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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席絹]盛蓮傳說1-墨蓮[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天使長(十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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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8 20:16:0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楔子——非常墮落的一紙合約   

  「妳姓花?」

  「是的。我叫花靈。」

  「真的姓花?花朵的花?」

  「我叫花靈。就姓花朵的那個花。有什麼問題嗎?」要問幾次啊!這人。

  「很好。這個姓很好。」他笑了。



  對她來說,生活在哪裡並沒有什麼不同。

  她還是繼續過她的日子,只要這種慵懶自我的生活沒有被強迫改變,她都能適應良好。她自知腦筋不好,所以也就不常費事去做那些傷腦筋的辛——幹嘛呢?橫豎事情也不會因為傷腦筋而有所轉變,就別煩了吧!

  反正——

  她從來就不是個胸懷大志的女人。

  她從來就能隨遇而安到令人髮指的地步。

  她從來就不覺得自己這樣生活有什麼錯。

  好逸惡勞、喜甘厭苦,加上在這裡又沒本事給自己找活計營生。所以,她沒有掙扎太久的,就同意了他這個「邪惡」的要求。

  說是邪惡,當真是不為過的,不能因為她沒有表現出如喪考妣的神情,就認為這個合約很聖潔正直是吧?

  總而言之,一個有錢得要命、且剛好想幹壞事的男人,與一個美麗得要命、同時又孤苦無依的女人,面對面坐在一起談的交易,當然不會是「妳的皮膚怎麼保養」或「你如何成為大富翁」這一類五四三又沒營養的話題。

  事實上,這個男人是相當開門見山的,他就直說了——

  「一處宅子,配置十名傭僕,每月一百蓮銀月例。如何?」

  老實說,她不知道一百蓮銀換算成台幣是怎樣的兌法,所以她想了一下,補了一個但書:

  「如果不夠用,還可以再向你要吧?」

  男子眼中似乎閃過些什麼,但臉色沒有變動半點,點頭。

  「允妳。」

  「那還等什麼?」她馬上拿出一枝筆,對著他手上的合約書虎視眈眈。

  男子頓了一下,帶著些許疑惑問:

  「妳不問我打算留妳多久嗎?」

  「多久?」她不以為會很久。搞不好不用等到她又老又醜就會被趕出去了,三五年吧,她猜。

  「……時間到了,我自會告訴妳。」像是被她的吊兒啷當給激怒,所以回答得不客氣。

  既是如此,還問?!

  接過他遞過來的合約,大筆一揮,畫押,成交。

  他收回合約,交易完成。

  從今天起,她,花靈,被這個男人包養,歸屬於他的私產,直到他不再要她為止。

  「合作愉快。」她笑了笑,伸出右掌,打算與他握手。

  「合作愉快?」男子臉上沒有快意,看了眼她的右掌,沒有表示友好也就算了

  居然「哼」一聲後,轉身走開,好像吃了大虧的人是他似的。

  是,這是一份超墮落的合約,但說起來墮落的人是她好不好?

  他身為一個財大氣粗的買方,有必要表現得像個苦主嗎?這樣會不會太搞不清楚狀況了點?

《 本帖最後由 孤單的芯 於 2010-3-18 20:28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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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8 20:16: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歡迎光臨盛蓮  

  天好藍、風好柔、人好困……

  呵……

  好慵懶的再次打了個呵欠,纖纖素手為時已晚的掩上已經大張完的櫻桃小口,沒關係,意思意思做個樣子就好,表示她至少盡力了。

  「花主,要讓人傳午膳過來了嗎?」一個相貌清秀的青衣男僕無聲走過來,躬身低問著。

  被稱做花主的女子,抬頭看了下天色,看了好一會,實在是看不出所以然,於是問道:

  「已經中午了嗎?」

  「是。差一刻即是正午了。」

  快中午了啊?都沒有炎熱的感覺呢,真好。花靈伸了伸懶腰,覺得自己快被「盛蓮國」的好天氣給寵壞了。她討厭冬天是出了名的,而這裡的冬天只有一個月,真是太好了。再者,雖然對夏天沒有太大的意見,然而如果氣溫太高的話,她還是常常會直接中暑熱暈過去以示對天氣的抗議。而這裡的夏天非常的舒服,平均溫度不過二十五、六度左右,簡直是人間天堂!

  以前在台灣,夏天一到,老天爺動不動就甩下個三十七、八度的高溫,像是好奇的想知道人體瀑布汗可以壯觀到什麼程度。簡直是欺負人嘛,就算是想吃人肉BBQ不必這樣是吧?

  幸好,那種被烈日煎烤的日子對她來說已經像前輩子的記憶那麼遙遠了……雖然,其實,以她目前的處境來說,已經算是上輩子了沒錯,唉。

  不過,還是要輕歎一下,活著真好。

  對於花靈老是不理會別人,動不動就去神遊外太空的惡劣行為,隨侍在一旁的男僕已經無奈的習慣了。誰教她是他的主子呢?更別說她是個女人了!盛蓮國是個階級制度執行得極之嚴苛徹底的國家,主子是天,僕人只是主子的私有財,就算被主人任意打罵,他也是只能認了的。更何況現下主子只是忘了他的存在,逕自在發呆而已,自己只是辛苦的彎腰等吩咐,又算得了什麼事呢?

  雖然說,他已經有點撐不住了,汗水開始大滴小滴的冒出來……

  「這是在做什麼?」冷冷淡淡的聲音從園子的入口處傳來。

  園子裡正在一個發呆一個彎腰的兩人同時回神,俱看向那個表情跟聲音一樣冷淡的男人。花靈捕捉到男子眼中閃過的一絲怒意,好奇的揚揚眉。怒意?從何而來?是誰惹他的?應該不是她吧?不過他直直看著她是什麼意思?莫非她今天看起來特別的美麗可愛?

  「去倒茶過來。」男子大步走過來,經過青衣男僕時,丟下這一句,便把彎腰彎到快斷掉的男僕給打發了。然後坐進花靈對面的椅子裡。

  花靈的目光跟著青衣男僕的背影而去,看了好一會,才有絲疑惑的看回男子身上,道:

  「這兒就有茶了,幹嘛驅策他去跑腿?」她到現在仍然不適應有隨身傭僕侍候,常常忘了僕人的存在就隨便神遊太空去也,所以對別人擺老爺派頭的頤指氣使行為不免有點意見。

  可不是嗎?茶几上不止擺了一大壺清涼解渴的冰蓮茶,更有十來道以各式鮮花入味的甜點,份量多到可以吃到明天去了,何必叫人去奔走不是?說完,拿叉子抆了一塊紅蓮晶凍吃進嘴裡。嗯,不錯吃。

  盛蓮國是個繁花盛開的國度,而花的本身,更是這個國家重要的經濟作物。盛蓮國的人一日只吃早、晚兩餐,且菜色永遠跟花脫離不了關係。不過煮法就沒有中國人那麼多變化,總不脫水煮、清蒸兩種,調味料也不過鹽與糖兩樣,貧乏得緊。雖然說這樣對養生而言還不錯,難怪盛蓮人人長命百歲——不,不止百歲,他們的平均壽命有兩百年,而如果能活到兩百五十歲才叫長壽。哇!

  可是,人活那麼久要幹嘛?

  初來乍到時,無意中聽聞這個令她驚訝的消息,總不免要懷疑一下這裡真的是地球嗎?或許她是到了外太空裡的某個長得像地球的地方吧?中國人有一句老話是「人生七十古來稀」,這句話放諸四海皆准。雖然步人二十一世紀之後,因為生物科技的昌盛,人類壽命確實有所延長,但若能活過一百歲,仍是一種奢侈。可是這裡的人隨隨便便就可以活到兩百歲,實在太不可思議了!也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尤其是這裡的人也是二十歲就算成年,但不同的是,他們的青年期有一百年左右。在二十歲到一百二十歲之間,他們健康的身體都可以孕育出強壯的子女,而且過了一百五十歲才開始顯老呢,真幸福。不過說到子女嘛……盛蓮國的人口似乎並不太多,即使他們生育年齡拉得很長,卻也不見子孫滿堂的情況。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緣由?

  長壽是很好,可一旦真的長壽了,長長的兩百年,要怎麼挨啊?花靈無聊時常常會想起這個問題——雖然這似乎與她無關。

  她又不由自主的陷入發呆神遊的狀態,但眼前的男子可不會因為她的閃神而消失或坐視她的目中無人。就見他說道:

  「怎麼,妳的人我驅策不得?」冷淡的聲音中加入了嘲諷。

  對喔,這個人還在,剛才是在談什麼呢?啊,對了,是在談派遣小俊去跑腿的事。

  「怎麼會是我的人?是你的人才對吧?」不知道這傢伙在陰陽怪氣些什麼,雖然不太想理他,但這會兒終於不情願的想起他可是她的金主,不理他的話,太損職業道德,這樣是不行的。所以她換了個話題問他道:「我正要吃午餐呢,你既然來了,要不要一同吃?」

  「午餐?」疑惑的揚起那雙過於濃密的劍眉。

  「嗯。午餐。」點頭。其實不是很期望有他這個飯友,不過既然人家都來了,而來到時正巧她要吃飯,要是沒有客氣的招呼他一下,不就顯得她這個屋主太小氣了嗎?何況……他是金主,他是她的金主,他是她唯一的金主!無論如何都不能忘記這一點。所以她決定對他諂媚一點:「是這樣的,我認為人一天應該吃三餐,才能維持所需要的體力。」

  「維持所需要的體力?」他緩緩問道。

  這人是鸚鵡嗎?幹嘛只會重複她的話?不愧是一天只吃兩餐的人,腦細胞遲鈍到有剩。

  當花靈正在偷偷腹誹金主時,她偉大的金主終於決定不再當一隻鸚鵡。開口道:「即使有的人一天需要多吃一食才能維持體力,我並不認為那人該是妳。」

  「哦?」看了他一眼,表示願聞其詳,逕自又叉了塊甜蓮糕吃。

  「妳整天都呆坐在樹下花前,也不見妳做什麼耗費體力的事,我看需要一日三食的人反倒是妳的貼身侍僕青俊吧?」

  「所以小俊當然也是跟著我一日三食啊。」不理會這個陰陽怪氣男人口氣中的不善,花靈眼睛一亮望著青俊端茶往這邊過來,他後頭跟著兩個侍僕,想是送午餐過來了。看到好吃的心情就很好,笑笑的掃了眼金主道:「今天我讓人做了披薩,你也一同吃吧,就當是吃點心,就不會覺得中午吃飯是件怪事了。」

  「披薩?那是什麼?」沒聽過。

  「我家鄉的美食,來,吃吃看。」侍僕已擺好食物等她享用了。花靈深深吸了一口食物的香氣——噢!久違了的乳酪香、肉香、面皮香,經過火烤之後,融合成教人難以抗拒的絕妙美味!她快手快腳的拿水果刀將披薩切好、分盤,端了一盤放在金主面前,然後就專心祭起自己的五臟廟,啥也不管了。

  花靈的金主本來還想再說些什麼譏諷她一下,可是見她完全沒空理會自己,又吃得那樣專注,彷彿在吃什麼絕頂美味似的,看起來不就是一塊奶酪製成的糕嗎?還油得緊。一時不察,竟也學她用手將盤子裡那切成一小片的披薩給放進嘴裡了。

  這是……什麼味道?

  全然陌生的口感讓金主的濃眉霎時微蹙了下。對習慣了清淡無油口味的盛蓮人而言,這種過於香濃、油中帶酥脆的食物,一時教他不適的想吐出來,但不知怎麼卻只能是想想而已,嘴巴自有其意識的嚼啊嚼的,當油膩在嘴裡化為甘甜,引誘他一口接一口的將手中食物吃完時,金主仍然不明白為什麼這般味道濃重的東西,會讓其實並不感到餓的肚子,發出強烈的進食慾。進食對他、對所有盛蓮人來說,從來就只是活下去的必要動作之一。他們當然也會對美食動心,一般殷富的人家更是不借重金請名廚入府,在食物上頭下工夫,專圖美味上的享受。而富裕如他,這些年四處奔走經商,可說是吃遍各國美食的了。然而生平第一次,被從未見過的怪食物引誘得口水連連、吃得欲罷不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呢?

  在暗暗苦思之餘,沒發現手裡被塞進了一杯不知是何物煮成的飲料,不知不覺的喝了一口後,被那奇異的味道嚇得猛然回神——

  「這是什麼?!」

  花靈對這位金主不善的目光已經漸漸習慣,快要免疫了,所以也不是很在乎他威力強大的狠瞪。想了一下,道:

  「這個叫玉米濃湯。還不錯吧?」她吃披薩時最愛配玉米濃湯了。礙於煮食的工具有限,所以目前只能向廚房點些簡單的食物,這道濃湯可是她盯著廚師做了好幾次才終於做出一點樣子出來的呢!算金主運氣好,今天喝到的是成功的作品,要是昨天過來的話,就只能喝到怪味蛋花湯了。

  怪異的食物一天吃到一種已然太足夠,所以金主將玉米濃湯放在一旁,再也不看桌上的披薩一眼,即使口欲沒有被滿足,但強悍自制力向來是他引以為傲的,所以任由花靈吃得津津有味,就是不肯再動手了。

  而花靈也真是夠膽氣,在男子犀利的目光壓力下,仍然好好的飽食了一頓。而小俊——也就是青俊,不愧是超優的貼身侍僕,見她吃飽了,立即遞上一條濕毛巾,讓她擦手擦嘴,完全不必她動嘴吩咐。

  「謝啦,小俊。」她順口道謝。不理眼前一主一僕臉上閃過的怪異表情,雖然說在這個尊卑分明的國度,對下人道謝是不合時宜的,但她又不是這裡的人,她有她的做人原則與習慣,只要沒妨礙到別人,別人也管不得她合不合宜的問題了。

  「吃飽了?」金主問。

  「是的,我吃飽了。」她點點頭,站起來動了動,不想吃下去的高熱量食物在日後成為腰部的游泳圈。「對了,你來不會只是為了陪我吃一頓飯吧?」

  像是沒預料到她會突然想問起他的來意,金主——也就是李格非,不免又被她不按牌理出牌的說話方式給弄怔了會,頓了頓才帶著諷刺的語調回她:

  「謝謝妳不會以為我來這兒就只為了陪妳吃頓午餐。」

  有人道謝是這樣怪腔怪調的嗎?花靈在肚子裡撇撇嘴,不過既然人家都開金口說謝謝了,她無論如何也該回應一下:

  「小事一樁,不必客氣。」

  金主的臉色好像有點青,不知道是不是青蓮茶喝多了的關係?如果是的話,花靈還真想建議他改喝紅蓮茶調和一下氣色。家鄉有句老話叫「紅配綠,最美麗」,不知道他聽了會不會感激她的好意?這人超彆扭的說。

  李格非很快的將情緒壓下,第一百零八次佩服自己的克制力,沒有當場把這個厚臉皮的女人抬起來往前方的蓮花池丟下去!他吸了口氣,以冷淡的聲音說出他今天的來意。不理會一旁青俊詫異的眼神,以命令的口氣要求花靈跟他出門,他的船已經等在外頭了。

  李格非以為花靈會激烈拒絕他的要求,所有站在一旁的傭人似乎也作如是想,然而,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的是花靈同意了,非常興高采烈的同意了!

  「那還等什麼?我們快走吧!」

  以著與她平日慵懶表現全然不符的積極亢奮,李格非幾乎算是被花靈拖著跑向大門而去,由於她的速度太快,還差點害反應不過來的李格非被絆倒,幸好花靈及時扶了他一把。

  花靈只顧拖著人往前跑,根本沒看見身後的李格非那張萬年冷淡的臉上,閃過一瞬緋紅,不知道為了什麼。



  盛蓮國土分佈在千炫大陸最大的湖泊上,是個水面多於陸地的國度,其國上由一千多個小島與三千多個沙洲組成。所以交通工具大多以船為主,且一般的平民大多以船為家。要是有本事在寸土寸金的盛蓮國掙得一塊土地建屋居住的人,絕對是要很有家底才能辦得到的事,所以金主李格非一定非常非常的富有。

  雖然莫名其妙的來到盛蓮國,可是老天爺畢竟也沒有壞心到太徹底,瞧瞧她,初來乍到才一恍神的光景,還沒來得及搞清楚狀況、哭訴一下自己的命苦、然後接著抬頭對老天爺賄賂加商量送她回去等等的,那金主李格非就蹦地出現在她面前。然後,她就跟他回家了。雖然李格非當時聽到她願意跟他回家、同意被他收留時,其表情詭異到差不多像在指責她居然把自己賣掉一般,那眼神真的很鄙夷,但既然他沒有說些什麼,又很快的回復面無表情——寄人籬下的她也就不去深思這人幹嘛有那樣的表情。

  雖然對金主很有意見,也常常在百無聊賴時偷偷在心中腹誹他,不過大體來說,她還是對他很感激的。不知道隨便收留一個陌生人是不是這個國度的人特有的美德?即使這傢伙後來很惡質的對她提出了「供養」她的買賣,她還是感謝在她孤苦無依、甚至還搞不清楚狀況時,慷慨的收留她,要不然她現在搞不好得跟那些蹲在水路邊上、破爛竹筏上的乞丐們結拜成難姐難妹啦——啊!說到乞丐,本來掛在船頭忙著看風景的花靈突然轉身問著身後的門神——金主李格非道:

  「李公子,為什麼貴國的乞丐都是女的?」

  李格非沒料到她會問這個問題,頓了一頓,口氣有些不屑:

  「自然都是女的。」

  難道這個國家嚴重的重男輕女?這樣會不會太過份了點?

  可是仔細一想又不太像啊,花靈想起這些天服侍自己的大多都是男僕,女僕似乎滿罕見的。這到底是重男輕女呢,還是認為女人不該出來工作,或者是有什麼其它原因?實在太好奇了,於是不理會金主一臉不想談的表情,仍是問下去:

  「什麼叫自然都是女的?那男的呢?盛蓮國的男人都養得活自己,都有工作做,所以沒有人淪為乞丐?是這樣嗎?」

  像是對她的問題感到匪夷所思,覺得她問得很故意,所以沒有回答的意願,轉身走開,不再站在她身後。

  花靈下意識伸手欲拉他衣袖,不料反應快速的李格非雖然沒回頭,卻是能精準地拂開衣袖,沒讓她拿住,逕自走了。

  「這個話題有這麼讓人火大嗎?他會不會反應過度了點?」花靈喃喃低語,覺得這個男人的情況,已不能用「陰陽怪氣」來形容了,莫非是更年期提早來臨的症頭?或者染上了二十一世紀地球上最流行的躁鬱症?可是這裡應該不是地球吧?就算是地球好了,絕對也不是她原來所生活的那個空間、那個世界。照理說,生活在這種鳥語花香人美的國度,怎麼可能會有人得到憂鬱症?只能說那個男人真是個「怪物」!

  不理他,看風景去。反正他再帥也沒有美過眼前這一片繁花似錦的美景,再說盛蓮國美人多多,美女美男四處爬,又不差他一個!瞧,前方不遠處,一片小沙洲上,不就有個美男子正在對她微微笑嗎?雖然不比李格非的英氣勃然,顯得有點奶油,不過,就算是個奶油型小生,也是奶油中的極品,看了多賞心悅目啊!花靈完全沒有抗拒的就回了一個笑過去。

  她的笑似乎讓那個穿著一身新綠的美男子驚嚇了下,不知是為了什麼,她的長相與表情應該稱不上猙獰吧?超友善的耶!

  才在想著呢,腳下的船已經往綠衣美男子站的小島停靠而去。這時她的貼身侍僕青俊恭立在她身後,低聲道:

  「花主,已經到了,請準備登岸。」

  「喔。」一雙盛著疑惑的大眼還擱在那名美男子身上,回答得漫不經心,反正知道要下船就好了。

  船舷的一端甫與碼頭牴觸,正待靠攏停泊時,花靈便輕身一躍,往岸上跳去,不理會身後響起的一片低呼。落點算得很巧妙,正是在青衣美男子面前兩步遠處,同時以目光擒住對方有些驚怯的雙眼。

  「嗨。」自然而然的以她的方式打招呼,也趁機仔仔細細的將美男子打量個徹底。

  哇!真是美得沒天理,瞧瞧這白裡透紅的肌膚——莫非是果酸換膚?烏黑柔亮的長髮——這裡流行離子燙嗎?人長得美也就算了,品質還這麼上等,身為一個男人,長成這樣子對嗎?!教女人怎麼有臉活下去呀!

  雖然被花靈無禮的目光驚嚇了一會,但也很快回過神來,美男子舉起右手輕輕貼撫在胸口,微低著頭,以溫柔的聲音道:「妳好。」

  這是盛蓮國人打招呼的方式嗎?花靈覺得人美做什麼動作都迷人極了,忍不住也跟著回禮,以同樣右手撫心的動作示意道:「你好,我叫花靈。你呢?」

  她的多禮沒有得到更友善的回應,花靈不解的看了看再度怔住的美男子,又看了看週遭以奇異眼光看她的人,搞不清楚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莫非是女性的行禮方式不同於男性,而且規矩嚴明?好吧,就算是搞錯好了,那會是什麼大問題嗎?這些人怎麼老是反應過度啊!她都替他們感到累了。

  「妳這是在做什麼?」還在心底唏噓著呢,李格非冰水般的聲音已經從身後潑了一瓢來,打破了原來無言的情境。

  「我在跟這位公子打招呼。」站直身軀,花靈選擇將別人怪異的打量眼光忽視掉,語氣坦然的道。

  「打招呼?妳認識他嗎?」李格非走上前,對青衣男子淡淡點個頭後,然後問她。

  「彼此介紹一下,也就認識了。」她再度看向美男子,非常友好的自我介紹:「你好,我叫花靈。你呢?」

  「格非,這就是你提過的那個特別的姑娘嗎?」沒有直接回答花靈的問話,美男子笑若春風的對好友問著。

  「你們認識啊?」花靈雖然感受得到自己有點被排擠的意味,但幸好她天性堅強,這一點點打擊還打不倒她。

  李格非點點頭,對好友介紹道:

  「她叫花靈,一個半月前才來到盛蓮國,自稱失去記憶,不知道來處,便在我那兒住下了。」

  「對對對,我是他家的白食客,目前正在被他養。現在我們認識了,可以說說你叫什麼名字了嗎?」

  可能是因為已經漸漸習慣花靈無厘頭的舉止,青衣男子的表情不再動不動就錯愕了,雖然表情有些勉強,像是心中憂慮著什麼,但仍微微一笑,再度伸手撫心,做出行禮動作,自我介紹道:

  「花姑娘,妳好。我叫周子熙,是『青墨舫』的優倌。」

  「你無須理會她的。」李格非對於好友的多禮頗有微詞。

  「別這麼說。是我高攀了。」

  「不過是個被我收留的流民,沒身份的。高攀?真是笑話了。」李格非看都沒看花靈,逕自拉著周子熙的手臂向前方一間豪華的大客棧走去。走了好幾步後,彷彿才想到她的存在,揚聲對身後的她命令道:「花靈!還不跟上!」

  身形纖瘦的周子熙沒辦法抗拒好友的力道,雖被拉著走,仍不時回過頭對花靈滿懷歉意的笑著。

  「是是,馬上跟上,我的大老爺、大金主。小的這不是來了嗎?」花靈懶洋洋應著,慢吞吞的跟著。臉上並沒有半分不愉快的神色。像在看戲似的,滿懷興味的打量著李格非與周子熙,都忘了好好欣賞週遭美麗的水都景色,注意力全在這兩人身上了。

  所以,她並不知道自己從一上岸開始,就被週遭的男男女女以異樣的眼光打量著、竊竊私語著。而那些眼光裡更是充滿明目張膽的鄙夷之色,可說是白眼滿天飛,盡在花靈身上繞。可惜她一門心思都放在這對看起來感情好得不得了的「好朋友」身上,腦中漫天漫地的幻想起各種與「BL」這類劇碼有關的劇情,沒空去接收感應別人對她的注意與惡意。

  嗯……有問題,一定有問題。

  如果她的猜測沒有錯的話,那麼這些日子以來她所受到的冷落漠視、以及簽約那天,李格非對她的不屑,還有,對她不小心碰觸到他時的排斥不悅情緒,就有了合理的解釋了!

  答案只有一個!而且是最合理的解釋!她終於弄清楚了,太好了!

  看看,兩個出色的男子,好看得各有風格。雖是同性,但看起來真是剛柔並濟、陰陽調和啊。

  一個英偉剛毅,一個俊美溫柔;一個強勢,一個溫順。可說是天作之合呢!

  可惜這裡民風保守、階級分明,所以他們只能是「好朋友」,而她,正是他們最理想的障眼法!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呵。

  真相大白的感覺真好!現在她已經能稍稍體諒金主李格非常常發作的陰陽怪氣了。畢竟他們的感情為世人所不容,所以他痛苦、他怨天尤人、他心有不甘、他內分泌失調、他每時每刻都火氣很大!有火氣卻無處可發,只好拿她這個無辜的小女人開刀——不過既然有付費,那就不要跟他計較太多了。她一向都是很寬宏大量的,對弱勢團體通常很同情。所以,原諒他!

  畢竟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嘛!加上基於對同性戀者的理解與同情——雖然並不迷BL小說,但好歹也是有看過幾本,例如月讀寫的《神將》與《阿寶》等,算是有點歷練的。所以,她決定,有機會的話,就好好幫幫他們,讓他們在盛蓮國光明正大的相戀下去,有情人終成眷屬。

  莫名其妙流落到盛蓮國四十來天,她終於有點瞭解自己來這個地方是為了什麼了。她的偉大任務應該是——讓盛蓮國第一對同性戀情人合法化,為世人所接受,使其在歷史上閃亮登場、發揚光大!從此創造出愛情與婚姻的第二種可能,讓人人都能愛其所愛,不再被世俗眼光所排拒……是這樣吧?

  是吧?

  是這樣沒錯吧?

  不然沒事把她弄來這裡做什麼?

  不過……老天爺是不是太看得起她了?她從來就不是個有使命感的勤勞人類耶。她真的能完成這個使命嗎?

  歎了口氣,無言抬頭看向天空,天空還她一片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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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8 20:17:43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墮落的女人   

  「跟我說說盛蓮國吧,小俊。」

  有時,天氣涼爽、肚子很飽,一切心情剛剛好的沒事可做時,她就會發揮小小的好奇心,要侍僕青俊說說與盛蓮國有關的事,好打發打發一下時間。今天正好清閒,也有心情聽人說故事,於是趁著青俊送下午茶過來時,抓著他說話。

  青俊於是說了。

  青俊是個不會主動說話的人,就算開口說話了,也像是在唸經似的沒有高低起伏,雖有內容,卻沒有趣味,最適合聽來人眠用了——雖然這也是花靈的目的沒錯啦!

  盛蓮國,有最頂極的香料、香精、香粉、香油。

  盛蓮國,有最美麗的風景、最美麗的人、最美麗的花。

  在這塊廣大的千炫大陸上,有四大強國與一百多個零碎的小城邦與小部落,每個國家部落都自有其獨特的物產,以商業的方式與各國互通有無,所以千炫大陸上的人們大多以經商和農耕為職業。國與國之間比的是經濟實力,四大強國的產生,正是因為他們國家所專有的物產是屬於高經濟產物。

  這四大強國分別為:掌握香料市場的「盛蓮國」、掌握燃料市場的「華國」、以生產皮草衣料為主的「雪國」,最後是以製作交通工具名揚大陸的「飛揚國」。

  身為四大強國之一的盛蓮國自然是富庶的。絕大多數的人民都滿意目前豐足的生活,所以這個國家的形象大體上來說,稱得上美麗光明,讓盛蓮國人民相當引以為豪。

  當然,一個再美麗光明的國家,總還是會有一些見不得光的陰暗面存在。在那些陰暗面裡,可能有著某些教人無法接受的事,與某些讓人無法接受的人。不過總體來說,盛蓮國依然是個風光的太平盛世,國泰民安,人人安居樂業,享受著國家富強的榮景……

  「盛蓮國很富強嗎?」花靈覺得富強兩字,應該是一種比較級。

  「是的。」青俊回答。

  「比千炫大陸上的其它國家都富強嗎?」

  「是的。」肯定。

  「你到過別的國家比較過喔?」

  「沒有。」聲音小了點。

  「那你怎麼知道盛蓮國比別人富強?」

  「……書上說的,歌也是這麼唱的。」

  「哪一種書?哪一首歌?」

  「《盛蓮國史》,還有……國歌。」

  「喔……」花靈長長的喔了聲。青俊怎麼說,她只好怎麼信啦。

  身為一個外國人,以及一個平空出現在這塊千炫大陸的外來者而言,花靈對這塊大陸的瞭解,目前僅止於盛蓮國一處;而對盛蓮國的印象與瞭解,也始終停留在皮毛的深度。例如,盛蓮國是個水都、是個很美麗的香花國度、是個一年只有一個月皋、天兼之氣候溫和的好地方;然後,盛蓮國的男人普遍都長了張很不錯看的臉蛋,像貼身侍僕小俊很清秀、金主李格非很英氣、李格非的「好友」周子熙很俊美等。再者,盛蓮國階級分明,有蓄奴風氣。男僕都姓青,女僕都姓白,並以與姓氏相同的顏色的麻質衣料為制服。

  反正她知道的盛蓮國,全是青俊說的就是,她也懶得考證了。

  喔,對了,還有一點也得說一下,盛蓮國的人稱得上是生機飲食的專家,食物的料理超簡單貧乏的,除了糕點類的點心挺出色的之外,在烹調上,他們不只煮法簡單,更是極少使用調味料來提味!吃的東西大多是原汁原味,頂多加點糖或鹽什麼的,雖然聽起來很有健康概念,可是對她這個美食狂熱者來說,沒有美食可以吃,雖生猶死啊!

  比起追求長壽,她寧願追求美味。就算拿兩百年的長壽來交換她少吃一道美食,她也不幹!

  一般人甫來到陌生地方,通常會很積極的去瞭解自己所在的環境,並努力適應,以求盡快進入狀況,好安身自在。花靈也不是不想早點瞭解這個奇異的世界,可是這兩個月裡,她先是花了三天肯定自己果真莫名來到了異世界,並不是在作一個醒不來的夢;然後,不免又花了幾天為自己的處境擔心害怕,所以當金主對她提出那個包養她的趁人之危之不道德交易後,她也沒有多想,就簽了。

  倒不是她多樂意把自己女性的尊嚴丟給男人踐踏,而是考慮到自己來到一個奇怪的世界,又搞不清楚自己是穿越時空回到了古代呢,還是被丟到奇幻的世界?總得先讓自己活下來,才有機會弄清楚是吧?

  再說,且不管是回到古代還是到了三千世界的哪一界,孑然一身的她,餓死的機率根本就是百分之百,就算她身上具備什麼這個世界所欠缺的技能,十足有揚名立萬的本錢,也不可能馬上找到識貨的買方啊,何況這種事怎麼有辦法立即弄明白?她又不是天才,更不是腦筋動得飛快的天才。

  是啦,她承認自己沒有很積極勤奮的弄清楚盛蓮國的風土民情。在生活有著落、起居有人供養之後,有點志氣的女人,也會在這種安逸的環境下,立即東打聽、西探問,以期在最快的時間內瞭解週遭種種,好為自己的將來做個打算才是。畢竟委身做一個男人的情婦,就算是有名無實、就算她這個情婦只是用來掩飾那對情侶的地下情,到底也不是很光彩的身份。所以如果能盡快瞭解這個國度,自然就能分析出自己能在這裡發揮什麼長才,達到自給自足,再不需仰人鼻息的目標。

  然而生性疏懶的她,在生活安逸之後,成日不是忙著品嚐美食,就是跑到廚房壓迫廚師做出美食,折騰得自己累兮兮不說,還得安撫一下廚房的民怨,說起來也不是頂有空閒的。

  所以,關於千炫大陸以及盛蓮國的種種,都是在跟青俊閒聊起時,才漸漸瞭解出一個概括,而這個概括還不頂客觀,因為沒有第二種說詞來印證,所以就算青俊隨便跟她胡謅個什麼「盛蓮的豬可以在天上飛、鳥能在水中游」之類的鬼話,她也是只能含淚相信。

  於是,在來到盛蓮國兩個月後,她終於確定,自己並不是穿越時間到了古代,而是穿越空間,到了二十一世紀的人類科技還沒法探知到的異世界空間去了。真是一場醒不過來的惡夢,一場無可奈何的孽緣,唉。

  「……也就是說,盛蓮國王治國有方,人人生活快樂沒煩惱,他的施政廣得民心,沒有人對生活不滿,尤其在盛蓮國在前兩代蓮王英明的治理下,這一百五十年來正處於前所未有的盛世中,是吧?」吃完了今天的下午茶,花靈伸伸懶腰,同時也對今兒個的閒聊做出一個小結論。

  青俊站起身,收拾著桌上用畢的餐具交給一旁的小廝,讓他們退下後,才輕聲的應道:「是的。」

  這些日子以來,向來謹慎寡言、情緒無波的他,被這個行為奇怪的主子弄得有點暈頭轉向,常常有種無言望藍天的悲慘感。

  她的行為隨性,沒有什麼章法可言,所以也不管主僕之分的嚴明,而且還常常忙著發呆而忘了他的存在。

  雖然大多時候懶散,彷彿天下無事,但只要想到了什麼不瞭解的事,就隨時找他請教……是的,是請教。請教二字不只是她的用詞,也直接表現在行為上。

  她會要求他坐下,一同吃點心餐食,然後才有禮的詢問她好奇的一些事情。不是那種上對下的命令,也不會有頤指氣使的神氣,雖然在青俊眼中來說,這個花主實在是個怪異得不得了的人。而且,懶,很懶,懶到讓人無力。

  但身為侍僕,是沒有選擇主人或批判主人的權利的,所以打從第一天,被公子派到她身邊服侍,服侍一個自甘墮落的女人時,他也沒有任何不情願的神色——像白秀、白倩,以及膽子大些的青萌,都不客氣的回絕公子這個派遣。只有他安安靜靜的領命而來,來到這個小別院,伺候這個被公子豢養的女人,而不出口抱怨。即使這項派任對一個已經晉陞到一等侍僕的他來說,可說是侮辱,同時也降低了在家僕中的等級,但他還是沒有抗議的過來了。

  花靈打了個大大的呵欠。以慵懶的聲音道:

  「今天天氣不錯耶,真舒服。好天氣不該拿來睡覺的,太浪費了。」

  青俊暗自看了看天色,心中閃過小小疑惑,今天的天氣跟先前任何一天有不一樣過嗎?但身為一個盡職的侍僕,縱使有疑惑,也只能把疑惑給吞下去,不能反駁主人的。

  「我決定了,我們出去走一走!」

  青俊一楞,定定的看向花靈。

  花靈突然想到,對他道:

  「對了,外面不是馬路,是水路,所以不能說走就走,得搭船的。小俊,我們這裡有船嗎?」如果沒有船,那麼想出去遛達,八成就只能用游泳的方式了。但她今天可沒有玩水的興致,更別說她根本不會游泳了。

  「沒有船。」

  「怎麼會?那你們平常是用什麼運送食材進來的?」

  「商家會以自家的小貨船送貨過來,而我們若出去採買物品,都是劃舴艋舟。」

  「耶!舴艋舟?真好!就要那種輕俏的小舟,走,我們劃出門逛街去!」

  「那是傭人使用的船,花主如果想出去,我可以請主宅那邊開一艘小船過來……」

  沒等青俊說完,花靈擺了擺手:

  「別麻煩了,就我們兩人要出門,幹嘛勞師動眾?而且開船多不方便,有些細窄的小水道根本進不去,上次就是這樣,才錯失了更多好風景。我覺得出門逛街,一切還是以輕便為上。走吧!」難得今天有精神些,也該是出門好好瞭解一下週遭環境了。

  「花主,這樣似乎不妥……」

  「怎會不妥?我覺得妥就好了。」好不容易想出門,誰都別想阻止她。

  「花主……」

  「小俊,沒用啦,你別阻止我,我是一定要出門的。」她走在前頭,諳氣堅定。

  「不是的,花主,我……」青俊還想說些什麼,但……

  「別說了!」花靈什麼也不想聽。

  在她的命令下,後頭果然靜悄悄了。對嘛,這樣多好。她這麼隨心隨性的人,可不是一兩句勸阻就會打消主意的人。所以她大步走,直直往後院的方向而去。她東找西看的,想找到停放舴艋舟的地方。不知道交通工具放哪裡,應該是放在那種類似馬廄的地方吧?

  找了好一會,花靈終於放棄,回身問青俊:

  「小俊,舟呢?別是藏起來了吧?」不管怎麼說,她今天是一定要出門的。

  「沒藏。」悶悶的聲音。

  「既然沒藏,那又是在哪裡?」

  青俊面無表情的回身指了指前門的方向:

  「停在前門口,這也是小的剛才一直想對花主說的。」

  「……喔。」除了喔,她還能說些什麼?

  「請這邊走。」青俊彎身,有禮的退到一旁,指著正確的方向。

  花靈想自己的臉一定有點紅。不過她還是堅強的表現出若無其事的氣概,勇敢的往回走。

  「喔。」依然只能喔,然後拖著一條長長的陰暗背影,出門去也。



  盛蓮國的水道又細分了幾種,最大的是筆直寬敞的官道,水面有五十公尺寬,寬到看不見彼岸;這官道專供大官船與大商船行走用,同時有十艘大船在水道上交會都沒問題。因為是交通要道,所以官道上沒有種蓮花,也沒有萍藻類的植物,每天都有專人駕著小舟清理水面,以維持水面的清澈乾淨,不妨礙大船行走。

  官道之外,又有四通八達的船道與彎彎曲曲的小水道,都是屬於大眾可以任意行舟的地方,以小扁舟行走最為便利。

  最後是蓮花產業水道與私人住宅水道等,是私有財,一般人不得隨意進入,通常在水道口都有人看守,不會讓人擅闖。

  青俊所駕駛的小舴艋舟,僅能容兩人搭乘,他們的小舟駛進一條開滿蓮花的水道,花靈坐在舟的前方,指著她感興趣的方向,讓後頭的青俊搖櫓前進。

  「我們沒有不小心跑到別人家的蓮花田吧?」花靈享受著在一大片蓮花中分花拂葉的浪漫感覺,不是很擔心的問道。

  「沒有,這是公共水道,長在水裡的蓮花是野生的。」

  「所以這花誰都可以摘嘍?」

  「野生的蓮花屬於國家,雖然沒有明令不可攀折,但也沒有人會摘回家。」

  「為什麼?這些花可以煮來吃啊。」花靈隨手扯下一片花瓣,放進口中咀嚼,青澀中帶著微甜的口感,挺不錯的,用來油炸成天婦羅一定很棒。「就放著任它花開花謝雖然很好,可是能夠善用它的價值不是更好?」

  再吃一瓣。好吃!

  青俊見她如此隨性的舉止,怔了下,一時不知該怎麼說才好。

  花靈看他表情怪怪的,挑眉問:

  「怎麼了?連吃片花瓣也不行嗎?那回頭我們回家采一朵賠給你們國王就可以了吧?也不會白吃他的。」覺得這個補救辦法極好,於是又摘了一瓣吃。

  青俊還是不說話,靜靜的看她。

  「小俊,你有什麼意見就說吧,光是看著我,我怎麼會知道你心中在想什麼?大家都這麼熟了,不用客氣的。」

  「花主。」青俊終於開口。

  「嗯?」隨口漫應,目光被一株生長在蓮花群中的水生植物吸引住,看了兩秒,突然歡呼一聲:「啊!是菱角花!這裡不會也有菱角吧?」說完,趴在船板上,伸手向前一抓,將一整串菱葉提起來,果然看到藏在水面下的青色菱角。「太好了!是菱角耶!一定很好吃!」

  看到好吃的,雙眼馬上盈滿日月星辰的光輝,本來懶得動的身形也變得迅捷起來,才驚呼完不到五秒的工夫,她已經吃下一個菱角了——

  「好吃耶!完全不輸以前在蘇州吃到的!真鮮、真甜、真脆!」將菱角全部採下,捧在手中,舉到青俊面前:「小俊,先別忙著搖槳了,你也吃,很好吃的!」

  「花主……」青俊臉色有點青了。

  「怎麼了?對了,剛才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這才想到剛才兩人好像正在談什麼沒談完。

  「妳不該隨意摘取野花野果吃的,它們並沒有煮過。」青俊密切注意著花靈的臉色。

  「那有什麼關係?生吃也很有風味的。」

  「沒有人會這樣做的。」

  花靈向來白皙的臉蛋從來就只會為了美食而發光,所以她現在紅光滿面,膚色呈現白裡透紅的美麗,青俊仔細看著她,心中有些微的不確定。她的狀況似乎相當良好……

  「為什麼不會有人這樣做?別跟我說只是吃三四片花瓣、採了五六顆菱角就叫犯法。」那也未免太誇張了。

  「也不是這麼說。」

  「既然不是,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來,吃啊。」又剝了一顆丟進嘴裡。

  搖頭,拒絕主子的好意。「野生的花果最好不要生吃,如果可以,請妳別再吃了。」

  「為什麼?」小俊的表情似乎有點凝重,是怎樣?

  「因為野生的……」

  「不!你不用說了!」花靈臉色倏地一青,手上的菱角全部滑落在船板上,她用力扯住青俊的衣領。「小俊!」

  「是。」

  「快——」臉色由青轉白。

  「花主?」青俊也跟著緊張。

  「快找個地方上岸!我肚子痛!快給我找間茅房——」慘嚎。

  輕巧的舴艋舟當下化為一道綠色的箭矢,慌不擇路奔射而去。



  原來這就是沒有人會隨便摘取路邊野花野果吃的原因——吃了會鬧肚子疼。

  「小俊……」虛脫的聲音如鬼魅般的氣若游絲:「我不會怪你沒有早一點提醒我……」

  「是。」反正只要攸關到吃食,主人是什麼也聽不下去的。青俊心裡也認同錯不在他,幸好主人明理,不然要是借口給他一頓打罵,他還是只能生受。

  「我也很感謝你善體人意的給我找到乾淨的茅房安置。」有氣無力。

  「應該的。」他非常瞭解主人茅房清潔度的挑剔,只略次於對美食的偏執。

  「不過,以後要是有什麼我不清楚而你很清楚的事情,可不可以麻煩你提早告訴我一下?畢竟你也知道我不是盛蓮國的人,而且我失憶了,什麼事都不知道。」失憶的說詞是最便利的法寶,穿越時空的人都愛用,她也不例外。

  「小的知道了。」

  「知道就好。」虛脫的半靠在欄杆上,在跑了十幾次茅廁後,終於能好好的坐下來喝口茶補充失去的養分,順便欣賞一下街景。

  這裡是某沙洲上的某間大酒樓,吃客川流不息,生意好得不得了。酒樓的大門外,更站著一排賣藝的男男女女,說笑、說書、爬竿、跳舞、彈琴、武術等等,應有盡有,都等著有錢有閒的老爺夫人欽點,好入內表演,賺點賞銀討生活。

  花靈趴在二樓的窗緣,懶懶的吃著東西,不時往樓下看熱鬧。繁華的盛況,佐以美麗的風景與美麗的人,真是賞盡心悅目。

  被丟到異世界是個不幸,但能來到這麼美麗的地方,則是個不幸中的大幸。何況她運氣實在是不錯,還沒來得及吃苦就被人收留,雖然收留她的人居心有點可議,但她還是決定對金主李格非抱持感激的心情。

  「對了,小俊,問一下喔,為什麼我看到的乞丐都是女的啊?沒男乞丐?」

  「男的乞丐不可能乞討得到食物,所以不會有男的。」

  「怎麼會有這種事?那男人要是活不下去怎麼辦?」這是什麼情況啊!

  「國家會將他們收容到『殘蓮島』安置。」

  「只收容男人?」

  「女人也可以去。」青俊回答。但沒有說盛蓮的女人通常是寧願當乞丐也不願意到那座島上的。

  「哦?那她們為什麼不去給政府養,偏要在街上乞討——啊!」說到一半突然住口,驚聲低呼起來。

  「花主。」伶俐的貼身侍僕青俊馬上遞上一份特級超綿草紙。

  花靈下意識接過草紙,然後才清醒過來,無力的翻翻白眼;

  「我的肚子已經不鬧了,也沒東西鬧了,多謝你的善解人意。」擺擺手,叫他過來一起看:「小俊,你快看,樓下那個人好像是你家主子的『好朋友』,叫周子熙的那個,對不對?」

  青俊聞一言,立即走到窗邊往下看。

  「是,他是周公子。」聲音有些緊繃。

  「為什麼那兩個粗壯的女小二拒絕讓他進店裡來?」花靈好奇的問。同時也站起身,準備到樓下去見見那個美男子,打個友善的招呼。

  「花主……」青俊叫住她。

  「什麼?」花靈回頭看他。

  「別下去了吧。」

  「為什麼?」

  「如果妳下去見周公子,恐怕會對妳不太好。」

  「怎麼說?」

  青俊欲言又止,卻是沒說出個道理,只是以眼光懇求著。

  「總有個理由吧?為什麼說會對我不太好?」花靈揚眉問。

  青俊不敢直視主子的銳眸,只得低下頭來,好一會後,才小聲地道:

  「畢竟,周公子是個優倌……」

  花靈恍然:「這莫非就是店家不讓他進來的原因?」

  青俊默然,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只低著頭,沒人看得清他的表情。

  「是個優倌,有什麼問題嗎?」雖然不知道這「優倌」是什麼奇特的職業,但有必要這麼被瞧不起嗎?帶著滿肚子的疑問,她仍是往樓下走。

  「花主!請妳不要下去。」青俊快步上前,擋在花靈面前,臉色有些掙扎,也有幾分焦急。

  「你在擔心什麼?」花靈輕輕將他往旁邊推開,青俊不敢攔阻,只得退。

  「我擔心妳會受到傷害。」

  「那就等我真的受到傷害後,你再來安慰我好了。」

  語畢,下樓。

  青俊臉色擔憂,但也沒再多勸她什麼了。這個看起來什麼事都漫不經心的主子,總是我行我素,別人的勸阻對她而言,也不過是一場白費力氣的耳邊風罷了。

  希望花主不要太快知道那件事,不要被傷害……

  青俊在心底暗自祈禱。



  「紅月大酒樓」雖然不是盛蓮國最大最富麗堂皇的大酒樓,但由於店主與皇室有那麼點一表三千里的關係,所以向來自視甚高。加上店主熱愛附庸風雅又自命布衣,年輕時參加國家大考八十八次,次次名落孫山,但她個人認為一切都是時運不濟的關係,才會與當官無緣,而非她努力不夠。

  在第八十八次落榜之後,她終於含淚宣佈放棄參加大考,從此不再當職業考生,轉行在紅月島開了這一間紅月大酒樓。

  當起食堂大老闆之後,依然以讀書人自居,年年花大錢辦讀書會、詩歌會、國是論壇等活動,熱熱鬧鬧的,倒也弄出一點名聲。而且只要是書生身份的人上門消費,一律對折優待;稍有知名度的,更是免費供其吃喝;要是再更有名氣一些的,還會被店主招待住進豪華船屋,一路供應到金榜題名呢。

  也就是因為這種種對讀書人特別優待的原因,所以備受讀書人的支持。不時有書生們聚在一起吟詩作曲的歌頌拍馬屁,硬是讓紅月大酒樓成了盛蓮國聲名極高的酒店。

  由於自恃讀書人身份,自認格調超高,所以對往來的客人也就極其挑剔,像周子熙這種身份的人,肯定是不受紅月大酒樓歡迎的。這也就是他為何會被兩名店小二粗暴的排拒在門外的原因了。

  「去去!就說裡面沒你的位置,你是聽不懂嗎?」熊腰虎背的中年女性在拒絕多次還趕不走人後,終於不耐煩的推了周子熙一把,將他纖弱的身軀推倒在地。

  「公子!」周子熙的青衣侍僕驚呼出聲,趕緊扶起主子。

  「快走!再不走我們就不客氣了!」店小二揚著拳頭叫囂。

  「這位大姐,我並沒有要進去,只拜託妳幫我們帶個口信給花神醫,還請大姐行行好,多多通融……」周子熙不顧身上的疼痛,仍是好聲好氣的對看門的店小二說著。

  「你別想了!花神醫是多麼尊貴的人,你們這種人也配求見她!呸!少妄想了!像你們這樣的人,就該認命的跑去殘蓮島等死,居然還敢來找醫生!企圖改變自己下賤的命種,真是太不要臉了!」

  「為什麼他不能找醫生?」花靈走出來時,正好聽到粗壯女正發表完高見,所以也就很順口的接著問。

  「這是當然的了,他不過是個低下的墨蓮,早該去殘蓮島的人,居然還敢死賴在這裡,真是我們盛蓮國的恥辱!這位客倌,您說是嗎?」店小二回頭看到衣著光鮮的花靈,看起來又那麼斯文貴氣,直覺是個書生,臉色轉變得好快,囂張氣焰馬上消失無蹤,改為一臉的謙卑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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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8 20:17:50 |只看該作者
  花靈沒理會她,越過店小二,走到周子熙面前,問道:

  「你還好吧?」看到他左臂衣袖上沾染了絲絲血跡,她拉過他手,將衣袖推高,看到了一大片磨擦到的傷口。「是剛才跌倒傷到的吧?」

  沒有理會花靈的問話,周子熙緊張的看了下四周,並退開好幾步,有些倉皇的對她行禮道:

  「多謝。妳我素昧平生,姑娘無須理會我……」

  「子熙,你不會跟我一樣也得到失憶症了吧?我跟你怎麼會是素昧平生?我是花靈啊!花靈你記得吧?我們見過一次,還有一個共同的朋友,就是那個——」

  「姑娘!」周子熙口氣帶著點焦急嚴肅:「我並不認識妳!請妳別再胡說了!青隱,我們走!」說完便要轉身走。

  花靈錯愕了下,但反應可不慢,一大步跳上前,抓住他的袖子,不讓他走。

  「你真的有失憶症啊?你不會連李格非那個好朋友都要說不認識吧?李格非啊,就是那個收留我、讓我住在他別院的傢伙啊,你記起來了嗎?我是花靈、花靈、花靈——」

  「姑娘!」周子熙的表情可以說是鐵青了,看起來像是就要破口大罵她一頓的樣子。

  但他還沒有開口罵出惡言,就被一群女人圍上來打斷了他的聲音——

  「她說李格非!是那個李格非嗎?」

  「啊!就是她!她就是那個相傳被邪惡墨商李格非豢養的女人!就是她!她剛才說她叫花靈!」

  「什麼?她就是那個自甘墮落的女人?太可恥了!」

  「等等,她姓花?怎麼可能姓花?一定是騙人的吧!」有人驚叫。

  「當然是假的,花家的人才不會被男人養!」不客氣的否定。

  「管她姓什麼!真的有女人甘心被那個男人收養!真是女人之恥!全天下女人的臉都被她丟光了!」有個老女人捶心肝、泣熱血,悲痛得滿地打滾。

  七嘴八舌中,更有一個女乞丐以趾高氣昂的聲音叫道:

  「怎麼會有這種女人!就算當個乞丐都比被那個墨蓮包養強!身為女人,就算餓死,也不該被男人養,而且那個人還是李格非!對不對?各位!」

  「就是,就是!」

  「這敢冒充花家人,太過份了!真是膽大包天!」

  「對!我們絕對不能饒恕她!」

  各種尖酸刻薄的批判從四面八方轟轟傳來,語氣還愈說愈火爆,拳頭開始在空中亂揮,吸引來更多同仇敵愾的人,教情勢漸漸險惡。

  花靈被這種情況錯愕得目瞪口呆,完全沒辦法理解到底是出了什麼事,也不明白這些人怎麼突然就聚在一起,還對她氣成這樣,她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嗎?沒有吧?如果有,她本人一定是最先知道的是吧?最不可思議的是——她們這些人似乎覺得自己氣得非常有理。

  然後,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時,她的手臂被一左一右的拽起,姿勢有點奇特——也就是花靈面對群眾,而周子熙與青俊挾緊花靈,背對群眾。

  「快走!」青俊與周子熙同時道。說完,衝!

  然後的然後,先是一顆不知名果子往她頭上砸來,接著,帶起更多人對這個動作的跟隨,石子、菜屑、果核等各形各樣的東西全往花靈身上招呼。可憐她一張正面對著暴徒的臉,成了最理想的標靶,不時被雜物K中,只能痛呼連連。

  花靈被兩個弱男子以吃奶的力氣抓著跑,她便這麼足不沾地的被一路抬到周子熙的小船上。在周子熙大聲命令下,兩名船夫死命的划船,迅速離開那片莫名其妙的沙洲。

  在花靈仍然驚訝得沒法回神、仍處於石化中時,關於她的事情,她這個號稱神秘的墮落女人的事情,已經被加油添醋的傳遍了整個盛蓮國上下了。

  神秘的墮落女人,其姓名正式揭曉,叫做——花靈。

  從此花靈這兩個字,便成為女人一切罪惡與墮落的代名詞。

  正式位列《盛蓮國史》冊上,登記在案之最墮落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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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乃纖纖弱女子   


  李格非神色鐵青的來到青墨舫,不待小廝將船停靠好,便閃身跳到青墨舫的甲板上,兩三大步衝進船廳裡,揚聲叫——

  「子熙!你沒事吧?!」

  周子熙轉身看到好友,像是不意外他的到來。努力扯出一抹笑,搖搖頭道:

  「格非,你來了。放心,我沒事。」

  「真的沒事嗎?那你身上怎麼會有沙塵和血跡?是誰做的?是不是……」

  「不是。」像是知道李格非將開口的人名為何,所以便先開口打斷,不讓他再說下去。「我只是不小心跌倒了。沒事的。」

  「不小心?你當我——」突然發現船廳裡還有別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臉上青青紫紫得非常精采的花靈。「妳怎麼會在這裡?妳來這裡做什麼!」

  「如你所見,我在敷臉。」回答得非常簡單扼要。

  李格非衝進來時,花靈正在拿搗成泥的蓮花瓣塗在紗布上,並往自己受傷的臉上敷去,一層一層的仔細捆著,就算會把自己捆成可怕的木乃伊,也只能忍耐,誰教她愛美呢?身為人家的情婦,一定要有基本的職業道德,不管如何,保持美麗是必要的,她全身上下的優點,就只這張臉了。雖然美不過周子熙,但也夠用啦。

  「妳……」李格非無言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妳把自己怎麼了?」

  「說來話長。」很敷衍的聳聳肩。此刻,她臉上露出來的,就只剩眼睛鼻孔跟嘴巴了,很不方便說話的。

  她的態度讓李格非胸口那一把熊熊盛燃著的火氣,不由自主、而且非常自然的,就往她身上招呼去!

  「那妳就長話短說!」

  「好的。我被一群人圍攻砸石塊果屑。」解說完畢。

  李格非等了一會,才不敢置信的確定花靈真的沒打算加以說明,居然用這幾個字便將他打發!他看起來是這麼容易隨便打發的人嗎?打從他在商界發跡以來,再沒有人敢這樣對他!而這女人居然敢、居然敢!

  額頭上的青筋凶狠的暴起一條,雖然聲音已經冷靜許多,但他其實更生氣了,冷問:

  「還有呢?」

  「還有?」她已經說完了耶!

  「當然還有!為什麼妳會在這裡?為什麼會被毆打?妳到底做了什麼事?還有,是誰允許妳出門的?」他走到花靈面前,直視著她那張紗布臉。

  「我可不可以不要現在回答?」花靈哀鳴。

  「妳別想逃避!現在就回答!」

  「你就等一下會怎樣?總要等我面膜干了,才好說話吧?要是害我臉上長出小細紋的話,你要怎麼賠我啊?」

  「什麼面膜……」雖然懷疑這女人只是想拖時間好將他的問題矇混過去,但李格非多少也對花靈臉上的怪異東西感到好奇,於是問:「妳是說,糊在臉上這些髒兮兮的花泥草屑,稱之為面膜?」

  「是的。養顏美容中,勿擾。」言簡意賅的回答,要他大爺哪邊涼快哪邊閃去。

  李格非臉色一僵,氣得背轉過身,不再看她一眼。

  船廳內一時安靜下來。但那不表示李格非就此放棄追問花靈與周子熙今天在外頭發生了什麼事。待他平定了情緒,不再那麼渴望將花靈活活掐死之後,叫來青俊:

  「青俊,你過來。」

  「公子。」青俊立即走近,恭立在李格非面前。

  「為什麼主屋那邊沒收到花靈出門的消息?」

  「是屬下的錯,屬下失職了。請公子責罰。」青俊認分請罪。

  「罰自然會罰,不過在那之前,我只想瞭解今天發生了什麼事。你好生說明清楚。」

  「是。」青俊輕應。聽命一一道來:「今日花主突然想出門逛街,因為是臨時起意,所以來不及通報主屋,就出來了。別院沒有船可用,而花主也不想搭船,說是想搭傭人使用的舴艋舟出遊……」

  「真是好興致。」橫了花靈一眼,冷哼。

  哼什麼哼?鼻竇炎發作喔!花靈涼涼的回視過去。

  「我們搖小舟到了紅月島,在紅月酒樓小憩歇息,也在那邊遇到了周公子。於是便一道來到周公子的船舫上。」

  「紅月酒樓?」李格非聽到這四個字便猜出發生了什麼事,看向周子熙道:「子熙,莫非你獨自去找花神醫?我不是跟你說過,這件事我會處理,你為什麼還要自己去?去給那幫人侮辱?!」

  「我知道我不該沒知會你就任性行事……」

  「既然知道,為什麼還要做?」

  「我……只是聽說,神醫因為有要事,即將要起程到飛揚國去了,這一去就是三五年,我怕來不及……」周子熙垂下頭。

  「當然來得及!我一定能辦到!你不相信我嗎?」

  苦笑。「格非,我當然相信你。只是,我也知道你會用什麼手段來達成。我不願讓你遭受到更多的非議,而我卻總是躲在你身後,被你保護著……」

  「非議嗎?哼哼!」李格非完全的嗤之以鼻。他才不在乎外面的人把他批評成什麼樣子,他只在意自己所關心的人,不希望他們被傷害。「子熙,答應我,別再去紅月酒樓了……啊,話說回來,我不覺得全天下有什麼地方是你去不得的。所以,你可以去——等我把紅月酒樓買下來,掛在你的名下,隨你高興天天去玩也好、隨你放一把火把它給燒了也成!你等著!我會盡快給你買來。」

  「格非,你不要生氣,也不要衝動。」周子熙憂心又無奈的說著。卻也知道以李格非偏執又有仇必報的個性來說,要他聽進這些話是不可能的。

  李格非果然把這件事當成處理完畢,對周子熙道:「你累了,回房去把傷口處理好,最好睡一下,其它的事你就別管了。青隱,扶你公子下去。」

  「是。」青隱不敢有違,連忙動作了。

  周子熙雖不甚願意,但看到李格非神色堅定孤絕,不容人違抗的模樣,決定不在他氣頭上相勸,回頭等他氣消了,再好好談談吧。歎口氣,回房去了。

  解決完周子熙的事,李格非回頭看向已經取下面膜、正在洗臉的花靈,語氣譏誚道:

  「妳現在應該有空理會我這個好心收留孤苦無依的妳,供妳吃、供妳住、任妳予取予求的金主了吧?」

  「是的,金主請說。」隨口漫應。接過青俊遞來的毛巾擦臉,順便問道:「小俊,我臉上的瘀青有沒有退掉一點?」

  青俊無言望她。

  花靈失望的垂下頭:「沒有嗎?我還以為馬上可以見效呢。你們盛蓮國還有沒有更好用的面膜啊?介紹一下吧。」

  李格非被忽略得忍無可忍,也對她的說詞大為發指,斥責道:

  「妳堂堂一個女人,這麼注重容貌,像什麼話!也不怕丟人!」

  「什麼丟人啊?搞清楚,就是女人才會注重容貌……咦!」他的話不對勁!很不對勁!花靈回嘴到一半,腦海中猛然電光一閃,浮現一抹疑惑,於是中斷了話尾。只能瞪著李格非,一時說不出話來。

  「怎麼?說不出來了?妳自己也曉得要羞恥了?還真是難得。」李格非不客氣的用力揶揄她。

  「那個……」花靈沒空理會他的涼言涼語,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欸,那個……」嘴巴只能無意義的重複喃喃自語,忘了眼前人事物的存在。

  現在她腦子一片亂哄哄,向來懶洋洋運轉著的大腦,此時正勤快無比的轉動著。試圖把這些日子以來,偶爾對什麼情況感到不解,卻又老是被她不當一回事排除掉的一些小細節給組織架構起來。挖啊挖啊,努力的挖啊,把那些被壓在記憶底層的細節都挖出來拼湊,一個都別放過……

  好像……有某些奇怪卻又很重要的訊息,一直都被她嚴重忽略掉了。

  腦袋轉啊轉的,浮現的答案愈清晰,情緒就愈激動。似乎即將演算出的解答,將會讓她自己感到非常的驚嚇……

  對於花靈常常會目中無人、不管時與地的隨時魂遊九天外的無禮舉止,李格非已經氣到不想再氣了,甚至也練就直接無視的功力以待之。所以當他確定花靈又神遊去了之後,也不理會她,便接著問青俊:

  「為什麼花靈會有一臉的傷?讓誰砸的?」雖然對花靈沒有半點好感,但只要是他李格非名下的物業,即使是條不起眼的蝌蚪,也斷不容許旁人欺侮!

  「也是發生在紅月酒樓。」青俊仍是以流水帳的方式,平板的說明著:「花主見周公子被店小二推倒在地,便上前援手。也就是在那時被週遭的人團團圍住,沒一會便動手要打人。我們很快離開,但有一些人追在後頭,以石子果屑攻擊,花主因此受傷。」

  雖然青俊的說明相當的避重就輕,但李格非既然在盛蓮國擁有「墨商」的惡名,除了指出他不是一個行事光明磊落的商人之外,同時也表示他是個腦袋很精明敏銳的商人,不然豈能在所有人都排擠他的情況下,仍然能在商場佔有一席之地、成就一方之富?所以無須青俊說更多,李格非便明白花靈之所以會被一群人攻擊的原因了。就見他笑得陰陰地:

  「那些飽食終日、好發高論的書獃子們都親眼見到花靈了?」

  青俊垂下頭,輕聲回道:

  「是的。」

  「那,花靈是知道了自己現在是什麼處境了嗎?」心情驀然太好,李格非臉上掛著邪惡的笑容,轉頭看向花靈,熱切的想知道她此刻的表情,一定很痛不欲生吧?一定很羞忿吧?一定——

  「天啊!我的天啊!不!不可能!怎麼會有這樣的事?不是真的吧?我這是在作夢吧?」花靈突然從椅子上跳起來哇哇大叫,她瞪大眼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看著不知道為什麼笑得一臉扭曲的李格非、再看向不知道為什麼要低頭做懺悔狀的青俊,然後跑到船廳門口,打量門外一左一右站得筆挺的李格非專屬隨從——兩個英氣勃發的美麗女隨從!

  「不會吧?不會吧?」花靈雙手捧頰,退了幾步,開始在廳內走方步。

  「妳是怎麼了?」沒有得意太久的李格非現在心情何止是一點點悶。所以不只口氣顯得粗魯,動作也是。他一個大步就站到花靈面前,扯住她衣領道:「妳是被那些人打傻了,還是受刺激太大瘋掉了?」

  花靈既想笑又想尖叫,覺得這個世界應該是瘋了,不然怎麼會有這種事情發生?她以為跑到異世界這種事,已經算是驚中之極致驚了說,可是天下的事情就是這麼不講道理。總而言之就是——沒有極致驚,只有更加驚!簡直是驚訝、驚嚇、驚心,加驚天動地啊!

  既然李格非抓住她衣領,那她也禮尚往來的抓回去,氣勢洶洶道:

  「李格非,你只告訴我這裡是盛蓮國,其它什麼也沒說,這樣很不道德你知道嗎?」

  她知道了?猜出來了?李格非冷笑:

  「不道德?在妳大肆揮霍我的錢時,有沒有想過道不道德的問題?」

  「扯這個做什麼?我又沒白花你的錢,我不是乖乖給你包養了嗎?」花靈不耐煩的瞪他。

  「妳這個女人——」李格非被她奇怪的反應弄得腦袋無比混亂,不知該怎麼辦才好,連想罵她都好無言,這讓他滿肚子的火氣又開始升起。正想噴火吼人,但是……

  「啊!對了!原來如此!我知道了。你不必說了。」花靈伸出食指點住他正在冒煙的嘴唇,這不經意的動作成功的遏止住李格非噴火。但她沒空注意這一點,因為所有事情都說得通了,這比較重要!

  她張大眼、揚高眉,對李格非道:

  「你們盛蓮國是個女權高於男權的國家對吧?雖然我還不瞭解是什麼情況造成這種社會形態,不過,確實就是如此了。所以街上大聲喧嘩的大多是女人,而男人總是比較安靜。雖然男人不至於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出門時,總是相伴而行。男人走在路上通常會禮讓女性,本來我還以為這是貴國男士特別有紳士風度的關係,原來不是,是我搞錯了。」

  她喘了一口氣,見李格非與青俊都沒有什麼奇特的表情,接著又道:

  「本來我以為這個國家道德感超級嚴重,所以我被你包養這件事,不被你們社會所接受,街上那些攻擊我的女人們才會一副恨不得把我浸豬籠的表情。但其實不是這樣的,她們攻擊我是因為我敗壞了高高在上的女權,所以才會有個乞丐說什麼寧願要飯,也不給李格非包養什麼的,對吧?」

  最後,下結論了,她清了清喉嚨:

  「我初步結論是這樣,第一,盛蓮國的女人絕對不會讓男人包養,如果有人膽敢如此墮落的話,就算法律沒有明令懲罰,你們國家的女人也會以輿論或孤立等方法,讓她沒臉出門見人。第二,你的名聲不太好,所以我當了你的女人,更是罪加一等,才會被攻擊。最後,有一個小小的疑問,可不可以讓我問一下?」

  沒人理她,整個廳內就只聽見她的聲音,彷彿這裡就只有她一個活人似的。花靈只好堅強的把獨腳戲唱完——

  「請問,什麼叫做墨蓮?」



  墨蓮,指的是沒有生育能力的男人。

  盛蓮國是個長壽的國家,卻也是個生育率偏低的國家。每個女性都有懷孕的能力,不過受孕率偏低,且不只懷孕期長達三年,在每產完一個孩子之後,得等上十年才有機會再懷上第二個;而男性們卻不一定都有能力讓女性懷孕。這得看男子們身上的蓮花長成什麼顏色,就可知道其子息的有無。

  每個盛蓮國男子在胸口處都會長有一朵蓮花圖騰。有的是出生時便已浮現出來,有的會在成年前陸續長出來。男子胸口美麗的蓮花圖騰,是生育能力的象徵。共分做五種顏色,分別是金蓮、銀蓮、紅蓮、白蓮,以及墨蓮。男人身上若長了墨蓮,可以說這一生就此被判了死刑。

  法律並沒有明令墨蓮男子不得結婚,但沒有女人會娶他們。

  法律並不孤立墨蓮男子,但社會卻自動將他們隔離在生活之外。

  法律雖然照顧這些邊緣人,卻也將他們視為國家的餘人,社會的負擔。

  沒有人想看見墨蓮人,覺得他們是恥辱,恨不得他們根本不存在。可是墨蓮人口仍是佔了男性中的百分之一。雖國家醫學院不斷的在研究如何減少墨蓮的出生率,但成效不彰,還在努力中。所以千百年來,墨蓮仍是盛蓮人不願面對卻總是存在的事實。

  而金蓮男子恰恰相反,他們是每個女人夢寐以求的良婿,男人中的極品!

  金蓮男子在二十歲成年後,會被請到皇家學院讀書,並與皇室成員生活在一起十年。說是讓他們免費接受高等教育、學習各種國際禮儀,以期將來為國家效力,成為出色的外交男官等等。但所有人都知道,這根本是只為了讓金蓮男子與皇族女子朝夕相處培養感情所定下的皇家自利條款,皇室的私心誰會不知道?還不是想先下手為強的把最優秀的金蓮給娶回家!

  如果金蓮男子在學習期間能被皇親追求成功,進而結為夫妻,那麼皇族便能世世代代以優秀的血統為傳承,永遠都是人中龍鳳!

  金蓮男子不只有豐沛的子息,更是生女的保證,即使生了男孩,也大多是金蓮!所以盛蓮國的官員與平民若是想娶金蓮,都只能乖乖等個十年,等那些沒跟皇家結親的金蓮男子被皇家學院放出來——俗稱畢業,再各憑本事大顯神通去追求了。

  盛蓮國是一夫一妻制,男嫁女娶,子女從母姓。從國王到庶民,無人例外,婚姻受到法律保護。

  雖然婚姻制度公平合理,但因為這個國家的男女比例嚴重失衡,女少男多,呈現四六比例。盛蓮人看重後代的傳承,不能生育的墨蓮男子理所當然被排拒在婚姻大門之外,注定被社會漠視孤立。

  如果有人不想一生孤苦無依,過著被國家救濟的生活,希望有個依靠的話,就只能選擇當已婚女人的地下情人,永遠見不得光。

  全世界有權有勢有錢的人,會玩的花樣都一樣。酒色財氣是他們享受財富的方式,這種情況不會因為男女情勢顛倒而有所改變,依然是有人忠實於婚姻,有人風流又下流,大玩男女情色遊戲,將弱勢的一方當成玩物。

  「……其實不只是墨蓮處境艱難,白蓮男子也不太有機會找到對象。因為白蓮育下墨蓮的機會是很高的,所以稍微有點家財的女人,都會想辦法娶銀蓮與紅蓮。」青俊說完,將一串烤得香味四溢的魚肉遞給旁邊等得快要涎死的花靈。

  「唔!好吃!小俊,你也快吃一串!我們這次調的烤肉醬有成功耶,而且你進步很多唷,魚肉都沒有再烤壞過了,真是太厲害了!」

  青俊聽話的拿了另一串魚吃。這些日子跟著花靈吃盡美食,原本清淡的味覺都變得跟花靈一樣挑剔了。主子是有稍稍提醒他,說其實盛蓮國的飲食習慣是正確的,清淡的食物才是長壽之道,太過熱愛美味的後果,可能會讓他少活個五十年,要他好好想清楚再跟著她吃香喝辣。

  青俊並沒有多想,他只是個侍僕,依從主人而生而活。既然現在跟了個好吃的主子,那麼他相同的跟著好吃起來,也是很理所當然的。

  「小俊,如果你不想回答就別回答沒關係,我只是問一下——」頓了頓,小心翼翼地:「你是什麼蓮啊?」

  青俊並不意外主子會這麼直接的問他。事實上他知道花主總有一天會問的,不問才奇怪。

  「那個……你可以不回答,真的!我知道這很失禮,因為這是男人家的私秘,我不該問的,我只是、只是……哈哈哈……」花靈猜,在盛蓮國問一個男人是什麼蓮,就像在台灣男人隨便問一個女人她胸圍多少一樣的失禮,嚴重一點還會被告性騷擾呢。但她實在是太好奇了,所以只好問了。

  「我是白蓮。」青俊淡淡的回答。

  「喔。」花靈搔了搔頭,難得的感到不好意思。所以決定慎重的回報他:「那我也跟你說好了,我三十四B。」說完,挺挺胸,以示所言非灌水,更非生理食鹽水。

  三十四B是什麼意思?青俊一臉疑惑,但基於「主人永遠是對的」之侍僕信條,就算有疑問,也只能緘默。

  跟青俊生活那麼久,花靈已經能明白,當青俊對她所說的話無法回應時,只有兩種解釋,一是他聽不懂,二是他無言。而這次呢,八成是聽不懂吧。聽不懂就算了,反正她也沒興趣解釋,哪來的臉啊。還是換話題好——

  「小俊,我發現你們國家的男人跟女人長得很相近耶。我的意思是,男人女人大多都長得很端正,好看得很一致。所以男人不以偉岸為俊;女人不以嬌柔為美,你們都好中性。」

  中性?青俊一臉迷惑。

  「中性?是什麼意思?」

  不過這個問句不是他發出來的,但忙著吃的花靈一時沒發覺,就接著說了:

  「像子熙的長相,一定是大家公認的美男子吧?他的美是盛蓮國的典型,對不對?搞不好說他是盛蓮第一美男子也不為過是吧?」

  「是。」青俊小聲回答。頭垂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樣。

  「你在不好意思什麼啊?又不是在說你!雖然說你長得也很可愛啦,不過沒有子熙那麼秀色可餐,讓人看了好想抓來咬一口、親一下。」

  花靈哈哈一笑,連吃了三串烤魚後,有點口渴,所以不待支使青俊,便回身要拿身後小几上的花茶喝——

  「哎啊……」這一回身,才看到身後站著一個人——正是紅著臉的周子熙。

  似乎……好像也是剛才對她發問的人。

  「嘿嘿嘿……」真是不好意思。花靈想。

  周子熙也只能跟著笑,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

  如果情勢有點尷尬,而男人又比女人害羞得不知如何是好的話,那麼即使自認是纖纖弱女子的那一個,也得想辦法主動去熱一下場子了——

  「真是稀客。」花靈起身笑迎,隨手拿起兩串烤魚,對貴客道:「吃魚嗎?」



  將所有的烤魚都搬到大樹下的桌子上,青俊更領人送上新沏的花茶與糕點,打理出色香味俱全的一桌美食,讓主子得以很有面子的招待貴客。

  「不好意思,沒讓人通報,就失禮的來此打擾妳。」周子熙一張美麗的臉仍浮著薄薄的紅暈,真是好看極了。

  「沒關係,早上釣了太多魚上來,正擔心沒人幫忙吃呢!你來了,正好一起吃午餐。」

  周子熙聞言笑了。

  「聽格非說妳一日吃三餐,且總是弄些奇怪的食物,原來是真的。」

  「怎麼會奇怪?你覺得這些烤魚不好吃嗎?我覺得超美味呢!」

  「從沒吃過這樣的魚肉,是挺別緻的。」周子熙的接受度比李格非高。難得好胃口的吃下兩條魚,也吃了一些糕點。

  兩人愉快的享用完美味午餐後,在花靈的建議下,一起到後院散步助消化,當然,也正好可以聊聊正事——

  「子熙,你怎麼會自己一個人過來我這兒呢?」

  「上次一別後,我其實一直想來跟妳道歉,但因其它事纏身,所以才晚了這麼些時候,希望妳見諒。」周子熙低頭行禮。

  現在花靈知道男人撫胸行禮的動作,是相當謙卑的表示,再不敢受此大禮,連忙拉住他手:

  「不要行禮啦,子熙!你沒事道什麼歉?」

  「妳在紅月酒樓受到攻擊,都是我的錯,我很抱歉。」周子熙誠摯的說著。

  「怎麼會是你的錯?我現在知道了,他們攻擊我的原因是因為我當李格非的情婦。這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你別想太多。」回想到當時的情況,花靈笑道:「當時你還拚命裝作不認識我,希望我不要被認出來是吧?」

  周子熙歉然道;

  「妳是無辜的,不該受苦。何況妳什麼也不知道,這一切對妳來說,太不公平了。真的很抱歉。」

  花靈趕緊又拉住他,怕他沒事又來個大禮。

  「我覺得還好啦,反正現在知道了也不遲。而且這種事也沒什麼公不公平好說,即使是有名無實,總之我給李格非養是一個事實。我比較不諒解的是那些人的暴力行為,他們沒有資格那麼做,不是嗎?」

  「所以我必須向妳道歉,他們其實是把對格非的怒氣,發洩在妳身上。」

  「是嗎?」花靈眨眨眼:「看來他的人緣真的很不好。」不曉得他做了什麼好事,居然顧人怨成這樣。

  「格非他……就是性子太剛烈了,所以……」周子熙欲言又止,想幫好友說說話,卻又有太多不能說出來的事。

  花靈擺擺手:

  「好啦,別說啦!我對我那個大金主沒有什麼抱怨,你不必擔心恨他的人從此多我一個。紅月酒樓那件事,我們就別再提了。還是說說你今天除了來道歉之外,還有什麼事吧!」

  周子熙看著花靈,一時靜默下來。

  花靈微揚著眉,一邊欣賞美美的帥哥,好整以暇的等著。

  一會兒後:「我想……請妳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花靈在心底歎口氣。她討厭麻煩,可是美色當前,她無力拒絕。

  「幫我救出一個人。」

  「耶?!」是他說錯了,還是她聽錯了?花靈瞪大眼,不敢置信的指著自己:「救人?我?」

  「是的。」點頭。

  「你是不是搞錯了?我耶!」疑問。

  「我知道是我太強人所難了,很抱歉。」低頭。

  花靈抓下他手,扶住他肩膀:

  「別行禮了!現在不是多禮的時候,你振作一點!」順手搖兩下。

  「花姑娘——」

  「子熙,你有沒有看清楚?我耶!看仔細點!」

  「我不明白——」要他看什麼呢?

  花靈指著自己叫:

  「我只是一個纖纖弱女子啊!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除了會吃會睡之外,什麼用處也沒有!難道你看不出這個明顯的事實嗎?!叫我救人,會不會太看得起我了一點?!」

天使長(十級)

充實自己,愛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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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8 20:19:19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原來醜男長這樣!   

  老天爺給她分派的任務會不會太艱難了點?

  不是想辦法讓李格非與周子熙有情人終成眷屬就好了嗎?

  不是想辦法讓男男戀、女女戀在盛蓮國陽光化、合法化就好了嗎?

  可是看看眼下的情況,好像不止是這樣耶!雖然她是很樂意偶爾幫助一下別人啦——只要不太麻煩、不太危險的話。

  可是,顯然周子熙的要求是麻煩的,也是危險的。她第一個念頭就是拒絕,可是面對一張那麼好看的臉,她如何拒絕的下去?再想到這裡是個女人當英雄的國度,任何一個有擔當、有肩膀、具備英雄氣概的女性,都不會讓弱男子孤身跑去涉險,她又如何能坐視?只能含淚點頭,捨命陪美男子也!

  雖然常常忘記自己身處在女強男弱的世界,又愛以弱女子自居,但事實就是——她的女性身份,是具有被期待性的,是該頂天立地的,是要幫天下弱男子撐起一片天的!

  真是……好想哭……

  真希望老天爺送來的人不是她,而是個徹底的大女人主義者,比如說若是送來的是她大學同學季如繪的話,那麼事情肯定很好玩。那傢伙將會深刻體會到當女權終於強過男權、成為世界的主宰時,會對自己造成多大的不便利性!

  比如說,國家有難,女人上陣做前鋒,保家衛國護男人。

  比如說,再也不能跟男人爭強鬥勝,反而要禮讓,因為他們弱嘛。

  比如說,女主外、男主內,女人保護男人天經地義,要為男人拋頭顱、灑熱血、傷手斷腳也不能喊痛。

  比如說,下田、扛貨等出力氣的粗活都是女人做,女人再沒有撒嬌示弱被呵護的權利:乖乖跟一哭二鬧三上吊的女人法寶說拜拜吧,現在它成了男人的專利;看到蟑螂、老鼠時,有資格跳起來尖叫的是男人,而女人得捨命相救……

  總之,女人得扛起國家、社會、家庭的一切責任;女人控制一切,也對一切負責任!強權在握固然讓人感到很爽,但權力愈大,責任愈重,每一個想要得到權力的人,都要有這種覺悟。

  像她就很覺悟,很無奈的覺悟著。唉。

  「你要救的人,叫做花詠靜,是盛蓮國第一百七十二代神醫傳人,也就是先前你一直想拜會的人。七天前,她在前往飛揚國的途中失蹤,自此下落不明,引起各國的注意,都派出了大量的人馬幫忙找尋。而你認為神醫的失蹤與李格非脫不了干係,八成被他關在不知名的地方了,是吧?」兩人密談了一下午,花靈對談話內容做了個重點整理。

  「是的。」周子熙點頭。

  「李格非綁架神醫的理由是什麼?」

  「他只是想幫助我。」歎氣。低下頭道:「我有一個五歲的侄子,他身上有墨蓮的顏色,我們希望可以請神醫幫忙,趁墨蓮尚未長全前,施展『轉蓮手』,改變他的命運。格非早就打定主意,非要神醫幫這個忙不可,不管用什麼手段。我也很希望可以請到花神醫幫忙,但卻不能用綁架的方式,這會讓格非惹上大禍!我必須趁政府還沒查到他身上時,把神醫救走。」

  「瞭解。請問什麼是轉蓮手?」花靈很懺侮,來到盛蓮國這麼久,每天只會過著米蟲的日子,對這個國家的瞭解卻貧乏王極,真是太不像話。

  周子熙笑得有些哀傷:

  「我國歷代的神醫,都具有某些特殊能力。而這一代的神醫花詠靜,傳聞是個優秀的天才。她天生具備了很強的靈療能力,而這些能力裡,最受人矚目的是從未有任何一代神醫具備過的轉蓮手,就是將未長成的墨蓮,轉化成白蓮的靈療術,她曾經施展過幾次,雖然不保證每次都能成功,但至少是個希望。我的兄嫂就只有齊安一個兒子,我與格非都希望他能得到幸福。」

  「不好意思,問一下。你的兄嫂……不在了嗎?」盛蓮人不是很長壽?

  「他們不在了。三年前,他們聽說雪國神藥山長有一種藥草可以改變體質,但那種草只會在冬天出現,便不顧那時正是嚴寒的冬天,堅持出發前往……我們盛蓮國的人,禁不住太過寒冷的冬天,所以他們還沒抵達神藥山,便亡故了。」

  「雪國嗎?聽起來就很冷的樣子。」花靈打了個寒顫。

  「盛蓮國一年只有一個月是冬天,而雪國相反,一年裡只有一個月是夏天。雪國人大多在盛蓮冬天過來旅遊;而其它國家也只會在雪國的夏天趕去做生意或旅遊。不過如果身體特別強壯的人,倒是沒有這個問題,任何一個季節都能來去自如。」說到此,忍不住笑道:「像格非就是那種不會被天氣困住的人。他總是去別人沒辦法去、不願意去的地方做生意,才賺來今日的身家財富。他很堅強,很不認輸,能力完全不輸女人……可是,就是因為長年在商場上跟女人競爭,又因為做得太好,所以被許多人惡意攻擊。」

  花靈見周子熙情緒低落,忍不住拍了拍他安慰道:

  「放心,不管別人怎麼攻擊,我看他都會活得像只打不死的蟑螂,不必替他操心啦。」

  「蟑螂?那是什麼?」

  「就是踩不死、打不扁、繁殖力超強的壞蟲。」咦?這裡沒有蟑螂嗎?

  「請不要這樣形容格非,他不是……」美男子神色嚴肅。

  花靈馬上低頭認錯:

  「是是,我不該亂說話。你的李格非是最好最棒最厲害的人!我錯了。」

  「花姑娘,妳……」周子熙拿她的皮樣沒轍。

  「好啦,別扯其它的了。我們還是來說說,要怎麼確定花神醫是被李格非綁走?還有,如果真是他綁走的話,那我們要怎麼找出他藏人的地方呢?」

  還有心情去心疼他那個「好朋友」呢!也不想想現在兩人正在密謀什麼好事。為了救人而站在與那傢伙對立的位置,也不想想,要是被發現了,肯定會被拆成碎片耶。

  如果李格非真有周子熙所形容的厲害精明,那麼這項救人的計畫,大抵是沒有什麼成功率的。

  唉,好好的米蟲日子不過,偏偏被美色所迷,蹚了這個渾水。只能說自己潛意識裡一定有自殺的傾向,不然怎麼會這麼自虐?



  雖然見識過幾次李格非生氣的面貌,但花靈很明白,其實自己還沒真正見識過李格非的黑暗面。對於這位先生的黑暗面,她也並不好奇就是了。人嘛,都有那麼一點趨吉避凶的自保本能,知道他陰險起來會很駭人就好,大可不必親身體驗了吧。她一點也不好奇,真的!

  今天她之所以會前來李格非的主宅,是聽說他大老爺今兒個一整天都會在青墨舫上接待重要客戶不在家,於是便放心的前來了——還帶著周子熙交給她的「李家主宅地形圖」一份。她並不是路癡,但李家大宅不只蓋在島上,還蓋了一整座島,差不多就像紫禁城那麼大了!如果沒有地圖索引的話,她大概連正門在哪裡都找不到,還妄想四處偵察呢!想都別想。

  說起來,李格非對黑色系似乎有著變態的嗜好,明明盛蓮是個以青綠和粉嫩色系調和而成的美麗國度,但他卻硬要與所有的明亮光鮮唱反調的樣子!不只個人熱中穿黑色衣服,連個宅子也要蓋得黑不溜丟的,瞧,不只小島取名叫黑島,大老遠就看到黑島上一大片的黑瓦、灰牆、淡灰柱、白石板地的,整個島都搞成這樣,會不會太沉重了點?想害別人誤會得了色盲症也不是這樣。而且這還會讓她忍不住老要想起一句很有名的廣告詞——肝哪不好,人生是黑白的。

  如果盛蓮國有黃歷的話,那麼黃歷上一定會指出今日諸事不宜。因為當青俊才要將小舟划靠向那個黑色碼頭,就看到同時有一艘黑色的大船也駛了過來。從那艘船的華麗招搖程度來推敲,裡頭載著的人,八九不離十的,應該是李格非沒錯!

  而且,還是個不只衣服黑,連臉色也很黑的李格非。

  黑臉黑衣的李格非看起來非常危險……花靈躲都來不及躲,因為李格非在船裡已經先一步看見她,走了出來,正遠遠瞪著她看。眼神極之凶狠,不知道被誰惹到了!

  不會是……周子熙那邊露餡了吧?如果是的話,那她不就慘了?花靈心中苦苦的想著。回頭問青俊:

  「小俊,如果我們現在馬上掉頭,把小舟划回家去,你看怎樣?」

  青俊動也不敢動,低頭。小舟就這麼蕩在碼頭邊,隨波漂啊漂的。

  「真是稀客。既然來了,怎麼不上岸?」李格非指示船夫將船駛近小舟,雖一船一舟的高度不相稱,落差也大,不過在船夫高超的技巧下,船舷很快並排靠著。

  李格非居高臨下的表情很陰暗,陰暗得讓人不敢逼視。不過花靈還是注意到他的左臉頰似乎特別紅,還有點腫……不會是……被誰給掌摑了吧?有這個可能嗎?那個人還活在世上嗎?

  「怎麼?傻了?」李格非縱身一跳,整個人穩穩的立在小舟上,讓只容兩人搭乘的小舴艋舟立即往下沉了幾分,河水都漫進舟裡了!

  花靈馬上下令:

  「小俊,發什麼呆,還不快靠岸!沒看見舟要沉了嗎?」然後對金主涎笑:「哎啊,我的爺,您這樣隨便亂跳多危險啊,也不想想您是多麼金尊玉貴的人兒,要是一個跳得不好,不小心給跳進水裡的話,弄得一身濕的,可不就要生病了嗎?」

  「掉進水裡會生病?這是什麼笑話?」這女人總是在胡言亂語,不過他已經習慣了。瞧著她臉色發青、不時往下偷瞅著河水的窩囊樣,心中自然而然的升起惡意,偏要教她的擔心化為事實!「妳不會是怕水吧?」

  「嘿嘿嘿,這不是說笑嗎?誰怕水了?」她只是不會游泳而已好不好。

  花靈一邊陪笑,同時密切注意著李格非的舉動,非常的警戒。看他不懷好意的表情,讓人不免揚起凶多吉少的不妙預感。這人看起來就像是在外頭受了氣,正想回來找個無辜的倒楣鬼洩憤一番的樣子,而不幸的她就剛好在這時撞到他手上了。

  「也是,盛蓮人都是水中蛟龍,怎麼會有人怕水呢?」

  「是啊是啊,說得極是。」點頭。暗自找生路,太好了,已經靠岸啦。

  「不過我忘了,妳不是盛蓮人。不曉得妳的水性如何——」他的手在動……

  快逃!花靈機靈的往岸上衝!

  來不及了!李格非伸出一腳,俐落的將她給絆進河水裡!

  既然要慘,怎麼可以不拉個墊背的!花靈在慘叫中,及時扯住李格非的一管衣袖,打算大家一起下水同樂,但——

  「嘶!」

  不幸事與願違,最後與她同歡的是李格非——的衣袖。

  「哇啊啊啊啊——」花靈只能尖叫。要淹死了,她要淹死了啦,救人哦!

  「夠了妳!」李格非瞪了眼自己光溜溜的左臂,再看了看「坐」在水中逕自玩溺水遊戲玩得不亦樂乎的花靈。滿腔的氣怒被她攪得亂七八槽,說不出是何滋味,雖然依然生氣,卻也多了一些無力無言無奈的悲慘情緒。

  「公子!」一個白衣女侍急忙脫下外袍要幫李格非遮住光裸的手臂。

  「不用!」李格非沉聲拒絕。再度瞪了花靈一眼後,「哼」地一聲,甩著僅剩的一邊衣袖,大步走上岸,走進那道宏偉的黑色大門裡。

  花靈胡亂揮了好久,才發現自己並沒有溺水。她坐在水裡,水的高度也只到她的腰而已。訕訕然的住嘴,不理會站在大門兩邊那些奴僕的鄙視眼光,哀怨的看向青俊:

  「我衣服都濕了,我想我們回家好了。」她傷痕纍纍的面子需要馬上急救。

  不待青俊回應,岸邊那一名看起來頗有氣勢的白色錦衣女子已經冷淡的開口宣旨:

  「花姑娘,請入內更衣歇息片刻。公子有令,稍後傳見。」



  周子熙給花靈的情報並沒有錯,本來今天李格非確實會在青墨舫待上一整天。但人生本來就充滿了意外,任誰也沒料到今天會有一群人跑到青墨舫鬧場,原本只是口頭上吵吵鬧鬧,但後來卻演變成混亂的鬥毆,所以李格非將遠道而來的客戶送到迎客別院休息後,便提早回來了。

  換下了被花靈扯破的衣服後,李格非來到議事廳。先是召見了總管白牧樺,下了一些指令讓她去辦,並將首要的公事處理完後,才開始想著花靈的來意。他從來沒打算讓花靈踏近主宅一步,對他來說,花靈只是個來路不明的女人,一個用錢就可以買下的玩意兒。雖然是別有用心的包養她,但也打從心裡對她這種人感到輕視與厭惡,當然不會允許她碰到自己一根手指頭!

  盛蓮的女人自視甚高,雖然不是沒有入贅靠夫家供養的例子,但在那些極少數的例子裡,卻都沒有一個女人會接受墨蓮的供養。她們即使餓死,也不會去娶一個墨蓮身份的男子為夫,不管那個墨蓮是否富甲天下!所以要是有人居然可恥的被墨蓮包養,自然會引起天下人公憤,定會群起攻之,攻到那女人羞愧自殺謝罪為止!

  在重視血脈傳承的盛蓮女人眼中,墨蓮甚至比奴隸更低下,該全被鎖在殘蓮島,任其自生自滅!所以在朝廷議會裡,始終有一派人在推動「墨蓮法案」,企圖永永遠遠的讓墨蓮消失在盛蓮的群體社會裡。美其名是讓這些終生不能有後的男人得到國家完整的供養、妥善的照顧,不至於孤苦無依。但其實就是合法的隔離,將每一個不幸生為墨蓮的男子關進殘蓮島,不管他們的意願為何,一律將他們關到老死,永不許出島!

  一直以來,殘蓮島就是個收容中心,它不只收容墨蓮男子,也收容其他身帶殘疾、無力自行謀生的男男女女。盛蓮政府並不強制這些殘疾者一定要到殘蓮島接受國家供養,採取的是開放態度,本意是為了照顧弱勢人民。但這十幾年來,有愈來愈多自認優秀的人,再也無法忍受富強美麗的盛蓮國,有這些醜陋面的存在。這些人不滿於政府消極的態度,非要立法將這些人關到殘蓮島不可,對他們而言,墨蓮人是沒有人權的,他們是國家的負擔,他們的意願無關緊要!而且同意這個條款的人民是佔大多數的,有六成的民眾認為讓墨蓮去另一個地方生活,對大家都好。

  情勢對墨蓮人非常不利,加上三年前新上任的蓮帝是個男性,為了得到朝中大臣的支持與維持國家的穩定,他反而必須對臣民有更多的妥協!犧牲掉弱勢團體的利益,博取大多數人的歡心,不正是每個當權者都在做的事?

  或許在不久後的某一天,那條法令會成為男帝討好大多數臣民的禮物,爭論了二十年的「墨蓮法案」將會成真,合法的將墨蓮男子的人權剝奪!

  這將會是墨蓮人的惡夢,而李格非一直在努力的,就是不讓這個惡夢成真!

  不管要付出什麼代價,他都不會眼睜睜的看墨蓮人被毀滅!他們這樣的人,從一出生起,就遭受了太多的不公平,吃了太多的苦。被痛恨、被輕視、不能擁有家庭,不能育下自己的後代,如今,連那麼一點點自由,都要被剝奪了嗎?!他不會允許的!不會!

  像他這樣一個男人,反正也沒有什麼可以損失了!還有什麼好怕的?

  他是個墨蓮,他也已經沒有親人了,永遠也不會再有了。所以他知道自己最後的結局是什麼。早死與晚死,都是孤單一個人。所以,能拉個墊背的也不錯!

  花靈這個女人,既然被他包養,就要有跟著被毀滅的覺悟!天下沒有白得的好處,她總要明白這個道理。對她,他是一點也不會愧疚的!即使她是個無辜的外國人,什麼也不知道!他不會愧疚,永遠不會!世界上本來就沒有公平這東西,他從來沒有被公平對待過,所以也不會給別人公平!

  「花靈在哪裡?」李格非問道。

  回答他的是貼身女侍白秀:

  「花姑娘此刻在廚房。」

  「廚房?」她在那裡做什麼!

  「是的,她要青俊親自為她烹調食物。」語氣中帶著不滿。

  是了,這個女人對食物有著奇怪的偏好,正常人的吃食,被她嫌棄得不成樣子,只有亂七八糟炮製出來的食物,才是她的最愛。

  但也未免太厚臉皮了吧,在他的地方居然也如此放肆,當他死了嗎?以為這裡是她的小別院嗎?

  「馬上叫她過來見我!」他下令。

  「是。」白秀立即領命而去。

  白秀離開沒多久,內總管白玉芳突然疾步衝進來,驚慌叫道:

  「公子,有三艘富家商船正往我們黑島駛來,他們還劃來數十條小舟佔住碼頭,正在前頭叫囂著呢,指名要見公子!」

  李格非凝起濃眉。

  「富家商船?領頭人是富美財?」

  「是的。」

  「她倒是出面了!」冷笑,大步往外走去。門外兩名忠心的侍衛靜靜跟上。

  「公子,您等一等,待小的將宅裡的護衛都招來再出去也不遲啊!」白玉芳著急的緊跟在主子後頭。緊張得語無倫次:「哎啊,這可怎麼辦才好!我們一半的武衛都護貨出國去了,剛才大總管又帶了二十個人駕船離島,現在宅裡只有五十來個文弱家丁,都不濟事的,怎麼辦才好?我看富大娘帶來的人至少有兩百個,而且個個都很粗壯……我看我還是去把所有的家丁都叫來壯聲勢好了,頂一頂應該可以……還要想辦法讓人潛出去報官才行……」

  李格非沒有理她,由著她去團團轉,早已經走出大門了。

  就算來了一大群人鬧事又如何?他李格非可不是被嚇大的!



  「李格非,你給老娘滾出來受死吧!」

  富家大姑富美財,站在最大的一艘商船上,以最囂張的姿態、最鄙夷的口氣,對挺立在岸上的李格非吼著。

  「今天的事情還沒有結束!別以為我們富家的人好欺負!你把我女兒打成重傷,以為跑回你這個死人島我們就會放過你嗎?哼!呼呼呼——」好喘,距離實在有些兒遠,讓向來養尊處優的富美財不過講那麼些話就上氣不接下氣了。

  「哦?不放過我?是怎樣的不放過法?」李格非聲音並沒有特別揚高,也無須聲嘶力竭,就能讓講出來的每一個字都穩穩的傳進所有人耳裡。

  「你居然一點悔意都沒有!你這個無恥的墨蓮!」富美財吼得都破聲了,隨手抓過一旁的飛火石就往岸上的李格非身上砸去。

  李格非沒有移身,就見左邊的侍衛只以劍鞘一擋,便將那準頭全無的暗器給打進湖水裡。「轟」地一聲,暗器在水中引爆,激起小水花。

  「哼。」李格非的冷笑非常刺耳。

  富美財見攻擊未成,還被嘲笑,立即抓狂的下令:

  「來人,給我砸!把飛火石全都砸過去!我看他還怎麼躲!也不要放過他身邊那兩個給墨蓮當走狗的女人!今天要是不討回一點公道,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砸!用力的砸,順便把這座鬼城也一把火燒了!」

  碼頭那邊熱鬧滾滾、火花四濺的情況,看得一旁的花靈咋舌不已!

  「這是怎麼了?好火爆的樣子。」花靈從一叢樹叢中探出半個頭問著。這裡距離戰場約有十幾公尺遠,又極為隱密,算是相當的安全。

  她被一個叫白秀的女侍傳喚到議事廳,但人還沒有走到,就聽到大門外一片轟轟然的喧嘩聲,後來更是聽到爆炸聲,像有人在放鞭炮似的。當時花靈正想問呢,可是白秀已經臉色一變,丟下她,火速往大門的方向衝去。

  沒人理她,她只好自力救濟,讓熟知地形的青俊帶她從側門定出去。就這麼沿路找遮蔽物躲著前進,終於來到這一處好望角觀戰。

  「我想李格非的人緣是真的真的很不好啊。」看不到一分鐘,就忍不住搖頭歎氣。這麼多人上門尋釁,佔住了整片碼頭,水面上黑壓壓的都是不懷好意的人,手中還滿滿的武器。相形之下,李格非這一方的人馬可說是極之單薄啊。

  那些人滿手拿著黑色的小圓石武器往島上砸。她想小石子上一定沾有火藥,所以砸到之後會引爆。威力雖然不大,但若是丟到人身上的話,可真是有得好受的了。

  「花主,外面太危險了,請妳先退回宅子裡吧。」青俊擔心的勸著。

  「不會不會,沒事的。小俊,你躲好些,別被流彈打到了。」看不慣青俊居然將半個身子露出樹叢外,就為了保護她。真是傻瓜,兩個人躲好一點不就好了,有必要非得一個人去犧牲奉獻嗎?不客氣的將他一把拉到身邊,往樹叢內側塞去,自己則蹲在外側。

  「花主——」

  「閉嘴,躲好!」花靈難得的嚴肅下令。確定他被鎮住後,才笑道:「你站在我前面會害我看不到好戲耶,這樣可不行。」

  青俊唇角動了動,卻也不再說什麼。

  「小俊,我覺得情勢可能對你主子不太妙,這麼大的一個宅子,怎麼就這些人啊?還有,為什麼李格非不反擊?只是把那些企圖上岸的人打下水,還有擋住那些石子而已,這種應戰方法太消極了,他怕傷到人嗎?」恕她無法相信那傢伙有這種胸襟。「就算是拿小石子禮尚往來一番也好啊……還是說,李格非買不起那種小石頭?」

  「不是的……」青俊對情勢感到憂心,「公子不是買不起,而是買不到……」

  「小心!」花靈出聲,並撲向青俊。

  她的反應已經算很快了,但仍是沒法讓青俊完全躲過那顆不小心飛來的流彈。飛火石擦過青俊的右頰,焚出一條三公分長的火焰!花靈瞪大眼,想也不想的就用手掌蓋上那道奇怪的火焰,這是她當下能想到的最快滅火方式!

  她的處理是對的,火焰很快被撲滅了,可是——

  「哇靠!好痛!」花靈捧著右掌蹦蹦跳。雖然很痛,但她還是不忘一邊跳一邊吩咐青俊:「小俊,你的臉要趕快處理……嘶!快回宅子裡去上藥……厚!要是留下疤就不好了!」飆淚。

  「花主!」青俊震驚地看著花靈,主子居然會為了他這麼一個無足輕重的僕人而受傷!該被保護的人是花主而不是他啊!他實在太失職了!

  「還發什麼呆,快去啊!」花靈口氣很差的趕人了。

  「誰——青俊!你怎麼了?」白秀髮現樹叢這邊有騷動,飛身過來查探,不意見到受傷的青俊,臉色霎時變得跟她的姓一樣白——可能,還帶著點青啦。

  「我沒事。反而是花主……」青俊撫住受傷的地方,心思全放在主子身上。



  「你都受傷了,還管這人做什麼!快跟我回宅子上藥!」白秀看也不看一眼花靈,箝住青俊,就要將他帶走。

  「白秀!妳放手——」青俊怒叫。

  「快走快走……咦,你身上這是弓嗎?太好了,借我!」花靈支持白秀把人帶走,揮手歡送時,突然瞧見白秀腰上掛了只弓,背上有箭筒,說了聲借,便都取下了。

  「妳做什麼!」白秀瞪她。

  花靈沒空理會她的瞪。她只忙著打量弓箭,在心底想了一下,突然哈哈一笑:

  「哈!有了!就這麼辦!」跳起來,拍拍青俊,雖然不小心拍痛了自己的手,不過此時沒空哀叫啦:「小俊,放心,我會好好的替我們倆報仇的。我們快回宅子裡去。快快快!」

  不由分說,將白秀與青俊往小側門的方向推,飛快回宅子裡去了。



  在忠心護衛的保護下,縱使飛火石滿天飛,仍沒有沾上李格非一丁點。但這片屬於他的私人小島卻也被砸得慘不忍睹、焦土一片。因為只要是落在島上的飛火石,都會點燃一小把火,將草地、樹叢都燒個精光。如果富美財帶來的擲石手的準頭與力道再厲害些的話,那麼恐怕整座堅固的大宅也要被毀掉了。

  李格非不是沒有被人惡意攻擊過,但被這麼明目張膽的上門叫囂,又帶來大批強大火力攻擊,還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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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8 20:19:28 |只看該作者
 「哈哈哈!李格非,你怕了吧?怕了的話,就給大娘跪下磕頭!大娘心情好的話,就考慮放過你!哈哈哈!」富美財從一群擲石手的後頭探出頭,滿意的看著黑島上的慘況。連碼頭都被燒掉了!

  「丟了三百多顆昂貴的飛火石,卻沒一顆丟中我。面對如此成果,還笑得出來的人,我也真是佩服了。」李格非笑得更諷刺,全然的目中無人。

  高興不到幾秒的富美財,馬上又被氣得火冒三丈!完全不肯在口舌上認輸:

  「我才佩服你!你這個盛蓮國的醜男!沒人要的醜鬼!你不僅是低賤的墨蓮,還是人人看了想吐的醜男!長成這樣還敢出門拋頭露面,甚至丟臉丟到國外的四處經商,存心讓人看到你有多醜!如果我是你,身為盛蓮國人之恥,早就自殺謝罪了!哪像你還厚臉皮的活著!今天我就替國家做件好事,讓你從盛蓮國消失!來啊,再給我丟,只要能丟中李格非的,我賞一百蓮銀!」

  「是!」歡呼應諾。

  重賞之下,全是勇夫。所有人都把火力集中在李格非身上,拚命丟飛火石!

  李格非身邊的護衛全部站成一直線,護住李格非,將不斷飛來的飛火石給擋下,盡力打向水裡去,將傷害降到最低。

  「公子,公子,請您先回宅子裡避避吧,這裡太危險啦!我已經派人報官,很快的,水道維安部隊就會過來了……」白玉芳匍匐前進,終於爬到主子身邊,雙手抱頭,哇哇叫著。

  「把她架回去。」李格非沒理會內總管的苦苦勸告,只讓兩名家丁把她抬回去。腿都軟成泥樣了,還跑出來湊什麼熱鬧?

  正當所有人的目標都放在李格非身上,而李格非這邊的人也全神貫注於抵擋湖面上的攻擊時——

  「轟!」一聲前所未有的巨響突然在李格非右側三公尺處爆起。

  「大家小心!保護公子!」李家護衛大吼。立即改變陣形,將李格非團團圍住!

  富家商船的人也被這聲巨響嚇到,一時忘了攻擊,就怔住了。

  待爆起的地方火勢滅了、揚起的沙塵也落定了之後,大家看到那地方竟被擊出了一個直徑約兩公尺長、深度約一公尺的大洞,不覺驚呼出聲——

  這是什麼東西?竟有如此強大的威力!

  這不可能是飛火石造成的!飛火石只能打出小窟窿!

  是誰做的?

  難道在場有第二波敵人?!

  所有人尚未從驚疑的情緒中回神,就聽見一道女聲乾笑地道:

  「哈、哈哈,不好意思,失手、失手。馬上改進,馬上改進!」

  是誰在說話?!

  然後,「轟——碰!」比剛才更巨大的聲音,幾乎震破人耳膜!

  事情是這樣的,先是天空中劃過一道帶著火光的箭矢,直奔向富家最大的商船——也就是富美財所待的那條船而去!然後,那著火的箭矢非常不巧的落在放置飛火石的地方,於是產生了加倍的破壞威力,便造成了如此這般的結果。

  也就是說,爆炸,炸出一個大洞,洞在船上,船上於是大量進水,進水之後,便在最快的時間內,船瓦解了,沉了……

  一片死寂。

  「哇!」花靈沒想到自己會射那麼準,厲害厲害!真是不敢相信。

  所有目光都看向那個在一眨眼間將火力強大的軍火商富美財給KO掉的奇人,什麼話也講不出來。

  「幹嘛這樣看我啊?」搔搔頭,花靈不解。不是還在打仗嗎?都呆呆朝著她看是怎樣?不管敵人了喔?那她剩下的這兩瓶汽油彈,還要不要射出去啊?

  李格非是第一個回神的,他大步衝向花靈——

  「妳做了什麼?妳怎麼可能……」他只看到花靈手上抓著弓與箭,腰上掛著兩隻塞著布的小瓶子,並沒有看見飛火石之類的東西,那麼,她是怎麼做到的?

  「喂,李格非!」既然大家好像已經不太想打架的樣子,都閒閒呆站著,那她趁現在開口問一下問題,應該沒關係吧?

  「什麼?」李格非還在她身上找機關,想知道她究竟是……

  「你是醜男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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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8 20:21:4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出名了……   

  「我錯了嗎?」

  不解!

  「我有錯嗎?」

  很不解!

  「只是問一下而已,是犯了什麼錯啊?有那麼嚴重嗎?啊!」花靈忿忿的在房裡走方步。「不理我也就算了,有必要因為這樣就把我關禁閉嗎?而且還不給我吃好吃的!簡直是想餓死我嘛!」

  「花主,請用午膳。」青俊推門進來,手上端著食物,小心翼翼的說。

  花靈無力的瞪著桌上的菜色,覺得人生了無生趣,就要嗚呼哀哉。

  「我不要再吃蓮子煮魚、川燙青菜、涼拌蓮藕、鮮魚蒸飯了!餐餐不是水煮就是清蒸,而且還沒有放調味料,教我日子怎麼過啊!小俊,你去跟李格非說,謝謝他這三天的招待,我們不打擾了,再見。然後,去找條小舴艋舟,咱們馬上走人,快!」再不走人,她就要抓狂了。

  「不成的,花主。公子沒說讓妳回去,就不會有人放妳出去的。」

  「好好!堅持留我作客沒有關係,那總該放我出去了吧?為什麼要把我關起來?再怎麼說,我好歹也幫了他一個大忙不是嗎?我把他的敵人打退了耶!」花靈再度跳起來氣呼呼的抱怨。

  「花主……」青俊只能歎息。

  「不管,我不要再過這種生活了!小俊,你去跟李格非說,我要見他!叫他過來,有什麼不高興的,全部當面談開!現在就去跟他說!」花靈將青俊往門外推。

  「現在不行,花主。公子正在前頭忙著呢!」

  「就算很忙,撥一點點空過來一下沒關係吧?」

  「恐怕沒有辦法……」

  「為什麼?只是說幾句話啊!」

  「花主,請妳再等幾天吧!等公子把事情都處理完了,他一定會來見妳的,好不好?」青俊輕聲懇求。

  花靈打量著他為難的神色,問道:

  「要我等幾天再出去?為什麼?難道李格非正在處理的事跟我有關?」

  青俊不出聲。

  那就是了。可是……「我有什麼事情用得著他來處理的?真怪了!」她孤身一人,又從沒出門惹是生非過,需要他出面處理什麼?突然想到:「等等!我這幾天被關在房間裡,不是因為惹李格非生氣被他懲罰,反而是在保護我嗎?」

  青俊默認。

  「真的不是因為我問他醜男的事,他氣得把我關起來?」不信。

  「公子從不在乎別人怎麼說他。」

  「可是我那天問完話後,明明看到他額頭上的青筋冒了好幾條出來耶!」什麼不在乎?那時他臉綠得像朵青花菜,根本就是很介意好不好!

  說到青花菜……蘇……好想吃局烤培根青花菜喔……

  「總之,還是請您再靜候幾天。至於膳食的事,公子已經讓人去把別院的廚師們都接過來。晚上您就能享用到喜愛的餐點了。」

  「什麼啊!還接來?意思是不放我回去了?外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做錯了什麼?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啦!」扯發,哀鳴,委頓。



  前天是掌理西水道衛隊的隊長來訪,昨天來的是西水道督尉。而今天,李格非猜,來的會是西水道總部的總督。算是猜對,但並不全猜對,因為來的不只是水道總督,還有一個李格非很不想見的人——趙婧婷。

  趙婧婷是個政教官,隸屬地宮大司徒系統底下。政教官,雖然只是個品級不高的小官,但其工作範圍裡,卻包括地方官員的年度考績評核,所以是個非常容易被賄賂的肥缺。每個官員見到了她,豈有不逢迎拍馬的道理。年經的趙婧婷的未來是極被看好的,尤其她又拜在小司徒柳綾之門下,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當然,能夠被國家賦與政教官的職務,本身的清廉度一定要無可挑剔。在她們擔任這份工作之前,國家早將其祖宗八代都調查過了,確定沒問題後,才會被派任,所以政教官出身的人,只要能抗拒慾望的誘惑,仕途絕對是無比光明的。而趙婧婷這個官場新貴,也不負這個職位給人的期許,上任以來所處理過的公務,無一不讓人心服口服。她是個清官,但李格非仍然對她厭惡非常!

  他從頭到尾都沒看趙婧婷一眼,直接當她不存在。而對於總督的問題,他的解釋跟前兩天一樣——

  「高總督,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黑島附近的水域被嚴重污染的問題,該負責的人不是我,雖然是我的地方,然而卻是無故入侵我私人水域的富家人所造成。我是個受害者,非但不該負擔湖水污染的刑責,國家更應該還我一個公道,也必須讓富家付出代價!」

  「李公子,當時所有人都可以作證,正是你的人把富美財的船給炸沉,才導致水面污染,造成附近的魚蝦大量死亡,也禍延到附近其它小島與蓮花田,讓他們損失難以計數。如今這些人都告到水道總司這邊來,要求你負起責任!連受了重傷的富美財也在刑訟部那邊控告你蓄意謀殺了。這件事鬧得太大,本官只管得了水道的部分!你就乖乖認罰,別再狡辯了,本官不會被你的說詞糊弄的!這張一萬蓮銀的整治水道罰單,你一定得付就是!」說完,將一張單子拍在桌子上。

  有政教官在場,水道總督自然努力擺出一副公正廉明鐵面無私的模樣。無論如何,引起民怨的李格非非得吞下這張天價的罰單不可!至於日後的刑事問題與富美財那邊的恩怨如何解決,就不關她的事啦。

  只是罰個錢嘛,對富有得不得了的李格非來說,應該是不痛不癢才對。他該擔心的是接下來的刑訟調查問題,無須在這點小事上找麻煩。

  可惜李格非從來不是個乖乖吃虧的人,對於唱反調更有著深厚的功力,那種不妥協、不合作、不退讓、不顧名聲的叛逆性格,向來是教人恨得牙癢癢的主要原因。就見他道:

  「為什麼我得付這筆錢?就因為被人惡意污染的水域恰巧為我所有?我這個受害者不僅得不到應得的賠償,還得付出天價罰金?世上有這樣的笑話嗎?」

  「什麼笑話!你別想顛倒黑白!明明所有人都看到了,是你的人將船炸沉,造成水域污染的!」

  「將水域污染成一片墨黑的是富家出產的飛火石;散佈在水面上的垃圾是富家的商船殘骸;而,將我這黑島轟得滿目瘡痍的,更是富家那些惡徒!所有事實都只證明一點——我李格非是徹頭徹尾的受害者!」李格非走到冷汗直冒的高總督面前,嚴聲質問:「對真正無法無天的人視而不見,卻只敢拿我這個弱勢無依的小商人開刀,請問總督大人,這合理嗎?」

  李格非的咄咄逼人讓總督氣急敗壞,不敢相信李格非居然會在政教官面前讓她這麼難看!不行!無論如何,她今天一定要壓下李格非,不然她的年度考績一定會被毫不留情的批下「無能」兩個字!那她未來仕途還有指望嗎?

  「李格非!你敢說炸沉富家商船的人不是你的手下?難不成富美財的船是她自己炸的?有人會故意把自己的船炸掉嗎?啊!」

  「誰知道她怎麼把自己的船給弄沉的?」李格非微聳肩。接著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飛火石這種軍火是富家的獨門生意。而且富家有令,凡是墨蓮身份的人,沒有資格購買飛火石。所以我李格非就算富有天下,也買不到一顆飛火石,不是嗎?沒有飛火石,我又如何能將那麼大一條船炸沉呢?她的船自行支解,與我何干?為何要我負責?」

  「這個……」其實船為何會沉的問題,也是高總督百思不解的地方。

  「所以,該領受這一萬蓮銀罰全的人不是我。還請將這一張送往富家的金銀島去吧!」李格非將桌上的罰單塞回高總督手上。接著道:「不好意思,正忙著,就不多陪了。白總管,送客。」

  「等等!李格非,你給我……」高總督跳腳。

  「慢。」被冷落在一旁喝茶許久的趙婧婷緩緩開口。

  「趙政教,請您再稍坐一下,我會馬上讓李格非認罪的——」

  「高總督,妳辛苦了。既然今日與李公子無法談出共識,不妨先到此為止,待改日雙方都心平氣和之後,再行商議。」聲音平平淡淡,不帶情緒。

  「啊?是、是是!這樣再好不過了。趙政教的考慮真是周詳,不愧是咱盛蓮國裡最年輕有為的……」

  趟婧婷直直盯著高總督,將一大串馬屁言詞給「盯」掉後。才道;

  「本官尚有一事想請教李公子。還請高總督給個方便,先到外頭稍候片刻。」

  「好的好的!那下官退下了!」說完,立正鞠躬,敬禮完畢後,馬上出去。

  當偌大的迎客廳不再被吵雜的聲音充斥之後,便靜得像是空無一人,連空氣都為之凝結。

  李格非坐回首座,拿過茶几上看到一半的卷宗批閱著,無視尚有旁人存在。

  趙婧婷站起身,也不說什麼多餘的話,直接開門見山的問:

  「聽說,李公子府邸裡招待了一名姓花的門客,是嗎?」

  「門客?」李格非嗤笑。

  「確有此事,是吧?」

  「政教大人何須如此客氣?直說是情婦便成了。對,我是養了個女人!而且還是一個姓花的女人。」

  「不知道在下是否有幸與這位花姑娘見個面?」

  「不可能。」李格非頭也沒抬。

  「為何不可能?莫非這位花姑娘有不能見人的理由?」趟婧婷問。

  「哼。」輕哼。「以閣下的本事,想必早已知道半個多月前發生在紅月酒樓的事了。我這個情婦,雖然不常被我放出去遛達,倒也不是沒出門過。見過她的人可多了,怎麼說我不讓她見人呢?」

  「既然可以見人,那麼在下應當可以一見——」

  「不給見。」輕鬆回應。拿起一旁的茶,悠閒喝著。

  平淡的臉色終於被激得微變,趙婧婷沉聲道:

  「李公子,你當真執意惹禍上身!」

  「惹禍上身?這是從何說起呢?大人。」好無辜的表情。

  「半個月前,花神醫經過這裡,欲前往飛揚國時,突然失蹤,至今音訊全無。朝廷已經下令,徹底調查每一個可疑的人,務必找出神醫的下落。而你,也在可疑名單之內。」

  「那又如何?」李格非譏誚的問。

  「希望你不要自誤誤人。即使不在乎自己,至少也為周公子想一下。如果讓朝廷查到事情果真與你有關,對墨蓮的處境只會雪上加霜——」

  「這不就是妳們要的嗎?」李格非不客氣的打斷她:「妳、柳綾之,妳們整個地官系統,向來就以大司徒富天虹馬首是瞻,全力推動『墨蓮法案』,不將我們趕盡殺絕誓不罷休。隨便羅織個罪名給我,有何難的?如果妳們認為神醫是我抓走的,或者懷疑那個姓花的情婦與花神醫有關係的話,就直接把我抓起來啊!也不必調查了,馬上將我處死吧!人民一定很樂意見到這個結果!」

  趙婧婷細長的柳眉凝起,隱隱動怒。

  「我不管你心底打什麼主意,也不在乎你是否真的做了什麼。總之,你最好別讓人查到你與神醫的失蹤有關。」

  李格非冷笑不語。

  「還有,即使你的花姓門客與神醫全然無關,勸你也最好早日放掉她,別讓她掛著情婦的惡名。身為盛蓮國第二尊貴的花姓家人,不會坐視你污辱她們引以為傲的姓氏。京島那邊,已經有所動作了。」趙婧婷給予忠告。

  「那又如何?」李格非笑得好邪惡。

  「是不如何。」趙婧婷冷冷瞧他:「一個人若執意找死,別人又能如何?」

  「白總管,送客。」李格非說完便離開大廳,將趙婧婷撂在原地。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變成李格非的小跟班,不過只要別再關住她,那麼對於身份由情婦被暗自轉換為小跟班這件事,她是沒有太大意見的。所以她從昨天開始就跟著李格非進進出出,沒特別做什麼,就只是跟著。

  說起來也合情合理啦,李格非雖然以情婦名義包養她,但卻老將她閒置著,再笨的商人也知道這筆生意做得多虧,如果不將她做個職務更動的話,那麼大的一筆錢花得多心痛啊!

  李格非天天都在外頭跑,她的生活當然也就跟著奔波起來。幸好有青俊隨侍左右,幫她遞茶水、點心、撐傘、添衣的,無聊時更可以聊聊天,不然這種操勞的日子她肯定挨不到三天就掛了。

  「今天要去哪裡?」上船後,花靈看到站在船頭的李格非,便走上前問著。

  「『吉祥舫』。」李格非淡淡瞥她一眼。

  「為什麼不去青墨舫?」好幾天沒見到周子熙了,不知道他那邊調查得如何了?雖然她這邊還沒能弄清楚主宅的地形,但至少是住進來了,日後要查探有無地牢、密室這類的地方,總是有機會的。

  「青墨舫不是讓閒雜人等任意來去的地方。」李格非雙手撐在船舷上,仰頭迎著水面上吹來的風。

  天很藍、風很涼、水很清,水道兩旁的蓮花美得好驕傲。花靈雙手高舉向天空,頭也仰得高高的。深呼吸好一會後,才問道:

  「你說的閒雜人等,應該不是指我吧?」

  「然後。」

  「謝謝……」

  「妳還不夠格。」

  這人是吃了砒霜還是灌了鶴頂紅啊?講話這麼毒!

  「你心情很不好?」

  李格非回她一個不置可否的輕哼。

  看來這傢伙的心情根本是從來沒好過!花靈放下高舉的手,走到李格非身邊,整個人軟趴趴的掛在船舷上。跟他商量道:

  「反正你心情已經不好了,那你乾脆趁這次心情不好,順便解答一下我六天前的問題如何?」

  「什麼問題?」李格非一時沒想起她六天前問了什麼無聊的問題。

  「就是……」花靈正要重建他的記憶。

  他想起來了,臉一繃:「閉嘴!」

  「我只是想瞭解一下盛蓮國的審美標準而已,你有必要反應這麼大嗎?」

  李格非不理她,拂袖就要走人,但花靈的聲音仍是傳進他耳裡——

  「我才不是故意找碴。如果我能自己弄懂的話,又何必問你?」

  「用眼睛看就能弄明白的事,又何必找人問!」李格非冷冷望著她。

  「就是用眼睛看了不明白,我才會這麼疑惑啊!到底是你們盛蓮國的人有問題,還是我有問題?我知道子熙很俊美、我知道小俊很可愛、我知道盛蓮國大多數的人都是好看的。相信我說的這些話,大家都會同意。那麼,我的審美觀應該沒問題才對,可我就不懂了,為什麼長成這樣的你,就該是一個醜男?」

  花靈走到李格非面前想直視他,但李格非不合作,似乎堅持要拿斜眼看她的樣子,側轉過身,讓她只能瞻仰到他大爺的側面!而且對她的問話毫下理會。

  「你長得好高,我有一六八耶,可你還是高我快要一個頭……」花靈打量他,因為沒人理她,所以她只好自言自語,沒發現李格非唇角抿得沒一點血色。「我想搞不好盛蓮國裡,沒有人比你還高了——」

  「妳住嘴!」沉喝。

  「耶?」他火氣好像更大了,為什麼啊?「我沒惹你啊,我只是在說你的身高——」

  李格非一把揪起她衣領,咬牙威脅:

  「再多說一個字,就把妳丟下去!」

  這人怎麼陰陽怪氣成這樣啊!花靈一時無法說話,因為滿腦子都在想他會生氣的理由,卻怎麼也想不出一個道理。

  「哼!」

  李格非丟下她,很快走開,往船艙走下去。不久所有人都聽到甲板下面傳來好大的「碰」一聲,不知道是用力甩門的聲音,還是有人把拳頭當成鎯頭,拿去捶牆了。巨大的聲響讓船上所有人都為之脖子一縮,包括仍在一頭霧水中的花靈。

  「我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嗎?」沒有。她肯定。但如果她剛才說的那些話確實已經讓人受傷的話,那麼即使是自認沒做錯什麼,也仍是有錯,也是會忍不住心生愧疚。

  「好吧,去找他道歉。這次不要再亂問了,拚命說對不起就好——」轉身正要跟下去,不料意外陡生。

  花靈先是看到一支飛箭釘在她身前的一根桅桿上,因餘勢未消,仍兀自急抖著。接著她低頭看著自己的右臂,手肘處的袖子被射穿了,血正滴滴答答的冒出來,發現流血,才開始感覺到痛……中箭了!受傷的認知這才慢吞吞的閃進腦袋裡。「噢!流血了,好痛……」

  「花主!」青俊驚恐大叫,火速向她奔來。

  「注意!注意!遇襲,全力戒備!」這艘船的主事立即衝上甲板指揮。經過花靈身邊時,對青俊道:「帶她下去!」

  不必別人交代,青俊也會馬上以花靈的安全為先,不由分說就要把她拖下去。花靈踉踉蹌蹌的被拉著走,原則上同意馬上去處理傷口,不過也實在太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所以一邊叫痛一邊頻頻回頭看箭射來的方向。

  前方水面,有一艘大船正迎面開過來,而且還是一艘武裝齊備的大船。遠遠的就開始朝這邊射箭,連打聲招呼都沒有。看得出來李格非的敵人一定很多,也很凶狠,隨便出個門就會遭遇到打打殺殺!花靈實在忍不住要懷疑,盛蓮國真的是個有法治的地方嗎?

  「花主,別看了,小心跌跤。注意腳下,咱要下階梯了!」青俊叫著。

  「好啦好啦,你別拉啦——啊!」

  足下一個踩空,花靈整個身子往下墜,才驚叫了一聲,便落入了一堵厚實的懷抱裡。

  「哎啊……」抬起頭,花靈發現自己掉落的地點正是李格非的懷中。「謝謝。」她拍拍胸口道謝。

  李格非面無表情,也不看她的眼,將她往旁邊一放,便快速走上階梯,到甲板上面去了。

  「我是沙袋嗎?他救我只是因為我剛好擋住他的路嗎?」花靈瞪著已經空無一人的樓梯口,覺得自己的存在感比空氣還稀薄。

  「花主,還痛嗎?」就在花靈忙著抱怨時,青俊已經幫她把傷口處理完畢。

  花靈沒怎麼在意的搖頭,外頭情勢如此緊張,誰有空去在意這種小事?眼角捕捉到一抹人影,立即跑過去將條人影拉住——

  「白秀!妳的箭借我!」



  「李格非,把那個惡女交出來!」富麗財在大船上叫著。

  先前一陣亂射的箭雨,只是「無傷大雅」的打招呼而已,富麗財自認心地良善,所以沒有打一照面就投擲飛火石,將李格非所在的中型輕船給炸毀燒掉。她特地堵住李格非的去路,只是為了討回公道,幫自家姊姊富美財出一口氣。

  「李格非,我無意為難你,今天你只要把那個叫做花靈的女人給交出來,你的船以及你船上的所有人,自然可以安然離開,你聽明白了?」

  富家大船選擇在這條水道最狹窄處堵住李格非的船,自然就是要讓李格非無處可閃,除非順遂富麗財的要求,不然他是別想走人了。

  「將水道堵住、將別人的商船射滿了箭,還有臉自稱無意為難的,全天下也只有富大娘妳說得出這種話了。」李格非冷笑。

  「你該慶幸今日出面的人是我,不然憑你李格非對我富家造成的傷害,就不會只是得到小小的威嚇而已。」富麗財自認是所有富家人中最理智的一個,並不喜歡一打照面就拿獨門的武器去對付別人,就算那人根本死不足惜亦然。憑宗族長富天虹在朝廷中的權勢,她們這些富家人就算隨便殺個人,也不會有事。

  「我再說一次,把那個惡女交出來。冤有頭、債有主,我知道那天炸沉我富家商船,並且害得我姊姊身受重傷的人是那個叫花靈的女人,只要你把她交出來,這次的事件,我富家將不再與你追究!」

  「她是我的女人。」李格非道:「我的東西,從來不給人。」

  富麗財臉色一凝:

  「你小小一個男人,堅持要與我扛上了?」

  李格非笑:

  「我從不主動惹事,但若別人欺到頭上來,我李格非也不是個怕事的。」

  李格非身邊的人都張弓以待。雖然船上只有十幾人,比起富家人船上百來人的陣仗不值一提,但卻都不見絲毫懼色。

  「哼,你敢放箭過來?敢用火攻我的船?或者,用不知名的武器炸我的船?」富麗財顯然是有備而來,她輕蔑的笑著,右手一揮,就見她身後走出來兩名肥胖的婦女,立於富麗財身前。

  李格非臉色微變,他身邊的人張弓的手亦一抖。

  富麗財大笑起來:

  「哈哈哈,就算你是個終生不能有子息的墨蓮,到底也是知道這是什麼意思吧?她們是孕婦!盛蓮國最尊貴的孕婦!任何膽敢傷害孕婦的人,都是國家的罪人,人人都可誅之!想必你是知道這條律法的。如果你今天敢往我船上射箭,會有什麼後果,你自己明白!」

  「妳竟然——」李格非動怒了,咬牙瞪著那兩名肥胖的婦人,自然看得到婦人額上浮出一瓣粉白的蓮花瓣,那是妊娠的象徵。

  「別做無謂的掙扎了,快把人交出來吧,只是一個被包養的沒骨氣女人,不值得讓你這般護她,不是嗎?你還是乖乖的將人交出來吧!」

  「休想!」李格非低吼。

  「對啊,當然是不可以。」花靈在一邊點頭同意。

  「妳上來做什麼!」李格非的聲音瞬間冰冷僵硬,看來已經被氣到極點了。「下去!」

  花靈已經很習慣他的生氣了,所以不打算從命的她,只好選擇忽視他。

  「那兩個女人好胖喔,很少看到盛蓮國的人胖成這樣耶,怎麼辦到的?簡直像三個人穿在一件罩袍裡說。」實在胖得太不合常理,莫非是……連體嬰?!那頭咧?還有兩顆頭藏哪去了?她連忙左看右看。

  「妳就是花靈?」富麗財揚聲問。

  「妳在胡說什麼!」兩個被冒犯的孕婦尖聲質問。

  不過沒人理她們。

  「這裡沒妳的事,下去!」李格非抓住她手臂,往後重重一推——

  「啊!」花靈驚呼,跌進白倩、青俊張好的手臂裡。

  「帶下去!」

  「等一下啦!至少讓我看一下——」力氣不如人,無力抵抗,被拖著走的花靈苦苦哀求著。

  「妳給我好好在下面待著——」

  李格非的話沒能說完,就被對方船上的人打斷!

  「來人,進攻!務必將那個女人帶過來!死活不論,抓到者,重賞一百蓮銀!」富麗財立即下令。

  「領命!」眾人齊聲一喝,就要拋勾繩過船——

  「退!」李格非抽過一把刀,連著斬斷數條拋過來的勾繩,當機立斷道:「所有人都下艙去!停住水輪,齊手划槳,倒行!」

  「別讓他逃了!加速,務必——」

  轟!一聲巨響,將富麗財的喝聲打斷,整條大船突然劇烈震動起來,接著船身彷彿變成一隻陀螺,原地旋轉起來,還愈轉愈快的,把原本平穩的大船給轉成了傾斜,一頭沉在水底,一頭高翹向天空,轉啊轉的,船上的人都被這股離心力給拋飛了出去,個個都變成了飛人,在天空中畫出一道道完美的拋物線後,慘叫連連的落進水裡。

  活人滿天飛的奇景讓李格非這邊的人都給看呆了。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所有人心裡都在問著。

  而參與過前些日子黑島那場戰役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將眼光移向那個被牢牢抓住,正往艙門裡塞去的花靈——

  她做了什麼?

  「妳——」

  李格非是第一個回神的人,而他滿腹的疑問,只在說出了這個字後,就神色一變,立即衝向船舷,像在找什麼,待找到後,縱身一跳,跳進水裡去了!

  花靈的下巴當場掉到地上,驚嚇的叫出聲:

  「不會吧?李格非被我氣到跳水自殺了?」

  她的話讓船上所有人都清醒了過來,李格非的四個近衛行動尤其迅速,就見她們也立即跟著跳下去。

  「快救孕婦!」白倩下令,抱起一大束繩梯往船下拋去。其他人也立即動作!



  「事情是這樣的……」

  花靈一邊講解富家的船是怎麼沉掉的,一邊給那兩個昏倒的胖子——他們說身份是孕婦的女人——換衣服!既然都做了人工呼吸了,換衣服的事自然也歸她。真是命苦啊,這兩隻……咳,孕婦很重耶!

  在盛蓮國,天大地大,孕婦最大。所以如果攻擊孕婦、或是無意中使孕婦遭受到危險的話,都是要治重罪的!

  知道自己害到兩名孕婦遭難的花靈,心情已經夠沉重了,這下子又聽到這個國家孕婦的地位大成這樣,覺得自己的未來可能非常無亮,有種很完蛋的感覺。所以對於這次富家大船的再度支解,也講解得很有氣無力。

  「……你們盛蓮國的船都是在船後頭裝兩個大水輪,然後巧妙的設計出以最少的人力來讓船行進。像我們這種二十人座的中小型輕船,負責推水輪的人只要四個就夠了。總而言之呢,就是一條船的動力與罩門都在那兩座水輪上。如果水輪壞掉的話,那條船基本上也就廢了,而我又聽說富家的大船都是用燃石為動力,不用人力推水輪……」

  「說重點!」李格非聽得不耐煩。

  「我說的哪一句不是重點啊?」抗議。

  隔著一道簾,她在裡頭滿頭大汗的給兩個笨重的女人換衣服,在外頭涼著的人怎麼會知道她的辛苦?也不會體諒她一下,真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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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8 20:21:57 |只看該作者
  「……咦?問一下喔,你們國家的女人懷孕都是這樣嗎?全身都胖,而且不胖肚子的?」她輕輕往那肉肉的肚子掐了下,很軟綿耶,不像有寶寶住著啊。

  「這種事我怎麼會知道!」李格非咬啊牙。

  「不知道的話,那你們又怎麼確定一個女人是發胖還是懷孕啊?」

  「她們額頭中央長了花瓣!那花瓣就是懷孕的證明!」

  「是哦?原來如此,真稀奇!」花靈好奇的看著那兩名女人的額頭,果然都有蓮花瓣耶。忍不住采手摸了摸——「耶?」

  「妳又做了什麼?」李格非聽到她「耶」了聲之後,就安靜下來,沒再發出聲音。於是緊盯著那道布簾,叫著:「花靈?」

  「我看我還是先說完富家大船是怎麼沉的吧。」花靈的聲音突然輕快起來。

  「為什麼?妳裡面發生什麼事?」

  「你先聽完啦,如果你現在不聽完,等一下就沒心情聽了。」

  「為什——」

  不理他,逕自說道:

  「富家的人射了我箭,我當然要回敬一下。所以我起先叫白秀借我箭,可惜這次沒帶著那些從華國買回來的燈油,不能做汽油彈。所以當我看到咱們船艙裡的水輪之後,就叫白秀到甲板上去收集那些射來的箭,大概收了三十幾支吧,就把箭捆成三大把,用繩子綁成一串,讓白秀潛到水底下,將那些箭送回去給他們,就綁在一隻水輪邊,所以水輪就把箭轉絞進玄了。一邊的水輪安好,一邊卻被箭破壞掉了,轉輪力道失衡,所以船才會原地轉轉轉的,就轉沉啦。」

  李格非被她輕描淡寫的聲音所說出來的話驚得啞口無言。但還有更讓他驚訝的事在後頭,就見花靈將布簾掀開,露出她一張無辜的臉,語氣也極其無辜:

  「最後,我要說的是——這兩個女人不是孕婦。她們額頭上的花瓣是畫上去的。被我擦掉了。所以她們真的只是胖而已,不是懷孕。」

  她想,這對大家來說,應該是個挺好的消息。對她尤其是。

  李格非聞言,霎時忘了男女大防,跳起來衝進去看。

  不一會,帶著怒氣的吼聲,打雷般的傳遍整條船——

  「來人!把這兩個人給丟下船去!」



  花靈出名了!

  她百般無奈的出名了!

  歹毒的女人、墮落的女人、造成富家人力與財富損傷難以計數的惡女!

  她是李格非的女人,一個吃軟飯的女人!

  她是花靈,姓著那個尊貴的、神聖的、低調的家族的姓氏。

所以,不管她是真正姓花,還是冒充姓花,花氏家族的人都不能見容有花靈這樣惡名昭彰的人存在!

  隨著她的知名度一夕爆起,隨之而來的,當然就會是花靈最避之唯恐不及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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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18 20:22:39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誰嫉妒?嫉妒誰?   

  「子熙!好久不見!」花靈從廚房趕來蓮花廳,手上還捧著一盤剛做好的章魚小丸子,正好可以拿來待客。

  「花靈,妳看起來很好。」周子熙對花靈笑了笑。

  「是啊,我很好。倒是你,才半個月不見,怎麼就消瘦成這樣?你生病了嗎?」她驚訝的望著臉色蒼白的周子熙說著。

  「我沒事。」周子熙搖搖頭,望著她手上的食物,問道:「這是什麼?好香。」

  「喔,這是章魚小丸子,很好吃的!你吃一個。」說完,以竹籤叉了一顆餵他吃。

  周子熙被她大膽的動作弄得遲疑了下,但想到她對男女之防全無概念,想來並無任何輕薄之意。所以便放心張口吃下了。

  「小心燙哦。」花靈不放心的吩咐著。

  招待完周子熙,她想著好不容易把這道美食做成功了,當然要讓所有人一同分享,所以轉頭四下看著。還沒看到別人,就被兩道冰冷的視線給凍成冰棒。這個活動冷凍櫃不作第二人想,自然就是李格非金主是也。

  金主又生氣了,花靈心中歎息的想著。這人也太愛生氣了吧?難不成上輩子是個氣球?就算是氣球好了,她也不是充氣筒啊,老對她生氣是怎樣?

  「要吃嗎?」她好聲好氣的問,雖然心底在翻白眼。

  「不吃,妳別過來——」話沒說完,嘴巴裡已經被強塞進一顆章魚小九子。

  「好吃對不對?」花靈對李格非點頭,然後又對周子熙點頭:「很好吃喔?」她親手做出來的美食,自然不允許別人說出「好吃」以外的答案。

  「花靈!妳這個女人!」好不容易吞下食物,李格非很想罵她,可是花靈沒有給他機會,因為她早就站在一邊虎視眈眈,見他嘴巴已經很捧場的清空,自然是又餵了一顆進去。

  不理會金主的火氣,花靈自顧自的笑瞇眼:

  「這是我做的哦,超好吃的!我實在是太佩服自己的功力了!在這麼克難的環境下,依然能堅強的把美食做出來,天底下還找得到第二個像我這樣的天才嗎?」好崇拜自己喔。

  「克難?哪裡克難了?」李格非質問。

  說他的地方克難?!他的黑島大宅又大又舒適,還堆滿了各國的奇珍異寶,數量多到都可以把人的眼睛閃瞎掉!就算是最微不足道的廚房吧,也是寬敞非常,比尋常人的住家還大上幾倍!更別說灶裡頭用以煮食的是昂貴的燃石,而非尋常人家使用的木柴。如果這樣還叫克難,那住在皇宮的王族們所過的生活,不就只能叫做平民老百姓的等級了!

  「我沒有嫌棄你豪華大宅的意思,也沒有抱怨你黑白郎君的奇特品味。我的意思是,在材料如此不全的情況下,我居然還能把美食做出來,實在太強了。這樣的解釋可以嗎?我的爺。」花靈裝出少女的天真表情,做作的眨眨眼。

  李格非瞪了她一眼,卻是將臉移開了。不過卻沒拒絕花靈不屈不撓的餵食,由著她一顆顆往他嘴裡塞,除了偶爾嘴巴得空,冷言冷語諷她兩句外,倒沒什麼抗拒。

  兩人相處的方式有著詭異的和諧,明明是兩種截然不同形象的人,看起來也不合得緊,但卻湊在一起:雖表情帶著嫌棄,可誰也沒對誰退避三舍。周子熙靜靜望著他們的互動,唇邊始終有一抹輕淡的微笑。

  「子熙,你看到了,這女人活得好好的,一點事都沒有。這下子你放心了吧?」李格非接續剛才花靈未出現前,與好友的談話。

  「放什麼心?」花靈喂完章魚小丸子後,倒了一杯清茶給李格非,同時問著。

  「我聽說昨天你們在西三水道與富家大船起衝突,造成一些損傷。已經是第二次了,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鬧得這麼大呢?外面傳得好凶,都說花靈會妖法,才讓富家的船連著兩次都被打沉。」

  「會妖法?」花靈眼睛一亮。「說的是我嗎?大家都覺得我很神嗎?」如果盛蓮人相信她會妖法的話,那她隨便創個什麼什麼神教的來廣收信徒斂財,這輩子就吃穿不愁啦!

  「神?如果妳現在還不是神,很快也就是了。」李格非冷哼一聲。雖然不知道這女人的眼睛怎會突然亮成這樣,但想也知道她腦中轉的不會是正經主意。

  「什麼意思?」花靈眼睛仍是一閃一閃亮晶晶的。

  「等花家的人親自來了結妳,到時妳想當神還是當鬼,就隨便妳了。」

  「什麼花家的人?哪來的?為什麼要來了結我?」花靈不解。

  周子熙帶著薄責的看了眼李格非。才對花靈道:

  「花靈,妳是外國人,又失憶了,所以不太清楚盛蓮國的一些事。我們盛蓮的第一國姓,自然是皇家專屬的蓮姓。而花姓,則是國家第二尊貴的姓氏。自古以來,花這個姓氏,即備受尊崇,因為每個承襲這個姓氏的人,都執掌著國家祭祖、醫學、靈法等領域,地位相當崇高。加上花家傳了一百七十二代以來,子息艱難,大多是單傳,有時一代能生下兩名子女,就是至大的天恩了。所以,目前擁有花這個姓氏的人,全國不出一百人。而花家的家風自古嚴謹,頂著花家姓氏的宗親子弟,若敢在外頭胡作非為、敗壞門風者,一律嚴懲不貸。」說畢,仍不忘再度譴責的望了眼李格非。

  「哼。」李格非只是悶聲一笑。

  而花靈本來還能輕鬆的當成講古來聽,非常的置身事外,可是愈聽,愈覺得不對勁,聽完後,眼睛也瞪大如牛眼。她先指著李格非:

  「你、你、你這個傢伙!原來當初一直問我是不是姓花是這個意思!」見李格非一點懺侮反省的意思也沒有,只好不理他!先問清楚比較要緊,她衝到周子熙面前問:「子熙!花家的人會來找我嗎?可是我雖然姓花,卻不是他們家的人,花家的人口那麼少,他們隨便翻一下族譜也就知道了,我花靈絕對不在他們家的編制內。做人要講理對吧?所以——」

  「妳或許不在花家的族譜內,但並非不歸花家人管。待花家人查清楚妳確實與他們無關後,要消滅妳就更容易了。」李格非涼涼的說著。

  「為什麼?!」花靈雙手盤胸,站出三七步,一副要找人吵架的架勢。

  李格非只是壞笑,不說話。

  「因為妳不該姓花,又接受男人……幫助,這對他們來說,是個奇恥大辱。就算妳並非他們的家人。」周子熙輕聲解釋著。

  「我不能姓花?我侮辱他們?!」花靈被惹毛了:「我的姓氏是我老爸給的,就是姓花怎樣!」轉頭瞪李格非:「還有,我高興給你養、吃你的用你的、住在你的金寶山——啊,不是啦,是金山銀山!每天被養得肥肥的等死,又犯著他們什麼了?難不成在被你養之前,還得先改個姓?」

  「當然應該改姓!」一個陌生的聲音突然傳來。

  花靈超不爽!「誰說的?誰敢這麼說的?給我站出來!」

  「我說的。」

  藍光一閃,蓮花廳的中央便站了一個玉樹臨風的藍衣人。來人是個長相端麗的中性女子,正是典型的盛蓮美女。有男子的挺拔、女子的精緻;不剛強亦不嬌柔,就是中性得剛剛好那一種。

  「妳是誰?!」盛蓮國實在是個很適合發展「寶塚劇團」的地方哪!雖然在生氣著,但花靈還是忍不住分神想些五四三的。

  「在下花吉蒔。」藍衣人以優雅的姿勢微微鞠躬,對在場的三人致意。



  「在下花吉蒔。」藍衣人又自我介紹了一次。

  「我知道。」花靈坐在自己專屬的躺椅上。

  「在下是花氏宗族第一百七十二代的宗族長。」

  「喔。久仰久仰,妳好。」她很虛應。

  花吉蒔突然神奇的出現在蓮花廳,不待李格非質問她怎麼到來的,便開口要求先與花靈單獨相處片刻。李格非一聽就要發飆,還是周子熙將他給勸住,沒讓他將所有家丁叫來轟人。加上花靈也不介意與花吉蒔獨處一下,於是就將人領到自己目前居住的「夕苑」招待了。

  「妳似乎不瞭解在下前來所代表的意思。」花吉蒔走到花靈面前說著。

  「妳就把妳想做什麼、想警告我什麼,以及妳出現的意思為何,都說了吧。至於我怎麼想,對妳來說應該不重要。」花靈懶懶的看她。

  「我想,妳若不是太高估李格非,誤以為他有能力保住妳,就是妳根本不明白我花家在盛蓮國的影響力有多大。無知與誤判情勢,都是無可救藥的愚蠢。」

  「這是威脅還是忠告?」

  花吉蒔沒回答,只道:

  「如果妳當真是姓花,那麼,在盛蓮國生活的妳,最好潔身自愛,莫要玷污了這個姓氏。聽說妳是在失憶的情況下,為李格非所收留,妳對盛蓮國的一切一無所知。所以我願意相信,妳並非故意頂著花家的姓氏做出醜事給我花家難看,妳只是被人利用。」

  花靈無所謂的道:

  「妳怎麼想,我管不了,也不在乎。」

  「妳還不瞭解自己的處境嗎?」花吉蒔語氣終於有些不耐,她並不習慣與這類冥頑不靈的朽木往來。這種人什麼都不知道,卻愚勇十足的任意做著蠢事,沒考慮到會招致什麼後果,只會在事後悔恨哭號。「妳明白自己在做什麼嗎?都被李格非利用成這樣了,還要執迷不悟下去嗎?」

  「花大族長,我不在妳的管轄範圍內,如果可以,請省點口水,別浪費在我身上了。這樣妳累我也累,我現在還不想睡,拜託不要催眠我。」花靈好聲好氣跟她打商量。

  「催眠?我並沒有對妳施展大眠法——妳!」花吉蒔突然明白花靈是在揶揄她,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

  花靈知道花吉蒔很火,也故意把她惹得很火。像這種一本正經的人,惹起來其實一點成就感也沒有,太沒挑戰性了。可誰教這人偏來惹毛她呢?

  看得出來花家在盛蓮的勢力很大、地位很崇高。就像台灣一樣,從事宗教、術法、醫療這三種工作的人,向來就很吃香、很受敬畏,人民對他們的禮遇甚至比總統還高。不管身處在什麼時間空間,從事這類工作的人,永遠被人民敬仰,在盛蓮也不例外。

  想來花吉蒔從出生以來,就被人高高在上的捧著,從沒受過一點點氣。恐怕就連站到國王面前,小心又客氣的一方也不會是她吧?如此習慣站高位的人,怎麼料到有人敢這般輕待她?!所以當然是除了生氣,什麼也反應不過來了。

  花吉蒔終於明白,與花靈這顆不見棺材不掉淚的頑石談話,最好直接把話說清楚,大可不必婉轉繞圈圈!

  「花靈!我想妳並不是一個需要仰賴男人供養的無能女人!富家兩艘堅如戰船的大船,輕易在妳手中瓦解,雖不清楚妳用了什麼方法辦到的,但至少證明了一點——妳的能力足以使妳在盛蓮揚名立萬,妳根本不必委屈於李格非那樣的人身邊被世人唾棄!」

  花靈對花族長慷慨激昂的訓詞沒感覺,眼前的糕點還比較吸引她。

  花吉蒔忍著氣:

  「我對妳只有一個要求!」

  只有一個要求?憑什麼啊?還厚臉皮到敢用「只有」這兩個跡近委屈的字眼。花靈扶住下巴,擔心會掉到地上去。為這種事落下巴,太不值得了。

  「為了妳自己好,妳最好答應我的要求。我希望妳離開李格非,跟我走!」花吉蒔以不容拒絕的口氣道。



  「格非,你在擔心嗎?」周子熙輕聲問著。

  「我有什麼好擔心的?」李格非嗤道。

  「你擔心她會走,是吧?」

  「我才不在乎她走不走!」李格非否認。

  「花靈很特別。如果走了,你的生活就不會再這麼熱鬧了。」

  李格非表情似是不以為然,但卻又很快轉變成同意,就見他笑道:

  「是很熱鬧沒錯。她鬧事的能力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強。」就算由他策畫,也絕對弄不出來這樣的盛名,那女人根本是個天生的破壞狂!

  「本來我還擔心……」笑著搖搖頭。「我看,花靈恐怕比你還大膽。居然輕易就把富家大船給弄沉了,也不曉得她是怎麼辦到的?」

  「管她怎麼辦到的。」反正有事他會扛起。

  周子熙靜靜的看著好友,不曉得格非有沒有發現,他談論花靈的語氣已經顯得太過包庇縱容了?他從來沒有對別的女人有這樣的優待,就算起先收容花靈是基於不懷好意,但現在卻已經不同了。而這樣的轉變,格非似乎全無察覺的樣子,以為一切都跟最初相同,對花靈只是利用,而無任何關心。

  這兩個人,以後會怎樣呢?而花靈的心中,對格非又是什麼想法呢?周子熙心中忍不住擔憂起來,目光跟著李格非看向夕苑的方向。

  花靈與花吉蒔單獨談話已經好一會了,不知是否談得太投機的關係,至今未見從小院落裡走出來。他們兩人目前所在的地方,是大宅西邊的百花園,而花靈所住的夕苑,就在百花園裡面。也就是說,一旦夕苑有什麼動靜,他們馬上就可以知道。

  「花族長特地來到這裡,除了見花靈之外,會不會還有其它目的?」

  「子熙,你還是懷疑花詠靜的失蹤與我有關嗎?」李格非淡問。

  「我知道你將齊安從『廣博學院』帶走了。如果神醫的失蹤與你無關,那為什麼要把齊安帶走?」

  「你要這樣聯想,我也沒辦法。」他道。

  「格非……」

  李格非擺手:

  「別談這件事了。倒是你,為什麼臉色這麼差?整個人也瘦得不成樣了?」

  「我沒事。這些年來,我不是每到這個時候身體就會差些嗎?只要有足夠的休息就會恢復的。」周子熙苦笑,單薄的身子靠在一棵樹上,右手輕貼著胸口。

  「我買給你的補藥,你是不是都沒有吃?」李格非懷疑。「還是你被什麼人強迫去表演,把你累著了?誰敢這樣對你?難道又是富家那個敗家女——」

  「沒有的事。你明知道不會有人勉強我去做不願做的事。」周子熙苦笑。

  「也是。哼!」李格非張狂的哼笑。「你這輩子做過最叛逆的事就是掛牌當優倌,將你天籟般的歌聲販售!這可把『某些人』氣壞了,卻又對你無可奈何。」

  「別說這些了。」周子熙低下頭,聲音氣若游絲。輕撫在胸口的手掌不自覺轉為重重抓攫,胸口好痛!卻不敢讓李格非發現自己的不對勁。

  李格非的注意力有一半始終放在夕苑那邊,眼光也是,所以周子熙臉色慘白、冷汗直冒的情況也就很容易瞞過李格非,沒讓他發現。

  「我也不想說。不過,我想有必要讓你知道一個消息——那間紅月酒樓已經被我買下來了。只用了一千蓮銀就買到手。」

  「什麼……紅月酒樓?」周子熙終於撐過那股突來的劇痛,勉強出聲問。

  「你忘了?就是前些日子你去拜訪神醫,結果被轟出來的那間破酒樓。」

  「格非!你做了什麼?」吃驚。

  「我什麼也沒做!」口氣非常不甘心。「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出一點錢,買下那間變得非常廉價的店面,我看除了我,也沒人敢下手買了。」

  「為什麼?」

  「花神醫在離開紅月酒樓之後沒幾天就失去蹤影,所以朝廷派人去查,查著查著,就順便抄了。」李格非回頭看著臉色疲憊的周子熙:「下令抄掉那間酒樓的人,正是頌蓮王——蓮朣!」

  周子熙好不容易回復一點血色的臉,再度刷白一片,整個人滑坐在地上。

  「誰是蓮朣啊?」花靈走到兩個帥哥身邊,雖然很不好意思打破他們「深情相望」的氣氛,可是實在有很多問題想問,所以只好當個不識趣的大電燈泡了。

  「妳怎麼……」李格非驚訝的望著她,轉頭看向夕苑的方向,卻沒找到花吉蒔的身影。「花吉蒔呢?」

  「走了。她法術好像滿厲害的,居然可以原地消失,把自己弄不見。人家日本忍者都嘛會丟個煙霧彈什麼的掩護一下說,她居然都不用。」花靈搔搔頭。雖然不喜歡那個女人,可是人家厲害的地方,也要公平的給予崇拜一下。

  「那是花家的移形術。」周子熙閉上眼,輕輕說著。

  花靈走過去要扶起他:「移形術就是可以把自己變來變去,省去搭船走路的麻煩是吧?真方便啊……哎啊!子熙,你的臉色好差,你的手也好冰,怎麼會這樣?你著涼了嗎?」她驚訝的抓緊周子熙的手包在雙掌中搓熱,因為雙手沒空,所以將自己的額頭往他額頭上探去——

  「妳在做什麼!妳住手——不,妳住頭!」李格非一箭步衝過來,什麼也來不及想,便用力將兩人扯開。

  「哎啊!好痛!」花靈慘叫,她整個人跌的方向是李格非的懷中,而後腦勺不幸的重重撞在他的下巴上。

  周子熙則被李格非的右臂牢牢的扶住,雖沒有任何損傷,但也受到了點驚嚇。不過當他反應過來時,卻是別有深意的笑開了。這抹笑,讓原本被莫名火氣堵滿胸的李格非,變得非常的尷尬,不敢承接好友溫柔的目光。

  「李格非!你幹嘛啊!我只是擔心子熙而已,你有必要嫉妒成這樣嗎?」花靈火氣很大的抱怨道。

  李格非聞言,像被火燙到似的跳起來,一掌將她推得老遠,保持拒離以自清。

  「妳在胡說什麼!妳說什麼嫉妒!」

  「哇啊——」

  被粗魯對待的花靈,在地上滾了三圈才停止滾勢,悲慘的覺得自己被家暴了!卻只能不斷的在心中自我催眠:這裡是男女地位顛倒的國家、這裡是男弱女強的國家,男人可以「輕推」女人撒潑,而女人絕對絕對不可以還手,因為男人是很弱的、是該被保護的,所以女人絕對不可以對他們動手!

  絕對不可以對男人動手!這是每一個具備大女人風度的盛蓮女子都該有的德行……厚!這教她情何以堪啊!她甚至不能哭哭啼啼的去官府報案!現在她開始懷念起台灣那個美麗的故鄉了!雖然政治很亂、經濟很差、教改很慘、人民很悶,可是如果被家暴了的話,可以去告死那個王八蛋耶,多好!

  不行,現在不是感傷的時候!花靈努力振作精神,畢竟她已經把花吉蒔給氣走了!所以往後的時日,她依然還是會過著巴住李格非這個金主吃香喝辣的生活,有誤會的話,一定要及時講開,她可不想天天活得膽戰心驚,就為了一個無聊的誤會!

  「別躺在地上玩了,快起來!我問妳,花吉蒔跟妳說了什麼?」李格非不打算再與任何人談起有關「嫉妒」的相關話題,而且這對他來說,完全不重要。他一點也不想再碰觸了!還是直接談正事要緊。

  誰在玩啊?這人真是沒有良心!他難道不知道就算是女強男弱的國家,也是有不堪一擊的弱雞女存在嗎?就像高頭大馬的他,全然與這個國家形象格格不入,不就是個大例外嗎?也不會將心比心一下!

  躺在地上,索性也不急著起來了,弓起一隻手臂撐扶住頭,望著金主道:

  「喂,李格非!在談那些雜七雜八的事情之前,我們先把話說清楚。」

  李格非拒絕讓她掌控話題主導權。「少囉嗦!我不想聽妳胡說八道——」

  不料向來溫柔似水、善體人意的周子熙卻在這時唱反調——

  「格非,讓花靈把話說完吧。用不了多少時間的。」

  「對嘛對嘛!讓我把話說完,我要說的話很重要的!」花靈點點頭。「就是關於嫉妒這件事,我要勸你……」

  「妳少胡說!誰嫉妒了?為什麼要浪費時間談……」李格非打斷她。

  「格非,你就讓花靈把話說完吧。」斷人者、人恆斷之,周子熙也將李格非的話打斷。唇上一抹罕見的頑皮笑意,像在看什麼好戲。

  「子熙!你真是個太好人!」花靈好感動。

  「花靈,妳是想勸格非什麼話呢?」

  「妳住嘴!我不需要妳來勸什麼!」李格非怒道。

  花靈拍拍胸口。「這麼凶做什麼?」趕緊把握時間:「我只是想聲明一下而已啊。我要聲明的是,我不會對你的子熙有非分之想的,我關心他只是基於朋友之情,沒有男女之間的曖昧,所以子熙還是你的!對於你們這份不被世人所接受的禁忌之戀,我抱持著同情、理解、接受的心態,希望你們可以有情人終成眷屬,有一天化暗為明,光明正大的走在陽光下,而不必再躲躲藏藏,還得找一個女人來假裝情婦,幫你們掩護!身為你們的支持者與好朋友,我一定會努力完成老天爺交付給我的任務……」

  很不幸的,花靈好不容易激起的滿腔熱血與慷慨激昂,又被人打斷了!

  「妳在胡說什麼!」李格非暴吼。

  「花靈……妳……」周子熙啞口無言。

  「放心啦,我不會出去亂說的!」花靈很義氣的拍拍胸口保證。

  李格非衝到她面前,一把將她提起來搖晃著:

  「妳這個女人的蠢腦袋到底都在想什麼!」

  「哎唷!輕點輕點,別搖啦,我快被你搖暈啦!我不是保證不會說出去了嗎?你不要殺人滅口啊!」花靈哀哀求饒。

  「花靈,妳誤會了。」周子熙過來欲制止李格非的粗暴舉止,同時很無力的解釋著。

  「好好,我誤會了,對不起!對不起!」人在屋簷下,當然要低頭。

  花靈很識時務的,重要的是,她頭好暈哪……

  「居然說我跟子熙是戀人?妳到底在想什麼?給我說清楚!」狠狠的搖、用力的搖。

  「我不是說對不起了嗎?別搖啦!」頭昏眼花。

  「妳的對不起沒有誠意!妳只是嘴巴說說而已!」李格非仍不饒人。

  「我誠心誠意的對不起好不好?拜託不要搖啦……」眼睛好花。

  「還敢誤會我跟子熙的關係嗎?」李格非還在搖。

  「不、不敢……了……」頭在暈、胃在攪。

  被屈搖成招的花靈已經暈到日月星辰都在眼前轉……還有小鳥在耳邊吱吱叫……風光多美妙……

  「以後再亂說這種混帳話,我一定不饒妳!」

  「不……敢……了……不會……了……嘔——」無可奈何的吐了李恪非一身後,暈過去了。

  「花靈!妳這個可惡的女人!」暴吼。

  自找的唄……花靈暈得好心滿意足。



  好吧!花靈承認自己是誤會了。

  在周子熙的解釋與李格非的威脅下,立刻放棄「這兩人是同志愛人」的執念。

  不是愛人就不是嘛,何必生氣成這樣?這個李格非,未免氣得太過火了點?有必要這樣嗎?還把她搖暈過去,真是過份!

  兩個人都長得這麼好看,又一剛一柔的,跑去當同性戀人的話,畫面那麼唯美、那麼協調,肯定可以得到社會大眾支持的啊!而且她出門也可以跟別人炫耀:「我認識一對同性戀人哦,他們超美形的說!」

  可惜這兩人真的只是超級好朋友……

  不過,既然只是好朋友,那麼為什麼當她提起「嫉妒」這詞兒時,李格非會有那種惱羞成怒的表情啊?邊吼還邊噴火,像被說中心事似的?

  不解,真是不解。

  雖是不解,想來也不會有人好心的告訴她答案,那只好把這份不解先往心底擱去,眼前還有很多疑問等著她去弄明白呢!

  「小俊,你有聽說過一個名字叫蓮朣的人嗎?」昨天聽到這個名字,卻沒機會問清楚,只好在此刻先隨便找個人打聽了。

  「當然聽過。她是頌蓮王,現任蓮帝的堂妹,在朝野的聲望很高。」

  從青俊的說明裡,不難得知他對這個頌蓮王挺有好感。

  「那這個頌蓮王跟我們這邊有什麼關係嗎?」

  青俊想了一下,不太確定的道:

  「應該沒有。公子從來不與朝廷的人往來,所以我們應該不可能與頌蓮王有關係。倒是周公子有可能!我聽白秀說,周公子是從皇家學院出來的人。但這種說法沒有根據,畢竟大家都知道,周公子是墨蓮,不可能進入皇家學院就讀的。」

  「誰知道,也許凡事都有例外啊!」花靈坐直身子,不再一副懶洋洋的模樣,反而精神十足起來。「像這種事,要證實它的方法只有一個!咱們走!」

  「花主?」青俊訝然看花靈已經領頭走了。

  「小俊,咱們出門去!到青墨舫找子熙!」

  「不行的,花主!」青俊跑到花靈面前阻止著。

  「為什麼下行?李格非應該沒把我禁足吧?」

  「是沒有,可是現在黑島上沒有船可以送您出門啊。」

  「什麼?那舟呢?至少有舴艋舟吧?」

  「都沒有。」

  來這套!花靈叉腰質問:

  「李格非不會是變相的把我禁足吧?」

  「不是這樣的。花主。」

  「那是怎樣?」

  「因為黑島所有的船,在昨天夜裡都被人鑿洞破壞,無一倖免。所以不只妳出不了門,而是所有人都被困在島上了。」白秀清冷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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