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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凱琍]先生笑一下[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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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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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31 02:47:0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2

先生笑一下
凱琍


「你以為你是悲劇男主角啊?少在那邊自艾自憐好不好?」
「我就是自艾自憐,怎麼樣?」
「膽小鬼!沒用的傢伙!」
「你以為你自己多偉大?紅毛丫頭一個,哼!」
「你這豬頭、烏龜、雞蛋糕、史上超級無聊變態男子!」
「你才三八、阿花、神經兮兮兼無理取鬧!」
「你沒人要,你性無能,你這一輩子都不會有高潮!”」
「你走路會跌倒,你煮飯會燒房子,你開車會全台灣交通崩潰……」

嗯!想來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
不管他的IQ有多高,EQ還是有可能會不及格,
所以,長期處在精神低落狀態下的結果,
向來驕傲、自視甚高的他竟然“病”了,而且還是那種很blue的「精神病」!
但怎麼可能咧?說什麼他也不願承認自己真的「頭殼壞去」了。
為了逃避眾人「有色」的眼光,他只好放逐自己,
跑到有陽光、有海、有沙灘的「鄉下地方」休養生息,
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此刻他竟然會跟一個野丫頭互相破口大罵,
不但讓他的心情blue不起來,甚至還有high到最高點的趨勢,
完了完了,他是不是「精神病」還沒醫好,
就又感染了一種名叫「愛情」的病毒啊……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 本帖最後由 絕對官僚 於 2010-3-31 02:58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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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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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31 02:48:3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憂鬱

從沒想過,自己的生命會有缺陷,然而,當眼前的陽光那麼燦爛,為何要執著的讓自己陷入藍色的憂鬱。

四月的午後,溫度26度C,空氣品質不良,紫外線指數過強,需注意防曬。

在台北市某家大型醫院裡,粉紅色的杜鵑盛開之後即將凋落,化作泥土或許來春還有機會再生一回。

精神科門診大排長龍,不分男女老少都在等待醫生的救援,他們或許看起來身體健全、意識清醒,卻承受著生命中難以承受的苦。

其中一間初診的診療室裡,突然傳出類似哀嚎的聲音。

「憂鬱症?!」白易涵和林芷吟同時驚聲問。

坐在這對夫妻面前的男人叫程良波,是一位精神科方面的權威醫生,再次以肯定的語氣說:「沒錯,你們的兒子得了典型的憂鬱症。」

「我的老天……」林芷吟眼前忽然一片昏眩,她必須把重心靠在丈夫肩上,才不會讓過於豐滿的身體跌下椅子。

白易涵一邊扶住妻子,一邊仍不肯相信的追問,「這……這怎麼可能?浩廷他從小就是資優生,跳級了三次不說,現在還是……電腦博士耶!」

擁有超過二十年的行醫經驗,程良波相當習慣病人家屬的反應,他冷靜的分析道:「不管他的IQ有多高,EQ還是有可能會不及格。他長期處在精神低落的狀態,情緒波動比正常人強烈而且持續,常會引起失眠心悸、胸悶,也可能會影響他的生活功能。」

醫生所說的確實是白浩廷的狀況,百分之百沒有誤差,讓白易涵和林芷吟不得不承認,他們引以為傲的寶貝兒子真的「病」了,而且還是「精神病」!

這半年多來,白浩廷總抱怨有失眠、頭痛、胸悶等現象,動不動就心情煩悶,工作之餘只會看些來世今生、超越死亡之類的書。

他們夫妻倆只有這麼一個兒子,怎能不驚慌失措、亡羊補牢?因此,他們帶兒子去看了腦科心臟科、胸腔科,還三不五時到廟裡燒香收驚,結果卻有如烏雲罩頂,怎麼都找不出病因,也得不到徹底的治療。

經過某位善心朋友的勸告,他們半信半疑的找了精神科醫生求助,卻是夫妻倆一起前來就診,因為白浩廷自恃甚高,絕對不肯承認自己「頭殼壞去」。

如今得到了解答,有如天打雷劈、飛來橫禍!教他們夫妻倆情何以堪、如何承受?

林芷吟深呼吸幾口氣,終於勇敢的發問,「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呢?」

很好,只花了兩分鐘的時間,病人家屬就接受了事實!程良波點點頭,對著電腦螢幕鍵入處方,「我先開藥讓他服用一個月,可以減輕焦慮和失眠的症狀。」

「可是……」白易涵生來就是個老好人,說話總是吞吞吐吐的,「我兒子從小就聰明過人、成績優異,個性不是普通的自傲和自戀,如果……告訴他說他得了憂鬱症,還叫他吃藥……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程良波並不意外,淡淡地微笑道:「這種病患我也曾碰過,確實需要一點時間讓他適應,我建議讓他休息三個月,遠離現在的生活環境,例如去旅行或度假。」

「度假?」林芷吟立刻皺起眉頭,「他才剛升職,又是個工作狂……」

「是啊!」白易涵也跟進道:「電腦是他的最愛,除此之外,他什麼興趣都沒有,對於玩樂那些事情都懶得去做。」

真理再次得到印證,醫生和病人之間的天秤總難以平衡,因此,程良波只問了一句關鍵語,「你們到底希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好起來?」

「希望!希望!」他們回答得毫無猶豫。

「那就努力去試看看吧,」程良波將處方列印出來,直接放到他們面前,「以藥物和心理治療同時並進,就可能有改善的機會,如果你們還是置之不理,那就真的是放棄你們的兒子了。」

一陣天人交戰之後,林芷吟顫抖地接過處方箋,點頭道:「我們會照做的。」

「憂鬱症並非絕症,只要病情好轉,一樣可以過著正常人的生活。」程良波以微笑鼓勵道:「加油!」

「謝謝醫生!」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夫妻倆只能握緊彼此的手,無論如何都要把兒子從那憂鬱汪洋中拉上來。

  ※      ※      ※

「恆春半島」,範圍從楓港以南算起,台灣島開始變得瘦長細小,三面都是大海環繞,因此也被稱為「半島」。

而所謂「恆春」,按照字面上的意思即是永恆的春天,在四季如春的情況下,貂皮大衣很難賣得出去,泳裝和涼鞋則是整年熱銷,看到雪的機率比看到飛碟還低。

四月中旬,鋒面北撲向上,天空抽答答地哭個不停,中南部卻是艷陽高照、有如盛夏。

白家從台北一路南下,從小雨迷濛來到璀璨陽光,從高樓大廈進入晴空碧海,彷彿來到一個新世界。

司機老劉是屏東人,沿途介紹觀光景點,口沫橫飛地道:「現在來玩正是時候,可以看蝴蝶和南十字星,相思樹和棋盤腳都開花了,還吃得到飛魚和雨傘旗魚呢!」

林芷吟拉拉丈夫的手,精心化妝的臉上露出真誠的笑!「還記得我們蜜月旅行就是來屏東,那時我們都還年輕,想不到一晃眼就過了二十幾年。」

白易涵不住點頭,「是啊!在都市裡待久了,都快忘了還有這麼美的風景。」

坐在駕駛座旁的白浩廷,照理說應該是視線最佳、風光最勝,但在他心中卻只有陰暗沉重的冬日,即使陽光灑落在手中,也像雪花一樣冰冷。

林芷吟從皮包拿出一瓶藥,交到前方兒子的手中,「浩廷,這是醫生開的綜合維他命,你每天早晚要各吃一顆,知道嗎?」

「哦!」白浩廷面無表情地回答,也不知他究竟聽進去了沒。

看兒子的臉色看了二十六年,林芷吟如何會看不出他的反應,於是再次叮嚀,「要聽媽媽的話,這種維他命對身體很有幫助,一定要天天吃喔!」

白浩廷根本懶得回答,他們都不知道他已經知道了,昨晚他在爸媽門前聽到了一切,也包括這次假期的原因竟然是因為他得了憂鬱症!

從小就高人一等的他、自命不凡的他,大家都認定他會成就一番事業!但現在呢?他只想放逐自己,躲到遠遠的天涯海角,讓所有的人忘了曾經有他的存在。

看看手裡的那瓶「維他命」,想必是醫生開的處方,他竟然還得靠吃藥來控制自己的精神狀態,老天,這是多大的侮辱啊!

「浩廷?你怎麼了?」白易涵看他神色黯然,似乎有什麼心事。

「沒事。」白浩廷的視線轉向窗外,正好有台銀藍色的吉普車快速經過。

那位駕駛人相當引人注目,除了車速超快、車身超酷之外,更因為他(她?)有一頭橘紅色的短髮,被陽光映照得燦爛耀眼,自由自在的在風中飛揚。

那個人一定很快樂吧!白浩廷這麼想著,在這個世界上,似乎每個人都比他快樂。

沿著台二十六號省道,經過車城、恆春和南灣,眼前風景豁然開朗,轉為曲折美麗的海岸線,海風揚起白色浪花,加上藍天白雲,形成一幅壯闊的畫面。

「好漂亮的海!」白易涵和林芷吟都為之讚歎。

白浩廷依舊沉默著,他開始想像自己淹沒在那片深藍色之中,不知會是怎樣暢快的一種解脫?如果爸媽發現他此刻的心思,一定會後悔將他帶來這環海之地吧!

車子開進恆春鎮墾丁路,兩旁都是熱鬧繽紛的商家,還有結伴成群的遊客們,才四月天而已,這裡已像是熱情奔放的暑假。

沒多久,他們就來到了目的地:墾丁歷史最悠久的五星級飯店,凱撒大飯店。

火把、椰子樹、艷麗花朵和熱帶拉丁音樂,以及穿著花襯衫、白長褲的員工們,讓他們立刻感受到本地的南國風情。

「浩廷,我們到了。」白易涵轉向兒子說:「相信你會喜歡這裡的。」

白浩廷根本懶得回答,「憂鬱症」這三個字放在他身上有如烙印,而今再也沒有任何事物能讓他有好心情了。

林芷吟看出兒子並不開心,對丈夫使了個眼色,要他耐心等待轉機出現。

白易涵自然也懂,拿了個紅包慰勞司機,「老劉,這一路辛苦你了。」

「謝謝先生,那我先去休息啦!」於是,老劉開車離開,他們三人則走進飯店,到櫃檯辦住房登記。

這時,有一位身穿制服的中年女性走來,那是嚴玉伶,今年剛滿五十歲,擔任凱撒飯店的人事經理,也正好是林芷吟的同窗好友。

「怎麼樣?一切都順利嗎?」嚴玉伶走上前問。

「玉伶!好久不見,你還是一點都沒變。」林芷吟握住好友的雙手,之前兩人在電話中已經談過,她還特別拜託玉伶多照顧浩廷。

「都畢業二十多年了,別自欺欺人了!」嚴玉伶爽朗一笑,「你看你兒子都長這麼大了,我們還能不老嗎?」

白易涵拍拍兒子的肩膀,「浩廷,快叫阿姨啊!」

「阿姨好。」浩廷悶悶的喊道。

「上次阿姨看到你的時候!你才剛滿十八歲,沒想到一下子就過了八年。」瞧這孩子長得多清秀、多斯文,就可惜少了點笑容,嚴玉伶心想,自己絕對要幫忙到底。

「是啊!」林芷吟也頗有感慨,「日子過得可真快呢!」

「等會兒再聊吧!來,我帶你們到房間去。」嚴玉伶幫他們接過鑰匙,帶他們走進預訂的豪華套房。

「怎麼樣?還滿意嗎?」嚴玉伶打開落地窗簾,前方正好是海景,而後方則是山景,如此面海臨山,正是最高級的享受。

「你安排的當然沒話說。」林芷吟的眼中充滿懷念,「當年我們來度蜜月的時候,可沒有這麼豪華的享受。」

一聽老婆說起過去的艱苦,白易涵連忙道:「現在你想怎麼享受都行,拜託別再嘮叨以前有多慘了。」

「哈哈……」嚴玉伶輕笑起來,「那時候同學們都嚇了一大跳,我們的林芷吟大小姐竟然跟一個窮小子私奔了,那真可說是年度最佳話題呢!」

三人聊起往事,就像打開了記憶的盒子,有數不盡的話題和感觸。

白浩廷默默地站在窗前,望著那片深藍大海,腦中只有一種念頭:在結束這了無樂趣的生命前,該如何麻痺自己、放縱自己,甚至毀滅自己……

  ※      ※      ※

傍晚六點,凱撒飯店前的火把紛紛點燃,雖然天空還是藍色的,但夕陽西下總是特別快,過不了多久就是清涼的夜晚。

「飛天小魔女送件來囉!」人未到聲先到,飯店的員工們都已熟悉,那大嗓門的主人就是趙雨藍。

在這傳訊科技發達的時代,「人工快遞」仍然有它的存在價值,趙雨藍正是其中一名佼佼者。她從小在屏東長大,對各地都像自己家一樣熟悉,加上她人脈廣、機動力強,自己開了「藍色天使」快遞公司,業績量一直居高不下,有時還得加班工作呢!

「辛苦你了,謝謝!」櫃台的服務小姐接過包裹,在收件單上簽了名。

「這是今天最後一件,我下班囉!」趙雨藍甩甩一頭短髮,轉眼就看到嚴玉伶的背影,於是從後面跳上去抱住她說:「阿姨,猜猜我是誰?」

「這種大嗓門除了你還有誰?」嚴玉伶拉開那糾纏的兩只手,轉過身說:「野丫頭,你怎麼又染髮了?」

「現在流行嘛!」雨藍摸摸自己的紅髮,得意得很。

「真是的,你就不要變成禿頭才好!」嚴玉伶在凱撒工作八年了,至今仍然未婚,把雨藍當成自己的孩子一樣。

「人不輕狂枉少年嘛!阿姨難道從小就綁這種正經八百的髮型嗎?」二十二歲的趙雨藍對嚴玉伶的做法很不認同,明明就是個美女,卻捨不得「愛現」一下。

「你這小鬼,愛玩愛鬧就直接說,少牽拖到我身上!」就在這同時,嚴玉伶的視線中多了一個人,那是剛走出房間的白浩廷。

因為白易涵和林芷吟都是大忙人,把兒子送到目的地就得走了,只好拜託嚴玉伶多多照顧。於是,她腦筋一動,拍拍雨藍的肩膀,「雨藍,幫我個忙好不好?」

「沒問題,請阿姨盡管吩咐!」雨藍自認是墾丁的小霸王,沒什麼她做不到的。

「你看到那位先生沒?」嚴玉伶指向櫃台問。

從雨藍的視線望去,櫃台邊正站著一個高瘦的男子,白襯衫、牛仔褲、無框眼鏡,五官清秀、皮膚白皙、眼神茫然,似乎搞不懂自己怎麼會在這裡。

「看到啦!小白臉一個,標準的台北觀光客。」雨藍點點頭,這男人正是她最沒興趣的那種典型。

雨藍的反應早在嚴玉伶的意料之中,也因此她才會提出這樣的挑戰,「如果你有辦法讓他笑一下,我就答應你一個願望。」

雨藍皺起眉頭,口氣不屑,「為什麼?他算哪根蔥呀?值得阿姨你這麼重視?」

「別問了,反正一句話,答應不答應?」

嗯……這差事頗有吸引力,雨藍開始動搖了,賊笑地問:「任何願望都可以嗎?」

「只要在我能力範圍之內,你說什麼我就做什麼。」嚴玉伶對雨藍有信心,這孩子心地善良,應該不會為難她才是。

「成交!」雨藍嘿嘿奸笑,心底藏著某個秘密,但還不到揭曉的時候。

「那就看你的了。」玉伶已經放心了一半,由這活潑開朗的丫頭出馬,一定會有好結果的。

「等著瞧吧!」雨藍瞪住那男人的背影,有如老鷹搜尋著獵物般。

站在櫃台前的白浩廷突然覺得背後一陣發涼,那時他怎麼都無法想像,自己就快踏入命運安排的陷阱了……

  ※      ※      ※

工作了一整天,太陽就快輪班休息了,在此之前,它還是盡力在天空和海面上作畫,好讓人們讚歎,並且了解這世界有多美麗,能活著有多幸福。

凱撒飯店前的小灣沙灘上,滿是戲水弄潮的遊客,音樂和笑聲此起彼落,散播在微涼的晚風中。

在通往沙灘的階梯旁,有個木制的露天酒吧提供冷飲和簡單的餐點。

「再來一罐啤酒。」白浩廷一個人坐在吧台前,眼中看不到美景,只有自己落寞的影子。那些歡樂聲在他聽來,只覺刺耳,似乎所有的人都在嘲笑他無病呻吟的憂鬱。

然而,就像這宇宙的定律一樣,所謂物極必反、置之死地而後生,就在白浩廷最想消失的時候,雨藍大步走進了他的生命。

「哈囉!」有個高亢的大嗓門在他身後響起,還有隻不客氣的手拍在他的肩膀上。

這不在白浩廷的預期中,他不以為自己會在這裡碰到什麼熟人,因此,當他緩緩回頭一看,果然,他並不認識對方。

那應該是一位本地女孩,穿著色彩鮮艷的短褲、涼鞋和無袖上衣。

其實,他花了好一會工夫才確認她是女孩,因為她那頭俏麗紅髮比他短了很多,不過,從她頸部以下的窈窕曲線看來,她確實是個性感的恆春姑娘。

比較特別的是,她有一雙神采奕奕的大眼,而不只是熱帶的慵懶風情。

白浩廷靜靜地看著她,連句「有事嗎?」都不想問,就算此時此刻地球要毀滅了他也不在乎。

雨藍雙手擦腰,沖著他直笑,「幫個忙!你笑一個好不好?」

這是最新的搭訕法嗎?他知道自己長得還不錯,碰到艷遇也不是第一次了,但這女孩給他的感覺不太一樣,她似乎就真的只是要他笑一個。

其實,他本性善良,也很想幫她這個忙,但對此刻的他而言,要他笑比要他哭還難,因此,他只有說:「抱歉,我無能為力。」

啥?雨藍為之一愣,心想,不過是叫他笑一個,居然給她回答說無能為力?看來,這項任務不太簡單,難怪嚴阿姨會拿一個願望來允諾她。

「        別這樣嘛!不試試看怎麼知道?」雨藍坐到他身旁,向吧台裡的服務生喊道:「阿傑,給我來杯天使之吻!」

那位染了一頭金髮、穿著T恤和海攤褲的服務生立刻用台語回答,「隨來!」

這女孩果然是當地人,到處都有熟人,白浩廷心想,或許她是無聊、或許她想敲他一筆,無論如何,他都沒什麼好損失的,因為他連自己都放棄了。

阿傑很快就把飲料端來,還吹了吹口哨說:「雨藍,釣帥哥呀?加油喔!」

「少囉唆,滾邊去!」雨藍接過飲料喝了兩口,轉向白浩廷問:「喂!你想不想讓自己High一點?」

High一點?她這是什麼意思?嗑藥、吸毒,或是性交易?白浩廷腦中飛快地想著,這些他都沒嘗試過,但既然到了這種地步,他還有什麼好顧慮的?

因此,他淡淡的回答道:「無所謂,都好。」

「做人就是要這麼爽快,來,乾一杯!」雨藍用力拍上他的肩膀,立刻拿他當哥兒們看,雖然這傢伙看起來陰陽怪氣、嬌生慣養,但作起決定還挺乾脆的!

看她一口氣喝完,白浩廷也不甘示弱的跟進,或者該說這是自暴自棄?當生命走到了谷底,任何事物都不再讓他牽掛。

「咱們走!」雨藍轉身跳下椅子,動作俐落。

離開小灣沙灘後,他們爬上木頭階梯,路上停著一整排的汽機車,白浩廷正想開口說自己有開車時,她已跳上一台銀藍色的吉普車。

「喂!上來吧!」雨藍對他揮手道。

白浩廷愣愣的看著那台帥氣的吉普車,上面還寫著「藍色天使」的字樣,這不正是他在公路上看到的那一台嗎?

原來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她了,那好,就讓這位天使帶他上天堂或下地獄去吧!對他來說哪裡都是一樣的。

「先繫上安全帶。」她好心的提醒他,「我習慣開快車,你可得坐穩點。」

這女孩並非危言聳聽,因為在下一分鐘,白浩廷就深刻體驗到所謂「飛翔」,應該就是這種感覺吧!

路旁風景有如影片快轉飛逝,前方只見地平線上下起伏,海風打在臉上幾乎有點疼,卻是種非常過癮的疼法。忽然間,他也明白為何她會把頭髮剪得這麼短了,因為當髮絲被強風吹在臉上時,可是有如針刺般疼痛的。

「你挺鎮定的嘛!」雨藍越來越欣賞他了,很少有人第一次坐她的車會不尖叫的。

白浩廷只是點點頭,他沒力氣開口,他怕自己隨時都要被卷進風裡了。

擦去眼鏡上的細沙,他發現這裡的天特別藍、海特別深、雲特別白,甚至花朵也提早盛開、蝴蝶也提早飛舞。

吉普車沿著濱海公路繞了一圈,經過船帆石、砂島和鵝鸞鼻,回程又開上了迂迴的山路,繞過社頂公園和墾丁森林游樂區,最後回到了熱鬧的墾丁鎮上。

看看已經是晚上八點了,雨藍摸摸肚子說:「喂!本姑娘肚子餓了,吃飯去吧!」

「嗯!」他勉強發出聲音,嘴唇仍閉得死緊,免得吃進滿口風沙。

半小時後,他們又回到原來的出發點,兩人一起跳下車,走向那遠近馳名的「迪迪小吃」,不管任何時候,客人總是多得不得了。

「嗨~~大家好!」雨藍發起快遞公司的名片,有如候選人般,「有空多多捧場!」

大家也紛紛招呼道:「雨藍一來就帶個帥哥,是不是男朋友啊?」

雨藍早就看慣這種場面,「好說好說,追我的人已經從墾丁排到恆春去了,這傢伙只是候補中的候補而已。」

「雨藍,想吃些什麼?我來幫你點?」老板娘自告奮勇地道。

「當然是由你打點啦!拜託用大火快炒,我快餓昏了!」雨藍眼尖,一找到位子,立刻用大背包占住。

沒多久,服務生上菜了,桌上擺著綜合沙拉、海鮮炒河粉、椰子雞湯和酸辣魚。

雖然白浩廷還是有點頭暈眼花,但看到眼前的南洋佳餚,也忍不住食指大動。

「別客氣,自己動手啊!」雨藍先打了聲「招呼」,隨即大嚼特嚼起來,賣力工作了一整天,她可不會虧待自己。

白浩廷被她嚇著了,他從沒看過任何女人吃得這麼快、這麼多,桌上的東西簡直有三分之二都是被她幹掉的,要不是他眼明手快,只怕就要餓肚子了。

不過話說回來!就因為有「競爭」,才有動力,否則,他本來連拿筷子都懶,畢竟突然得知自己有憂鬱症,實在不是一件讓人有胃口的事。

二十分鐘後,雨藍總算吃過癮了,拿起果汁痛飲,「對了,你是幹嘛的?」

「跟電腦有關的。」他不想多談那些豐功偉業,尤其是跟陌生人。

「哦!」雨藍聳聳肩,也不多問,自我介紹道:「我是跑快遞的。」

「看得出來。」光憑她那超快感的飆車技術,就知此人是不可多得的快遞天才。

「吃飽了沒?你吃得好少喔!」她瞪大眼,從沒看過男人吃這麼少的。

白浩廷很想說這都是拜她所賜,但想想還是作罷,隨便找了個藉口說:「天氣太熱,我沒什麼食慾。」

「        這樣啊——大概你還不習慣恆春的好天氣吧!」雨藍抓起大背包,直接拿了帳單就去付帳,半句廢話也不多說。

這讓白浩廷又是一驚,她竟然不要求他出錢?這還是他第一次讓女孩子請客!

「喂!走吧!帶你去個好地方。」看他一臉呆滯,她忍不住要敲敲他的腦袋,大吼道:「回魂啦~~」

被她這麼一喊,他彷彿被當頭棒喝,整個人都為之清醒。

然而,他還是捂住了雙耳,虛弱地抗議,「拜託小聲點,我耳朵快聾了……」

「誰教你一副老人癡呆樣,就算耳聾也是應該的。」雨藍乾脆捏住他的耳朵,像個老媽扯著小孩一樣的走向吉普車。

他們前腳還沒踏出店門口,老板娘和客人都已經笑到肚子痛了。

追逐太陽甩甩頭髮,享受風的自由,迎著陽光,接受夏日的洗禮。陽光、夏日,風和花朵,就是生命的寫照。

從墾丁鎮北上,一路經過南灣、後壁湖和上水泉,將車子停在夜間無人管理的停車場上,走過昏暗的彎曲小路後,便來到了白砂,一處長達五百公尺的潔白砂灘。

夜裡的海洋是黑暗的,海浪卻是雪白的,寧靜得像個夢、像首詩,彷彿它們已經存在了數千年,獨自存在、獨自美麗,只等著有緣人來細賞。

白浩廷立刻愣住了,有幾秒鐘的時間無法思考,面對大自然的瑰麗神奇,他只有目瞪口呆的份。

雨藍很明白他此刻的感受,每次她帶朋友來這裡,總會看到對方一臉白癡樣。

「喂!躺下來吧!」雨藍放下背包,率先躺到柔細的海灘上。

說躺就躺?這女孩想做什麼?會不會太直接了點?

白浩廷不明所以,猶豫了一下後也跟著照做,然後,他立刻得知了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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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31 02:48:46 |只看該作者
在那深藍的、神秘的夜空裡,有幾千幾萬顆小星星正在對他眨眼,彷彿要對他說些什麼,卻又默默無語,只用那柔和的光芒覆蓋在他身上。

「怎麼樣?漂亮吧?」雨藍雙手放到腦後!一副輕鬆愜意的樣子。

「嗯……」他怎能反駁?他滿心臣服。

如此躺在沙灘上,仰望滿天星鬥,燦爛有如煙火,讓人有種想哭的衝動;那些星辰不知穿越了多少光年的距離,而今才來到他們的眼前。

如此存在於天地之間,宇宙中彷彿只剩自己一個人……不!在他身旁還有一個女孩,雖然幾乎還是個陌生人,卻在這時刻和他一起凝望星空。

過了一會兒,雨藍坐起身子,從背包裡拿出兩罐冰啤酒,丟了一罐給他。

「我從小就看著這片天空長大,但不管看多少次都不會膩,真奇妙。」

白浩廷靜靜地打開啤酒,他相信她所說的話,這幅畫面已經超越了永恆。

「喂!我忘了問你叫什麼名字?」

「白浩廷,浩然的浩,宮廷的廷。」

「哦!」果然是個適合小白臉的名字,她在心裡默念幾次,「我叫趙雨藍,雨天的雨,藍色的藍。」

雨藍,很適合墾丁的名字!他靜靜的喝著啤酒,想等她說出真正的意圖,不管是要錢還是要命,他都無所謂,就為了她將這片星空送給他,已值得他付出代價。

但接下來,她又讓他感到意外了,只見她像個小女孩般傻傻的說:「我有時候會覺得星星好像在對我說話,但有時候又覺得是我在對星星說話,說不定……我跟宇宙中的某個物體正在做心靈交流呢!」

「是嗎?」這他倒是沒想過,不過挺有意思的。

「本來就是呀!」雨藍雀躍萬分的說:「外太空的生物可能不是用語言交談,而是以心電感應的方式,我們人類應該也有這種本能,只是太久沒用就都忘記了。」

「嗯!」說來也有一番道理,他不禁點點頭。

「像我就覺得呀!在家人、朋友、情侶之間有種默契,是不需要用言語表達的,除了因為他們本來就熟悉彼此外,也因為他們願意打開自己的心靈雷達,才會特別容易接收到對方的訊息,你說對不對?」

「對。」他毫無猶豫的附和。

「所以囉!只要我用心去感覺、去傾聽,說不定我就可以聽到花的聲音、海洋的呼喚,還可以收到外太空來的訊息呢!」

看她滿臉興奮期待,他只能點頭,「希望你早日成功。」

「你不覺得我是傻瓜?」

他搖搖頭,真正的傻瓜大有人在,例如他自己就是。

雨藍呵呵笑了幾聲!將啤酒一飲而盡,忽然跳起來,甩開腳上的涼鞋,奔向那片潔白砂灘,追逐浪花,也被浪花追逐。

白浩廷仍坐在原地,看她玩得像個小孩子,他多羨慕她的童心未泯啊!

等雨藍玩得盡興了,看看小叮噹手表,驚叫,「哇——都快十二點了,我要回家睡大覺了,先送你回飯店吧!」

他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砂,「謝謝。」

「謝什麼謝?真有心靈感應的話就別說了!」她抓起背包,帶領他沿著原路回到停車場,四周雖然昏暗不明,可他們的視線卻已習慣。

接著又是一場飆車競賽,白浩廷已稍微適應了這車速,卻還是有點心驚膽跳,真怕自己會在某個轉彎處被拋進海裡。不過話說回來,這不也正如他所願嗎?

當吉普車停在凱撒飯店門口,白浩廷下了車,覺得雙腿還有點發軟。

「祝你好夢,Bye!」雨藍踩下油門,迅速遠離了他的視線。

他站在原處凝望了好一會兒,心想,這女孩有點稀奇古怪、有點不按牌理出牌,但他並不討厭她,相反的,他很高興有這次的奇遇。

轉過身,回到飯店的房間裡,他簡單的洗了個澡躺上床,看了看桌上那瓶藥,他還是決定閉上眼睛,就這樣下去吧!

他不想吃藥、不想治療、不想面對,事到如今,他什麼都不在乎了,只願夢裡會有那片燦爛星空……

  ※      ※      ※

恆春的太陽似乎特別勤勞、特別早起,清晨時分就用盡全力地普照大地,所有的人都別想逃過它的恩寵。

白浩廷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其實他早就醒了,但他就是不想起床,他沒有任何人想見,也沒有任何事想做。

「鈴~~鈴~~」電話響了很久,頑固而堅持,他只好懶懶的接起。

「浩廷,你起床了吧?有沒有按時吃維他命?」那是林芷吟打來的,即使正忙於公事,她仍惦記著兒子的健康。

聽到母親的問題,他很平靜的撒了謊,「吃了。」

林芷吟鬆了口氣,「那就好,你開車出去逛逛,盡量玩得開心點,知道嗎?」

「知道。」無話可說的他!迅速掛了電話。

他還是哪裡也不想去,他只希望就此消失,可惜他還活著,活著就會肚子餓,肚子餓就得出門找吃的。

於是,他勉強自己下床穿衣,走到一樓的「發現西餐廳」去吃飯,看看四周都是情侶、家人和夥伴們,只有他一個人落單,只有他不知何去何從。

「喂!」又是那熟悉的大嗓門,又是那不客氣的拍肩動作,他不需轉頭就知道那是誰——坐在吉普車上飛翔的藍色天使。

果然,一身短衣短褲的雨藍就站在他背後,那頭耀眼的紅髮看起來似乎又更紅了些,彷彿被天上的艷陽染色了一樣。

「你很閒是不是?過來幫我送貨!」

雨藍根本沒讓他有機會回答,直接拉了他就往門口走去,指著地上那堆像小山高的椰子說:「你看,這教我怎麼搬啊?就算我是神力女超人也快掛了!」

「所以呢?」白浩廷還沒回過神來,他腦中一片恍惚。

「所以……你就得做我的苦力囉!」雨藍抓起兩顆椰子塞到他的雙手裡。

「哦!」他沒意見,反正他也閒得發慌、問得發愁,不如把自己折磨到筋疲力竭,或許晚上有可能會睡得好一點。

看他那麼賣力的工作,半句怨言也沒有,讓雨藍亂感動一把的,心想,不管跟阿姨的賭注能不能贏,至少這個朋友值得交往!

「工作效率不錯,等會兒請你喝椰子汁!」她又拍拍他的肩膀,「走,上車!」

他連「去哪兒」也不問,就跳上昨晚坐過的位子,他突然有種感覺,自己應該是屬於這裡的,那就隨她帶他前往那未知的遠方吧!

一路旋風飆馳,很快就來到鵝鸞鼻公園,雨藍把車停在一家冰果室前,跳下車喊道:「阿坤叔,我送貨來囉!」

一名身材黑壯的中年男子走出來,帶著憨厚的笑容說:「這麼快?你搬得動?」

「我有苦力嘛!」雨藍指著白浩廷,故意頤指氣使地說:「喂!還不快點工作?否則我不給你飯吃喔!」

白浩廷沒說什麼,抱起兩顆椰子就走下車。既然他上了賊車,那就乖乖做工吧!

「多謝啦!」那中年男子拍拍白浩廷的手臂,「雨藍這丫頭比較不講理,你別跟她計較,以後你叫我阿坤叔就好了。」

雨藍氣呼呼的跳腳,「誰說我不講理的?你竟然幫著外人欺負我?」

「好了好了,大小姐,快去剖兩顆椰子來,你沒看你男朋友都快被曬乾了?」

「他才不是我男朋友,我才沒那麼倒楣呢!」雨藍嘴裡罵歸罵,看白浩廷揮汗如雨依然辛勤工作,她也只好乖乖的去弄椰子汁囉!

十分鐘後,白浩廷終於將一整車的椰子搬完。

雨藍拿了顆椰子給他,交代道:「先喝椰子水,再用湯匙挖椰果吃,別浪費喔!」

白浩廷一接過去就咕嚕嚕喝下,彷彿第一次喝到這麼美味的椰子汁,有如瓊漿玉液般,而那半透明的椰果光滑細嫩,幾乎教人捨不得吞下喉嚨。

「好喝嗎?」這次雨藍的速度就沒他快了,瞧他像是三天沒喝水似的。

白浩廷抹抹嘴角,重重點頭。

阿坤叔在旁邊看得笑呵呵的,「雨藍,你爸媽可以放心了,這下終於有人要你了,不怕你嫁不出去囉!」

雨藍一聽就有火,怎麼每個人都想把她「外銷」出去?難道她的行情真有這麼「滯銷」嗎?再怎麼說她也是該大的大、該小的小、該有的都有啊!

「拜託!本姑娘年輕貌美,要追我的人有一卡車,哪輪得到這傢伙?」

「想不到我們雨藍還會害羞呢!」阿坤叔難得抓到機會,當然要大加利用,「平常老是恰北北的,一遇到帥哥就變了樣,果然女孩子長大了,要留也留不住啊!」

雨藍被他一激,當真臉紅了,哇哇大叫道:「閉嘴閉嘴!不然我叫嚴阿姨來修理你,看你還敢不敢囂張?」

說到嚴玉伶,阿坤突然咳嗽幾聲,「你以為我怕她啊?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稍微讓她一點,我阿坤做人沒有什麼優點,就是還懂得禮貌兩字而已。」

「少來!你明明就想泡她還不承認?哼哼!總有一天你會開口求我的,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哇哈哈!」雨藍想到自已和嚴阿姨的約定,不禁得意洋洋的大笑起來。

「你又在打什麼壞主意了?小心害人不成反害己喔!」

白浩延安靜地站在一旁,聽他們兩人繼續抬槓,樹蔭下涼風陣陣,讓他身上的汗水逐漸蒸發,也讓他發現自己還活著。活著,就是這樣嗎?他還在尋找答案。

  ※      ※      ※

俗話說得好,不是冤家不聚頭,自從初見的那天起,白浩廷天天都會碰到雨藍,不是被她押著去做「苦力」,就是陪她上山下海去冒險。

雨藍的快遞業務繁忙,而且內容包羅萬象,像是送匾額、油飯、鮮花、奠儀等都不稀奇,有時還得幫人掛號領藥、排隊買票、收帳存款。

這些白浩廷都不介意,既然他都放棄了自己,那他還有什麼好介意的呢?他只有一件事不懂,「你應該有很多朋友的,為什麼一定要找我?」

雨藍回答得很爽快,「相逢自是有緣,囉唆那麼多幹嘛?」

或許真是有緣吧!不論他走到哪裡,總會被她的「雷達」掃描到,有時他甚至會不由自主的期待那聲「喂」!

至於他要自殺的決定呢?他想,那也不急在一時,就留給這世界多幾天時間,又有什麼差別?趁此假期,他也可以多想想辦法,跳海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

周日,又是個熱死人不償命的艷陽天,雨藍車上載了個大鐵箱,一找到白浩廷就興奮的問:「喂!要不要去浮潛?我有整套配備喔!」

浩廷搖搖頭,「我不會游泳,而且我怕水。」因為兒時的一次溺水意外,讓他從此對水上活動敬而遠之。

「啥?你還是不是男人啊?」她做出不可原諒的表情,「這裡可是三面環海的恆春半島耶!你不會游泳簡直就是對不起大海!」

「我很抱歉。」他說得毫無誠意,心想,如果學會游泳,他可就很難溺死了。

「算了算了,改天有空再調教你。」她知道自己最沒耐性了,要教她當游泳教練,只怕她會把學生先裝進水泥筒,直接丟向海底深處。

方案A行不通,還有方案B可行,在墾丁是不愁沒處玩耍的。

於是,兩人出發前往大尖山,雖然海拔才318公尺,卻是傲視群雄,突立於四周平緩的坡地上。山下有墾丁牧場和大片草原,許多放牧的牛馬在其中徜徉,彷彿天底下沒什麼比吃草和休息更重要的事。

「怎麼樣?羨不羨慕?」雨藍跳下車,取了一捆牧草喂馬。

「嗯……」他幾乎無話可說,原來做牛做馬這麼愜意。

想爬上大尖山,大約要一個半小時,先循著草坡走到山腳,穿過糾結的樹根、奇險的坡度,靠近山頂時還得用麻繩來攀岩。

登高一望,整個曲折的海岸線就在腳下,空中的白雲彷彿一伸手就碰得到,山下的草原有如綠色地毯,隨風起伏。

雨藍咕嚕嚕喝了半瓶水,隨手遞給浩廷,根本沒想到那是間接接吻,而他也早就渴得沒空胡思亂想了。

涼風吹來,滿腔爽快,她突然有所感歎,拍拍他的肩膀,「我說老兄啊!我們能活著可真是不錯呢!」

「嗯……」他不得不點頭,若不是因為活著,又怎能領略這份美麗?

或許,這片海天一線的寬闊藍色能治好他的憂鬱,或許……或許……

  ※      ※      ※

下山後,雨藍開車送白浩廷回去,才沒幾天的工夫,她就從送他到飯店門口,「升級」成送他到房間門口,甚至堂而皇之的走進他的房間。

「你真的要進我房間?」他微微猶豫,難道她一點都沒想到他是個男人,一旦衝動起來,可是不會客氣的。

正如他所預料的,她對於男女之防毫無感覺,一把搶過鑰匙就自動打開了門,「借看一下嘛!我在凱撒混這麼久,就是沒看過豪華套房,別那麼小家子氣!」

此時正值黃昏時分,從落地窗可以看到海面霞光四射,天空紅雲朵朵,有如最後一個日落,淒艷動人之至。

暖暖餘暉包圍住他們兩人,要說這是永恆的一刻也不為過。

「哇噢——」雨藍只用了一聲驚呼來表達她的感受。但他懂,毋需言語、毋需文字,只要用心去聽。

「喂!住這邊真的很過癮,對吧?」她推推他的手臂,吹了聲口哨。

「還好。」盡管美景如畫,當他獨處在房裡的時候,常常想的卻是如何結束生命,要是說出來,可能會把她嚇著。

「什麼叫還好?真是不知好歹!」當雨藍轉過身,看到桌上那瓶藥,想也沒想就問:「你在吃藥?你怎麼了?」

白浩廷心中一凜,沒想到會在這種情況下被發現!

但該來的總是要來,對眼前這個率直的女孩,他無論如何都不想說謊,於是,他深吸口氣,緊閉雙眼,硬擠出那幾個字,「我……我有憂鬱症。」

說出來了,他終於說出來了!這是第一次,他能對別人坦承自己的疾病,但她會有什麼反應呢?驚慌失措?同情憐憫?還是故作鎮定?!

「哦!」她點點頭,「那又不算什麼,幹嘛一副世界末日的表情?」

不算什麼?他睜開眼,惱怒地道:「事情沒有發生在你身上,當然不算什麼。」

相對於他的激動反應,雨藍卻顯得非常平靜,「事情沒發生在我身上,但發生在我珍惜的人身上。我有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好朋友,國中時她得了憂鬱症,卻不願意告訴我們這群死黨,高二那年她跳樓自殺了,我們才知道她已經痛苦了好久好久。」

「是嗎?」他能了解,因為他自己也快活不下去了,或者該說,他根本不知為何而活。

往日痛楚再次湧現,她語重心長地道:「那時候我怪自己沒有用心去感受、去了解,所以我找了一些資料研究,也跑去相關單位當過義工,雖然不算是專家,但至少我知道,憂鬱症不是絕症,只要經過藥物和心理治療!一定會有改善的。」

「你說話的口氣還真像個醫生。」但他最不需要的就是這些理智建議,「無所謂,我不在乎,就這樣下去吧!」

雨藍立刻瞪住他,質問道:「你有沒有定時吃藥?」

「你說呢?」他聳聳肩,不把那當一回事。

她看那藥瓶還是滿滿的一罐,這傢伙根本就是欠人痛扁嘛!

「你沒吃?這怎麼行?你的腦袋就像座城堡,現在被憂鬱症打倒了,藥物就是你請來的傭兵,可以幫你收復城池啊!」

「夠了,我不想聽了。」他走到門口,替她開了門,「你回去吧!」

她冷笑一聲,迅速鎖上每道門鎖,怒視著他宣布道:「我偏不!除非你答應我乖乖吃藥,否則我絕對不走!」

他歎口氣,就知道她會這麼做,「你一個女孩子留在男人的房裡不怕危險?」

她抬起下巴,提高音量,「會怕的話就不是我趙雨藍了!」

她想當救世主盡管去當,但他可不領這個情,「反正我也不是你的誰,你何必多管閒事?這世界少了我一個人,還是會照常運轉下去,又有什麼差別?」

哼哼哼!聽聽他說這是什麼混帳話?生命如此美好,怎能不知珍惜?虧他還長得一臉聰明樣,竟然連最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媽的!你以為你是悲劇男主角啊?少在那邊自艾自憐好不好?」

她一開罵,他突然也火大了,「我就是自艾自憐,怎麼樣?」

對此,她的反應是翻翻白眼,還故意吐舌道:「膽小鬼!沒用的傢伙!」

「你以為你自己多偉大?紅毛丫頭一個,哼!」

「拜託,我這可是模仿清秀佳人安妮才染的耶!」她最恨別人污辱她的頭髮,這下子她真的被惹毛了,「你這豬頭、烏龜、雞蛋糕、史上超級無聊變態男子!」

「你才三八、阿花、神經兮兮兼無理取鬧!」他從未對人如此開罵,一罵出口卻發現自己挺有天分的。

哈!這男人竟敢回嘴?雨藍嘿嘿笑了幾聲,繼續使出高段罵招,「你沒人要,你性無能!你這一輩子都不會有高潮!」

什麼?!竟然有這種女人,罵人罵得這麼缺德?那他也不客氣了!「你走路會跌倒,你煮飯會燒房子,你開車會讓全台灣交通崩潰!」

「你可惡!」

「你可惡加可恥!」

「你可惡加可恥加可恨!」

「你可惡加可恥加可恨加可笑!」

「你可惡加可恥加可恨加可笑加可吐!」

如此罵法已退化成七歲小孩的口吻,完全於事無補,只是純粹的人身攻擊。

兩人對罵到最後,全身的力氣都用盡了,只能氣喘吁吁的瞪著對方,接著,也不知道是誰先笑了,他們就那樣莫名其妙的大笑起來。

「哇哈哈……你這小人……笑什麼笑?」

「你……你這白癡……還不是一直在笑?啊哈哈……」

「不……不准笑了!」

「有本事……你就先停下來啊!哈哈……」

彷彿中了什麼咒語似的,笑聲不斷在房裡迴蕩,好幾分鐘過去後,雨藍才全身無力的躺到床上,一邊摸著疼痛的肚子、一邊擦掉眼角的淚水,這種激烈笑法實在厲害,才沒多久就快要了她的命。

白浩廷也沒好到哪兒去,靠在牆邊拚命喘氣,感覺頭暈得不得了。

突然,某個念頭從雨藍腦中閃過,讓她猛然從床上爬起,瞪大了雙眼指著他問:「你……你笑了?」

「嗯……好像是吧!」他捏捏自己的臉頰,因為大笑還隱隱作疼著。

「Ya!太棒了,奇跡終於發生了!」她彷彿中了頭獎,沖上前抱住他,發狂般的亂叫亂吼亂跳。

白浩廷先是呆呆的任她擁抱,沒多久,他意識到她柔軟的胸部就貼在他懷裡,那觸覺又甜蜜又尖銳,讓他全身都酥麻了起來。

之前他把她當作一個小丫頭,一個沒有性別的小天使,但就從這一刻起,他發現自己實在錯得厲害,她確確實實是個完整的女人!

雨藍對他的反應毫無所知,稍微放開了他一些,喘了好幾口氣才說:「喂!你再笑一個好不好?」

「幹嘛要我笑?」他想起兩人的初次見面,當時她也是這麼要求他,但他又不是一笑傾城的美人,笑起來也沒有比別人牙齒白,她到底為什麼會如此在乎呢?

「不笑就算了,希罕啊?」她轉了轉眼珠子,故意不說原因,反而轉移了話題,「你一定要乖乖吃藥,從現在起,我會天天盯著你的!」

「不吃又怎麼樣?」突然他想逗逗她,看她有什麼反應。

原本他以為她會義正辭嚴,或是大罵特罵,沒想到她還有另外的法寶。

只見她眼眶一紅,吸了吸鼻子,淚水汪汪的打轉,哽咽道:「你做人不要太過分喔!我……我不想……不想再因此失去我的朋友了,」

朋友?他們算是朋友嗎?看到她淚眼迷離的模樣,他就算有千百種疑問也都消失了,就為了這串晶瑩的淚水,他確定他們真的是朋友。

「好好好,我吃就是了。」他妥協的速度之快,連自己也嚇了一跳,這也未免太沒原則、太沒個性了吧?但比起看她強忍淚水的模樣,他卻寧願做個超沒原則、超沒個性的傢伙。

「真的?!你不是唬我的吧?」她擦擦眼角,假裝自己沒哭過。

「不吃的話,我怕你的大嗓門會把飯店都給哭倒了。」他開始相信孟姜女哭倒萬裡長城的故事了,女人的眼淚可真是致命武器。

她臉一紅,握起拳頭就要打他,「你敢糗我?我才沒哭呢!」

天——真的好痛!這女人說哭就哭、說打就打,那小拳頭的力量可不小,他趕緊繞著房間逃走,兩個人嘻嘻哈哈、你追我跑的,像是剛剛才交到朋友的小孩。

「白浩廷,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專職看護,你膽敢不吃藥的話,我就揍你!」

「趙雨藍,你有本事就來啊!」

不知不覺的,笑意又爬上他的嘴角,他發現,這遠比想像中的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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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31 02:49:1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愛情陷阱

我也和你一樣,不知道愛什麼時候來,不知道愛為什麼會來,不知道愛為什麼選擇你,讓我來愛。

第二天,白浩廷很早就醒了,只比太陽公公還晚一點。

桌上躺著一顆白色藥丸,讓他坐在桌旁發呆了許久,開水早就倒好了,他卻還不能下定決心;閉上眼,他想到雨藍那副愛哭的樣子,終於歎了口氣把藥吞下。

雖然喝了開水,藥丸很快就通過喉嚨,但他胸口卻像梗著什麼似的,始終無法暢快的呼吸。

快出門去吧!他告訴自己,只要能遇到雨藍,能有些事情做,他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就在走廊的轉角處,他聽到了雨藍的聲音,那根本不需懷疑,除了她還有誰是這樣充滿活力?

「阿姨早!」

「雨藍,你這麼早就來啦?」

這聲音讓白浩廷猶豫了一下,然後很快就想到嚴玉伶,她是飯店的人事主任,也是母親昔日的同學。

接著,雨藍嘿嘿笑了幾聲,「阿姨,我讓白浩廷那傢伙笑了耶!」

「真的嗎?」嚴玉伶微微詫異的睜大眼,她對雨藍本來就很有信心,只是沒想到效果會這麼快。

「你不相信?」雨藍鼓起雙頰,像個要不到糖果的孩子。

「我相信。」嚴玉伶摸摸雨藍的頭髮,「那你說,你想要什麼願望呢?」

這下換成雨藍詫異萬分了,「耶?你真的可以答應我一個願望?」

「怎麼阿姨相信你,你卻不相信阿姨了呢?」

「我當然相信囉!不過……這願望還需要一點時間,等我準備好了再告訴你!」

這丫頭看起來頗有詭計,但嚴玉伶還是爽快的答應,「好,那就由你決定,阿姨全力配合!可以吧?」

「耶~~萬歲!」雨藍樂得像個小印地安人,手舞足蹈。

「好了,我要去忙了,再見!」

嚴玉伶離開後,雨藍的腳步聲逐漸接近,白浩廷連忙躲到安全門後,果然她是去敲他的門,但敲了幾分鐘都沒人應聲。

「這小子跑哪兒去了?真是的!」雨藍嘟著嘴,不太開心的離去。

這時,白浩廷才緩緩走出門外,感覺自己的胸口越來越窒悶、越來越難以呼吸,彷彿隨時都要昏倒了。

原來,這一切只是場賭注;原來,他們根本就不算是朋友!

為什麼?老天爺總要讓他聽到不該聽的話?如果他不知道自己有憂鬱症、如果他不知道雨藍是為了打賭而接近他,現在他應該是個最快樂的人。

  ※      ※      ※

開車兜風了一整天,白浩廷說不出自己去了哪裡、做了什麼,只是漫無目標的往前,任由寂寞公路伸展,任由強勁風沙撲打。

天黑了很久之後,他發現自己正前往白砂灣的方向,那是雨藍第一次帶他去的地方,也是他第一次找到感動的地方。

今晚的白砂灣,只有月光如水,星星們都躲起來了,不再眨眼對他說話。

終究他還是孤獨的,想起生命中曾出現的人們,竟沒有一個他可以談心的對象,從小到大的榮耀並未帶給他平靜,只逼著他不斷挑戰、不斷突破,以更高的成績獲得眾人的掌聲。

當掌聲停了,幕落了,他一個人站在陰影中,找不到迷宮的出口。

他默默數著海浪的拍打聲,在第三百二十六次浪花拍上岸時,某個腳步聲也接近了。他並沒有刻意躲開,或許他也有感應、或許他也在期待。

沒多久,有人從背後打在他肩上,「喂!你怎麼失蹤了?害我找你找了一整天。」

又是那熟悉的大嗓門,又是那拍肩的招呼法,白浩廷不用回頭也知道那是誰,但他就是堅持不做任何反應。

「你幹嘛不說話?」雨藍才跑到他面前,他卻又把視線移開。

不會吧?他這是在跟她冷戰嗎?她可受不了,急性子的她會因此抓狂的!

「喂~~我到底做錯什麼事了?你不說出來我怎麼知道?別像小女生一樣鬧彆扭好不好?好歹咱們朋友一場,拜託你就行行好告訴我吧!」

朋友!朋友!就是這兩字最傷人,她又何必再次提起?浩廷握緊了雙拳,緊閉了雙唇,還是不願意吭聲。

「白浩廷,你給我好好聽著!」她乾脆捏住他的臉頰,硬逼他對准她的視線,「我趙雨藍就算有一千一萬個缺點,你都可以批評我、糾正我,甚至想跟我打架都行,我眉頭都不會皺一下。但是你這樣跟我鬥氣,我完全搞不清楚狀況,如果你一定要判我死刑,也得先宣布罪名吧!」?他被她的手勁捏得臉疼,但沒有什麼比他的心更疼。

張開了口,他好委屈、好痛苦的說:「你……你為什麼要我笑?你自己心裡明白。」

雨藍愣了幾秒,放開雙手,突然想到早上的那場對話,原來這就是導火線!

「你聽到了?所以你生氣啦?」

廢話!這還用問?他根本懶得回答。

糟糕,說來這還真是她理虧呢!她抓抓後腦,不太好意思的說:「哎喲!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這小女子計較嘛!」

她以為嬉皮笑臉就可以蒙混過去嗎?他轉過身,只想一走了之。

「你要去哪裡?喂!別走哇!」她當然不能放過他,整個人跳上去抱住他,就算是死纏爛打吧!不管怎樣,她一定要化解這番危機,為了嚴阿姨和阿坤叔,為了她做人的原則,也為了他這個奇特的好朋友。

白浩廷只覺得背後一個重物襲來,他連哀嚎都來不及,就被推倒在砂灘上,「五體投地」不說,還吃了滿嘴的貝殼砂。

「啊哈——被我抓到了吧!」雨藍跨坐在他的背上,像個海盜抓到了人質。

這、這是什麼狀況?他心中懊惱不已,怎麼他堂堂一個大男人,竟被小自己四歲的女孩壓在背上,甚至還像只烏龜般動彈不得!

聽到他咳嗽的聲音,還夾雜著一點咬牙切齒,她善心大發,幫他轉過身來,但還是堅持坐在他的腰上,否則事情是無法解決的!

就這樣,奴隸白浩廷被迫躺在砂灘上,任由女王趙雨藍發落了。

「我承認,一開始是我不對。」她直接道歉,毫不猶豫,「因為嚴阿姨說,如果我可以讓你笑一下,她就會答應我一個願望,所以我才三番兩次的去接近你,這確責非常欠缺朋友之道和江湖義氣。」

他冷冷悶哼一聲,對於這種小人行徑,他不屑發表意見。

雨藍雙手擦腰,繼續說下去,「但我的出發點也不是為了自己,我是希望能撮合嚴阿姨和阿坤叔,他們兩人年紀差不多,都沒結婚,也沒對象,我覺得他們挺來電的,只是誰都不好意思採取主動。如果嚴阿姨答應了我的願望,我就會要求他們兩人去約會。」

原來如此!他沒想要懷疑她,他還是相信她這雙明亮的大眼。

「好啦!現在把話題轉到我們身上,雖然我的動機不良,但認識久了,總會有感情,我是真的把你當成朋友,也真的希望你的病能好起來。為了證明我對你的友情,明天我們一起去找嚴阿姨,我要取消之前的約定,不管你笑幾百次,我都不會要求嚴阿姨做任何事,這樣你氣消了沒?」

他撤撇嘴,無話可說,心想,要是這樣就氣消了,不就顯得自己很容易上勾嗎?不行不行,他今天哀怨了那麼久,豈是她幾句話就能打發的?

「喂!」她用力拍在他胸前,「別得理不饒人嘛!我承認我錯了,也做了補救措施,還對你這麼低聲下氣的,你是個男人的話,就別婆婆媽媽的了!」

他幾乎要笑出來了,讓她這麼一說,好像受害者是她似的。

「到底怎麼樣啊?本姑娘沒多少耐性的!」

她才剛閉嘴,就被他乘機反攻,一瞬間,白色砂粒飛揚,當她回過神後,才發現自己躺著,而白浩廷正好壓在她身上。

「小人,居然玩陰的?快給我起來!」向來只有她踩在別人身上,豈有讓人壓在身下的道理?

總算她也有今天,他得意極了,「誰小人了?我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看到他嘴角微微的笑,她試探性的問:「你不生氣啦?」

「我可沒這麼說。」身為男子漢大丈夫,他決定還是先「矜持」一番。

「小氣!」她伸出雙手,像貓爪一樣抓在他肩上。

「好痛——」他整個人跳起來,飛也似的逃開去。

「別想跑!」她可是從小就在沙灘上賽跑,誰也贏不上她。

白浩廷,二十六歲,患有憂鬱症,長期休假中,此刻正被一名二十二歲女子追逐,這非常丟臉也非常可恥,但天曉得為什麼,他竟然覺得暢快無比。

「被我抓到了,還想逃?」

「救命啊!狼女出現了——」

浪花四濺,笑聲如鈴,就在這溫柔的月光下,他們再次找回了純粹的感情,以及歡笑的權利。

 ※      ※      ※

任何事物都無法阻擋時間的前進,即使憂鬱症也一樣,當白浩廷眼睛一眨,才發現自己的假期已經進入第十天。

看看鏡中的自己,從「白人」曬成了「紅人」,頭髮也被陽光染黃了些,然而最不一樣的是,他眼中開始有期待的光芒。

吃過藥,走出房間,他習慣性的來到大廳,乖乖坐在沙發上等待。

「喂,」雨藍從背後打在他肩上,「發什麼呆啊?走吧!」

就知道她會來找他的,這份熟悉讓他覺得好安心,因此,他任由她拉著他的手,也不問要去哪裡,只要跟著她走,去哪裡都好。

雨藍花了一點時間才找到嚴玉伶,原來是在主任辦公室裡,剛好四周都沒人!

這下她可以很快解決問題了。

「阿姨,跟你借個五分鐘好不好?」

「當然好啦!」嚴玉伶一打開門,看見雨藍牽著白浩廷的手,兩人就像一對小情侶似的,這讓她暗自驚喜,卻又得裝作若無其事。

雨藍不想拖拉,開門見山的說:「阿姨,之前我跟你約定說,只要我讓這傢伙笑一個,你就會答應我一個願望。」

「沒錯。」嚴玉伶點點頭,發現白浩廷並沒有任何反應。這麼說來,他也知道了?但是他卻不生氣?其中必然有隱情囉!

雨藍指著身旁的白浩廷,手指用力戳在他胸前,「可是呢!現在他變成了我的好朋友,既然是好朋友,就不能互相利用,所以我想取消約定,就當沒那回事。」

「哦——是這樣啊!」嚴玉伶點點頭,卻不認為這兩個孩子只是好朋友。

雨藍又拍拍白浩廷的腦袋,得意地道:「反正這笨蛋已經會笑了,阿姨你的希望也達到了,這結果還算皆大歡喜吧!」

白浩廷一直沒說話,雖然他被打來打去的,又被稱為「這傢伙」或「這笨蛋」,但這就是他所認識的雨藍,也就是說——他是自找的。

「我懂了。」嚴玉伶走出辦公桌,含笑道:「我很高興看到你們變成好朋友,但既然你幫我達成了希望,我當然也要回報你一個願望囉!」

「阿姨,我都說不用了嘛!」雨藍急得直跺腳。

嚴玉伶搖搖頭,嚴肅的說:「不行,你都可以對朋友有情有義,我又怎麼能對你言而無信呢?」

「可是這樣……我就變成在利用這傻瓜啦!我不要啦!」雨藍又捏捏白浩廷的臉,把他當黏土人似的。

眼看情況陷入僵局,沉默已久的白浩廷終於開口,「阿姨,其實雨藍的願望並不是為了她自己,她是想要撮合你和阿坤叔去約會,關於這一點,我也很贊成,希望阿姨能夠實現諾言。」

雨藍立刻抗議道:「喂!你怎麼這樣?我不是說過了我不要欠你人情的嘛!」

白浩廷可沒被她的大嗓門嚇到,依舊平靜地道:「我了解,但這有什麼關係?嚴阿姨和阿坤叔對我都很好,我也想看到他們在一起。」

「可是……可是……」雨藍嘟起嘴,「你好討厭,害我說什麼都不對了啦!」

「那就別跟我吵了。」白浩廷拉起雨藍的手,擅自作主說!「阿姨,我們的結論就是這樣,我們會叫阿坤叔來約你的,請你一定要賞光喔!」

「呃~~沒問題!」嚴玉伶暗自叫苦,但既然說都說出口了,看來也只好硬著頭皮去面對了。

「那我們走了,再見!」白浩廷不讓雨藍有機會發言,就拉著她往外走。

當嚴玉伶要關上門時,走廊上還傳來兩人的鬥嘴聲。

「喂!你幹嘛拉我的手?」

「好朋友為什麼不能手拉手?」

「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姓白就真的那麼白癡呀?」

「那你剛才還不是拉我的手?還打我的頭、戳我的胸、捏我的臉?」

「沒想到你這麼會記恨,告訴你,我想怎樣就怎樣,你管不著!」

呵呵……嚴玉伶暗自想著,說不定雨藍和浩廷會摩擦出某種火花喔!

不過,話說回來,既然她答應了要和阿坤約會,那她也該去買件新洋裝才是,還有頭髮也要整理一下……哎呀!她的煩惱可真不少呢……

  ※      ※      ※

「什麼?嚴小姐要跟我約會?!」

自從白浩廷和雨藍來到冰果室,三言兩語說明了事件原委後,劉旺坤就陷入一種極度的震驚和恐慌。

「怎麼辦?怎麼辦?我這下完了!」劉旺坤對著鏡子發愁,「我不知道幾百年沒約會過了,我連什麼時候該牽手、什麼時候該接吻都忘了,我死定了啦!」

原來年過半百的男人也會像個小男孩啊!雨藍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沒想到阿坤叔也有這一天,真是大快人心啊!」

「臭丫頭!」劉旺坤忿忿的瞪她一眼,「等你嫁給這小子的那一天,看我怎麼大鬧你們的洞房!」

「誰說我要嫁給他的?門兒都沒有!」

「你不嫁他還嫁誰?你以為除了他,還有人會那麼傻啊?」

「自己娶不到老婆還敢說別人?羞羞臉!」她用手指刮刮臉頰。

白浩廷被吵得耳朵都發疼了,趕忙插話道:「阿坤叔,你要不要打個電話給嚴阿姨?好確定什麼時候去接她才方便。」

「哦……說得也對,我……我這就打。」劉旺坤發抖的拿起電話,其實那號碼他早已熟悉,卻硬是撥錯了好幾次才撥通。

「喂!我……我想找……嚴玉伶小姐,我是……那個……劉旺坤……」

雨藍湊到電話旁想偷聽,白浩廷卻強拉她走出店外,「別這樣,阿坤叔會說不出話的,我們就讓他自由發揮吧!」

雨藍哼了一聲,嘟著嘴乖乖地跟他走到大樹下,開始算起舊帳,「我說白浩廷,你今天很搶鋒頭喔!什麼都讓你作決定,真看不出來你有這種本事。」

「你看不出來的地方還多得很。」他站到她身旁,替她擋住刺眼的陽光。

「嘿嘿!」她輕笑了起來,「總而言之,事情還挺順利的,算你有一半功勞,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他想了一想,又問:「嚴阿姨和阿坤叔真的互相有意思嗎?我怎麼一點都沒感覺到。」

「哎呀!你不懂啦!他們雖然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但緣分這種事情是很難說的,有時候就算你不喜歡也沒辦法,反正碰上了嘛!」

「是嗎?」他從未真正談過戀愛,就經驗法則來說,確實沒有資格發言。他只好撇撇嘴問:「那你喜歡怎樣的男生?」

「我呀?我喜歡運動型的男生,又高又壯又黑黑的,樂觀開朗、風趣活潑。」

她轉過頭問:「那你呢?」

不知為何,白浩廷覺得心頭酸酸的,故意說:「我當然是喜歡溫柔的女生,最好有一頭烏溜溜的長發,善解人意,又氣質高雅。」

「是喔?」她皺皺鼻子,不屑的說:「那種女生很假耶!我不喜歡。」

「我喜歡就好了,關你什麼事?」

「你很吵耶!剛開始都悶不吭聲的,現在說話比我還大聲喔!」雨藍敲敲他的腦袋,轉身走進冰果室,「阿坤叔,你搞定了沒?要不要我幫你求求情呀?」

劉旺坤剛放下電話,滿臉都是甜蜜燦爛的笑,「小藍、小廷,你們要吃什麼、喝什麼,盡管自己動手,千萬別客氣啊!」

「哇靠~~超噁心的!怎麼一談戀愛就變成這樣子?」雨藍做出嘔吐狀,趕忙沖向門外,「這種地方我待不下去了,還是先溜為妙!」

「阿坤叔,祝你成功,再見!」白浩廷揮揮手,跟著跳上吉普車。

「再見!你們小倆口可要恩恩愛愛的喔!」

「先搞定你自己再說吧!」雨藍哼了一聲,她自由自在過了二十二年,才不會笨得跳進戀愛陷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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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31 02:49:4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醜小鴨

呱!呱!呱!

我是沒人疼,沒人愛的醜小鴨,向往著天鵝的美麗,渴求著藍天的廣大,然而,我卻只是,一只醜醜的小鴨!

傍晚,海面金黃,天空絢麗,兩人做完一天的工作,回到凱撒飯店,就坐在大廳的沙發上聊起天來。

「先喝點椰子汁吧!」白浩廷已經懂得怎麼挑椰子,就是要找外觀光滑、肚圓尾突蒂小、搖一搖沒聲音、拍起來夠響亮,才會又熟又香甜。

像這種伺候女孩子的事,他並沒有太多經驗,但在他們之間卻顯得很自然。

果然,雨藍隨手接過喝完,也沒有特別當一回事,只是推推他的手臂。「喂!阿姨就快下班了,我們在這裡剛好可以作目擊證人,看看阿坤叔什麼時候來接她去約會。」

「好,那你小聲點,別打草驚蛇。」白浩廷就怕她壞了大事,這小鬼靈精!

六點整,身穿黑色西裝的劉旺坤走進飯店,手裡捧著一束火紅玫瑰,卻還比不上他那張害羞發紅的臉。

沒多久,嚴玉伶准時下班,走出辦公室,這時,她已經換下制服,穿著一件湖水綠的改良旗袍,除了氣質高雅外,那魔鬼身材也真不是蓋的。

「我的媽媽咪呀,」雨藍驚呼不已,「這簡直是奇跡耶!」

「別吵!破壞人家的氣氛就不好了。」白浩延伸手捂住她的嘴,不讓她嘰哩呱啦的。

看到如此佳人,竟是自己要約會的對象,劉旺坤整個人都恍惚了,結結巴巴地道:「嚴……嚴小姐……」

「這是送我的嗎?謝謝!」嚴玉伶接過花束,深深的吸了幾口氣,「好香喔!我們可以走了嗎?你想帶我去哪兒?」

「天涯海角……我都願意……」劉旺坤還傻呼呼的,卻又突然回魂道:「不!不是,我想帶你去吃海鮮大餐。」

嚴玉伶點點頭,對他露出溫暖的微笑,以前的她就是不懂得給人鼓勵,才會錯失那麼多追求者,從現在起,她該有所改變了。

就這樣,兩個年過五十的男女,走進了生命中遲來的春天。

這時,白浩廷終於放開手,雨藍才得以長長的歎了口氣,「好幸福喔——好感人喔——好像看電影一樣,我都快暈倒了!」一臉陶醉樣。

「拜託你別真的暈倒,我可是抱不動你的。」他很確定自己沒那麼強壯。

「閉嘴啦!人家正陶醉在浪漫的氣氛中,你就會搗亂。」她瞪他一眼,順便在他臉上捏了一把。

「很痛耶!」她的手勁之強,他根本消受不起。

「活該!哈哈……」兩個人打打鬧鬧的,突然門口傳來一聲呼喚,「浩廷!」

誰啊?白浩廷和雨藍都停下動作,視線同時轉向門口。

「浩廷,你看看,我們帶潔如來看你了。」那是林芷吟,她終於給自己放了幾天假,帶著丈夫和兒子的青梅竹馬一起南下。

「爸、媽!」白浩廷詫異的站起身,「你們怎麼來了?」

白易涵摸摸身上的花襯衫,笑容可掬地道:「我們決定來陪你幾天,免得你一個人太無聊,你看,我連海灘裝都買了。」

「浩廷,好久不見。」宮潔如站在一旁,那微笑又迷人、又有教養,但她可沒忽略雨藍的存在,出於女人的直覺,她判斷這並不單純。

「咦!這位小姐是?」林芷吟總算發現還有外人在。

白浩廷仍然拉著雨藍的手,替他們介紹,「她叫趙雨藍,是我的好朋友,這幾天都是她帶我到處去玩。」

「伯父、伯母好!」雨藍當然懂得禮貌,很有元氣的招呼道。

然而,白易涵和林芷吟卻詫異得說不出話來。這女孩怎麼染了一頭紅髮?穿得又像個野孩子似的!更奇怪的是,浩廷竟然還牽著她的手不放!

宮潔如率先自我介紹,「趙小姐你好,我叫宮潔如,我是從小眼浩廷一起長大的。」

「別叫我趙小姐,叫我雨藍就好了。」雨藍急忙糾正,她可受不了那種「尊稱法」,只會拉遠人和人之間的距離。

宮潔如點點頭,溫柔的喊著,「雨藍——」

「呵呵——」雨藍快笑不出來了,她對這種淑女型的女孩向來沒轍!不過,看她一頭鳥黑長髮,又秀氣、又端莊,想必就是白浩廷喜歡的那款吧!

林芷吟總算回過神來,假咳一聲,「雨藍,謝謝你這麼照顧我們家浩廷。」

「是啊!」白易涵也跟進道:「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吃飯?讓我們好好謝謝你。」

「不用了啦!我……我還有事情,我得走了。」雨藍掙脫了白浩廷的手,「你們一家人好好團聚,我就不打擾啦!」

但白浩廷卻不想就此離開她,追問道:「你去哪兒?」

「回家!」雨藍笑嘻嘻的說:「你有爸媽,我也有爸媽,這陣子光忙著跟你攪和,我每天都好晚才回家,應該要陪陪他們吃飯才對。」

「那明天呢?你會不會來找我?」他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你沒聽你爸媽說了,他們是專程來陪你的,我可是有工作要做,總不好意思叫他們來幫忙送快遞吧?」

「可是……」他還有好多話想對她說,還有好多地方想跟她去。

「別可是了!有緣自然會再相聚,多謝你達成我的願望,Bye!」雨藍轉過身,一蹦一跳的離開飯店。

白浩廷默默的站在原地目送她俏麗的背影,竟有種深深的失落感。

原本她接近他就是為了讓他笑,現在他找回了笑容,嚴阿姨和阿坤叔也約會了,她當然沒有理由繼續跟他攪和,可是…可是……他們不是彼此最重要的朋友嗎?

難道只有他一個人這麼認為?到處都有朋友的她或許一點也不在乎……

「浩廷,走吧!」白易涵拍拍兒子的手,「我們到餐廳去吃飯。」

「浩廷,你曬黑了,挺好看的耶!」宮潔如微笑道。

白浩廷仍然不言不語,任由他們將他帶到餐廳,但究竟喝了什麼、吃了什麼,他卻毫無記憶。

林芷吟看出兒子仍然不快樂,就連官潔如的出現也不能使他開心,可為何那紅髮的女孩卻能讓他牽腸掛肚呢?但願不會是她想像中最糟糕的那種情況。

宮潔如很盡力的想討好白浩廷,替他夾菜盛湯,還不時引導他說話。

她很早就「相」中了這個男人,又聰明、又有能力、又帶得出去,雖然言語無味、感情平淡,但這種男人最適合做老公,她對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

至於那個紅髮的女孩,顯然是個潛在的危險人物,但不要緊,通往美好前程的路上,總要剔除一些雜草石頭,那不會費太多功夫的。

  ※      ※      ※

憂鬱的三天過去了,白浩廷一直見不到雨藍。

白易涵和林芷吟有意促成好事,拚命鼓勵兒子帶宮潔如一起去玩,至於他們夫妻倆則是重溫蜜月時光,到四重溪那一帶去住溫泉旅館。

出於禮貌和義務,白浩廷開車載宮潔如四處游覽,卻每到一個地方,就問起雨藍的消息,為什麼他總見不到她?結果他得到的答案都是大同小異。

「雨藍?她剛剛才來送件,現在又不知跑哪兒去了。」

「那丫頭忙得很呢!最近她家的洋蔥收成了,她送貨都快來不及了。」

可惡!難不成她從地面上蒸發了?就這麼不見蹤影、毫無音訊,算什麼好朋友啊?白浩廷的苦惱無處可發洩,只能對自己生悶氣。

身為女人,當然知道男人的心有沒有放在自己身上,宮潔如看得出身邊人心不在焉,卻又得裝作毫不知情,這可是種高深的藝術,幸好她相當擅長。

「浩廷,我累了,我們回飯店去好不好?」她對這些自然風光都沒啥興趣,就怕自己白皙的肌膚曬黑了,那可是要花好多功夫才能白回來呢!

白浩廷沒說什麼,方向盤一轉,就開回凱撒飯店,他的風度翩翩已在這三天內耗盡,再也沒有任何耐性陪伴這無趣的女人了!

「我上樓去拿泳衣,我們等會兒去游泳喔!」一下車,宮潔如就興致勃勃的提議道,她對自己窈窕的身材頗具信心,就不信他看了不會心動。

白浩廷轉身就走,心想,對了!雨藍或許在游泳池戲水,他得快去找她!

  ※      ※      ※

十分鐘後,露天游泳池畔,水波蕩漾、涼風陣陣,身穿紅色泳衣的宮潔如確實吸引了不少目光,卻不包括白浩廷。

他根本不會游泳,也沒興趣做日光浴,還是穿著休閒服坐在涼椅上,絞盡腦汁不斷想著雨藍可能會去的地方。

「浩廷,幫人家擦防曬乳嘛!」宮潔如喊了好幾聲,始終得不到回應,只好自己動手囉!

正如同所有電影、小說、故事都會有的情節,就這麼好巧不巧的,雨藍正好到凱撒飯店送貨,彷彿心有靈犀一般,她眼光一轉,望向游泳池,心想,那不正是白浩廷嗎?還有他那個青梅竹馬的女朋友!

出乎直覺的,雨藍躲到椰子樹後,不想讓白浩廷發現,既然他現在艷福不淺,她又何必打擾人家的好事?

「唉——真是辛苦我了。」宮潔如總算擦好防曬乳液,就算是黃昏,也不能掉以輕心,否則很容易就變成紅豆或黑炭了。

忽然,她發現了雨藍的身影,立刻心生一計,「浩廷,你看那邊!」

白浩廷聞言轉頭,還以為是雨藍出現了,而就在這時,潔如竟突然上前抱住他的頸子,輕輕的在他臉上一吻。

他立刻發現自己上當了,只轉過身皺著眉嚴肅地問:「你幹什麼?」

「沒有啊——」宮潔如滿臉無辜的說:「只是想親你一下嘛!」

「以後別再這樣,我不想引起任何誤會。」

「好嘛!」宮潔如表面順從,其實她心知肚明,這一幕完全落入了雨藍的眼中。哈哈!怎麼樣?這下知道她的厲害了吧!

站在椰子樹後的雨藍,不禁悄悄歎息了,這是生平第一次,她懂得了心痛的滋味,其實,她並不想懂,但長大就這麼回事,躲也躲不過。

人家是天鵝,她卻是醜小鴨,王子會選擇誰,當然是再清楚不過了。

「雨藍!」白浩廷終於發現了她的蹤影,雖然她轉身就跑,但那頭耀眼的紅髮不會是別人,一定是她!

「浩廷,你要去哪兒?你別丟下我啊!」

不顧宮潔如焦急的呼喚!白浩廷飛奔跑向門口,發現雨藍已經跳上吉普車,他連忙叫道:「雨藍!你等等,我有話要跟你說!」

醜小鴨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回頭,雨藍就當沒聽見似的,迅速開出停車場。

白浩廷毫不猶豫地跑向自己的車,立刻發動追上去,他不知道自己為何心慌、為何意亂,他只知道他必須見到她,他再也忍耐不下去了!

從後照鏡裡,雨藍發現有輛白色轎車緊緊跟隨,還不斷的對她按喇叭,那當然不是別人,她視力好得很,白浩廷的樣子就算是燒成灰她都認得。

「可惡!那傢伙瘋了嗎?」於是,她更猛催油門,決心要甩開他。

時速已經破了一百二,白浩廷從來沒這樣開過快車,但凡事都有第一次,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也是生平第一次產生的衝動。

有如拍動作電影一樣,兩人在路上飆起車來,一個拚命要躲,一個死命要追,其驚心動魄的程度,讓兩旁的車輛都放慢速度,不想卷入這場玩命遊戲中。

夕陽早已西下,黑夜籠罩大地,又是一個結束,也是一個開始。

最後,雨藍不知覺開到了白砂灣,眼看無路可去,她乾脆停下車往海邊跑去。

白浩廷自然也跟著下車,卻追不上她敏捷的腳步。

夏夜晚風,月光海灘,正是談情說愛的大好時光,只可惜,雨藍沒有半點心情,還暗罵這是什麼愚蠢的三流情節!她怎麼會跑在海邊讓個笨男人追逐?

「等等,你別跑那麼快!」白浩廷呼喊著,想拉住她的手卻來不及。

「你管我?跟不上就別來!」她怒火正焰,只怕一停下來就要揍人了。

無計可施之餘,白浩廷只好縱身一跳,從背後將她整個人壓住,不管她怎麼打他、抓他、捏他,他就是不肯放開,直到她終於累了,兩個人氣喘吁吁的倒在砂灘上。

盡管腦中一片混亂,但他很清楚,就在這追逐的過程中,他聽到自己心底的聲音了,雖然這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議的事,但他真的為她動情了!

於是,他抓住她的雙手,看進她的雙眼,「你聽我說,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我跟她沒有任何關係,是她自己要親我的,我根本就不喜歡她!」

「那關我什麼事?!我才不在乎!」她絕對不承認,她相信自己還是那個無憂無慮、不識情愛的趙雨藍。

「不在乎的話你為什麼要跑?你為什麼不敢看著我?」

他問得太唐突,也太正確,連她自己也說不出原因,只能倔強地道:「我只是懶得理你!反正你就是喜歡那種女生,你幹嘛要跑來追我?你無聊透頂!」

「我不喜歡她!我不喜歡她!」他發狂似的吼著,「你不相信的話,我就說一千次一萬次給你聽,直到你相信為止。」

「我才不要聽!你以為你是誰?放開我啦!」她扭動著要踢開他,卻發現自己全身都軟綿綿的,這情況亂可怕的,除了感冒之外,她從未如此虛弱過呀!

「你簡直是不可理喻,我要怎麼說你才聽得進去?」

「你什麼都不用說,因為我什麼都不想聽!你滾——你滾——」她怕,她真怕他繼續說下去,更怕自己會完全聽進去,那……那她就完蛋了啦……

溫文儒雅的君子也有發狂的時候,此刻的白浩廷正是最好範例!

他非常不客氣的威脅道:「趙雨藍,你最好給我閉上眼睛,因為我現在就要親你了!」

雨藍才「啊」了一聲,微啟的嘴唇就被他封住,所有掙扎的力量也被吸走。糟糕,她不是中邪,就是發昏了,才會這樣傻傻的任他放肆!

這一吻,吻出了多少美麗幻想、多少浪漫情懷,或許在他們內心深處,都曾有過隱隱的期待,知道這件事遲早會發生。

白浩廷微微歎息了,過去曾有女孩主動對他獻吻,但他總是無動於衷,直到如今他才明白,他的命運就是要等到她出現,才能擁有初吻、擁抱初戀。

所有的爭吵已隨風飄散,在這太過浪漫的月光之夜,除了相愛之外,都是浪費青春。

幾分鐘後,兩人稍微分開來,她的臉蛋已經燒紅,怯怯地問:「你……你幹嘛親我?」

「我……我想親就親囉!」他暗自覺得好笑,她害羞的模樣真不像她,卻又顯得可愛極了,畢竟她也是個女孩子。

「哼!」她當然不滿意這答案,「你以為我習慣隨便讓人家親的啊?」

「那你說,你為什麼要乖乖的讓我親呢?」他有把握,這絕對不是他一個人的錯覺,兩人之間確實存有特別的情愫。

她被追問得吞吞吐吐,「那是因為……因為……我呆住了嘛!」

他才不信這鬼話呢!伸手握住她的肩膀,「真的嗎?那再來一次。」

看他低頭湊近,她慌忙的躲到一邊去,「誰要給你親了?你討厭!」

「你討厭我?可我偏偏喜歡你!」他豁出去了,就算她真的討厭他,也不會讓他改變心意,反正他愛都愛了,沒什麼好後悔的。

這直截了當的表白,讓她再次啞口無言,誰想得到這外表溫和的男人,說起情話來卻是如此火熱?而誰又想得到她平常直截了當,談起戀愛卻結結巴巴的?

他的額頭抵著她的額頭,直直逼問,「你說,你對我是什麼感覺?」

「我……我不知道啦!」她不敢看他,她怕自己會變成另一個人,她從小到大都不曾這麼虛弱過,她好像生病了!

他笑了笑,「不說?那我要繼續逼問喔!」

「你……」她才抬起頭,又得承受他纏綿的吻。

什麼都不用說了,心靈自有交流的方式,雨藍那套理論獲得了最好的證明。

夏夜晚風,月光海灘,正是談情說愛的大好時光,這一次,良辰美景終於不再白費,又有一對情侶在天地的祝福中誕生了。

  ※      ※      ※

定情後的第二天,總是特別讓人尷尬又害羞,初戀不久的雨藍立刻就體會到了,從單身變成情侶的感覺還真是不自在呀!

一整夜翻來覆去,她已經因為失眠而心情欠佳,卻沒想到一大清早,白浩廷就自動開車來到趙家,雨藍剛好打開門,嚇了一跳往後退,「你……你來做啥?」

他的態度倒是很自然,走上前牽起她的手,「我陪你去工作。」

「那位溫柔高貴的小姐呢?」說真的,她還是很介意,誰教她是麻雀,人家是鳳凰,女人的嫉妒心總是重了點。

他眨眨眼,像是壓根沒想到這號人物,「我叫她走了。」

聽到他這麼乾脆的回答,她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雖然心中暗暗高興,但她也是有那麼一點點少女矜持的。

「你怎麼不說話?」他忍不住摸摸她的臉,感覺她逐步高升的體溫。

「我……我不知道要說什麼嘛!」沒想到她也會撒嬌,這實在是……爽快呀!

濃情時刻,兩人默默凝視,不用言語也能意會,他們正進行著心靈的交流。

就在這甜蜜的辰光,剛滿十八歲的趙可威沖出門來,指著白浩廷大喊,「姊,這是你男朋友啊?昨天你脖子上面的草莓就是他種的囉?」

喧鬧才沒幾秒鐘,趙家老三也跟著跑出來了,那張酷似的臉孔讓白浩廷稍微一愣,原來這對兄弟是雙胞胎。

「是個帥哥耶!真不可思議。」趙可揚吹了吹口哨,「姊,你是怎麼倒追人家的?是不是把他灌醉了又侵犯他啊?」

「你們這兩個該死的傢伙,我以你們為恥!」雨藍身為大姊頭,當場使出致命連環踢,兩個弟弟只能哀嚎不已。

聽到門口的叫嚷聲,趙柏宏和邱舒眉走出屋子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們世代都住在屏東,以務農為業,最近洋蔥剛收成,夫妻倆忙得不得了,根本沒注意到雨藍常常晚歸,原來是因為春天來啦!

「爸、媽,你們快去種田,這裡沒你們的事。」雨藍正想把父母推到一旁,白浩廷卻搶先一步介紹自己。

「伯父、伯母你們好,我姓白,叫白浩廷。」他一邊自我介紹!一邊拿出名片,「我在一家電腦公司上班,現在來恆春度假,我是真心對待雨藍的,希望你們能答應讓我和雨藍交往。」

第一次看到女兒的對象出現,趙柏宏和邱舒眉都喜出望外,有這麼一個好男人看上她,真是祖上積德、菩薩保佑啊!

趙柏宏雙手接過名片,但他大字認不得半個,連忙叫老二趙可威幫他看看。

「聯基電腦公司……總經理白浩廷……」趙可威吹了吹口哨,「哇——是總經理耶!」

除了趙家兩老和兩個弟弟都嚇著了,雨藍更是不敢置信,「你當初……明明說只是……跟電腦有關的事,你……你根本沒說你是總經理呀!」

「那是一家小公司,規模不大,你們別這麼緊張。」白浩廷心想,還是別說出自己是創始人之一,否則引起的風波可能會更大。

不管怎麼說,趙柏宏和邱舒眉都大感欣慰,這年輕人做的頭路挺優的,又長得一表人才、文質彬彬,這番好事要是能完成,他們可得沿路放鞭炮慶祝才行。

「咳!」趙柏宏咳嗽一聲,轉向白浩廷說:「我們家雨藍個性比較直,可能有時候會讓人受不了,但她心地善良、做人誠實,就拜託你好好照顧她了。」

「雨藍,難得有這緣分,你對浩廷要溫柔點,別老是凶巴巴的,不然,到時被休掉的話,你就沒望了。」邱舒眉總覺得自己沒教好女兒,才會害她到二十二歲都沒交男朋友,如今當然是希望女兒盡力把握囉!

雨藍急得滿臉通紅,「爸!媽!我又不是要出嫁了,你們在說什麼啊?」

不料,白浩廷卻鞠躬道:「請伯父和伯母放心,我一定會珍惜兩藍的。」

「誰教你陪他們瞎鬧的?要玩你們自己去玩,我可不奉陪,哼!」雨藍臉紅到都快冒煙了,轉身就跑向吉普車。

「抱歉,我先走了。雨藍,你等等我!」白浩廷自然跑步跟上,好說歹說的勸她消消氣。

事情發展到這地步,趙柏宏轉向老婆嘀咕道:「以後雨藍不管多晚回來,就算在外過夜,你都別打手機給她,知道嗎?」

「我懂你的意思,讓他們有機會生米煮成熟飯,對吧?」

「這種機會大概一百年只會有一次,要是錯過了,就再也等不到了,為了女兒的幸福著想,我們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但願那天早點來到,我得去給菩薩多上香,祈求我們雨藍有個好姻緣。」

眼看大局已定,趙可威和趙可揚都為之搖頭,「可憐的姊夫,他大概不知道老姊會踢棉被,又會咬人!以後他可有得受了。」

「管他呢!先把老姊嫁掉再說!反正貨既售出,概不退回,哈哈哈——」

正當趙家一家歡慶時,在公路上飆馳的吉普車裡,雨藍猛踩油門,沒好氣的說:「你幹嘛突然跑來?把我家搞得雞飛狗跳,你就開心啦?」

「我是你的男朋友,這麼做有什麼不對嗎?」他真喜歡她這模樣,又嬌羞、又生氣,美麗得讓人受不了。

她立刻回嘴,「誰說你是我男朋友?我哪時候承認過了?」

「還不承認?要我用刑嗎?」他湊近了她耳邊,偷香的意圖非常明顯。

雨藍差點把車子開進海裡,「你不想活啦?我可不想陪你一起死!」

「如果沒有你的愛,那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說話別那麼噁心,我會起雞皮疙瘩的!」她全身酥酥麻麻的,說不出是怎樣的感受,生平第一次戀愛,真教人不習慣。

「我就偏要說,我愛你,我好愛好愛你,我要一輩子都這麼愛著你!」

沒想到這傢伙平常都不說話,一談起戀愛來卻滔滔不絕,雨藍有種誤上賊船的領悟,這下恐怕是很難享受清靜了。

「昨天晚上你是什麼時候睡著的?我一直睡不著,一直想著你,想著我們接吻的時候,你微微顫抖的樣子好可愛。」

「白浩廷!」終於,她把車停在路邊,伸起雙手就要教訓他。

然而,當她一轉身,他卻緊緊地將她擁抱,深深把她吻住。剛剛還是惹人生氣的雙唇,此刻卻變得惹人憐愛,雖是同樣的一雙嘴,用來接吻比用來說話要好多了。

一旁經過的車輛都對他們行注目禮,甚至有人吹口哨、按喇叭,來自北方的遊客們見狀,更加確定——恆春確實是個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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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31 02:50:17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偏偏喜歡你

有你在的時候,時時都有快樂,分分充滿陽光,你就是我,生命中最火熱的太陽。

當白易涵和林芷吟從四重溪回到墾丁時,沒想到世界已經變了個樣,完全不是當初他們預期的那樣。

午餐時刻,鐵制風扇吹呀吹的,桌上擺著鄉村濃湯、炸洋蔥圈、手工制被薩和四杯清涼果汁,這是Amy's  Cusina,墾丁路上的一家披薩餐廳。

也就是在這裡,白浩廷正式向父母介紹,「爸、媽,這是我女朋友,趙雨藍。」

「呃……你們好。」雨藍亂不自在的,都是浩廷害她的,說什麼醜媳婦總要見公婆,她還特地穿出唯一的裙子,路上還差點摔成跛腳。

「好好……」白易涵乾笑著,因為他老婆的臉冷得要命。

「爸、媽,你們去四重溪好玩嗎?」

「好玩、好玩……」白易涵還是笑臉以對,暗想著不知老婆何時會火山爆發?

一頓飯吃得僵硬沉默,直到嚴玉伶出現才有轉機,她是應雨藍的要求而來的,一出場就滿面春風,「這兩個孩子很相配,不是嗎?」

「謝謝阿姨。」白浩廷站起身為她拉開椅子。

白易涵和林芷吟把這一幕看在眼裡,浩廷的表現比起剛來的時候,是變得溫和有禮多了,但這變化的原因竟然是為了一個野丫頭……

嚴格說起來,雨藍的長相不錯,但她染成一頭紅髮,五官又那麼深刻,看起來簡直像個菲律賓新娘,他們白家怎麼能容忍這種媳婦?

嚴玉伶沒發覺到氣氛不對,還侃侃而談,「他們兩人會認識,可說是我一手促成的呢!到時候要請吃喜酒,可一定要找我當媒人喔!」

「是嗎?」林芷吟微微一笑,嘴角幾乎抽筋。她當初只拜託嚴玉伶照顧兒子,可沒要求牽紅線啊!

嚴玉伶繼續道:「有緣千裡來相會,從北到南的距離都不算遠,我也沒想到他們進展得這麼順利,一切都是注定得好好的。」

有嚴阿姨在場,情況就顯得自然多了,但兩藍還是僵硬得要命,繃得連胃都快抽筋了,只好使出三十六計——先溜為妙。

「對不起,我還有事情,我想先走一步。」

白浩廷聞言,皺起眉頭,「你還有什麼事?我怎麼沒聽你說?」

「哎呀——我要陪嚴阿姨去血拚嘛!你就多陪陪伯父、伯母,好不好?」雨藍摸清了他的脾氣,就像對孩子說話似的哄勸著。

「晚上記得打電話給我。」白浩廷撇撇嘴,勉強放過她。

「你們慢慢聊,我們先走囉!」嚴玉伶看出雨藍的不自在,很合作的和雨藍先離開,留下白家三人面對面。

空氣變得很安靜,安靜得發冷,白易涵不知該從何開口,「浩廷……」

「爸、媽,你們有什麼話,想說就說吧!!」白浩廷心裡有數,他的父母親似乎頗有意見。

「這女孩看起來個性很開朗,可是……」白易涵還在猶豫,林芷吟就直接問道:「可是她的學歷和家境呢?我看都不是很好的樣子。」

白浩廷想都沒想過這些問題,斷然回答,「我喜歡的是她的人,又不是她念過的書,更不是她家有幾塊地、有幾楝房子。」

「你先別這麼激動。」白易涵提出另外的考量,「為什麼不考慮潔如?她有教養、有氣質,又跟我們家門當戶對,不是最好的人選嗎?」

白浩廷立刻回答,「我對她毫無感情,並不是彼此條件相當就能在一起的,這你們難道不懂嗎?」

「那你也用不著找一個野丫頭吧!」林芷吟光看到雨藍那頭紅髮就受不了。

「媽,你別以貌取人,雨藍她心地善良、積極樂觀,她帶給我快樂,你們不是希望我快樂嗎?」

林芷吟哼了一聲,「相愛容易相處難,爸媽都是過來人,你想想看,以後你要如何向親朋好友介紹?她念過大學嗎?你可是個博士呢!」

白浩廷被逼得忍無可忍,「博士又怎麼樣?一樣會得憂鬱症!」

兒子這話讓做父母的都呆住了,白易涵遲疑地問:「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在我們南下度假的前一天,我就聽到你們的談話了。」

「只要你不說出來,又有誰會知道?」林芷吟壓低了聲音,唯恐別人會聽到,「你好好吃藥就沒事了,你還是有大好前程,別作這麼衝動的決定。」

「芷吟,別說了。」白易涵向妻子示意,還是先忍耐下來吧!

「爸、媽,不管你們怎麼想,總之,我對雨藍是真心的,希望你們能認同我的選擇,不要讓我為難。」話一說完,浩廷就起身離開,決定找雨藍去。

熱鬧的墾丁大街上,林立著各種服飾店、租車店、小攤販、餐廳和Pub,其中一家「棋盤角」是雨藍最喜愛的,也就是在這裡,白浩廷找到了她。

越過人群、穿過喧嘩,他早已滿頭大汗,心頭卻是寧靜滿足的,因為他找到了生命中的天使,他知道自己將得到救贖。

當他從背後拍上她的肩膀,她一回頭就睜大眼,「你怎麼了?剛去游泳啊?」

瞧他汗如雨下的,她掏出面紙為他擦汗。

他喘了好幾口氣,忽然緊緊地將她擁抱住,店裡的客人都盯著他們看,有點羨慕,也有點縱容!畢竟墾丁是屬於歡樂和愛情的聖地。

雨藍推不動他,只能在他耳畔低語,「你瘋啦?我還不夠出名是不是?」

「我只是想抱抱你,我好像很久沒見到你了。」

「傻瓜,才分開不到十分鐘呢,」她無奈的摸摸他的臉龐,又想起了更重要的問題,「你怎麼會在這兒?你爸媽呢?」

「他們還要去別的地方玩,我就先走了。」

「這樣啊——」雨藍眉頭一皺,怯生生的問:「那他們有沒有說什麼?我是說……他們對我有意見嗎?」

他不願在她臉上看到憂愁,只想看到她的笑容,因此他回答道:「哪有什麼意見?當然是舉雙手贊成啦!我這麼有眼光,他們對我信心滿滿。」

「真的?太好了!」她的眉頭終於舒展了,心頭也鬆了一口氣。

「來,我們挑件情侶裝,我要跟你穿同樣的T恤。」以前他總覺得那是一件愚蠢的事,但情侶們本來就有愚蠢的權利。

「不要啦!你挑的那件好呆,我挑的這件才好看!」

小倆口又嬉鬧起來,有如陽光從烏雲中露臉,當天空那麼大、海水那麼藍、樹葉那麼綠的時候,除了幸福,實在不需要有其他感覺。

  ※      ※      ※

第二天,白易涵和林芷吟就離開了恆春,他們決定以退為進,找救兵來就對了。

因此,白浩廷的假期繼續下去,才四月底,天氣卻熱得有如酷暑,除了讓人火氣大、脾氣壞,更讓戀愛中的人蠢蠢欲動。

白浩廷常常看著雨藍發呆,甚至滴下了口水都沒發現。

在這悠閒的周日,雨藍正忙著給愛車洗澡,一轉身,就被他那銼樣給逗得大笑不已。「喂!你有沒有搞錯?你是狗啊?」

他擦擦嘴角,沒說什麼,依舊死盯著她的白色T恤。T恤早就被水淋濕,變得近乎透明,那呼之欲出的性感,更是讓他垂涎欲滴。

「看什麼看?沒看過美女啊?」雨藍有點害羞起來,瞧他那雙眼都快著火了。

「給我!」他從她手中拿過水管,卻不是要洗車,而是要沖掉他那該死的慾望;但即使從頭到腳都清涼暢快了,在他體內的某處還是燒燙如火。

看他全身變得濕透,她眨眨眼,不解的問:「你曬昏頭啦?」

「比那更糟糕。」他一把抱住她,不由分說的就吻住她的唇。

水管掉到地上,水流了一地,慾望卻有如太陽將之蒸發,從柏油路上隱隱冒出白煙,彷彿大地就要融化、火山就要爆發。

她是半濕的,他是全濕的,擁抱在一起的體溫卻逐漸升高,盡管海風翻飛波浪,某些濃烈的糾纏就是無法化開。

當他終於放開她,是因為有機車聲接近,他不得不替她留點顏面。

她摸摸他的臉,還是燙得嚇人,「你最近怪怪的,到底怎麼了?」

「我……我沒事。」教他如何啟齒?他正為她瘋狂啊!

趙可威和趙可揚剛好騎車回來,遠遠的就看到了這一幕,兩個大男孩又眨眼、又擠眉的賊笑道:「我從來沒看過老姊這麼像女人,竟然臉紅了耶!」

「老姊、姊夫,拜託你們不要當眾演出,我們這種寂寞少年是很可憐的耶!」

「太久沒打你們,都忘了你們有多欠打了!」雨藍將手中的毛巾和刷子一甩,準確地命中兩個弟弟的臉。

他們姊弟三人玩得不亦樂乎,白浩廷則站在一旁看著,暗自發誓要永遠保護她的笑容,他們才剛開始交往,他不能要得太快、愛得太強。

  ※      ※      ※

夏夜,兩人來到鵝鸞鼻公園散步,燈塔的光束來回照射,涼爽的海風透人心脾。

他們拿著手電筒照路,沿著海濱棧道而行,一路上穿梭在珊瑚礁岩塊中,到處都有窄路或狹洞,有的地方還被稱為「冤家路」、「非非洞」、「幽谷」、「親吻石」。

「小心點,你人長得太高!在這裡是很吃虧的。」雨藍連聲叮嚀著,但白浩廷還是撞到了腦袋。

「哎喲!」他輕叫一聲疼。

「說你傻還真是傻,坐下來吧!」雨藍拉他坐到大石上,洶湧的海潮就在他們腳下。

白浩廷咳嗽一聲,稍微調整自己的姿勢,免得自己被自己「卡」到。天曉得這是怎麼回事,這幾天來,他一直興奮得像個青春期的少年。

四周寂靜無聲,只有遠處幾對情侶的低語,在如此美好的夜晚,不談情說愛還能做什麼呢?然而,在他們這對初戀男女之間,似乎很難有那樣羅曼蒂克的氣氛。

雨藍關了手電筒,一開口就是最直接的問題,「喂!你是不是很想要我啊?」

「咳!」他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有這麼明顯嗎?」

聽他毫不掩飾的回答,她稍稍臉紅,幸好在夜色中看不出來。「當然囉!你的眼睛好像要把我吞下去一樣,我每次都被你看得好不自在。」

他輕輕抱住她,貼在她耳邊說:「對不起,我想……我可能是熱昏頭了,這幾天我常夢到你,而且都是一些很限制級的內容……」

長到這麼大,這還是她第一次交男朋友,雖然對象呆了點、笨了些,卻可愛得要命,聽他誠實的說出內心想法,她不由得浮現出一股暖暖溫柔。

「其實,如果是你的話……我願意……」

「真的?我們會不會進展得太快了?」他們才認識不到一個月呢!

「是啊!好像在坐雲霄飛車,忽高忽低,停都停不下來。」不知為何,她總有一種想抓住此刻的衝動,她怕一切太美麗而無法長久,與其那樣,還不如及時相愛吧!

「雖然時間很短,可我是真心愛你的。」他從未如此心動過,他相信這就是他一輩子的愛,再也不用追尋、不用等待,她就在他身旁。

雨藍捏捏他的臉頰,「我又沒說你不是真心的,我只覺得好奇妙,我們竟然戀愛了,好不可思議喔!」

「我也這麼覺得。」他有無限的感觸,「當初我來到恆春時,本來是想結束自己的生命,沒想到卻開始了新的人生。」

浪花一波一波湧來,似乎有什麼話想要訴說,於是,雨藍專注的傾聽著,直到她聽見自己心裡的聲音——珍惜今宵,把握此刻。

是的,這樣的夜晚、這樣的心情,都是獨一無二、無法重現的,他們能在青春的日子相逢,能在相逢之後相愛,豈不是生命的奇跡?

「喂……我們回飯店去吧!」

暗夜中,他仍看得出她眼光迷離,透露著誘惑的訊息,這讓他舌頭都打結了。

「你是說……我們要……要做?」

「哎喲!你就別問了,真討厭!」雨藍站起來,敏捷的跳上步道。

他立刻快跑跟上,從背後抱住她,承諾道:「我會珍惜你的,我一定會!」

兩人不言不語地走在灑滿月光的小徑上,交握的雙手好熱好熱,期待的心跳好快好快,一切都只能意會,不能言傳。

回程的路上,雨藍突然想到一件事,「喂——我從來沒做過這件事耶!」

「其實……我也沒有。」他從小就只知道念書,對女生又沒啥興趣,就算有人投懷送抱,都不知接受,所以才耗到二十六歲還是處男一名。

「蝦米——」她做出萬分惶恐的表情,「這麼說來,我們兩個都是新手上路?

這怎麼行,應該要有老手帶路才對啊!」

「難道你要先跟別的男人做做看,還是要我去找有經驗的女人?」

這建議太差勁,她立刻嘟起嘴,「我才不要呢!」

「我也不要!」他的第一次,當然要獻給心愛的人。

「那樣的話……」

「我們就試試看囉?」

她點點頭,又警告道:「你可要溫柔一點喔!」

他卻顯得小生怕怕,「拜託,你不要對我太粗暴就好了。」

兩人繼續抬槓下去,你一言我一語的,直到道路的盡頭、直到天涯海角。

  ※      ※      ※

既然決定了要做這件人生大事,首先,他們必須弄到保險套,而且不只是一個,最好是一整盒,誰曉得他們初嘗禁果滋味,會不會立刻就上癮呢?

「喂!你是男人,你去買呀!」

「這裡你比較熟,你去啦!」

「就是到處都有熟人才糟糕啊!要是風聲傳出去的話,我趙雨藍還要不要做人啊?」雨藍急得猛跺腳,每一腳都踩在他的腳上。

「好嘛好嘛……」白浩廷不得不妥協,畢竟她是女孩子,他應該要保護她的名譽。

「還敢不情不願的?小心我休了你!」她在他腦後拍上一掌,惡狠狠的威脅。

「好痛!」他嘟起嘴,表情無辜的問:「要是腦震蕩失去記憶怎麼辦?」

她雙手折得嘎啦嘎啦響,像個江湖大姊頭似的說:「那我就再賞你一掌,讓你連上輩子的事情都記起來,行了吧?」

「是——有請女王稍等片刻。」他深吸口氣,大步走向便利商店。

「叮噹!」自動門一開啟,店員就恭迎道:「歡迎光臨!」

白浩廷勉強笑了一笑,假裝若無其事的瀏覽一番,摸摸這瓶飲料、翻翻那本雜志,最後趁店裡只剩下自己一個客人時,飛快抓起兩盒保險套沖到櫃台結帳。

「總共是三百二十塊,謝謝惠顧!」店員服務親切、笑容可掬,在白浩廷看來卻是笑得相當詭異,誰教他自己心裡毛毛的呢?

生命中有許多個第一次,買保險套也是其中之一,總之,到手了就好!白浩廷將保險套放進褲袋裡,有點鼓起來,但又不會太明顯。

走出商店,他笑著對雨藍揮手,「我買到了!」

「真的?你好棒喔!」雨藍伸手抱住他,賞給他一個獎勵的吻。

就在兩人相擁之際,一位阿伯走過,拍拍白浩廷的肩膀,「少年仔,你的東西掉了。」

糗了!一時不注意,保險套竟從口袋掉了出來,白浩廷連忙蹲下去撿,一張臉早已紅透,至於雨藍則轉過身去,假裝自己不認識他。

等到那位好心的老伯離開了,他們兩人互看一眼,才忍不住大笑起來。

趙雨藍二十二歲,白浩廷二十六歲,地點在墾丁路上7-11店門口,兩人看看手表,時間是五月四日,晚上十一點三十八分,多麼難忘的一刻呀!

  ※      ※      ※

十分鐘後,凱撒飯店的豪華套房裡,正上演著一出爆笑浪漫劇。

「這樣戴對嗎?」

「好像不太對勁,再換一個好了。」

盡管冷氣清涼,兩人卻急得滿頭大汗,試到第三個保險套終告成功。

「行了行了,我們辦到了!」白浩廷忍不住要為自己歡呼。

「可是……你戴著那玩意好愚蠢,還是粉紅色的,還有水果香味。」雨藍指著他哈哈大笑,連眼淚都笑出來了。

他雙手擦腰,看到鏡裡的自己也覺得可笑。「你還笑,這不都是為了保護你?

「不然不要戴好了,我們來生個小寶寶!」

「別過來,你討厭啦!」她逃開了去,卻跳到床上,欲迎還拒。

他早已全身赤裸,她卻還穿著衣服,這當然不公平,他得扳回一城才行,但最大的問題是,他從沒脫過女人的衣服,這挑戰可大了。

「別動,我要把你剝光!」在玩鬧之中,他總算脫掉了她的T恤和短褲,發現她穿著一套淡紫色的內衣褲,難道她是為他而穿的嗎?真是個可愛的傢伙!「這好復雜,要從哪裡解開?」他根本沒個頭緒。

「自己猜!」她故意刁難著,「我才不告訴你。」

他早該知道她有多調皮,無奈之餘,只好自己摸索,卻也在這碰觸中燃起更多的火苗,延燒得兩人呼吸困難、心跳百倍。

好不容易兩人裸程相對、肌膚相貼,才展開這場歡愛的遊戲:親吻、撫摸、探索、挑逗,盡管他們從未學過,卻做得自然而然,只要用心,就能溫柔的取悅對方。

終於,她忍不住低吟,「喂!你親夠了沒?會癢耶……」

他一抬頭,發現她身上處處都有他的吻痕,深深淺淺的有如紅色花瓣。他舔了舔嘴角,不太好意思的說:「抱歉……我覺得你好好吃喔!」

「大色狼!」她打了他一下,卻笑得好甜。

不久後,他們開始這樣的對話,「是這裡嗎?」

「不對啦!要往後面一點。」

「哦!我找到了,沒錯吧?」

原來,男人和女人之間就是這樣,有脆弱,也有堅強;要獲得,也要付出。天造地設一樣的契合,就在他們的歎息中達成了。

「你感覺到了嗎?我們在一起了。」他猛喘著氣,更強有力的將她抱緊。

她貼在他肩上,低低嗚咽,「好奇怪,我說不出是什麼感覺……」

「沒關係,我們先適應看看。」他滿心憐惜,細碎的吻紛落在她的臉上。

彼此歸屬的感受太美妙,直到他的衝動就快爆炸,才皺著眉問:「雨藍,我……可不可以動一下?」

她舔過他胸前的汗水,「那你……輕輕的、慢慢的……」

他照著她的指示動作,然後她不說話了,這時,不再需要言語。

結合的律動就有如海浪,一波波將她席卷,雖然是在室內,但她相信自己聽到了大海、聽到了夜風,還聽到了他的心情,那都是在說著同一個字——

愛……

  ※      ※      ※

凌晨時分,陽光正待露臉,他們卻才剛要入睡,縱情恣愛了一整夜,剩下的是淡淡的睏意和暖暖的滿足。

白浩延伸出手臂,讓他的小情人躺在懷裡,望著她安詳的睡臉,輕輕喊了那美麗的名字,「雨藍。」

「嗯……」她的聲音慵懶,像只剛吃飽的小貓。

「你……你……」他遲疑了好久,終於鼓起勇氣,「你嫁給我好不好?」

她眨眨大眼,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沒有被求婚的經驗,這太突然,也太強烈了。

「雖然我不是那種運動型的男生,不太樂觀開朗,更不風趣活潑,而且還有憂鬱症。」他撫著她的小臉,描畫過她的五官曲線,「但是……我愛你,我第一次有這種感覺,我想要每天都和你在一起。」

雨藍翻過身去,肩膀微微顫抖,就快承受不了這情緒了。

他立刻被嚇著了,抱住她問:「你怎麼了?」

她笑著擦去淚水,「我也不知道……覺得自己好幸福,然後就好想哭喔……」

「傻瓜!你這樣我也要哭了……」他的心靈可比她脆弱多了,淚腺也挺發達的。

她連忙搖頭,「不,你不要哭,你應該笑的,你笑起來很好看。」

「你才好看呢!你一笑起來,全世界都變亮了。」

「那我們都別哭了,就笑吧!」她在他額上一吻,「好奇怪,你不是我喜歡的那一型!我也不是你喜歡的那一種,可是我們卻愛上了彼此。」

「緣分吧!就像你當初說的,我們是注定要相逢的。」

「我好想對誰說聲謝謝……因為我愛你,而且你也愛我,這實在是個奇跡。」

她抬起頭,有點害羞的說:「我甚至想跪下來,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傻?」

「我們都一樣傻。」他拉起她的手,兩人一起走到落地窗前。

打開窗,微風送進清新和花香,天邊曙光乍現,灰暗逐漸轉亮,大尖山聳然而立,鳥啼蟲鳴不絕於耳,全世界都在熱切的迎接這嶄新的一天。

「我們就謝謝老天爺吧!」他先跪下雙膝,合起雙掌。

「嗯!」她也跟著照做,閉上雙眼傾聽這一切。

聽著海潮、迎著晨風,他們一起許下了愛的諾言。

「我白浩廷,感謝老天賜給我這份恩典,我一輩子都會愛著趙雨藍以作為回報。」

「我趙雨藍,不知道做了什麼好事!能有這麼好的結果,我發誓要珍惜、要感恩,絕對不要忘記今天的幸福。」

以日出為證、以天地為誓,無論未來要走向何方,他們將繼續相愛,一起度過歲歲年年、朝朝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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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發表於 2010-3-31 02:50:5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夢

似乎是,一片好長好長的夢,幽幽的看不盡頭,勉強睜開眼,以為會看到熟悉的人事物,卻只發現孤獨與寂寞。

上午十一點,雨藍終於睜開眼,發現身旁的男人仍然熟睡。

多可愛的一張臉,她輕輕撫過他的每處線條,內心湧現好多好多溫柔,她希望記住這一刻,深深切切的記住,永遠都不要被時間的河流沖淡。

終於,她下床穿衣,留下一張紙條——

我先回家去,下午三點來找你。

悄悄走出房間,她像個剛偷走寶物的小偷,有種喜不自勝的雀躍感。

坐上吉普車,如同往常般開在寬廣的路上,海風還是那樣親熱的吻著她,今天和昨天並沒有任何不同,她卻已經不是原本的她了。

她是不完整的,因為她將自己的一部分獻給了他,但她同時也是完整的,因為他也將自己的一部分獻給了她。

當雨藍回到家,家裡空空的沒人在,幸好如此,否則,她可能會不知該如何面對,雖然她不是第一次在外過夜,卻還是第一次和情人過夜。

她走進浴室,先徹底的洗了個澡,發現自己身上有許多吻痕,那都是愛的印記。

半小時後,她圍著浴巾打開衣櫥,換上她僅有的一件洋裝,當初之所以會買下它,是因為在那藍色的棉布上,綴有白色的雲朵,這絕妙的組合讓她無法拒絕。

看看鏡裡的自己,紅髮依舊、雀斑依舊、靈動的眼神也依舊,卻又似乎有些不一樣的地方,畢竟不久前,她才從女孩變成女人。

走到屋外,她沿著小徑來到沙灘上,選了一處涼爽樹蔭坐下,這時她需要獨處、需要吹吹風,讓心中澎湃的情感平靜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的銀色手機響了,「叮鈴鈴……叮鈴鈴……」

一接起,她就聽到情人的聲音,「我好想你。」

「不會吧?才分開沒多久而已。」她拿他真沒辦法。

「醒來的時候發現你走了,我好寂寞。」白浩廷那低低的嗓音,根本就是在撒嬌。

她覺得自己像個老媽,面對著一個欠人教訓的小孩。「傻瓜,我等會兒就過去找你,你先洗個澡,叫點東西吃。」

他終於要到了糖果,興奮地道:「嗯!那你要快點來喔!」

掛上電話,雨藍再次呼吸清涼的空氣,告訴自己這就是戀愛了、這就是投降了,她對自己投降,也對命運投降,她真的愛上了一個傻氣十足的男人。

  ※      ※      ※

二十分鐘後,雨藍開車來到凱撒飯店,大步走向情人的房間,路過大廳時,嚴玉伶正要向她打招呼,告訴她說浩廷的爸媽也來了。

但嚴玉伶想了想還是作罷,因為雨藍的臉上彷彿寫著——戀愛中,請勿打擾,那就讓他們好好的戀愛去吧!

沒多久,雨藍走到豪華套房前,俐落的敲了兩聲門,「叩叩!」不知道那傻子在做什麼?她心底甜甜的等待著。

「誰啊?」開門的人竟然是宮潔如,而且只穿著一件白色浴袍,萬分溫柔的說:「趙小姐,你找浩廷嗎?他還在洗澡耶!」

宇宙在一瞬間崩潰,眼前只剩一片昏黑,雨藍接連倒退兩步,幾乎找不到聲音,「不,我敲錯門了……」

「你臉色不大好,沒事吧?」宮潔如眨著大眼,又擔心、又溫柔的問。

「沒事,當然沒事……」雨藍用力擠出話來,盡管她覺得自己就要窒息,卻不願在這女人面前示弱,哪怕只有一點點也不願。

「那就好。」宮潔如露出最甜的笑,「謝謝你一直照顧浩廷,不過,現在我請了長假來陪他,以後就不用麻煩你了。」

「OK!我知道了……」雨藍轉過身,邁出僵硬的第一步,隨即用力奔跑起來。

她必須離開,她必須離開這骯髒的、無恥的、傷人的地方,她什麼都不要感覺、什麼都不要知道,她只想完全消失。

忽然看見雨藍跑過大廳,嚴玉伶在櫃台後喊著:「雨藍,你怎麼了?」

雨藍沒有回答,只是死命跑出凱撒飯店,藍天還是那麼藍、大海還是那麼大,她卻已經不是她了。有誰能告訴她,為何地球還在轉動、為何鳥兒還在歌唱?難道他們都不知道這是世界末日嗎?

  ※      ※      ※

在這同時,白浩廷換過衣服走出浴室,原本以為雨藍應該快到了,卻赫然發現宮潔如在房裡,他立刻瞪大眼睛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不歡迎我嗎?」宮潔如微微打開浴衣,露出白嫩的肩膀。

他絲毫不為所動,「這到底怎麼回事?誰讓你進來的?」

「你別問那麼多了,反正……我是你的……隨便你想怎樣都可以。」她伸出雙手擁住他,就不信她的魅力比不上那個紅毛丫頭。

「我對你沒興趣,請你牢牢記住,不要再做這種蠢事。」白浩廷堅定的推開她,心頭浮上不祥的念頭,「剛才有人來敲門嗎?是不是有人看到你在我房裡?」

如此的羞辱太過分,促使宮潔如故意裝迷糊,反正她也沒什麼好損失的了。

「好像有,又好像沒有,我得了暫時性失憶症耶!」

「該死!一定出事了!」他推開房門,飛快地跑到大廳,內心不斷向上天祈禱,希望雨藍不會看到什麼不該看的畫面。

嚴玉伶正覺得納悶,走上前問:「浩廷,你跟雨藍吵架了嗎?剛才她看起來好像很難過的樣子,我叫她也不應,就跑到外面去了。」

「糟糕!」白浩廷不願想像那最惡劣的情況,「我去找她!」

一出大門,他看到雨藍站在前方不遠處,那背影微微顫抖,正是無聲的哭泣、安靜的爆發。

「雨藍,你聽我說!」他必須力挽狂瀾,他必須將劇本改寫!

聽到身後的呼喊,雨藍拔腿就跑,用盡所有力氣,哪怕她根本就沒力氣了,她還有最後一口氣、最後一點自尊!她不要在他面前哭,她不要讓他看到她心碎!

如果可能,她真希望就此隨風消失、就此跳進海洋的懷抱,只要能忘記她曾看過的醜惡、忘記她曾瘋狂的愛過!

或許老天真的聽到了她的願望,就在那人來人往的墾丁路上,一台飆馳的黑色跑車來不及減速,即使駕駛者猛踩煞車,還是避免不了悲劇的發生,終於撞上了那位身穿藍色洋裝的天使。

「雨藍——」

這淒厲的呼喚久久回蕩在空中,彷彿粉碎的玻璃,再也復原不了……

  ※      ※      ※

這是哪兒?好黑好暗,她是不是在深海中潛水?但她怎麼沒帶著氧氣筒呢?奇怪的是,她並不覺得痛苦,反而能放任自己隨波逐流,就此流浪在無邊的藍色汪洋中。

令她困擾的是,有個哀傷的聲音忽遠忽近,不斷的在她耳邊吶喊,雨藍!雨藍!那是誰的名字?會是她的名字嗎?多好聽的名字啊……

彷彿過了好幾個世紀,當她終於有力量眨眼,讓這世界逐漸進入視線時,她看到了白白的牆壁、亮亮的燈光,還有好多人站在她身旁,以一種近乎絕望的表情看著她。

趙柏宏和邱舒眉一看到寶貝女兒醒來,忍不住喜極而泣,頻頻問道:「雨藍,你要不要緊?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趙可威和趙可揚兩兄弟也都哇哇大哭,「老姊!你快把我們嚇死了。」

至於白浩廷,他直挺挺站在床角,拚命忍住欣喜的淚水。

然而,面對這些關懷她、擔心她的人,她只能以破碎的聲音問:「你們……是誰呀?我……我又是誰?我怎麼會在這裡?」

「啥,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難道說……」趙可威才一開口,趙可揚就接著說下去,「老姊該不會是喪失記憶了吧?」

白浩廷睜大眼睛,定定的望著他心愛的人,突然有種世界即將崩壞的預感。

「不可能的!雨藍,我們是你的爸媽呀!」

「老姊,你別鬧了,這一點都不好笑。」

家屬們情緒激動,病房裡噪音過度,盡責的護士不得不出面干涉,「你們先出去,讓病人好好休息。」

「我們要問清楚,雨藍不會忘了我們的,這怎麼可以?!」

不管他們如何抗議,所有的人還是都被推出病房!在震驚惶恐之餘,轉了方向衝到診療室,他們需要立刻得到解答。

醫生正在研究腦部X光片,加上家屬們詳細的說明,他很快就作出了結論。

「失憶症?!」趙柏宏和邱舒眉同時驚喊,像是從來沒聽過這個名詞。

「沒錯。」說話的歐建升是一位腦科權威醫生,冷靜地解釋道:「病人的腦部受到劇烈撞擊,造成腦中記憶區的損害,可能會失去片段或大量記憶。」

白浩廷站在一旁,咬緊下唇,命令自己不能在此刻發作,盡管他憤怒、他懊悔、他自責,但他必須先聽完醫生的話。

「那就是說,老姊……忘了我們……也忘了一切?」趙可威雙腿一軟。

趙可揚連忙扶住他的肩膀,抽噎著說:「老姊會想起來的,她一定會的!」

歐建升卻又宣布道:「她身上還有一些骨折和擦傷,先住院觀察兩個星期,這段期間可能會有失眠、頭痛、情緒不穩等現象,你們可以拿一些照片刺激她的記憶,但至於何時會完全恢復,仍是未知數。」

醫生這番話就像是判了無期徒刑,他們頭頂上的陽光瞬間被烏雲遮蓋住。

有誰能想像得到,那個愛笑愛鬧的雨藍竟成了陌生人……不!應該說他們對她而言都成了陌生人……得到結論後,眾人走出診療室,每個人心頭都沉重無比。安靜許久的白浩廷終於開口,「伯父、伯母,這都是我的錯,我會負起一切責任。」

趙柏宏和邱舒眉都看得出來,這年輕人對他們女兒一往情深,會發生這樣的意外,也不是他願意的,只能說是造化弄人吧!

「你別太自責,我們只要好好照顧雨藍,相信她會慢慢好起來的。」邱舒眉拍拍準女婿的肩膀,心裡已經把他當成了自己人。

趙柏宏則鼓勵道:「患難見真情,這時候我們得堅強點,嗯?」

長廊上傳來一陣緊急的腳步聲,原來是嚴玉伶和劉旺坤來了,除此之外,還有白易涵和林芷吟,他們都聽說了這場車禍的發生。

嚴玉伶一看到他們就抓著問:「怎麼樣?雨藍沒事吧?」

「骨折和擦傷都沒有大礙,但是……」趙柏宏實在說不下去,邱舒眉才接著說完,「她失去記憶,誰都不認得了……」

「什麼?」劉旺坤差點下巴脫臼,「這怎麼可能?又不是在演電影!」白易涵和林芷吟一聽,臉色立刻刷白,肩膀更是顫抖。

就在眾人長吁短歎之際,護士剛好走出病房,叮嚀道:「病人已經睡著了,你們安靜一點,不要吵醒她。」

於是,大家靜靜的走入病房,圍站在病床四周,看著雨藍安詳的睡臉,卻不敢出聲將她叫醒,因為她根本不認得任何人。

面對此情此景,嚴玉伶深吸口氣,靠在劉旺坤的肩上無聲地啜泣。

趙可威和趙可揚早就紅了雙眼,邱舒眉更是淚水不斷,趙柏宏只能擁住妻子和孩子們,以寬厚的手臂支撐這個家庭。

「爸、媽,我有話想跟你們談談。」白浩廷語氣低沉,率先走出病房。

白易涵和林芷吟就像做錯事的小孩,彼此對看了一眼,滿懷不安的跟著走出去。沒多久,他們走到樓梯旁,白浩廷打開安全門,讓這場對話更為私密。

一開頭,白浩廷就不加隱瞞,直接問道:「爸、媽,事情發生的時候,你們把我房間的鑰匙拿給了宮潔如,對吧?」

白易涵和林芷吟都默不作聲,承認也不是,否認更不是。

「我問過嚴阿姨了,她說你們去找她拿備用鑰匙,我想,宮潔如就是因此才能進我房間,剛好那時我在浴室洗澡,那一幕卻被雨藍發現了,才會讓她現在……」

說到這裡,白浩廷已然哽咽,緊緊握住了拳頭,卻無處發洩這份痛楚。

心軟的白易涵歎口氣,無限懊悔,「浩廷,對不起,我們沒想到事情會這麼嚴重。」

「你們不用對我道歉,你們應該對雨藍道歉,但是,再多的道歉也挽回不了……」有誰能知道,那個原本健康活潑的雨藍,是不是還會再次對他展開笑容?

林芷吟畢竟實際些,開口問:「現在怎麼辦呢?難道你要用一輩子對她負責?」

「那當然,我愛她,不管她記不記得我,我永遠都愛她。」

「浩廷,」林芷吟忍不住大聲起來,「她只是個鄉下丫頭,她的背景和身分根本配不上你,雖然是我們間接害她發生車禍的,但給她適當賠償也就夠了,不值得你為她犧牲一輩子啊!」

白易涵也跟進勸告,「潔如對你一番深情,你就不能回心轉意嗎?」

「不要再說了!」白浩廷突然大吼,在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他的父母有多荒謬、多可笑,他們不會懂得這份真情,他們忘了自己年輕時的單純,只會用現實條件作考量,卻不知那並不等於幸福。

極為沉重的,也極為肯定的,浩廷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知道你們愛我、疼我,但我已下定決心,我要辭職,我要在屏東自己創業,我要守在雨藍的身邊!」

白易涵驚喊起來,「什麼?你才剛升上總經理,你的前途無可限量,你竟然要把自己委屈在這種鄉下地方?」

林芷吟更是痛罵,「你會後悔的,那丫頭不值得你這麼做!」

白浩廷閉上了雙眼,默默思索了幾秒鐘,隨後又睜開雙眼低啞地道:「爸、媽,或許我們的緣分已經到了終點。」

白易涵霎時刷白了臉,「你這是什麼意思?」

「如果你們不能接受雨藍成為我的妻子,那很抱歉,我必須站在保護她的立場,不再跟你們有任何往來。」

「浩廷!」林芷吟怒吼起來,這遠遠超過了她的忍耐範圍。

然而,白浩廷心意已決,「我不知道你們還會用什麼行動、言語來傷害她,除非你們能真誠的善待她,否則,我不會再見你們。」

「你這逆子!你竟然為了一個才認識沒多久的女人……」

白浩廷跪下雙膝,在碰到地面時發出重響,「爸、媽,請原諒我的不孝!我已經作出了選擇,我要一輩子照顧雨藍、保護雨藍。」

「走,我們走!」林芷吟拉住丈夫的手臂,「就當我們沒有這兒子!」

白易涵丟下最後一句話,「你自己看著辦,你一定會回來求我們的。」

望著父母遠去的背影,白浩廷握緊雙拳,告訴自己從今以後,他的人生意義將是為雨藍而存在。

  ※      ※      ※

第二天,雨藍睡到中午才醒來,她似乎作了一場很長的夢,才從迂迴的迷宮走出來,又走進茫茫的大草原,不知前方將通往何處。

睜開眼,身旁依舊圍繞著關心她的人們,他們看起來都很憂愁的樣子,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自己能一一喊出他們的名字。

然而,不管對於任何人,雨藍一開口,都只有同樣的問題,「你是誰?」

趙柏宏和邱舒眉交握雙手,不太自然的自我介紹,「我們……是你爸媽。」

「哦!」雨藍輕輕點頭,或許是那健康的膚色、或許是那相似的五官,她對他們有種熟悉的親切感,「我想應該也是,爸、媽。」

再次聽到女兒的呼喚,趙柏宏擦擦淚,笑道:「你這丫頭!就會讓人擔心。」

趙可威和趙可揚則故意擠出鬼臉,「我們是你老弟,超級帥哥趙可威和超級大帥哥趙可揚!記不記得?」

「我一定常揍你們吧!」雨藍立刻皺眉回答。

眾人哈哈一笑,彷彿回到原本的世界。

接著,嚴玉伶指著自己說:「我是嚴阿姨,我在凱撒飯店做事,你送快遞的時候常來找我玩。」

劉旺坤也順便說:「雨藍啊!我是阿坤叔,在鵝鸞鼻公園旁邊開冰果室的,我的椰子啦、西瓜啦!都是拜託你送來的。」

雨藍好奇的研究他們,一個高雅溫柔、一個土氣憨厚,但兩人之間卻有種微妙的親密感,於是,她直接問道:「你們兩個……是不是有染呀?」

嚴玉伶臉一紅,「還不都是你撮合的,害我晚節不保。」

劉旺坤則大笑起來,「這麼說起來,我還欠雨藍一個大紅包說。」

眾人都一一獲得雨藍的「認證」,但白浩廷這關就沒那麼容易過了,雨藍對他既不熟悉,也沒有親切感,莫名其妙的問:「那你呢?你又是誰?」

白浩廷內心隱隱作痛,不敢相信她真的把他給忘了,盡管他早有心理準備,卻還是難以接受這事實。她就這麼拋下了他們的愛情、他們的誓言,難道只有他一個人還記得那些美麗的回憶?

深吸口氣,他握起她的雙手,柔聲道:「我叫白浩廷,我是你的男朋友,我們就快結婚了。」

「不會吧?!」雨藍立刻收回手,不改心直口快的個性,「你是我最討厭的那種典型耶!看起來弱不禁風,又一副男同性戀的樣子,我怎麼可能會答應跟你結婚?」

支支冷箭,都直接命中心臟,白浩廷咬著牙硬忍了下來。

啊哈!看來這小倆口有得吵了。趙柏宏拉起妻子的手,決定立刻退場,「雨藍,我們田裡還有活要忙,晚上再來看你。」

邱舒眉緊張不已,千萬交代著說:「乖女兒,別對人家太狠啊!」

「老姊,我們是請假過來的,現在要去上課了。」趙可威和趙可揚抓起書包,眼中流露出無限的同情,「姊夫,請多保重!」

嚴玉伶和劉旺坤看情況不對,心想,應該把時間留給他們小倆口,便手牽著手說:「我們要去約會,改天再帶水果過來。」

沒兩分鐘,病房裡只剩下雨藍和白浩廷,氣氛也變得沉重起來。

「你不相信嗎?我有證據的。」他拿出一疊照片,那都是他和雨藍出遊的紀錄,在每個鏡頭中,雨藍的笑容總是燦爛無比,比陽光更耀眼,比天空更開朗。

雨藍看得連連驚呼,照片裡的人真的是她,但又一點都不像是她,彷彿她有一個雙胞胎姊妹,那種感覺亂怪異的。

「老天,我怎麼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我還抱你、親你耶!」她以為自己喜歡的應該是運動型的男生,又黑又壯,又開朗又幽默才對啊!

「因為……我們是一對非常相愛的情侶。」其實,那還是不久以前的回憶,白浩廷心中卻滿是感觸,彷彿已經過了好幾十年。

「不會吧?這種台詞好噁喔!」雨藍吐吐舌頭,又有點抱歉的說:「不好意思,我一聽就覺得頭皮發麻!」

「沒關係。」他告訴自己一切都需要時間,「我會等你想起來的。」

「如果我一輩子都想不起來呢?」

「無所謂,我還是會守在你身邊。」他對自己發誓過,除了她,今生不再戀愛。

他真是個怪人!雨藍心底默默的想著,卻不願多說什麼。這傢伙看起來很容易受傷的樣子,她還是積點德,別再虐待他了吧!

白浩廷收起相片,換個話題說:「對了,醫生說你要住院兩個星期,等情況穩定下來才能出院。」

「啥?那很無聊耶!」窗外傳來陣陣海風的味道,不斷誘惑著她、召喚著她,這種大好天氣怎能待在醫院呢?

他早料到她會有這反應,畢竟,她是那麼好動的一個人,「我會一直陪著你,你想要做什麼都可以告訴我。」

是嗎?雨藍內心疑問著,雖然她還不太認識這傢伙,但憑直覺也看得出來他又老實、又無趣,能有什麼新鮮花樣呢?

「那就說說我們認識的過程吧!我怎麼會愛上你的?」想想還真是不可思議,她跟他應該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呀!

「這個嘛……」他不是那種很會表達的人,要他敘述起來,還真是不容易。

「該不會你也失去記憶了吧?」她開玩笑的問。

「當然沒有,我只是……」他拍拍自己的腦袋,羞澀的笑道:「自己想著想著就覺得很甜蜜,以前的你真的好可愛。」

「那我還是別聽好了,跟你談戀愛的是以前的我,又不是現在的我!」說來也真怪,她居然對自己有點生氣起來。

「你就是你,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千言萬語,他得先整理出個頭緒來,「我本來在一家電腦公司工作,患了憂鬱症才南下度假,嚴阿姨是我媽媽的好朋友,她希望我能好轉起來,就跟你約定說,只要你能讓我笑,她就答應你一個願望。」

「然後呢?」多奇妙的開頭啊!她開始有點興趣了。

「你為了撮合嚴阿姨和阿坤叔去約會,就答應了這任務,每天都找我陪你去跑快遞,我們慢慢變成了好朋友,你還勸我說一定要吃藥,要努力對抗憂鬱症。有一次,你誤會我和別的女生在一起,我們兩個開車在路上比賽,最後我追你追到海邊,對你表白我的心意,然後,我們就成為情侶了。」

「哦——」她點點頭,心中只有一個問題,「喂!那你的憂鬱症好了沒?你會不會很容易就難過啊?」

白浩廷微笑了,果然她還是她,善良而敏銳的她。

「我聽了你的話,每天都乖乖吃藥,事實上,我已經不太感覺到自己的憂鬱症了,因為我最重要的就是你,只要你快樂,我就會快樂。」

有沒有搞錯?這傢伙也未免太負責了吧?她實在看不下去了,只得勸道:「不要這樣啦!你這麼癡情很傻的耶!」

「我以前很聰明,卻活得不快樂,現在我變傻了,卻很快樂。」

「是嗎?」她真搞不懂,這是什麼邏輯?

「你什麼都別擔心,有我在,我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的。」

看著他誠摯的雙眸,她相信他會對她很好很好,但是,她會不會讓他受傷呢?

那她就不知道了,因為她最抓不住的人就是自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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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31 02:51:2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奇跡

即使忘了過去,敏感的心,細膩的情,仍深深的感受到你對我的好,結婚?

嫁給愛我的你?

又有何不可?

住院的兩星期有如坐牢,雨藍天天都嚷著無聊,但她爸媽都得下田耕種,兩個弟弟也還在念書,嚴阿姨、阿坤叔和一些好朋友只能偶爾來探望。

因此,每天都來照顧她的白浩廷,自然成為她最好的出氣對象。

「喂!我好煩,我想打你!」她噘起嘴,像個任性的小公主。

「好。」他連抵抗都不抵抗,閉上眼就把臉湊近她面前。

「啪!」她就在他臉上打了兩巴掌,不管多用力,他都不會抗議,可是……就因為這樣才不好玩哪!這傢伙真是老實得太討厭了!

「喂!我好無聊,帶我出去玩。」

浩廷臉色為難,「你頭痛才剛好一點,應該多休息,醫生說你還不能出院。」

「不管不管!你不帶我出去玩,我就要哭給你看!」從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她已經摸清了他的脾氣,這傢伙是個好好先生,只要她一嘟嘴、一皺眉,他就緊張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好、好——你千萬別哭。」白浩廷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只得妥協道:「等醫生來看過了,我再偷偷帶你出去好不好?」

「耶!」她舉手歡呼,笑容開懷,光這樣就讓他覺得一切都值得了。

  ※      ※      ※

晚上八點,醫生再次來做例行巡房,並交代護士給雨藍服藥。這次雨藍特別乖乖的合作,一點抱怨都沒有。

「怎麼樣?有沒有想起什麼事情?」歐建升特別關懷問。

雨藍誠實的搖搖頭,「一點都沒有。」

「沒關係,我們慢慢來。」歐建升耐心地道:「其實,你已經很幸運了,沒有喪失語言、思考和行為能力,對過去的事情就像吸收資訊一樣,一點一滴的找回來就好了。」

「嗯!我了。」雨藍點點頭,反正她也覺得沒差,能活下去才重要嘛!

「謝謝醫生。」白浩廷在一旁道謝,有如她的監護人,事實上也差不多了,畢竟大家都齊心協力的把她「丟」給他。

終於,醫生和護士都離開了,雨藍立刻轉向白浩廷說:「喂!快帶我出去吧!」

「你別急,醫院裡到處都有人,你得換上便服才行。」他從衣櫃裡拿出她的,恤和短褲,自己則走出病房,留給她一個隱私的空間。

「好了嗎?」五分鐘後,他試著敲敲門。

「好啦!」裡面傳來一個愉悅的聲音。

當他打開門,突然覺得眼眶熱熱的,眼前這位俏麗打扮的屏東姑娘,不正像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嗎?時空似乎倒轉了,彷彿那場車禍不曾發生,彷彿她還是以前的她。

「好不好看?」她轉著圈子!對自己東瞧西看,「挺有趣的,我喜歡!」

「很好看,很適合你。」他點點頭,告訴自己要回到現實。

她嘿嘿一笑,「那就走吧!我們冒險去。」

兩人偷偷摸摸的溜出醫院,坐上白浩廷的轎車,他立刻決定了此行的目標,那根本是想都不用想的一件事。

半小時後,他帶她來到白砂灣,兩人手牽手穿過小徑、穿過林野,來到雪白一片的砂灘上。

眼前的景色太美麗,雨藍立刻被震撼住了,她緩緩環顧四周,呼吸那來自海洋的氣息,「這裡……我好像來過,好像很熟悉。」

「我們第一次約會就在這個地方。」他搭上她的肩膀,輕輕撫摸她的肌膚。

「我跟你真的有那麼熟啊?」她不再介意他的親近,反而覺得他的手好溫暖,或許相處久了真會有感情,現在她看他還挺順眼的。

白浩廷只是笑了笑,牽著她走到平坦的砂灘上,「來,躺下來看看。」

「哦!」她沒有太多猶豫,她想,自己應該是習慣於此的,皮膚貼在細砂上並不會刺痛,帶來一種輕輕癢癢的感覺。

一往上看,她發出驚艷的叫喊,「天哪——好多星星喔!」

神秘的夜空中,不知是誰打翻了珠寶盒,滿是燦爛光芒、銀彩流竄,因為太過絢麗完美,幾乎要教人心痛起來,不知該如何是好。

「喜歡嗎?」白浩廷單手放在腦後,並不凝望星空,只專心看她的笑顏。

「喜歡!超喜歡!」她興奮得像個孩子,眼睛都發亮了,「我覺得我好像看過了幾百遍,但我還是百看不厭耶!」

「我也是。」他以低沉的聲音道:「有時候我覺得星星好像在對我說話,有時候又覺得是我在對星星說話,說不定……我跟宇宙中的某個物體正在做心靈交流呢!」

「耶~~是嗎?」雨藍眨眨眼,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麼浪漫的話。

他繼續說下去,那都是她曾說給他聽的,不知她還記不記得?

「我想,外太空的生物或許不是用語言交談,而是以心電感應的方式,我們人類應該也有這樣的本能,只是太久沒用都忘記了。」

「沒錯!」說來頗有一番道理,她不禁用力點頭。

「在家人、朋友、情侶之間有種默契,是不需用言語表達的,除了因為他們本來就熟悉彼此,也因為他們打開了自己的心靈雷達,才會特別容易接收到對方的訊息。」

「說得也是,你挺聰明的呢!」雨藍突然對他改觀了,除了斯文、耐性、體貼之外!他似乎也是個頗有靈性的人喔!

聽她如此讚美自己,白浩廷才透露道:「其實,這些都是你告訴我的,那時我心情很差,你帶我來這裡看星星,就對我說了一番心電感應的理論。」

「真的?」她拍拍自己的腦袋瓜,「原來我是個小天才!」

「還有……我們第一次接吻也是在這裡。」說到這,他有點不自在,抬頭望向天空。

他不說話,雨藍也安靜了,如此躺在星空之下,氣氛變得很微妙,讓她意識到自己是個女人,而身旁的他是個男人,當女人和男人躺在一起的時候,似乎該做點什麼特別的事……

「喂——我突然想跟你接吻耶!」很自然的,她就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呃?」他為之一愣。

她對他的反應可不太滿意,「因為氣氛太棒了嘛!而且,你說你是我的男朋友,那我們接個吻看看也沒什麼呀!」

「可是你……」這樣好嗎?她還沒找回記憶呢!

「不要就算了,拉倒!」這傢伙真是有夠烏龜的,她怎麼會看上這種男人?

看她嘟著嘴轉過頭,就像又回到了他們吵鬧鬥氣的時候,他心中湧上無限柔情,伸手擁住了她的肩膀,低頭就要吻上她的紅唇。

「我突然不想要了,你走開啦……」她的掙扎只是徒然,她有幾處骨折的地方還沒好,一被壓著就不能動彈,這時只有乖乖的任他擺布囉!

他小心翼翼的吻著她,唯恐一不注意就會嚇壞了她。經過這次車禍的事件,他深知他生命中最重視的、最寶貝的就是雨藍,因此,他對自己發誓,絕對不能再讓她受到傷害。

雨藍原本還有點不高興,但被他這麼憐惜著、舔弄著,慢慢的,她也融化了,從一開始的冷淡以對,變成含羞帶怯的回應。

發現她並不抗拒,他才緩緩加強了探索,深深擷取她的甜美,當他終於結束這個吻時,發現她雙頰紅紅的、雙眼亮亮的,像顆惹人垂涎的小蘋果。

於是,他撫著她的櫻唇問:「怎麼樣?相信我是你的男朋友了嗎?」

「哼!」她故意抬槓,「還好啦!又沒有比較的對象,教我怎麼判斷?」

他一聽,整個人都僵硬起來,「什麼叫比較的對象?你想跟別的男人接吻?」她聳聳肩,滿不在乎的說:「有何不可?反正我失去記憶了,是個重頭開始的新鮮人,當然應該多多挑選啊!」

「不可以!」他大聲怒吼起來,「絕對不可以!你聽清楚了沒有?」

雨藍被嚇著了,他不是一直都很溫柔的嗎?為什麼突然火山爆發?真討厭!

「你凶什麼凶?口口聲聲說你是我的男朋友,但我就是不記得了嘛!」

他大口喘氣著,拚命叫自己不要發火,「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可是我愛你,我不能看著你跟別的男人在一起。」

「要是我永遠都恢復不了記憶呢?我沒有辦法勉強自己接受你啊!」

勉強?接受他的關懷對她來說竟是勉強?!這讓他的心碎了,一片一片的散落,有如星屑漂流在太空中,再也恢復不了原本的形狀。

他用雙手壓在胸口,翻身躺向另一邊,許久許久都無法言語。

咦!這傢伙怎麼了?雨藍坐起身子,推推他的肩膀說:「喂——是你先大聲說話的耶!你這樣子好像是我對不起你。」他還是不說話,緊閉著雙眼,無限的痛楚都只能吞進腹中。

糟糕,看來她真的傷害了他,這下該怎麼辦?「好啦!我跟你說對不起嘛~~」

「我……我沒關係的。」他終於開口了,那聲音卻是無比沮喪。

雨藍想起他本來就有憂鬱症,現在女友突然失去記憶,又說無法勉強接受他,當然會讓他心灰意冷,這男人也真夠可憐的了。

雖然她還不太了解他,但在這段時間內,他對她那麼寵愛、那麼照顧,說實話,如果她能真正接受他,應該會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吧!

「喂——你轉過來好不好?」她軟軟的要求道。

白浩廷總算調適好心情,深吸口氣轉過身,努力試著微笑,「你別介意,我沒事。」

沒事才怪!她在心裡暗念著,這男人也真不會說謊,光看他那閃著淚光的雙眼,就知道他一定是強忍著不哭出來。

「我不知道以前我有愛你,也不知道以前我是怎麼對你的。」她伸出雙手,捧住他的俊臉,「現在,我趙雨藍,失去了記憶,可是呢——我想親你就親你啦!」

她話一說完,就不顧一切的吻上他,管他什麼技巧不技巧的,她全部都忘光了,她只能以此刻的心情來吻他,那就誠誠實實的面對自己和他吧!

白浩廷傻傻地躺在那兒,任由她吻過他的唇、他的鼻和他的眼,那像是小貓小狗的吻,純潔而不帶慾望,卻引起他許多邪惡的念頭。

當她終於停止這番「安慰」,她發現他胸膛起伏、喘息粗重,但那雙眼不再淚光矇矓,反而寫著驚喜和期待。

這就好啦!原來對付這多愁善感的傢伙,只要親親抱抱就得了,她很高興獲知這秘訣,以後她會多多利用的。

「雨藍!你……」他還有點迷迷糊糊的。

「別想那麼多啦!」她輕拍著他的臉頰,像在哄孩子似的,「反正我什麼都不記得,那我們就重新戀愛一次吧!說不定你會更喜歡現在的我呢!」

「嗯!」天使果然是天使,她總有辦法鼓舞他的心情。

當他們再次抬頭望向夜空,一顆流星燦然飛過,彷彿允諾了他們的願望。

  ※      ※      ※

兩天後,雨藍辦理出院手續,她終於可以回家了。

但她很快就發現,日子還是沒多大變化,因為她失去了所有的記憶,無論出門或在家,都得有人陪著,而那最好的對象就是白浩廷。

趙柏宏和邱舒眉對此相當放心,看到女婿對女兒那份溫柔體貼,他們在感動之餘,更勤於燒香拜佛,多謝老天爺的恩賜。

趙可威和趙可揚兩兄弟則是同情加感慨,頻頻搖頭歎息。

「希望我以後不會像姊夫一樣,遇到老姊這種潑辣又麻煩的女人。」

「說得對!我們可得睜大眼睛,凡是有跟老姊相同脾氣的女人,一定要避之如洪水猛獸,才不會像姊夫這樣被賣了還幫人家數錢。」

雨藍身上的傷勢已大致復元,「功力」也回到過去的水準,才發出一聲警告「看招!」,就把兩個不肖老弟踢倒在地、慘叫不已。

「老姊饒命,小弟再也不敢了——」

「哼!」雨藍俐落的拍拍雙手,「老虎不發威,你們就拿我當病貓,從現在起可得給我小心點!」

白浩廷在一旁看著,眼中滿是寵愛,無論何時何地,他總為她的率真傾倒。

「好了好了,你們姊弟別再鬧了,都幾歲了,還跟小孩一樣。」邱舒眉出面打圓場,順便撮合好事,「我說浩廷,你就帶雨藍出去走走吧!」

「又是我跟他?你們都不陪我玩啊?」雨藍有點不情願!怎麼每個人都把她當成皮球,而且都踢向白浩廷這個可憐蟲呢?

趙柏宏聳聳肩,「沒辦法,我們都得工作,只有你們兩個一直放假啊!」

趙可感也有話要說:「老姊,有君堪用直須用,莫待無君空等待,你就湊合湊合,讓姊夫這個外地人帶你去觀光囉!」

「雨藍,你……你很不想跟我在一起嗎?」白浩廷直到這時才開口,亂哀怨一把的。

「沒沒沒!絕對沒這回事。」雨藍就怕看他那張苦瓜臉,連忙改口道:「我拜託你、懇求你、跪拜你,請一定要把我帶在你身邊,千萬別把我丟在腦後,可以了吧?」

此話一出,大家都笑翻天了,看來,白浩廷這招苦肉計頗有效果,吃軟不吃硬的雨藍可碰到剋星了。

  ※      ※      ※

這時是五月下旬,夏日早已拜訪墾丁多時,四處都是燦亮陽光和戲水人潮,洋溢著一股假期歡鬧的氣氛。

當初,是雨藍帶他認識了恆春半島,如今角色對調,換成他來當導遊了。

坐在銀藍色的吉普車上,雨藍第一次當乘客而非司機,對路旁的風景充滿了好奇心,「喂!那是什麼?好好玩喔!」

「這裡叫出火,可能是因為沼氣沿著斷層湧出地面,才會形成冒火的景象,一年到頭都不會熄滅。」白浩廷早已做好功課,將所有觀光景點都記在心底。

「哇!真是神奇。」沒多久,雨藍又被別的東西吸引住了,「咦!那又是什麼?」

「那叫大尖山,是墾丁國家公園的地標。」他們倆曾一起登上山頭,她還讚歎過活著是多麼幸福,他、水遠都無法忘懷那一幕。

果然,不出他所料,她還是那個熱愛生命的她,只見她歎息不已的說:「我好幸福,我竟然是在這麼美的地方長大的——」

她心想,失去記憶也不壞,可以重新認識這世界,就像小孩子一樣,享受著每種「第一次」的快樂。

白浩廷淡淡的微笑了,看她樂此不疲、東問西問,他多高興自己能和她一起體會。

午後,兩人來到「董娘的店」,點了有名的鹵肉飯和冷熱冰,在超大碗的冰上澆著紅糖膏,裡面則是熱熱的芋頭、湯圓和綠豆仁,雨藍吃得好滿足、好陶醉,深深覺得這是全宇宙最好吃的冰。

「下次還要來喔!」親切的董媽媽送客道。

雨藍豎起大拇指允諾,「I'11 be back,我絕對忘不了這種好滋味的!」

傍晚,他們前往龍磐草原,除了連綿的綠野育青,就是一片接海連天的藍色,漂亮得像明信片、像風景畫,卻又是那麼真實的呈現在眼前。

兩人就坐在地上,吹著風,看著海,靜靜體會這份壯闊之美。

雨藍覺得好輕鬆、好自在,拍拍浩廷的肩膀問:「喂!我會不會太Happy了一點?我有沒有恢復記憶根本就沒差嘛!」

他沉吟片刻,決定說出某個秘密,「如果你恢復了記憶,或許你會想起一件不太愉快的事情,但你要相信我,那是一場誤會,我只愛你一個人。」

哦——原來他們之間還有段曲折離奇的故事啊—。雖說她並不在意,卻挺好奇的,「是怎樣的誤會啊?說來聽聽嘛!」

白浩廷撿起一塊小石子,丟向那碧藍無垠的大海,多希望把那回憶也丟得遠遠的。

「有個女人想介入我們之間,那天你看到她在我房裡,以為我和她有某種關係。但我根本不知道她來過,我第一個和最後一個女人都是你。」

「這樣啊——後來呢?」她歪著頭問,彷彿這事不關己。

想到那天的情景,他的心頭仍會陣陣抽痛,「後來你跑出飯店,我來不及追上你,只能看著車禍發生,你也就因此失去了記憶。」

「拜託!好像三流小說的情節喔!」雨藍哈哈一笑,「我怎麼會演出那種悲劇女主角?要是現在的我,一定會上前賞那女配角幾巴掌,再把她踢進游泳池裡。」

「那倒是個好方法。」看她這麼樂觀堅強,白浩廷不禁也笑了,然後,他心底最強烈的願望就跟著說出口了,「我們結婚吧!」

「呃?」她有沒有聽錯?他這是在跟她求婚嗎?

「要不是因為這場車禍,我們早就是夫妻了,我不想再等下去了。」是的,經過這次意外,他特別沒有安全感,除非能名正言順的擁有她,否則,他無法確定自己能否百分之百的保護她。

「可是……我什麼都還沒想起來呢!」

「那有什麼差別?我一樣愛你啊!」

「可是我不愛你啊!」

聽到她的回答,他臉色突然沉重下來,彷彿被判了死刑,再無生路。

「喂!你別這樣,好像我砍了你幾百刀的樣子。」她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沒辦法,我想不起來了嘛!」

「沒關係,我能了解。」他說是這麼說,表情卻還是無法輕鬆,只好握緊了雙拳、深吸著空氣,就怕自己一不小心會掉下淚來。

不知怎地,她心中竟感到隱隱作痛,雖然她把以前的事都忘了,但從她失去記憶以來,他確實是最照顧她、最保護她的人。

她不是頑石、不是木頭,她感覺得到,她是深深被愛著的。

「好唄!」她故意嘿嘿笑了幾聲,「那咱們就結婚吧!」

「啊?」這會兒換成他不知所措了。

「反正是你害我發生車禍的,反正我也沒別的對象可參考,反正你看起來還人模人樣,又對我百依百順,我如果不趕快把你套牢,才真是傻瓜呢!」

「雨藍,你不必同情我,婚姻是不能勉強的。」她的善良他最明白,他不願利用她的憐憫來達成目的。

她搖搖頭,故意歎息,「我的確很同情你,要伺候我這麼一個刁鑽難纏的老婆,可真是委屈了你。」

他求之不得,豈有任何委屈?「不,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是最幸福的男人。」

「那不就得了?少囉哩囉唆的,快準備聘禮到我家提親吧!」

「雨藍!」他抱緊她,無法形容心中的激動。

海風吹拂中,她靜靜的任由他親吻、擁抱,悄悄的告訴自己,這是最好的結果,盡管她還無法愛上他,能被他所愛也是種福氣。

至於失去記憶前那段深深的愛戀呢?就讓它自然發生,也自然逝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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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31 02:51:5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結婚典禮

就算忘了,我的心仍記得誓約,當兩掌交接,當兩心相貼,全身如竄過一陣情悸。

第二天,白浩廷前往趙家拜訪,送來了一整車的貴重聘禮,至於媒人,則請嚴玉伶和劉旺坤擔任。

「啥?你要跟雨藍結婚?」趙柏宏和邱舒眉都睜大了眼睛。

「是的。」白浩廷深深一鞠躬,鄭重的請求,「伯父、伯母,請你們答應把雨藍嫁給我,我一定會好好對她的。」

「我們當然相信你的誠意,可是……雨藍她還沒恢復記憶,處處都要人照顧,你不多考慮一下?」趙柏宏對這位准女婿是又珍惜、又心疼。

邱舒眉也語重心長的說:「雖然你對雨藍一片真心,但我們也怕她會變成你的負擔,時間久了,或許不是你所能承受的。」

「這些我都沒有考慮過,因為我根本不認為那是負擔。」白浩廷抬起頭,淺淺笑了,「或許雨藍以前沒有跟你們提過,其實我是一個憂鬱症患者,正在服藥治療中。自從認識雨藍以後,我陰暗的人生才有了光明,她不是我的負擔,她是我的希望。」

趙柏宏和邱舒眉都感動了,沒想到還有這麼一段故事,這小倆口能互相扶持、互相關懷,不正是最成熟的表現嗎?

嚴玉伶在這時說道:「這兩個孩子從相識到相愛,我都在一旁看著,或許我可以提供一些意見。雨藍在車禍前和車禍後,都是那麼活潑開朗,浩廷就比較斯文穩重,表面上看來,他們並不相配,但卻很能互補,雨藍可以鼓勵浩廷,浩廷可以保護雨藍。更重要的是,他們單純的愛著彼此,不在乎任何條件,有這基礎才能長久,不是嗎?」

劉旺坤連連點頭,「我不大會說話,但我光看到雨藍和浩廷站在一起,就覺得他們是兩個好孩子,相親相愛的好孩子。」

趙柏宏和邱舒眉互望一眼,夫妻倆都有了共識,「那就問問雨藍的意見吧!」

其實,雨藍早就躲在門口偷聽很久了,這時,趙可威和趙可揚一起將老姊推出去,「恭禧恭禧,新娘子來啦!」

在大家的歡笑聲中,雨藍整張臉都紅了,她真不敢相信自己會這麼沒用,她應該是個瀟灑率性的人,但在這種場面中,她還是藏不住女孩子的嬌羞。

更要命的是,白浩廷偏偏還拿出戒指走到她面前問:「雨藍,你願意嫁給我嗎?」

「願意、願意!無條件投降!」趙可威在一旁幫腔喊著。

趙可揚更迫不及待,「清倉大拍賣,跳樓賠錢送給你啦!」

「欠扁!」雨藍一回頭就給他們兩個迴旋踢,都是這兩個臭弟弟,害她連被求婚的時候都不能優雅一點。

場面混亂,劉旺坤開口問出最關鍵問題,「我說雨藍啊!你到底要不要給人家一個答案?浩廷可是等很久了耶!」

雨藍一聽,羞答答的,不言不語的,只輕輕的點個頭。

「啊呀!雨藍點頭了,浩廷可以娶老婆啦!」劉旺坤歡呼起來,甚至要抱起嚴玉伶來轉個幾圈。

「傻瓜,又不是你娶老婆,高興成這樣!」嚴玉伶笑罵道。

趙柏宏身為一家之主,立即宣布,「為了慶祝這場婚事,今天我們不分老少,都要喝個過癮,不醉不歸!」

說到喝酒這檔事,趙可揚眼睛一亮,拉拉老媽的手,「拜託今天法外開恩吧!」

「嗯——好吧!」人逢喜事,邱舒眉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是有條件,你們得幫我準備和善後。」

「好耶、好耶!」趙可威嘿嘿笑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我們也要喝!」

看大家都興高采烈、歡欣鼓舞,白浩廷悄悄地站到雨藍身邊,握起她的手,將戒指戴到她的無名指上,讓這場儀式得到了完整。

  ※      ※      ※

也許是興奮過了頭,也許是喝酒喝多了,當晚,雨藍很悲慘的頭痛起來。

理所當然的,白浩廷就留在她房裡,坐在她床邊,默默地守護著她。

其他人都當沒這回事,不來關心,也不來探望,反正小倆口都要結婚了,雨藍的頭痛就是白浩廷的頭痛,就任由他們頭痛去吧!

「喂~~我頭好暈哪!」雨藍躺在床上,可憐兮兮的低喊。

白浩廷買了本指壓的書,從她的手指開始按揉,「我幫你按摩,會好一點的。」

肌膚和肌膚之間,或許真有一種魔法般的力量,隨著他雙手溫柔的撫慰,她腦中的疼痛也逐漸好轉。

「怎麼樣?你覺得舒服嗎?」他不時注意她的反應。

「嗯……千萬別停啊……」她像只小貓撒嬌,咪咪嗚嗚的叫著。

如此的對話,聽了有點讓人害羞,但在他們之間,卻是那麼自然而單純。

白浩廷更加努力為她按摩,直到她緩緩入睡,他便靜靜看著她的睡臉,即使什麼都不做,也是無上的幸福。

在他二十六年來的人生中,曾有自以為是的意氣風發,也有自暴自棄的憂鬱感傷,那些往事如今想來就像場鬧劇,只留下淡淡的回憶和感慨。

當他愛上這名叫雨藍的女孩,這份純潔的、真摯的、毫無條件的感情,終於讓他明白,生命的意義就在於付出與感受。

此刻,他滿懷感激,卻也不免有些遺憾,因為他的父母還不能給他祝福。

  ※      ※      ※

寂靜的午夜裡,當雨藍悠然醒來,發現身旁的白浩廷,他雙手枕在床邊睡著了,緊皺的眉頭似乎藏著某種煩惱。

會是什麼讓他如此難過呢?

她不禁要為他著想起來,一向都是他在照顧她,照理說,她也得替他做點什麼才是。

於是,她左想右想,反覆尋思,終於找到了一個頭緒!她這「苦命」的準夫婿應該有個家吧?對了,他老爸老媽呢?怎麼今天他來提親,卻沒看見?

雨藍一想到此,就急著把枕邊人搖醒,「喂!喂!你這樣睡會扭到脖子的。」

白浩廷迷迷糊糊的醒來,還不知是怎麼回事,就被她用力拉到床上,兩個人一起擠在單人床上,還一起蓋著柔軟的涼被。

「這、這樣不好吧?」白浩廷眼神撲朔,不敢直視她。

「我都不計較了,你就別那麼矜持了好不好?」她沒空跟他扯這些,立刻問道:「我問你,你老爸老媽知不知道我們要結婚了?」

果然,她猜中了問題核心,看他一臉為難,又說不出話的樣子,她就知道事情不對勁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快給我從實招來!」她捏住他的耳朵,十足悍妻模樣。

「唉——」他歎口氣,立刻招認,「從我們交往開始,我爸媽他們就不太贊成,我……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她放鬆手,轉到他眉間輕揉,不希望看見他皺眉,「為啥不贊成呢?」

他說得吞吞吐吐,就怕傷害她的自尊心。「因為……他們希望我找個門當戶對的對象,最好是……有學歷、有教養的那種大家閨秀……」

雨藍的反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只見她「哇哈哈——」笑個沒完,甚至連眼淚都快笑出來了,才擦擦眼角說:「拜託,這是什麼時代了?還要對生肖、算八字不成?要是你真的娶到那種千金小姐,我看你們兩個一定會悶死的!一個那麼悶騷、一個那麼端莊,要等到哪一年才能擦出愛的火花?」

白浩廷一愣,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以往他身邊的人總是太有禮貌、太過虛偽,他也以為所有的人都該是那個樣子,沒想到這世界大得很,還有許許多多純真的靈魂呢!

「所以啦!你爸媽根本就是搞不清楚,你要好好教育他們,讓他們知道只有我這種野丫頭才配得上你這種大少爺,聽到了沒?」

雖然她說得頭頭是道,他卻還是有些難言之隱,「可是……上次你車禍住院,他們就是罪魁禍首之一,我不希望他們再傷害你了。」

「哦!是嗎?」她仍然不當一回事,「反正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看在他們辛苦把你養大的份上,你就原諒他們吧!」

「你……你一點都不介意?」他大大感到震撼了,這個看起來傻氣天真的女孩,究竟擁有怎樣寬容的胸懷?那或許是他、水遠也達不到的境界。

「我人不是還好好的活著嗎?」她搖搖頭,順手賞了他一巴掌,「你想想,宇宙那麼大,星星那麼多,偶爾差撞一下是很正常的啊!這些都只是過程,總不可能每個人都會愛上我吧!給他們多一點時間來接受我,又算什麼呢?」

「嗯!你說得對。」

他默默地想著,恆春半島真是個好地方,天空也寬,海洋也闊,從小生長在這美麗天地間的雨藍,自然而然就培養出了單純樂天的個性。

而他自己呢?原本愛鑽牛角尖的個性,也慢慢受到影響,每當看到那藍天白雲,所有煩悶都不算什麼了。

「所以囉!你一定要請你爸媽來參加婚禮,不要留下遺憾,知不知道?」

「但……我該怎麼做呢?」他還是一個頭兩個大。

「這還不簡單!」雨藍拉開抽屜,嘿嘿笑道:「昨天我才發現,我有收集信封信紙的習慣,你別客氣,就選一份你喜歡的吧!」

「你要我……寫信?」他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答案。

「答對了!不過沒獎品。」她自動幫他選了淺藍的信封和雪白的信紙,「你用說的絕對行不通,因為你是個嘴笨的傢伙,那就用寫的,把你心裡想的全都寫出來。」

拿起筆,他不免有點遲疑,「我從來沒寫過信給他們……」

「凡事都有第一次,你怕什麼?我來問,你就寫!」雨藍敲了敲腦袋,想出第一個問題,「首先,你為什麼要寫這封信?」

「因為我要和你結婚,我希望他們能祝福我們。」

「那就直接寫出來吧!還有,你為什麼要選擇我?為什麼你爸媽不同意?有什麼方法可以讓他們改投贊成票?精神性的、理論性的、實質性的!都要一一詳述!」

「你等等,說那麼快,我來不及寫……」

夜深人靜,卻還有不肯入睡的兩人,一個不停發問,一個振筆疾書,直到六張信紙都被寫上滿滿的心情。

  ※      ※      ※

第二天上午,邱舒眉緩緩推開房門,看到了一幅很可愛的畫面。

雨藍和白浩廷都還睡著,兩人手牽著手躺在單人床上,顯得那麼親愛、那麼純真,他們的睡臉簡直像天使一樣。

床邊的桌子上擺著好幾張信紙,邱舒眉發現開頭第一行寫著——

親愛的爸媽……

她沒再多看下去,她確定親家公和親家母會來參加婚禮的。於是,她走出房、關上門,留給這對小情人一個安詳甜蜜的夢。

  ※      ※      ※

六月一日,婚禮在凱撒飯店舉行,所有的員工都是見證人,由嚴玉伶擔任現場總監,負責打點所有的細節,這可是白浩廷和雨藍的婚禮,她要好好為這兩個孩子籌備。

在絡繹不絕的賓客中,白易涵和林芷吟也到場了,畢竟他們只有白浩廷一個兒子,在這麼重大的日子裡,他們不願留下任何遺憾。

看到那封長達六頁的信,點點滴滴敘述著兒子的心情,也打開了他們心頭的結,終於坦然的接受這一切。

海風徐徐,日落西方,就在這夕陽餘暉最為燦爛的時刻,白浩廷將戒指戴上雨藍的手指,而雨藍也將戒指戴上他的手,兩人終於完成了神聖的儀式。

司儀由酒吧的服務生阿傑擔任,在熱烈的掌聲之後,他鄭重宣布,「各位單身的女性來賓,請到舞台前面集合,我們的新娘子即將丟出捧花了!」

在場的小姐們都為之瘋狂,拚命搶到前面要爭取到最好的位子。

「我要丟花束了喔!一、二……」雨藍彎下腰,打算狠狠的丟出去。

「這邊!這邊!」所有的女孩都擠成一團,呼天搶地的。

嚴玉伶站在一旁,笑吟吟看著這一切,並不想加入搶花束的行列,但誰知道雨藍的手勁超強,那束美麗的百合越過了眾人,就那麼巧的鑽進了嚴玉伶的懷抱。

阿傑看到這一幕,立刻對著麥克風大喊,「恭喜!我們嚴主任就是下一位新娘了!」

嚴玉伶抱著花束不知該如何是好,劉旺坤則在她身邊直傻笑,還對眾人鞠躬道謝。

雨藍歡呼一聲,「耶!我就知道阿姨會接到,我的手勁很強吧?」?白浩廷攬住妻子的肩膀,「這點我很清楚,每次你打我都很痛。」

「活該,誰教你欠打?」說著,她又捏了他一把,他卻笑得合不攏嘴。

看到這一幕,白易涵對妻子說:「芷吟,我想……浩廷真的很愛雨藍,我從來沒看過他笑得這麼快樂。」

林芷吟深思了一會兒,「其實我也知道,只是有點不甘心吧!把兒子養到這麼大,卻不能照著我們的意思去擁有幸福。」

白易涵握緊妻子的手,「兒孫自有兒孫福,你看,他們站在一起不是很相配嗎?當初我們私奔的時候,大家也都不看好我們,誰想得到我們能相守到現在。」

「嗯,」林芷吟點了點頭,「這樣也好,以前浩廷都不會笑,也不會關心別人,現在他可要學著如何去愛了。」

說人人到,當他們視線一轉!就看到雨藍拉著白浩廷走過來,她笑容滿滿的說:「爸、媽,謝謝你們來參加我們的婚禮。」

白浩廷站在妻子身旁,反而吶吶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白易涵咳嗽一聲,「恭禧你們!」

雨藍推推丈夫的手,暗示他該說幾句話。

好不容易他才開口喊道:「爸、媽。」

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向來脾氣倔強的林芷吟竟然哭了,而且還是泣不成聲的那種哭法,「沒想到……還能聽到你叫我媽……」

「媽!」白浩廷心一酸,主動伸手擁抱父母,這是他長大以來,第一次擁抱他們,以往總覺得很不好意思,而今卻是最自然的一件事。

「好了好了,別哭了。」白易涵摸摸妻子的頭髮,安慰道:「今天是我們寶貝兒子的大日子!我們要開心點。」

雨藍吸吸鼻子,也有點忍不住眼淚了,「爸、媽,你們放心,以後你們是多了一個女兒,絕對不是少了一個兒子,我會好好管教浩廷的。」

林芷吟擦去淚水,總算平靜了些,「那就拜託你了,這孩子雖然表面上斯文有禮,其實他又固執、又愛鑽牛角尖,你可得讓他多學著開心點。」

「遵命,包在我身上!」雨藍有如收到命令的士兵,甚至舉手敬禮。

既然一切不愉快都隨風而逝,接著就該是舉杯同慶的時候,趙柏宏和邱舒眉走上前,為親家公和親家母端來重量杯的啤酒。

「來來來,什麼都不用說,乾杯!」

海風帶來清涼,花香滿布園內,音樂浪漫熱情,在這場烤肉晚會上,只准歡笑洋溢,還有那因為快樂而流出的淚水。

  ※      ※      ※

新婚之夜,每一刻都珍貴,每一幕都永恆。

白浩廷被灌了不少酒,但他並沒有真的喝醉,只是新婚的滿足讓他有些醺然。

雨藍的酒量更佳,完全清醒,卻嫌新娘禮服太重,一進房就想除掉這些累贅。

「我們既然結婚了,我換衣服的時候你應該不用迴避吧?」她一面說,一面踢掉高跟鞋,那害她走得腳都快抽筋了。

他點點頭,她說得有理,但他還是覺得怪怪的。

雨藍整個人倒在床上,抬起長腿說:「喂!這絲襪怎麼脫呀?你快來幫幫我!」

他深吸口氣,告訴自己愛是長久忍耐又有恩慈……於是,他走到她面前蹲下,伸出顫抖的雙手為她服務,一一脫下了絲襪、拉鏈、吊帶、襯裙等,最後,她身上只剩下最貼身的內衣褲了。

「這樣可以了嗎?」他呼吸不順的問。

「謝啦,我全身都黏呼呼的,我要去洗澡!」她完全沒發覺到他的異狀,跳起來抓了睡衣就跑向浴室。

白浩廷就坐在床邊,握著那絲襪、那白紗禮服、那花邊襯裙,某種微妙的情愫正在竄升,他不知是否能控制得住自己的衝動。

十幾分鐘後,雨藍一邊擦頭髮一邊走出浴室,「哇!真舒服,你也去洗個澡吧!」

「嗯!」他點點頭,拿出自己的睡衣,「你先睡吧!」

不用他說,雨藍跳上大床就閉上眼睛,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

白浩廷在浴室裡待了很久,不斷用冷水沖澡,他心想,雨藍應該睡著了吧!畢竟累了一天,要她化妝,又要她穿裙子,真是辛苦她了。

終於,兩人一起躺在床上時,已經是午夜之後了。

「喂!」忽然,雨藍喊了他。

「啊?」他嚇了一跳,沒想到她還醒著。

「我們就這樣睡了?什麼事都不用做嗎?我們以前有沒有做過啊?」臨睡前,她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原來是少了一個重要過程。

「嗯……有。」他咳嗽一聲,想起當時種種,覺得又好笑、又甜蜜。

「真的?」她坐起身,像個小孩似的問:「那是什麼感覺?我是很矜持,還是很開放?你是很無能,還是很勇猛?」

白浩廷被問得差點跌下床,「你哪來這麼多問題?」

「我什麼都忘光了,當然好奇啊!」她開始對他上下摸索,「你看起來瘦巴巴的,沒想到骨架還不小,身體也挺結實的呢!」

「雨藍你……」他頓時難以呼吸,她那雙手……大膽又放肆……

她舔舔唇角,眼中閃著捉弄的神采,「你不是說我們已經做過了嗎?既然這樣,你還害羞什麼?讓我摸摸看又不會怎麼樣,」

「可是……可是我沒想要這麼快……」他猶疑了老半天,「我應該給你多一點時間適應,讓你慢慢愛上我才對……」

「小氣鬼!」她索性拉下他的褲子,「就當作是上健康教育課,讓我多了解你吧!」

這般的挑逗已經超過極限,白浩廷翻過身將她壓住,呼吸不順的說:「雨藍……我、我希望……你是真的愛我,我才能和你……做愛做的事,否則……這對我來說是沒有意義的。」

「是喔?」她眨眨眼,還是不太能相信,原來這傢伙是個老古板,還得要有愛才能有性,看來他並不是個只用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呢!

「是的,我很堅持、很抱歉……」其實,他早已箭在弦上,卻硬是壓抑了下來。

「那好吧!」她也不便用「強」的,既然她丈夫是這麼的有原則、有個性!

「你會不會生我的氣?我是不是太囉唆了?」他不安的問。

「我不會生你的氣,不過,你真的挺囉唆的,讓我想想看該怎麼辦才好……」

她轉了轉眼珠子,立刻心生一計,「有了!」

「呃?」

不管是車禍之前或之後,每當她有這種調皮神情時,他總不禁小生怕怕,因為那就表示她想到了某種折磨人的方法。

果然,她抬高下巴,像女王般的下達命令,「既然你現在不能獻身給我,那就讓我玩玩吧!」

「玩玩?」這是什麼意思?他突然對自己的前途感到很憂慮。

「雖然我以前跟你嘿咻過了,但我根本忘光了,所以,在精神上來說,我還是個處女。」她作出以上結論,理所當然的繼續說:「身為處女卻不能在婚後滿足慾望,就因為你堅持要相愛才能做愛,這對我而言可是種莫大損失呢!所以,你乖乖躺著別動,隨便我碰、隨便我玩,讓我徹底滿足好奇心,那我就會原諒你啦!」

唉——他愛上的女人就是這麼與眾不同,有哪個新婚嬌妻會說出這種話呢?普天之下,除了他的雨藍之外,大概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白浩延長長的歎口氣,「我了解了,請……請慢用吧!」

語畢,他雙手雙腳躺成大字型,一副隨便她凌虐的樣子。

「耶!」雨藍興奮的拍拍雙手,隨即像只獵犬般嗅聞起來,非要找出最好玩、最有趣的地方來!

不久之後,新房裡傳來這樣的對話,「哇——這裡好敏感喔!」

「拜託你……別逗我了……」

「好可愛的形狀,為什麼會這樣啊?我再用別的方法試試看。」

「我……我快不行了……」他幾乎要哭出來了,她怎能如此天真的為所欲為,這對一個正常男人來說完全是種酷刑啊!

新婚之夜,睡覺本是最浪費時間的事,他們徹底利用了每一分、每一秒,「玩」到凌晨雞鳴才終告結束,疲倦的躺在彼此懷裡入睡。

臨睡前,雨藍喃喃的低語,「我以後還要這樣玩你,我每天都要……」

身為「玩物」的白浩廷只能無語問蒼天,他這份純潔的堅持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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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3-31 02:52:1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身心合一

看著你的美麗,讓我有重生的感覺,自由的靈魂,偏偏讓你的愛束縛,無法逃避,也不願逃避!

婚後,白浩廷在恆春買了一棟平房,寬廣的庭院裡種了茉莉、刺桐、夜來香和黃瑾樹,還養了兩只狗、三只貓,雨藍對它們可是愛之如命。

除此之外,白浩廷也正式在恆春創業,成立了「藍白個人工作室」。

透過電腦、網路和各種軟體、硬體,他承接的業務包括程式設計、網路架構,以及電腦維修等。盡管屏東的電腦業還在起步階段,但他有信心能夠成為開路先鋒。

雨藍還是不能重回本行,盡管她開車學得很好,對各地路線也都熟悉,卻不時有劇烈頭痛的現象,致使白浩廷無法放心讓她一個人工作。

「我們現在要替各種單位架設網路,你就幫我開車、送貨,好不好?」

「好!」雨藍一口答應,只要有事做,她什麼都好。

「        謝謝你,老婆。」他喊得不太順口,但總要有第一次。

「不客氣,老公!」她也跟著他這麼喊,臉上笑咪咪的。

日子就這麼平淡而充實的度過,雨藍頭痛的現象越來越少見,她甚至感覺不到自己是個喪失記憶的人。

同時,她也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所有認識她的人都不把她當女人看,可能是因為她天生大嗓門、說話和動作又都很直率吧!

然而,白浩廷對她卻是彬彬有禮、保護有加,彷彿她是一位多脆弱、多無助的淑女。這或許是他本身的個性使然,卻也因為他真的把她當成女人看。

「我來就好,你搬不動的。」他常常會這麼說,甚至將她推到一邊去。

雨藍只好站在相思樹下乘涼,看他吃力地搬著電腦上車,其實,她的力氣比他還大,輕輕鬆鬆就可以辦到,不過,這種受人呵護的感覺也不壞。

「你累不累?」他轉過身,不管自己滿頭大汗,只記得要拿面紙替她擦汗。

當他那樣溫柔的凝視她、深情的對待她時,任何女人都會融化的,她也不能例外呀!

「喂!你到底喜歡我哪一點啊?」她真不懂,莫非他是被下了什麼迷藥?

驟然被問到這種敏感問題,白浩廷不禁臉上發紅,扭扭捏捏的說:「因為……因為你很可愛啊……」

雨藍翻翻白眼,「可愛?會這樣形容我的大概也只有你了。」

「你本來就很可愛,只是你自己沒發現而已。」他伸手摸摸她的短髮、她的臉頰,感覺自己的手指好燙,似乎有股慾望的火在延燒。

她也清楚感覺到了,兩人之間那若即若離的吸引力,正隨著夏日高溫而逐漸加深。

這傢伙到底想怎樣?一直凝視著她的嘴唇,卻又遲遲地猶豫不決,她最討厭等待了!乾脆她自己主動,閉上眼把嘴唇送到他面前吧!

白浩廷低歎一聲,對自己的慾望投降,猛然將她壓在樹上,熱切又深刻的吻住她。

這些日子以來,他所積壓的能量太多、太強,連他自己也克制不了,終於在這時全部爆發出來,化作濃烈渴望的長吻,不斷向她索求、向她乞討。

雨藍被他嚇了一大跳,原本以為他會蜻蜓點水似的輕吻,沒想到是這種超級法式熱吻,說真的……感覺棒透了!

這個吻突然開始,也突然結束,白浩廷放開對她的箝制,轉過身劇烈的喘息著。

「我……我繼續工作。」他不敢看她,只好死盯著電腦看。

雨藍靠在樹上,還有點心跳不穩,望著他那汗濕的背部,她真想直接就把他敲昏,然後拖他回家、丟到床上、剝掉衣服,不管怎樣先「上」了再說。

只可惜,她老公是個「冰清玉潔」、「身心合一」的好男人,她可不想冒著強暴的罪名逼他就範,還是順其自然,讓他們慢慢培養感情吧!

正當她這麼決定時,忽然聽到白浩廷哀嚎一聲,原來他搬貨不專心,竟然被電腦砸到自己的腳了!

「怎麼了?你痛不痛?」她這幾乎是白問的,光看他慘白的臉色就知道他痛斃了!

哈哈,活該!她暗自想著,誰教他這麼愛「ㄍ一ㄥ」,現在可得到現世報了吧?

「雨……雨藍……」他無助的趴在她肩上低聲道:「快送……送我去醫院……」

「這麼嚴重?」她皺起眉頭,摸摸他的頭髮,「可憐的孩子!」

事實證明果然很嚴重,兩個小時後,白浩廷拄著拐杖走出醫院,並且奉醫生大人的命令,必須休息整整兩個星期。

  ※      ※      ※

接下來的兩周內,雨藍過著非常快樂的日子。

因為腳傷,白浩廷只能在家裡做些靜態的工作,而雨藍就像個護士般照顧他,兩人的角色互換,讓她覺得有趣極了。

「老爺,您的咖啡來了。」

「老爺,需不需要丫頭幫您捶捶背?」

聽到這種台詞,白浩廷只能苦笑,「老婆大人,拜託你別捉弄我了。」

雨藍一驚,倒退三步,拿起手絹遮住小嘴,「老爺,難道您不滿意丫頭的伺候嗎?求求老爺千萬別扔了丫頭啊!」

「沒……沒這回事。」事到如今,他還能怎樣咧?只好配合老婆的戲癮下海了!「你伺候得很好,我很滿意。」

「多謝老爺,小藍一定會伺候您到駕鶴西歸、重回上帝的懷抱!」

除此之外,最高潮的戲碼就在浴室裡上演,白浩廷腳上纏著繃帶不能碰水,雨藍就得替他洗頭、洗澡,當然免不了要對他騷擾一番。

「哇~~老爺今天好有精神喔!」她故意吹聲口哨,一雙大眼又天真、又邪惡。

白浩廷拚命忍住反應,一張臉早已羞紅,看都不敢看她一眼。

「你好像智障兒童喔!」這時,她又有新的聯想,「那我就是壞心的保母,故意要欺負你、玩弄你!」

她說得到做得到,他早已領教過她的本事,除了死命苦撐外,別無辦法。

「那、那裡……已經洗得……很乾淨了……」他怕自己隨時會爆發出來的。

「誰說的?」她可不以為然,「你這壞孩子,不准跟保母頂嘴,否則你的下場就是這樣!」說著,她又更加放肆的擺布他。

就這樣,脆弱無助的他倒在浴缸裡,除了受傷的腳踝之外,全身都處在興奮狀態中,卻不能跳起來占有他的嬌妻,呻吟和歎息是越來越低沉了……

  ※      ※      ※

兩周後,他的腳傷順利痊癒,但他的黑眼圈卻越來越明顯,完全是慾求不滿的象徵,再這樣下去,他恐怕就要崩潰了。

七月,蟬鳴如癡如狂,小雲雀歌聲嘹亮,都為追求那愛情伴侶,而嚴玉伶和劉旺坤也終於決定要結婚了。

婚禮簡單而隆重,只請了最親近的家人朋友,嚴玉伶從頭哭到尾,劉旺坤則是傻笑不停,兩個人形成強烈對比,看起來卻又那麼相配。

雨藍和白浩廷當然是座上賓之了看到這美好溫馨的畫面,雨藍忍不住歎息道:「好幸福喔~~好感人喔~~我怕自己會暈倒耶!」

「拜託你別真的暈倒,我可是抱不動你的。」

她瞪住老公,「你真討厭,專會破壞氣氛!」

白浩廷只是微微一笑,忽然間,她心頭有種淡淡的懷念感,彷彿此情此景曾經出現過,雖然她還抓不住那清楚的輪廓,過去和此刻卻能巧妙的交融。

奇怪了!她怎麼突然覺得他好帥?甚至有種想立刻投入他懷抱的衝動呢?

雨藍沒有時間多想,新郎和新娘就過來敬酒了,雨藍握住新娘的手,衷心祝福:「阿姨,你一定要幸福喔!」

嚴玉伶哽咽的回答,「那當然……我怎麼能……被你這丫頭比下去呢?」

「恭禧你們,百年好合、白頭到老。」白浩廷舉杯祝賀。

「謝謝!謝謝!」劉旺坤早已喝得滿臉通紅,卻還是豪爽的先乾為敬。

回家的途中,或許是夜色太美,或許是心情太好,雨藍突然想到海邊去,於是他們在香蕉灣附近停車,走進滿是熱帶植物的海岸林。

這裡的樹木種子都是遠從南洋漂流而來的,地上散布著各種奇特的漂流果實,像是欖仁、棋盤腳、海蒙果、水黃皮和蓮葉桐。

在這只聽得到海浪聲的寧靜夜晚,他們肩並肩坐在岸邊,似乎有說不完的話,從星星說到宇宙、從宇宙說到夢境,又從夢境說到人生。

雨藍深吸口氣,胸中充滿夏夜的清涼,「我覺得……今天晚上好難忘。」

「怎麼說呢?」白浩廷看著自己的妻子,她那矇矓的視線多迷人啊!

「一切都太美好了,我甚至想跪下來對老天說聲謝謝。」

「是嗎?」他眼中浮現了深深懷念,當初他們第一次擁有彼此後,不也是這樣的滿心感激、這樣的堅定發誓嗎?

「喂!」她突然抱住他,把臉埋在他的胸膛裡,好小聲好小聲的說:「你知道嗎?我好像愛上你了耶!」

他整個人都呆住了,顫抖地問:「你……你想起我們以前的事了?」

她搖搖頭,「我還是想不起以前的事,可是……從我發生車禍以後,慢慢的認識你、接受你,我覺得……想不愛上你都很難呢!我甚至有點嫉妒以前的我,因為她知道很多關於你的事,也知道該如何去愛你,不像我,什麼都要重頭學起。」

他摸摸她額前的發,「別擔心,你就是你,一點都沒有改變。」

「不管我有沒有恢復記憶,你都會一樣愛我嗎?」

「這還用問嗎?小傻瓜!」除了這位天使,他還能愛誰呢?

「有時候我會想,就算我無法恢復記憶也無所謂,反正想起車禍前的事情只會讓我難過而已,你不是說那時候我誤會你了嗎?」

「嗯……」提到那一天,他心頭還是覺得沉重無比。

她看出他的矛盾為難,立刻發誓道:「你放心啦!就算我想起了以前的事,我絕對不會對你有所誤解,我一定會記得我有多愛你的!」

「真的嗎?」白浩廷脆弱的笑了笑,「我就怕你只記得當天的痛苦,卻忘了我們是多麼相愛!如果再發生什麼意外,我怕……自己會承受不起。」

這幾個月來,他都有定時就醫、吃藥,憂鬱症好轉了許多,但這份不安總是壓抑在內心深處,就因為在乎,才會放不開。

「你這個沒有安全感的小孩,還真是講不聽耶!」可惡,她非得找個方法來證明自己的堅定不可!沉思半晌,她毅然決然的拉起他的手,「走,我們回家去!」

「你怎麼了?」他不明所以,只看見她眼中閃著火焰,卻不知她作了什麼決定。

「閉嘴!沒有你說話的份,跟我走就對了。」

她才冷冷瞪他一眼,立刻讓他噤若寒蟬,看來女王要發威了,他這個小奴才只有乖乖聽話的份了。

  ※      ※      ※

一路車行有如飛翔,白浩廷不斷為妻子和自己的生命禱告,他還希望和她多相愛些日子,可別這麼早就寫下句點。

一停好車,雨藍便下令道:「下車!」

白浩廷沒別的話好說,按照指示下車,像個小可憐似的站在門口。

雨藍掏出鑰匙,迅速打開門,不理會家裡那些阿貓阿狗都沖上來想跟她玩耍,現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須立刻解決。

「給我進房去,快點!」

他連她要做什麼也不敢問,只得迅速衝向臥室,等她鎖上門,一步一步走向他,也一件一件脫下自己的衣服。

眼前的景象太動人,讓他看得目瞪口呆、喉嚨乾渴,就是擠不出一句話來。

「就算我說我愛你,你還是無法相信我,對吧?」她直接把他推到床上,「好,那我就要對你用刑來說服你!」

「啊?」他還沒搞懂,就見她開始脫他的衣服、解他的扣子。

「你不是怕我會忘記你嗎?有本事就讓我牢牢記住你吧!」她以舌尖舔著唇角,瞇起的雙眼透露著曖昧的光芒。

「你要我……怎麼做?」面對自己心愛的女人,他的意志力本來就很脆弱,更何況她還如此主動挑釁,教他哪能把持得住呢?

「我要你愛我!」這是她唯一的要求。

就是這句話,讓他全然投降、全然解放,緊緊地擁住她深吻,將這些日子來積壓的情感都抒發出來。

感受到他的熱情如火,她心底相當詫異,他平常看起來又溫和、又好欺負,誰知道也會有這樣濃烈的吻呢?

他一定是很愛她的吧!卻不知是愛以前的她,還是現在的她?莫名其妙的,她竟然自己嫉妒起自己,真希望能得到他全部的愛。

長吻之後,兩人都變得呼吸急促,當雙眸凝視時,反而無言了。

「你……你確定要我?」

「我要……我想要你。」不管過去未來如何,在這一刻,她就是要這個男人。

他再也沒有任何疑問,緩緩褪去彼此的衣裳,以最溫柔的動作挑起最深處的敏感,他想愛她不知想了多久,此刻,他要讓所有的夢境都成真。

雨藍雙手抓著床單,幾乎無法承受那快樂,「拜託……拜託你……」

「拜託我什麼?」他抬起頭,汗水滴落在她的雙乳間。

「我也不知道……」她又惱又氣的,「都是你啦!害我變得好奇怪喔!」

「抱歉,都是我的錯。」他莞爾一笑,拉開她的雙腿,緩緩探入她的溫暖,直到兩人之間毫無距離。

她睜大了眼,對此親密無法置信,「怎麼會是這樣的?」

「別懷疑。」他的氣息粗啞,吻在她的耳畔流連,「我們才剛開始呢!」

她還在迷惑著,就感受到一波波律動來襲,「哇~~沒想到你這麼強……」

「是嗎?」他謙虛一笑,對這讚美頗覺不好意思。

「你躺著,換我來!」她興致勃勃地跨坐在他的腰上開始DIY。

這麼一來,白浩廷只能傻傻的看著她的美,任她對他於取於求、百般逗弄,他無法移開視線,只因他的妻子太美麗、太狂野。

「喂!你怎麼還不投降?」她腿都發麻了,想不到他仍堅持著。

「還早!」他的嘴角揚起危險的笑,翻過身將她定住,隨即展開更激烈的進攻。

「你……你竟然……」她被撼動得都快說不出話了。

那夜,雨籃終於明白了一件事,她那看起來溫柔秀氣的丈夫,其實是個善戰驍勇的……猛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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