能告訴他——她是為了小姐的事而來打探王家公子的呢?

  「一個姑娘家隻身在外,諸多不便。」他從腰際拿出幾錠銀子扔進她的花籃裡。」今兒個就當我買下這些花,你還是快回去,免得又旁生枝節。下回出門,可要小心些。」

  小漁兒怔怔地望著花籃裡的銀子,看他正要押起李大海他們,轉身走了,急忙衝到他面前,將那銀子還給他。

  「大爺,這我不能收。」

  「怎麼?不夠買你的花嗎?」那男子收起先前的笑意,皺起眉頭來。

  「夠了!就算我賣一個月的花也沒能賺這多。」小漁兒不知如何啟口,一張臉蛋急得暈紅起來。「大爺,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我坦白說好了,你可別怪我。」

  「有話直說就是。」他耐心地等著。

  「大爺『——我瞧你也是在外討生活的,是不?」小心地瞄一眼他的普通衣衫,衣袖上還有補釘呢!「這些銀子一定是你大部份的財產,我怎麼能狠心的全拿去呢!你還是收回去吧!」

  那男於沒料到小漁兒會說出這種話來。

  「小姑娘,這點銀兩我還不放在眼裡。你儘管拿去用便是。」

  「不成不成!今兒個你救了我,我還拿去你大半財產,這樣我會良心不安的。大爺,你也是在天橋下賣藝的藝人嗎?」她腦中閃過一計。

  「是啊!混口飯吃而已。」

  小漁兒眼一亮,大喜道:「這正好!雖然我只是個小小女子,可也知道有思報恩的道理,明兒個晌午,我就在這裡等你,不見不散,可好?」

  「等我?」他讓她的話給弄糊塗了。

  她用力的點頭。

  「既然你在這裡賣藝,吃住都要的。不如在你待在京城的這段期間,我為你送飯來,一來免得花錢,二來也其報答你的救命之恩,你說好不好?」

  「不好!」他沉聲道:「天橋附近是龍蛇混雜之地,一個姑娘家來此,萬一出了什麼差錯,怎麼得了?」難不成她以為她會一直這麼好運嗎?

  「自然有你保護我啊!乾脆我認你作大哥好了,大哥,你尊姓大名?」

  遲疑了會,那男於才道:「靳。」

  「原來是靳大哥,我小漁兒,從小就沒有姓氏,你要是喜歡就叫小漁兒,不然,叫聲妹妹也成。真好:設想到會突然冒出個大哥來呢!」

  不是冒出來,是她自己討來的吧?

  這丫頭是怎麼一回事?無緣無故就來攀關係?

  「靳大哥,咱們就這麼說定了。明兒個晌午,你可別去客棧吃飯,我做幾樣小菜,包你讚不絕口,還有——」她將銀子還給他一半。「我知道你為人好,定不肯收下全部銀子,不過你好歹也要吃住,乾脆咱們一人一半,你能過活,我也能過活,就這麼說定了。」也不理他同意了沒,趕緊跑回府去。

  她可沒忘了阿寶!

  回楊府是去討救兵,就算被罵,她也認了。誰叫她也認了阿寶當自家姊姊呢!

  再說,現下她也不敢獨自在大街上晃蕩,萬一找到阿寶,又遇上那色狼,豈不又求救無門嗎?

  還是趕緊回楊府放救兵要緊:

  那男子有些愕然的注視著她離去的身影。

  從頭到尾,他只記得他出手相救,至於後來發生的事——

  分明是她自個兒自導自演,他壓根兒就沒答應過一句。

  這年頭還真有點古怪了!送人銀兩還遭退回?

  蹙著濃眉,抑著李大海他們走向衙門。

  至於明天——他肯定是不會來。

  就讓那丫頭在這裡傻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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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6 06:55:1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天底下最可憐的莫過於她阿寶了!

頭一回出門逛街,就遭人調戲,而且——她還迷路了!

調戲!

想來就有氣!想他阿寶明明是個男子漢,競然慘遭調戲!難不他真像個女孩兒?好吧!他承認他是有些像娘們,誰叫小漁兒有事沒事就拿銅鏡給他瞧,害他看鏡中人是愈看愈像娘們,更可怕的是竟有些喜歡當女人了呢!

不!不!這可不是真的!

他是男子漢呢!怎麼會想做女兒身?光說每天要換的複雜女衫就得靠小漁兒幫忙不可。不然憑他?只伯穿成反面他都不知道!曾經向楊明抱怨過可知他怎麼回答?

竟是一臉賊笑地盯著他全身,扔來一句——

「既是如此,那也無妨,就由我來為你更衣好了。」

要不是及時拍掉他伸來的魔手,只怕早讓他得逞了!

他是愈想愈氣,愈想愈心驚。當女人有什麼好?除了能休夫外,就是瞧不出哪裡比男人強,他竟然想當女人?

他病了嗎?

「不可能!」他叫出聲,猛搖著頭。「我才不當女人,難過得要命!」

「可你本來就是個女人嘛,小美人!」

一雙手臂忽地從她身後緊緊抱住他。

不妙!怎麼忘了還有人追他呢!

「渾賬傢伙,還不快放開我!」他怒道,正想掙脫鐵錨似的臂膀,無奈是怎麼推也推不開身後的人。怎麼一會工夫,他力大無窮了?

她氣沖沖的仰頭一瞧。

「我的天!」他低喃。

那分明是巨人嘛!眼前這個魁梧的漢子起碼有七尺高,橫向也夠塞兩個他還有餘,這是哪裡來的漢子?

「他是我手底下的武師。」李家公子揮著白扇,得意地「晃」到他面前。雖是臉上青腫,可仍扮起酷相。

「小美人,這下你可跑不掉了吧?先前我本想要一個香吻罷了,哪知你不肯給,還存心整治我,自然我也不是好惹的人物——」猥褻的低笑幾聲——「本大爺今兒個心情倒好,只要陪大爺我一晚,說不得就放了你。」語畢,竟逼上前來,挺色的摸摸她的下巴。

此舉換來的結果是——

她狠狠的端他一腳,命中目標!痛得李家公子又是大叫又是跳腳的。

阿寶倒也驚奇地瞪視眼前這一幕。

原來楊明說的全是真的!

閒來在楊府沒事,他偶爾陪陪他「聊天」,雖然絕大部時間他都在動手動腳的,可倒也挺認真地告訴了「她」,一個姑娘家手無縛雞之力,若哪日遇著成人,儘管男人的要害便是。

本來他說他的,他有聽沒懂。不過,一時好奇,既是男人要害,踢蹬楊明試試看便知,哪知他招搖頭,輕易一閃就過,還道他的動作太慢。

想了想——「男人的要害」?可他也算是男人,怎麼就沒這個「要害」?

待李公子好不容易忍住疼痛,這會兒他可再也忍不住氣了!衝上前就用力摑了她兩巴掌。

「你好樣的!既然如此,我也不必憐惜你!」他凶狠地瞪著她,示意她身後的巨人押她到就近的草堆上。

這是京城中的一條小巷子,大部份的百姓經過也不會瞧上一眼,若是聽見什麼呼救聲,敢救嗎?既沒武功又沒膽識,要憑著正義、熱血——對不起!先把自個兒的命乖乖送上再說。再者,這種意圖非禮的事,這兒的老百姓是聽多瞧多了!

上個月中,李家公子就是在一條人煙稀少的小巷裡非禮豆腐西施,慘烈的呼救聲大夥兒是聽見了,可誰敢說話?全當沒聽見似的做自己的事,難怪公理不彰!後來李家公子瞧她還有幾分姿色,打算收作偏房,哪知當夜豆腐西施就懸樑自盡!

這時代是有錢就為王,表面上天於腳下誰敢亂來?偏暗地裡什麼勾當都在進行,現在可好,連官都可以用買了,試問還有什麼做不到的?

這會兒,恐怕阿寶就要步上豆腐西施的後塵!

他服嗎?

當然是不服,而且挺好笑的!

為啥?

因為他根本就不道李家公子的目的為何?別以為他義父教地讀書識字,可教的全是兵法,要不就是憂國憂民的詩詞,像什麼辛棄疾、陸游的.一天到晚還要他死背活啃的,才肯給他飯吃!偶爾心情好呢!還拉里拉雜的說一堆什麼小人在側、皇帝無限的狗屁話!直到喝醉了才肯乖乖睡覺,會教他日常基本生活常識那才有鬼呢!

這會兒,他連這姓李的想做什麼都不知道,唯一清楚的是——準沒好事:

「喂,你要幹嘛?」阿寶死到臨頭還不知死因呢!躺在草堆上怒視他,道:「就算先前我推你一把是我不對,可現在你還我兩巴掌,也算是討回公道了。既是如此,就該放了我才是。」

這姓李的冷嘿兩聲。

「原來小美人還不知道我想做啥?也好!今兒個就讓大爺我好奸教你什麼是人間極樂!」按奈不住性子,急忙使喚巨人捉住她的雙手,免得她又想動手動腳。

用力扯阿寶頸上的繡扣,露出大半賽雪香肩,李公子差點流下口水來!

「好貨色!好貨色!比那豆腐西施更教人垂涎!」這會兒有備而來,緊緊壓住她的腿,免得一個不小心,又道她襲擊。

這會兒,就算是再無知,可也知道這姓李的腦子裡定設想著好事,八成是想做些讓他後悔終生的事——

他又豈能如他願!

「你這王八蛋!」是擠了命的掙扎,無奈大漢的雙臂就像鐵鉗似的掙都掙不開,眼見那張噁心的臉孔愈逼愈近。

「呸」的一聲,阿寶朝他臉上吐口水。

哪知他全然不在意,俯身靠了下來……

要不是他俯下身,他豈能看到那人像沒事發生般的經過小巷子!

「喂!救命!救命啦!」他大聲嚷嚷,怎知那人無動於衷,獨自走他的陽關道,把阿寶氣壞了!

「你耳聾是不是——我認出你了!我認出你了啦!先別走,咱們是同伴啦!喂!有刀疤的,你忘了在『高昇客棧』的一面之緣嗎?」這時候攀關係是有點晚,不過還來得及吧?怎麼喊得他都快累死了,他卻連瞧都不瞧他一眼?

「小美人,天子腳下全是我李某人的地盤,誰敢瞧上一眼?」姓李的冷笑。「就算是皇帝老子都得從我胯下過呢!何況一條微不足道的命!」豬嘴猛親她的臉頰,若不是閃得快,豈不親到他的嘴了?

那人便是在「高昇客棧」出現的黑衣人,一聽褻瀆皇帝的言詞,冷冽的轉過身,正巧對上阿寶的眼睛。

他正想再度求救,哪知那黑衣人一瞧見她的容貌,冷漠的神色瞬間融化,眼底思緒翻騰,再一定睛,瞧見有人意圖非禮她——冷眼一瞇,寒冰似的聲音開口道;「放開她。」

誰理會他?那姓李的公子哥兒正忙著脫掉阿寶的衣衫,一瞄見裡頭的紅色肚兜,眼睛都瞪大了。

不過——

這是他死前看見的最後情景。

甚至於他連劍出鞘的聲音都沒聽見,只覺頸上一涼,身子就軟軟地倒了下去!

那巨人一驚,放開阿寶的雙手,探他的鼻息,嚇退數步!

「你殺了我家公子?」為表忠心,竟不怕死的跨前一步,想擒住黑衣人,好回去交代。不然,憑他這僕人身份,回李府准叫李員外給活活打死!

阿寶一得到解脫,就急忙推開那死在他身上的李家公子。

那黑衣人冷冷地瞧著巨人,手持的正是腰際軟劍。

「這把寶劍向來不殺無名之輩,今兒個算是破例。你若想活命,就不要在我面前出現。」冰冷的聲音教人打從心底發起顫來。

那巨人吞了吞口水,瞧瞧他眼底的寒光,再瞧瞧那早已氣絕的李公子,最後終於放棄捉拿他的念頭,抱起李公子的屍首就跑。

阿寶傻傻地站在那兒,拉緊衣衫,像個娘們似的。好吧!他是像娘們,但可不愛袒胸露背,再說,他總覺得還是別讓人瞧見他身子的好。

「你——不會是殺了他吧?」頭一次見到死人,挺恐怖的。

那黑衣人走近他,細細觀察他的臉蛋。

「你認識我?」他的目光停在她左耳的金飾上。

「當然認識!」說到這裡,他就有氣,一時也忘了駭怕。「先前你聾了不成?我好求歹求,你一句也不聽。怎麼?你的心叫狗吃了,是不?」

「你的親人呢?」

「沒啦!」他忽地看見他的神色迅速冷硬起來,持著軟劍的拳頭泛白來,於是再補上一句:「若是你想討人情,不好意思,你最好去找楊明討。我呢!是沒什麼人情讓你討。還有,別用這種眼光看我,我又不是欠你銀子!」

「楊明?」

「現下他是我的主於,有什麼話去跟他說。」

「他是那晚的男人?」

「不然還會有誰?」阿寶當他是白癡似的回答。

他的眼底閃過幾抹不同的情緒,直到泛白的拳頭鬆了鬆,才將軟劍抖了抖,收回叨腰,教他看得好生吃驚。

「你住在哪兒?我送你回去。」

阿寶一驚——

「原來你真要討人情的。」他向來是有話直說的。

他的嘴角一撤——

「你不在意那人找幫手回來?」他指的是先前的巨人。

這例有可能!:光想那姓李的,他就想吐——而且,胃酸都湧了上來呢!

「好吧!你送就送,只要別找上我討人情。」語畢,便快步逃離這裡。

他想都不敢想再待在這裡一秒鐘,也許馬上就會大吐特吐出來。

那姓李的瞧見了他的身子!

完了!完了!

這下他可食言而肥了,義父非在九泉之下破口大罵不可!

更重要的是——他好難過。

他寧願讓楊明瞧見,也不要教那個色狼看見。

真的!

「你說什麼?」楊明怒吼。

小漁兒縮了縮肩,急忙躲在楊月後頭,免得楊明出手掐死她。

在楊府,還是頭一回見到少爺這般生氣。

「小漁兒!」

「我……我不是故意要帶寶小姐出門的……我是想她整日待在府裡,怪可憐的,所以才帶她出去走走,哪知道半路遇上李家公子,他垂涎寶小姐的美色,所以——所以——」愈說愈小聲——「想非禮她。我發誓,我真的拉著她逃跑,可是沒想到半途走散——」

「誰准你帶她出門的?」楊明怒火正熾,一想到阿寶還在外頭,也許迷路,也許——他不敢再深想!

「小漁兒,快去召集府裡家丁,就算翻遍京城也得找出阿寶!」

小漁兒聽命的急忙去找人。

「大哥,」楊月跟了上來,提醒道:「你在京城的時間不算長,是不知道李家公子,他——他——」—時之間竟說不出口來。

「他比那整日嫖妓的人還不如。」不知何時,草上飛出現。先前陪楊月從廟裡回來,才剛打算梳洗,就聽見小漁兒在後院大聲嚷嚷。

「李家公子生平好女色,教他看上的姑娘沒一個好下場的。若不趁早找到呂小姐,只怕是凶多吉少。」草上飛簡潔地下個結論。

楊明臉色一白。

「她以為她是個男人!」他肯定她連什麼是非禮都不知道。

若是那姓李的——那姓李的膽敢碰他的女人一下,他會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少爺,備好馬了。」張良的動作不曾這麼快速過。

楊明勿匆走向馬廄,忽地前院有人敲著大門,一個家僕趕去開門。

「寶小姐,你可回來了——」那語音消失,震驚的瞪著她凌亂的衣衫。

「阿寶!」楊明正鬆口氣,一瞧見她的模樣,神色逐漸憤怒起來!

阿寶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看見楊明就好像是見到了失散幾百年的親兄弟似的,淚珠兒終於決堤而出!

先前黑衣人陪她一路回來,還不覺什麼,可一見到場明,就忍不住委屈地哭了起來。

這是怎麼了?恐怕他真是愈來愈像娘們了。

他什麼時侯哭過了?

可就是忍不住要哭嘛!

他用力抹去眼淚,緊咬下唇,一步步的走向楊明;只見他的神色是愈來愈憤怒,他是沒仔細瞧,不過在場的人可是一清二楚!他只瞧見他的懷抱,只想埋首裡頭痛哭一場!

好吧!像娘們就像娘們,那又如何?當個男人要是連掉一滴淚都掉不得,倒不如作一個女人算了。

然後,也頭一次投懷送抱,投入楊明的懷裡,把眼淚掉在他的衣襟上。

「丫頭,是那姓李的嗎?」口氣平靜得不像話。

阿寶挺困惑他語氣裡的憤怒。怎麼?討厭他哭嗎?還是氣憤他偷跑出去?不過,這想法只是短暫,他肯定他不是在生他的氣。

他會一邊生著他的氣,一邊輕拍著地的背,怕他哭得噎著了嗎?好像不太可能吧?最可恨的還是他又趁機吃他豆腐,竟然摟著他呢!

不過想想,競然不討厭他吃豆腐,甚至還覺得挺窩心的。

完了,他真的像娘們了!

「阿寶?」

「他死了。」黑衣人首度開口。

楊明的視線轉向他半響,才道:「張良。」

「奴才在。」張良急忙上前應話。

頭一回看見主於這般憤怒,想來有人要倒大楣了。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從今天起,李家人到咱們楊家產業上,舉凡米糧、商行、織紡,只要是楊家產業,拒銷給姓李的。」

張良銜命,正打算離去。

這句話算是斷了李家在京城一帶的活路。楊家在京城是德高望重,舉凡三百六十五行,行行皆有楊家的一份,而且還貧是個中頂尖的。一旦讓人知曉楊家存心斷了李家活路,在京城還有誰敢同李家買賣作交易?

哪知小漁兒又冒了出來,將披風交給楊明,補充邊:「少爺,你還不知道李員外最近買了個官職吧?」

楊明嘴角一掀,冷道:「張良,你知道該怎麼做了。」

「奴才知道。」張良應命退下。

姓李的算是完了!在京城一帶,楊家勢力可說是無遠弗屆,不過平日倒是安分守己,每逢春、秋雨季開會救濟窮人或是賑災損款的時候,楊家是從不落人後的。可若有人惹上了它,那就算是倒了八百輩子的楣,活該招惹到這般難纏的人物!

依張良待在楊明身邊二十年的經驗,這還只是小小的一點報復,再來恐怕少爺就要徹底摧毀那李家公子動不動就掛在嘴裡的李家祖產吧?

楊明冷冽的眼神在瞧見懷中女子時,混合柔情與憐惜,歎息道:「哪個大男人會像你一般哭哭啼啼的?」口氣有些無奈,為她披上了披風,將她包裹得緊緊的。

想來是要為她擔一輩子的心了!

阿寶猛地地抬頭,氣憤的望著他。

「怎麼?你怕我哭濕你的衣衫是不?」用力抹去眼淚,想離開他的懷抱,哪知他是一入虎穴,再也逃不出來了!任他怎麼掙扎,也掙不出他的懷裡。

「我早該知道你這人小器得很?自個兒整日花枝招展,一天換一套衣衫,可我呢?打從牧場跟著你,就是一套墨綠衫子,穿破了都沒買一件!要不是一時心軟答應你,恐怕現下我還穿著那件破衫子,哪裡會換上這般好看的女衫。」他是口不擇言。

楊明聽得發呆!花枝招展?

這種時候,敢情她還在抱怨那件破衫子?

她到底知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看來是需要找個機會好好同她談談。思及此,就又想起那姓李的意圖非禮阿寶,臉色不覺一沉。那時,黑衣人晚了一步嗎?若是那姓李的已強姦了阿寶——

嘴一抿,一雙充滿殺機的黑眸直盯著黑衣人。

「該交給我的。」

「等你動手,只怕她清白的身子早毀了。」黑衣人以同樣的冷淡回答。

楊月一見苗頭不對,趕緊上前安撫———

「大哥,既然寶妹沒事,也不須計較太多。這位公子救了寶妹妹,咱們理應招待人家。」楊月轉向黑衣人,細聲細氣道:「公子如不嫌棄,就在寒舍盤桓幾日。」

阿寶大叫一聲!本想掙脫楊明的箝制,跑到黑衣人面前破口大罵,不過那楊明早把她當所有物,想讓他自動放開她?門都沒有!

阿寶只好乖乖縮在他懷裡,嘴裡還忍不住嚷嚷:「月兒姐,不要留他。我討厭他!平日看見貓啊狗的受了傷,我還會好心的為它們治傷,偏這王八蛋經過小巷,是連瞧我一眼都不瞧,更莫說是幫我打退那個姓李的!要不是他不知怎地中了邪,幫我一把;可他要再早些幫我,好好一件月牙衫怎麼會給扯破!」更重要的是,他要是早些救他,他就不必慘遭那豬嘴直碰他的臉!

想來就覺噁心:當下用衣袖用力抹著臉頰,像要擦掉所有記憶似的,這動作全教楊明給瞧進眼裡。

楊明冷冷瞧著黑衣人。

「她說的可是真的?」

「我向來不管閒事。」黑衣人冷笑。「若不是瞧見她的容貌,只怕你是再也見不到她了。」

「此話怎講?」

黑衣人從包袱裡拿出一綠色布囊,布囊裡正躺著一圓形金飾,上頭刻著龍形紋圖。

楊明一怔!正是阿寶的另一隻耳飾。

「咦」了一聲,阿寶好奇地睜亮眼睛。

「這不是我的耳飾嗎?」

「那是我們母親的遺物。」黑衣人冷淡地回答。

「我們母親?」阿寶一時沒回過神,還傻氣地問:「那你又是誰?」

「我是雯月,你的兄長。」

「不要動!」口氣不是挺好。

「呸!沒人上藥像你一般久的,再不動我可受不住!」阿寶一興奮,也忘了之所以上藥這般久,是他老盯著她的香肩瞧。

他當然興奮羅!打義父死後,本以為在世上是再也沒親人了!怎知如今又多了個兄長,雖然品性不怎麼好,但好歹也是親人嘛——

「不准想他!」楊明命令。

「想誰?」

「自然是那個自稱是你兄長的男人。」

「為什麼不能想?」阿寶不解。「我可是什麼都依了你呢!本來我還打算跟著他們進前廳聊聊的,好歹咱們分離十八年了,連一句,不!連親熱幾句都來不及,就讓你給帶回客房。我是很給你面子了,設當面踹你一腳!」要不是楊明藉著他衣衫不整,又須上藥,哪會讓他給騙回客房?

什麼傷?不過是有點瘀青罷了。

楊明臉色一冷。

「怎地就沒踹那富生一腳?我不是教過你了嗎?」

「我是照踹,可沒用啊!」阿寶扁了扁嘴。一想那姓李的,就打哆嗦。「他們可是有二人,本來踹了他一腳是有機會逃命,哪知那巨人硬捉著我不放,不然哪裡來的瘀青?」語畢,還挺可憐的瞧楊明一眼,就盼他同情幾分。

哪知,「啪:的一聲,那握在楊明手中的藥水瓶子忽地破裂,嚇得他差點跳起來!

楊明沉住氣,不敢再深想她的遭遇。

「是我疏忽了。下回,我教你些實用的功夫。」

阿寶哪聽得見他的承諾,驚呼一聲,捧住他的左手,低道:「你流血了呢!」

「小傷罷了。」顯然是不在意。

對他是小傷,對他可不是!

他用力撕下自己的衣袖——反正都已經毀了,也不在乎再毀去一隻袖子!瞧他的目光忽地熾熱起來,臉紅地反駁道:「說什麼為我療傷。這會兒可好,反倒是我替你包紮。你瞧個什麼勁?別以為我好心替你包紮,還撕自個兒的衣袖,你可是要賠給我的。」

「小寶兒,我要吻你。」低沉的聲音在他耳邊,擾亂他的心湖。

他紅咚咚的臉蛋對著他,一雙美目閃爍不解的光芒,卻又打心底羞怯起來。這是怎麼了?

「吻?這是什麼玩意兒?」語尾才剛消失,他就俯下頭封住她充滿疑惑的朱唇。

先是驚愕的睜大眼!

竟然又來這一招!在牧場頭一回見面時,他誤認他是青樓妓女而俯吻他,他還當他噁心,又不是餵食。可這會兒,他一時給嚇住了,什麼反應也不能做。

這——就是吻嗎?

他好生困惑,才微啟朱唇想要問個清楚,哪知他的舌尖不客氣地闖進來與他的糾纏……探索……吻得他頭昏腦脹,無法思考,就差沒化作一攤泥……

「小寶兒,可瞭解什麼是吻了嗎?」楊明貼著她的唇輕喃,低笑——「倘若你還有什麼不值的,儘管來找我,我會身體力行直到你明白為止。」那細吻紛紛落在她的頰上、鼻尖、嘴角,最後不規矩的落在那裸露的香肩上,還有往下輕吻的趨勢——

他是該推開他的!

偏他就是無法集中思緒,若不是楊明扶著他,只怕早已跌到椅下去了。

原來這就是吻!

而他竟然吻他!

怎地他的心「噗通噗通」的急促跳動起來?他是怎麼了?

胸前一陣涼意,才發覺——

哎呀!什麼時侯肚兜教他給扯開了?

這會兒,什麼力氣全回來了!打他是打不過,可推還是推得開他!

「你幹嘛?」他想大聲叫罵,可惜不知怎地,就是沒那氣勢,只好匆匆拿披風遮掩身子。

「小寶兒……」

「你想幹什麼,別以為我不知道?」

眨了眨眼,楊明原是痛苦的理著眉頭的,直到聽見她的話,才放聲一笑——

「你知道?我願聞其詳。」什麼慾念全教她這句話給打散了!

是不該失去控制的!想他楊明何時這般狼狽過了?偏遇上她——不是天生剋星誰信?

「我當然知道啦——」努力想了想,再想想,終於大叫:「是了!我知道了!你想幹那姓李的想幹的事,是不?」一連遲離他數步,免得又讓他給吃了豆腐!

楊明臉色一沉。

「不准再提他!」這丫頭是不要命了!竟拿他與那畜牲相比!好歹他算是她未婚夫吧?她該挨一頓打才是!

「可我說得沒錯。那姓李的竟敢用那豬嘴碰我的臉,噁心死了!要他碰不如你碰——」不好,說溜嘴了!

楊明原本是沉著臉的,一聽她這麼說,黑眸一亮——

「小寶兒?」

「幹嘛?」

「過來。」

阿寶瞄他堅定的臉色,乖乖地走了過去。

他輕輕一笑,硬是拉開她的披風——

「你大可放心,現下我可不會再做逾矩的事。」他替她拉好衣衫。「小寶兒,我倒有一事想請教你。」

「儘管說便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準沒安好心!

「咱們相處也算很久了,想聽聽你對我的觀感。」兩人坐了下來,還是握著她的一雙玉手不放。

喜歡摸她的念頭不變,可進一步恐伯得等到洞房花燭夜了。活了老大一把歲數,又怎知會教一個半大不小的丫頭給擒住?模她吻她已是上癮,想改是難上加難!

阿寶輕蹙黛眉,暫時將先前的事給忘了。

「還會有什麼觀感?乎日你待我如何,你也是心知肚明。若說觀感,只有恨之入骨。」

「恨之入骨?怎麼說?」

該照實說嗎?

想了想,還是坦白說出來的好。說不定他一時良心發現,改了性子也不一定;這對他不也有好處嗎?

於是他坦率說道:「既然你問,我就照實回答。我每晚唾覺時總合夢到你,你要知道我向來是不作夢的,但打從遇到你開始,就天天睡眠不足,偏你老愛出現我夢中。你可別誤會,那可不是我自願的;誰教你整日虐待我,不僅讓我唾地板,還上下其手,不作噩夢才怪!」頓了頓,瞧他一臉又驚又喜,再道:「不過你大可放心。我阿寶向來不記仇;整日將我關在場府,又對我毛手毛腳,現下我有了兄長,又不許我找他問問爹娘下落,這些霸道的行為我是一項也沒記住。」換句話說,他是把這些小怨小仇全記在腦海裡了,不然又怎能說得如此順溜?

楊明也不以為意,任她數落個夠,知道她的心意也就行了。

在這時代,婚事完全憑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要說自由戀愛了,恐怕連對方是美是醜?是肥是瘦都不知情。能找到真愛相守一生的是少之又少;偏他楊明就是其中之一,有幸遇上能與他斯守一生的伴侶。

原先對阿寶的心態是基於好玩及疼憐,至於其他古怪的行徑也未曾去深究過,可打從那夜,她誓言保護他——那時流浪近三十年的心便宣告投降!

說出來誰信?原以為這一生是獨身定了,又哪知會冒出阿寶這號人物?怪就怪他一時末防,不幸愛上這丫頭了!

而這丫頭呢?

莫名其妙地偷走他的感情,卻還傻呼呼的以為自個兒是男兒身:若不是今兒個心血來潮探究競,還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他這個人的呢!

看來是該告訴她事實真相的時侯了!否則若是再發生類似李家公子的事,只怕這丫頭還不知怎麼應付呢!

至於那阿寶——

他的一雙美目淨瞧著他,且是愈瞧愈奇怪。

難得看見他沉思的模祥——須知以往楊明不是捉弄他,便是一副嘻皮笑臉的賊樣,何時瞧見過他這般正經臉色?如今這一瞧——

原來細看之下,楊明不但長相好看,還挺有男子氣概的;想起初時相遇,他堅稱他是女孩,就自覺好笑。他是怎麼看也不像女孩家,尤其——他苦惱地皺起柳眉,最近也不知是怎麼搞的,大概他是繼義父之後與他相處最久的男人,所以對他總有一份古怪的情感吧!

該怎麼說呢?

恐伯是喜歡上他了吧?或者是比喜歡還喜歡呢!心頭一片混亂。打第一次相遇,他就氣他、惱他虐待他,可一瞧見他,自己還是會臉紅心跳!尤其從「高昇客錢」那晚不慎跌落屋簷,讓他給及時救了後,不得不承認他對他是有好感的。

否則自己幹什麼那麼好心去冒充女孩、扮作他的新娘子?以為他真是好心嗎?那可錯了!只是挺忌妒那將嫁予他新娘——

完了!完了!恐怕他真是有被虐待狂,遭楊明捉弄了競還喜歡上他!更可伯的是,那種「喜歡」跟喜歡牧場上的丫鬟姊姊們的感覺不一樣,他讓他覺得自己像個女孩——

而他真的想當女孩了!他只恨自己不是女兒身!

他真的完了!

「小寶兒,瞧你一臉苦相,活像天要塌下來似的。有何難題不如告訴我。」

「告訴你便能解決一切嗎?」怪只怪他是男兒身!他恨死自己了!

楊明笑道:「縱然不能解決,可好歹多一人分擔,是不?」

阿寶想想也對,點點頭道:「你說得也有道理。告訴你也無妨,叫許你能為我這古怪的想法做個解釋呢。」他天性坦率,認為沒什麼事不可告人的。

「願聞其詳。」他倒想知道單純如阿寶者又有什麼煩惱可言?至於說服她是女兒身之事,只得稍緩片刻。

「我喜歡上你了。」阿寶氣惱地瞪著他。「你別一副活像剛吞了砒霜的模樣!倘若我說,我寧願當女孩兒,你豈不更吃驚?」還說要為他解答疑惑呢?

楊明震驚莫名!

「你——想當女孩兒?」

「這般吃驚幹嘛?說來說去還不是你害的!我當男人是當得挺快活的,你偏動不動就愛欺負我,算我有被虐待狂,道你欺負了還不知不覺喜歡上你!你笑什麼笑?現下我可決定了,再也不假扮你的新娘,改明兒個我就回牧場繼續做我的牧童,最好將你忘得一乾二淨!」楊明的「反應」讓他氣得眼淚都掉下來了。

他竟敢笑他!

「阿寶,你真想當女孩兒?」楊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道。

看來他是不必多費唇舌了。

「那有如何?」乾脆背過身子,不再看他。愈看愈氣人!

輕咳數聲,楊明輕笑道:「既然你想當女孩兒,倒也簡單。」

「你在取笑我嗎?」阿寶氣得回過身瞪他!本想給他一拳的,無奈力道敵不過他,反倒教他拉進懷裡。

「丫頭,你還不知道嗎?」

「知道什麼?我可警告你,我喜歡你可不代表你就可以動手動腳的!」他氣得哇哇大叫。

楊明嘴角一場,幾乎可以想見這一位趣事將流傳楊家後輩口中。

他微笑的硝住性子,觀察她的神情,然後回答她——

「小寶兒,你原就是女兒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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