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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夏蕗] 相公天注定【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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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4-1 19:28:03 |倒序瀏覽
【簡介】

  百姓眾所皆知,小王爺納日宇熙和翰林學士之女冉凝香,是從小鬥到大的歡喜冤家。
  這親事早該辦一辦了,偏偏古靈精怪的冉凝香脾氣恁大,聲稱嫁雞嫁狗,就是不嫁他!
  在她看來,納日宇熙十足是個討厭鬼,高傲自大的花花公子樣兒,她看了就吐血。
  以為一張俊臉就可以迷惑她?錯錯錯!她寧可拋繡球招親,也絕不乖乖上轎成親!
  面對未來新娘子的造反,納日宇熙可一點都不煩惱,反正這門親事他是結定了!
  別說他自小就相準了她,他幾個姊姊接連嫁進學士府,就連皇上都期待他再來個親上加親。
  她那點調皮心思,他會摸不透?哼!這回要讓她知道,准相公的鬼心思可不輸新娘子~~








楔子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尾聲







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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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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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4-1 19:28:59
楔子   


  東寮國,天命五年,英親王府中,後花園裡正是春色爛漫之時,綠草茵茵、清風徐徐,鋪開錦繡,一派天然好景。

  池塘裡,七彩斑斕的錦鯉悠然回游,邊上蹲著一個小女孩,看上去約莫才五、六歲年紀,卻已生得清秀可愛,粉面桃腮,風鬟霧鬢,妙麗天然,只見她對那池塘裡的魚兒似乎特有興趣,兩隻眼睛骨碌碌地盯著直瞧。

  於此同時,少年無聲而悄然地自她身後靠近,然後在她身邊蹲了下來。

  「原來你在這裡,你爹爹要回家去了喔。」

  小女孩兒不理,伸手撥了撥水面,似乎想去摸摸錦鯉吐出的泡泡。

  「喜歡嗎?」見她沒反應,少年索性換了個話題,柔聲地問。

  小女孩注意到聲音,將視線轉向他,眨巴眨巴著水漾燦眸,櫻唇微嘟,專注看他的模樣可愛到讓少年突然有一口把她吞下去的衝動。

  「喜歡就送你噢。」少年見她沒回答,於是露出非常親切無害的微笑,俊逸逼人。

  「待會兒就派人把魚兒通通送到你家裡去?」少年又問道。

  小女孩似乎這才有點懂了他的意思,眼睛忽地一亮!

  「大哥哥,你真好!」小小的蘋果臉上那沁著蜜澤的朱唇忽露出貝齒,揚起了一個甜美微笑,連帶拉出了兩邊的梨渦。小女孩兒這一笑,宛如火力全開的甜味炸藥,瞬間以極大的威力,狠狠撞進了少年的心房!

  不過接下來,小女孩兒卻還有令那少年更加暈眩的話出現。

  「大哥哥對我這麼好,我以後要嫁給大哥哥!」

  少年望著女孩兒以童稚語音立下「誓言」,突然感到心臟完全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白碧的臉頰甚至還微微發熱。

  他……他這是怎麼了?居然對一個五歲的小女孩兒發情他可沒有戀童癖啊!

  儘管理智有那麼一瞬間穿過他的腦袋,帶給他上述譴責,不過心念的行動究竟快了一步,在他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之前,他已經把小女孩抱了起來,笑著蠱惑她。

  「你喜歡大哥哥?」

  「嗯!」小女孩兒很用力的點頭。

  「大哥哥不相信。」少年故意面露懷疑。

  小女孩兒微微一怔,看到他的表情,心裡不禁犯急。

  不行啊!大哥哥看起來好像不高興,要是他不高興,不把魚兒送她了怎麼辦?

  於是想也不想,她突然微微嘟起嘴嘴,輕輕、輕輕地,像櫻瓣點落水面,在少年的面頰上飄落一個吻。

  「你……親我?」少年是驚訝大於驚喜,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小女孩開心地說︰「大哥哥不要不高興,每次爹爹不高興,我這樣他就高興了。」

  小孩子的語言邏輯有些怪,不過少年能明白,只是明白歸明白,他心底卻有些泛酸。

  「你常常對爹爹這樣嗎?」

  「嗯!」她毫不猶豫的點頭,然後眉心微微一皺。「大哥哥,你為什麼突然抱那麼緊?香香會痛。」

  「噢……對不起。」少年微微放鬆了力道,重新掛上笑臉。「哪,大哥哥問你,你喜歡大哥哥多一些,還是喜歡爹爹多一些?」

  小女孩看了池子裡的錦鯉一眼。

  「香香喜歡大哥哥。」

  「真的?」

  「真的。」

  「那好。」少年笑著,然後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那以後你誰都不許親,還有,只有大哥哥能親你的嘴嘴噢!」

  「噢……」小女孩兒不甚瞭解,不過她畢竟知道這跟她能不能得到那池子錦鯉有很大的利害關係,於是便點點頭答應了。

  「那麼,再說一次。」少年輕輕晃了晃她。

  「說什麼?」

  「說你要嫁給大哥哥啊!」

  「噢。」小女孩看見他充滿陽光的笑容,於是也毫無懷疑地再度宣誓。

  「大哥哥對香香最好了,香香以後要嫁給大哥哥!」

  「這就對了。」少年露出了非常滿意的笑容。

  這生意實在合算啊!一池錦鯉換來一個妻子,嘿嘿嘿!

  就在這個時候,另一名少年由迴廊裡走出來,他不是別人,正是小女孩真正的兄長,他尋人尋到這兒來,卻毫無漏失地看見他的笨妹妹,為了幾條魚就把自己賣了……

  「喂……」少年好像背後長眼睛似的,突然叫了一聲。

  「你都看到了,將來可得作證喔!」

  「我還能說什麼?」另一名少年無奈的聳了聳肩。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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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4-1 19:34:34
第一章   


  東寮國,天命十八年。

  近早朝時分,天色尚未亮起,一群身著官服的大臣們,便已頂著仍舊黑鴉鴉的夜色,班班列列地魚貫進入宮裡等待議事,風雪尚未消停的時節裡,冷冽的空氣讓眾人不禁拉緊了自個兒身上的大氅和氈帽,就怕著了涼。

  在皇上尚未召見之前,這些大臣都等在一旁的小屋裡烤火、喝熱茶,順便聊聊昨兒個發生的新鮮事,小太監們遞茶水、送火爐,忙得不亦樂乎,大臣們在喝過熱茶之後,舌頭彷彿也解凍了,開始熱絡地聊起天來。

  「我說今年年初到現在還真是太平啊!除了冬天冷了一點,似乎也沒聽說有哪兒的百姓凍死或是餓死的消息。」有人起了個頭。

  「那還用說。」另一個大臣打斷了他。「全賴聖上英明,義倉的糧食也充足,百姓們才能過個平安的新年啊!」此話一出,眾人紛紛點頭稱是,只是不知道怎麼搞的,在一片歌功頌德的叫好聲中,居然傳出了一聲幽幽的歎息。

  「唉……」

  聽到這歎息聲,大夥兒愣懵了,往發出聲音的來源處一瞧,發現愁眉苦臉的竟非別人,正是翰林學士冉君獻,只見他兩道眉蹙得死緊,手還不住捻著鬍子直搖頭,完全是一副憂國憂民的樣子。

  「尚書大人,好端端的您歎什麼大氣啊?莫非,您不同意我們所說的話?」方纔那發話的大臣可好奇了。

  冉君獻被人那麼一叫,霎時回過神來。「啊?對不住,各位方才說啥?」

  「敢情您方纔還真沒在聽?」

  冉君獻聞言,不由尷尬地笑笑,還沒回答,便又有人發話了,原來是禮部尚書劉大人。

  「冉大人如此煩惱,想必是為了哪樁國家大事?」

  「這……」

  「哈哈。」一聲笑引起了大家的注意,才一回頭呢,眾人紛紛一驚,只見一個耆年男子披著鶴羽雪氅頂著風雪站在門口,看上去雖已逾花甲,卻仍體魄精壯。他虎目炯爍卻帶著笑意地望著室內,似乎早把才纔的話一字不漏地聽進了耳裡。

  「英親王?」

  有人反應快,忙起身讓座,英親王卻不落坐,直直朝著冉君獻的方向走過來。

  「讓本王爺來猜猜冉大人的心事吧!」只見他一副心領神會的模樣。

  「王爺!」冉君獻一看到他,眉頭不由蹙得更緊了。「下官……」他說著說著,就不住接連歎氣搖頭。

  「嘿嘿嘿!別別別,別一見本王就搖頭搖得博浪鼓似地,觸本王霉頭?」

  冉君獻何嘗不明白王爺這只是在開玩笑,畢竟他向來是最最隨和、不拘小節的性子,然而……

  「下官是為了家裡那個不肖女,向王爺請罪來的。」

  聽到這句話,英親王只是挑挑眉毛。「怎麼?又槓上了?」

  冉君獻真是背脊冷汗直流。「唉……」

  「什麼什麼又槓上了?」旁邊有人覺得莫名其妙,忍不住出聲。

  那劉大人倒是很快就心領神會,笑了出來。「你還不明白狀況啊?定是冉大人家裡的寶貝女兒又闖禍……」

  話還沒說完,劉大人忽然感覺一道銳利的視線朝自己射過來,還道是誰,原來是英親王爺,嚇得他趕緊住嘴,不敢再往下說。

  見多事的傢伙閉上尊口之後,英親王將注意力轉回冉君獻身上,露出和氣的笑容。

  「冉大人說這是哪兒的話?小孩子們玩玩兒,您要是真計較起來就傷神了。」

  「話不是這麼說……」

  見他說得如此輕描淡寫,冉君獻卻是半點也放鬆不了心情。說到他那個寶貝女兒啊!前輩子不知道和英親王的愛子結了什麼宿怨,一天到晚犯沖,搞得他這個做老爹的成天提心吊膽,深怕出了什麼大差池,沒瞧現在,他在同僚面前都快抬不起頭來啦!

  「噢?不然要怎麼說?」英親王還是一派悠閒的模樣。「也好,冉大人就解釋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好教本王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吧?」

  「這……」看看週遭一群等著看好戲的大臣們,再想到自己好歹也貴為禮部尚書,居然得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把家裡那點破事拿出來說,冉君獻心底可真是有苦難言,不知該怪女兒的行徑,還是養子不教的自己了。

  所有發生的一切經過,都要從昨兒個早上說起……




  話說昨日,學士府裡。

  細雪方停,猶是冷冬寒梅的天氣裡,任是一個有頭腦、知冷熱的人,都只想待在家裡抱著火盆兒,窩在棉被裡取暖,然而雖是如此,仍有人閒不住,一個勁兒地只想往外跑。

  只見一個小丫頭雙手懷抱著一件連帽雪貂皮裘,從後頭急急飛奔而出,像在追著誰,口裡還不住焦急的喊著。

  「小姐!小姐!你等等我、等等我!」

  循著那丫頭的視線往前方望過去,只見那兒有個少女旋即停佇,回過頭來。

  「等你做什麼?」少女的口氣顯得有些不耐,晶燦燦的黑潤眼瞳中躍動著星子般的光亮,長髮烏黑如緞,只在兩邊各用兩條粉色綾帶綁了兩小股,餘下的便自然地披散在肩上,襯得她那豐潤的鵝蛋般小臉更加盈盈如雪、唇紅如丹。見她不像其它女孩兒家穿著羅裙,反倒是一套輕便俐索的褲裝打扮,便知道她並不怎麼喜歡靜下來。

  「您不加件衣服,萬一凍著了怎麼辦?」那小丫頭見主子停下來,慌忙上前。

  「我又不冷。」少女輕輕一笑,露出潔白貝齒。「穿這樣已經夠了。」

  「那您好歹拿著。」小丫頭蘭蘭苦口婆心地勸道。「萬一著了涼、染了風寒,可就不好了。」重點不在于小姐不好,而是一旦小姐不好,她這做下人的可是首當其衝的遭殃啊!當然,只可惜就算如此規勸,她的主子還是不會乖乖聽話。

  「拿在手上多礙事兒啊!」少女皺了皺眉頭。「不然你跟著我來,順便幫我拿著吧!」

  「欸?可是我的工作還沒……」蘭蘭驚愕得雙眼瞪圓。

  「愛跟不跟隨你,我走了。」少女懶得再跟她耗下去,轉身就往門外走,蘭蘭要叫也叫不住了。

  情急之下,她一個跺腳,無奈地捧著皮裘追了出去。




  皇城市集中心。

  冉凝香走在大街上,心裡很納悶。

  「奇怪?人都躲哪去了?」她自言自語著。

  這些日子以來,外頭又風又雪的,她在家裡悶了好些日子,父親和兄長們又老是三令五申的教訓她不可以隨便到外頭拋頭露面,光聽那些訓話都快撐死她了,好不容易逮到這個風雪稍停、父親出門訪友的空檔,說什麼她都非出來透透氣不可,可偏偏,大街上居然只有幾攤零零落落的小販,和平常熱鬧的模樣簡直差遠了。

  「怎麼這麼無聊嘛!」冉凝香無趣地搓了搓手,將雙掌放在嘴邊呵了口氣。

  蘭蘭倒是很精乖的立刻湊上前。「小姐,既然沒什麼可看的,就別在外頭瞎磨蹭了唄!咱們回家,蘭蘭煮碗熱呼呼的杏仁茶給小姐喝如何?」

  無奈她的小姐根本沒在聽。

  「欸?前頭那是賣什麼的?我去看看。」咻一聲,人跑走了。

  「小……姐……」蘭蘭的手停在半空中,無力的看著一溜煙跑開的主子,只覺寒意刺骨,不由得狠狠打了個噴嚏,即將被凍僵的腦袋再也提不起任何力氣了。

  緩緩地拖著牛步朝主子停腳的地方前進,當蘭蘭一邊還在奇怪主子不知打哪來的充沛精力和不畏寒流的體魄,一邊好不容易走到主子身旁時,突然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呆了。

  「小、小姐!您做什麼」

  她……她有沒有看錯啊?她那個好小姐,居然在扯身上那條從小佩戴到大、從不離身的瓔珞鏈子!

  「蘭蘭,快來幫我!」冉凝香見到蘭蘭來了,倒是很自然的就使喚起來。「我身上最值錢的就這條鏈子了,快點幫我卸下來。」

  蘭蘭再笨,也知道這鏈子脫不得,急急勸道:「您沒事卸這鏈子做啥?回家要是老爺問起還得了?這可是老太夫人在您出世的時候給您親自戴上的鏈子啊!」

  「這種東西咱家多得是,有什麼關係?」冉凝香眨著兩隻水盈盈的大眼,指著她正前方,縮著身軀站在攤子後頭,一個書生打扮的年輕男子說道:「你沒瞧見那個人嗎?大冷天的連件厚實的棉襖都沒有,他說家裡娘親生病了,沒錢請大夫,不得已只得把傳家寶的字畫拿出來賤賣……」

  「字、字畫?」蘭蘭看了那書生攤在地上的字畫一眼,只覺又舊又破,根本不值幾毛錢。「那……那也不能就把這鏈子給了人啊!」她哭喪著臉。「老爺……老爺……」

  「開口閉口老爺、老爺的,煩不煩啊?告訴你,這是做好事,爹爹不會生氣的,快來幫我!」

  蘭蘭簡直快崩潰了,天哪……什麼人都好,誰快來阻止小姐吧!

  彷彿是老天爺聽到了她的呼喚,就在這個時候,兩人的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輕緩的馬蹄聲,喀答喀答地,蘭蘭一回頭,看清楚來人之後,不禁要歡呼出聲!

  「我道是誰,大冷天的不在家中取暖,跑到大街上來大呼小叫,聲音還挺熟悉的,原來又是你啊!」

  一道清冷如冰的男聲由馬背上頭傳來,冉凝香背脊突地一聳,停下了拔鏈子的動作,回過頭來。

  只見一匹神駿白馬上坐著一名華服雍容的男子,眉清如水而目深如泓,五官精緻搶眼,微微上揚的眼尾更是勾魂攝魄,猶如抿過胭脂的唇瓣正揚著一抹淡得幾乎教人察覺不出的邪魅笑意。他跨坐在馬上,神氣飛揚,又顯得一派輕鬆,自有一股與生俱來、裝也裝不出的貴族氣息。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當今權傾朝野的皇親國戚,英親王的愛子、當今聖上的堂弟——納日宇熙是也。

  而從他口中吐出「又是你啊」這句話聽來,對於在外頭遇上翰林學士家的閨女這件事,他似乎早習以為常了。

  「王……」蘭蘭正要跪拜,但接觸到他那警示的目光,立刻醒覺地改口。「公子來得正好,快來幫奴婢勸勸小姐,她要摘了這鏈子給人哪!」

  「噢?」納日宇熙挑起一邊眉毛。「這不是貴府老太君送的出世賀禮嗎?」

  「您連這個都知道?」蘭蘭驚訝的問,她什麼都還沒說呢!

  納日宇熙倒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冉大人和家父可是世交,你家小姐的滿月酒,家父還去喝過呢!對這條鏈子的來由,如何能夠不知?」他瞄了瑟縮在一旁想要變賣傳家寶的書生一眼。「這是怎麼回事?」

  「這……」蘭蘭可再管不得冉凝香那殺人似的目光,忙不迭地道:「小姐見這書生可憐,想把鏈子給他,好讓他去給母親醫病,可這破爛字畫,怎麼看也不值那個錢啊!」

  「要給,也不必給這鏈子吧?」納日宇熙淡淡地瞟了那些字畫一眼,問道。

  「要是我有帶錢,還用得著拔鏈子嗎?」冉凝香終於開口了,只見她沒好氣地道:「本姑娘是濟危扶困,而我怎麼處置自己的東西,你管不著吧?」

  「嗯……」馬上的人單手支頤,彷彿在思考什麼似的頓了一會兒。「我有更好的辦法。」語畢,也不待冉凝香發問或回答,他逕自往後頭一個彈指,身後的某個隨從立刻駕馬上前。

  「給那書生一百兩銀子。」納日宇熙輕輕地發落了一句,那隨從也沒吭聲,翻身下馬,從懷裡取出一隻精美的荷包便往書生的手中遞去。

  那書生面色青綠,接過荷包卻疏無喜色。「大爺,不是我不識好歹……可……這畫畢竟是我家的傳家寶,前朝宮廷巨匠柳笑然的嘔心瀝血之作,只用一百兩賤價賣出,會不會……太……什麼了一點?」

  「畫你就拿回去吧。」

  「什……什麼?」那書生一愣。

  納日宇熙漾出一抹冷笑,並不作聲,只是以眼神示意隨從,那隨從心領神會,便借一步上前,附在那書生耳邊道:「你當我家公子這麼好騙?柳笑然的畫,咱們府裡有的是,公子豈會不辨真假?他只是不好當著小姐的面拆穿騙局,才給了一百兩銀子,這已是便宜了你,你要再不識好歹的賣起乖來,當心我明兒個就找官府問你罪,告你蓄意詐欺!」

  那書生聞言,渾身機伶伶一顫,只覺一股銳利如鋒的視線朝著自己凌遲而來,這下他連抬頭都不敢,字畫也不要了,掉頭就要跑開,冉凝香不明究理,轉頭看見蘭蘭手上捧著的皮裘,一把搶過來就要追上去。

  「喂!你別跑啊!我這還有件皮裘,你拿去當了,還能多抓幾帖藥呢!」

  「小姐……」蘭蘭看她抓著那雪裘,對著書生消失的方向呼喊著,半點都沒有大家閨秀的溫婉矜持,不禁頭痛起來,不過還好,還好她沒真把那條瓔珞鏈子給了人,一想到這裡,緊繃的神經終於放鬆下來,但也因為如此,她立即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緩緩升上來,微風掠過,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哈……哈啾!」蘭蘭抱著雙臂,只覺渾身發冷,冰涼刺骨的感覺不斷從腳底襲上身軀,她剛剛根本沒想到會一路追著主子跑到大街上,所以也沒穿上棉襖,現在可好,整個人都快凍成冰棍兒了!

  冉凝香聽見蘭蘭打噴嚏的聲音,回過頭來。「怎麼了?」

  「哈……哈啾!奴、奴婢沒事……哈啾!」打了幾次噴嚏下來,蘭蘭早就滿臉通紅了。

  「不好,別是著了涼吧?」冉凝香臉色大變,連忙將方纔還要送人的皮裘披在蘭蘭肩膊上頭,一臉緊張。「是誰叫你跟出來的,也不穿得厚實些!」

  就在她緊張的同時,納日宇熙的淡笑聲卻從馬上傳來。

  「也不想想是誰害的。」

  冉凝香聽到了,一字一句都聽得很清楚,立刻回頭,狠瞪。

  「你這是什麼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面對她的質疑,納日宇熙也回答得乾脆。

  「你!」冉凝香咬住下唇,那模樣彷彿下一秒就要跳起來打人似地。

  她啊!真真受不了這個命裡的天魔星,打從她出世的那一刻起,納日宇熙似乎就成了她背後的陰影,不斷地糾纏著她,這都得歸罪於父親,沒事跟英親王府走得那麼近做啥,家裡的五個哥哥,居然還有三個娶了英親王府家的閨女,分別成了她的大嫂、二嫂和四嫂,這三位嫂嫂也就是納日宇熙的姊姊,既然是姻親,連帶也使得納日宇熙到她家裡簡直就像在逛自家後花園似的。她最受不了的是,納日宇熙老是用一種對她知之甚詳的態度對待她,自己做什麼事則都是神神秘秘的,好比剛剛吧!人家要賣他傳家寶,他居然還不屑要,一副大爺我錢多的模樣,皇親國戚又如何?充其量就是二世祖罷了,她才不想跟他牽連上什麼關係呢!

  「你真是個討厭鬼……」她咬牙切齒地說。

  納日宇熙依舊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換個新辭吧,你使用的字彙老是這麼貧乏,就是一天到晚往外跑,沒好好靜下來念幾本書的緣故。」

  「什麼」他這不是在罵她沒知識嗎?冉凝香氣得一張臉蛋紫脹,都快噴火了,蘭蘭則是在不停打噴嚏的空檔裡,想為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打圓場。

  「小……小姐……有話好好說啊……」

  「碰上他,我還能有什麼好話?」冉凝香杏眼圓睜,冷哼一聲。「本姑娘難得要做回善事,也被他從中搗亂,不如回家去睡覺!」

  「早……早說嘛!」蘭蘭等這句話等很久了,眼淚差些就和著鼻涕掉下來。「小姐,那咱們就快回家吧!」

  就在這個時候,冉凝香發覺似乎有什麼飄落在臉頰上,伸手一摸,竟是雪。

  「又下起雪來了。」她不由得自言自語了一句。

  「這時節總是這樣的。」蘭蘭隨口應答。「小姐,快走吧!」

  才剛說完呢!她的身邊忽然就傳來一聲非常可怕的噴嚏聲響,蘭蘭一嚇,轉過頭去看,只見方才一直喊著不冷、不冷的主子,不知何時早就凍得雙頰泛紅,猶如醉酒一般了!

  蘭蘭見狀,慌忙道:「小姐,快穿上皮裘!」說著她便要脫下已穿得溫熱的皮裘給主子套上,然而納日宇熙卻在這時輕踢馬肚,駕馬趨前。

  「脫了皮裘,你也會冷,穿著吧!」他對蘭蘭說道,爾後轉向冉凝香。「你上來,我送你回去。」

  那語氣,聽來既不是建議,更不是請求,簡直是命令。

  凝香有些氣結的看著他,納日宇熙這人是怎麼回事啊!他忘了自己很討厭他嗎?

  納日宇熙居高臨下地望著那張橫眉豎目的俏顏,心底卻只覺得好笑。動不動就生氣,修養真差啊!

  不過也就因為如此,他從冉凝香身上得到不少樂趣,畢竟很少有姑娘家像她這麼坦率,雖然有時失之驕縱,不過都還在他制得住的範圍內,對付她的小姐脾性,他可也算是經驗老道了,就好比現在,他曉得依凝香的個性,是寧可自己著涼,也絕不會讓跟她一塊長大的乳姊妹蘭蘭挨冷受凍的。然而從她僵紅如柿的面部表情看來,她也肯定冷得發抖,只是無論如何都不想跟他妥協,當然,對付這種情況,他自有一套辦法。

  「怎麼,你的腳凍成柱子了嗎?要不要我幫個忙?」他作勢下馬。

  冉凝香聞言,慌忙答道:「誰……誰要你幫忙?我自己會走!」

  「那就上來。」納日宇熙斜眉眺著她。

  「等等,我是說,我自個兒走回去。」

  「在這種天氣裡?」納日宇熙抬頭看了看天色,雪花片片自空中飄墜,才不過在這佇了一會兒,肩膊上也堆了一層薄薄的白雪,霜冷路滑,寒意彷彿也更加重了。「你真的要用走的?」

  「我就走給你看。」多說無益,實際行動比較快,然而冉凝香才一抬腳,蘭蘭就拉住她的手,哀求起來了。

  「小姐,您別逞強啊!」

  「我哪有……」

  「您要是這般堅持用走的回去,這件衣服蘭蘭也不敢穿了。」蘭蘭作勢脫下皮裘。「您穿上這衣服吧!蘭蘭已先行穿暖和了。」

  「你……」冉凝香一個跺腳,氣急。「怎麼這麼死腦筋啊!」忍不住回頭瞪了馬上那始作俑者一眼,納日宇熙卻只是挑了挑眉。

  「小姐,主僕分際不能踰越啊!我怎麼能讓您受寒,自個兒卻裹著皮裘取暖呢?」蘭蘭義正辭嚴地道。

  「喂。」納日宇熙道:「你們主僕情深是不錯,不過在外頭拖得越久,對你們的身體可是越不利噢。」

  冉凝香何嘗不知道這點,看到蘭蘭咬牙發抖的樣子,她的心很快就軟了下來。算了,現在不是耍任性的時候,回頭看了看納日宇熙所騎乘的馬,她銀牙暗咬,只得走了過去。

  「坐就坐,又不會少塊肉。」反正只是坐他的馬,也不算對他低頭還是屈服什麼的嘛!凝香低低地自言自語,對自己做著心理建設,緩緩踱步到大白馬身旁。

  只見納日宇熙臉上卻是毫不掩飾地泛出勝利的笑容,伸出健臂,一把就將冉凝香撈上馬背,才讓她在自己身前坐好,一股淡淡幽香立即飄入他的鼻翼之中。

  納日宇熙自然是曉得的,香味源自她身上慣常使用的玫瑰香露,而這些香露,都是由他自皇上御賜、外國朝使的貢品中挑揀出再贈與冉家,當然,要是冉凝香知道這是他送的,肯定打死都不會用。所以一直以來,他都是透過姊姊把香露送到冉家去,冉凝香與嫂嫂們向來感情親睦,收取她們的禮品倒也頗順理成章,就這麼把玫瑰香露給用上了手,身上不時飄散著一股若有似無的芬芳。

  「你身上真香。」這是納日宇熙將冉凝香拉上馬背後,在她耳邊所說的第一句話,趁此近距離,他恰巧聞個香飽。

  冉凝香卻嫌惡的撇撇嘴角。「你做什麼,別一直湊過來,怪惹人嫌的。」

  「噢?」納日宇熙對她的態度倒是完全不以為意,雙手一張,拉開自個兒滾著白狐毛邊的鼠狼皮大斗篷,往前方一圍,便將自己及冉凝香的孅巧身子結結實實的裹了起來,這動作在外人的眼裡可能頗感突兀,冉凝香也應該很排斥才是,不過她倒是完全沒有抗拒,兩人間的互動頗為自然,追根究柢原來是兩人雖不對盤,但畢竟納日宇熙大上她好些歲,年少時沒事就和她哥哥們混在一起,算是她的「兄長群」之一,從小到大,被他提前攜後的機會更是多到數不清,是以對她而言,這種接觸並不算陌生。

  一股溫暖的氣息包圍而來,冉凝香的身子幾乎差些就靠了上去,不過警覺到身後的人大概會逮著機會嘲笑她,是以她仍是挺直了身子,不教自己的背脊貼上他的胸膛。納日宇熙似也曉得她那無謂的堅持,從後頭欣賞著她那珍珠般的小耳垂和服貼在耳際的一綹青絲,襯著她晶瑩剔透的臉龐,倒也覺得十分賞心悅目。

  「那麼緊繃做什麼?」忍不住逗她一句。

  「男女授受不親啊。」冉凝香視線眺向別處,漫不經心地答著。

  納日宇熙聞言,忍不住嗤之以鼻。「得了,你是頭一回坐我的馬嗎?」湊近她耳邊,他低語:「別人看到咱們這樣,可不會覺得你我關係單純啊!」

  「別人愛怎麼想隨他想去……」冉凝香忍不住回頭瞪他一眼。「倒是你,到底要不要送我回家?再不走,我可下馬了。」

  「凶巴巴的,想威脅我,你還早十年呢!」納日宇熙笑了笑,雙手拉起韁繩,一夾馬肚,馬兒便十分聽話的往前邁開腳步。

  蘭蘭見那兩人終於停止鬥嘴,往回家的路上前進,則是鬆了一口氣,連忙拉緊身上的皮裘跟了上去。

  在她天真單純的想法裡,要是有人能讓這個活蹦亂跳的主子安靜下來,那恐怕非納日宇熙莫屬了。早些年小姐還小的時候,其實還滿黏著這個帥氣挺拔的大哥哥,可是等她再大了一些之後,不知怎地,許是叛逆心理作祟,加上男女大防吧!小姐與納日宇熙就不再那麼親近,兩個人見了面就鬥嘴,在她看來,小姐的膽子也真是忒大了,居然對身份地位都堪稱顯赫至極的小王爺絲毫不假辭色,完全沒有相讓或懼怕的心思。

  也難怪,她是從小一路被寵大的,奇怪的是,納日宇熙平日對人都很和顏悅色,一碰上冉凝香就完全是兩模兩樣,好像三兩天沒跟她吵個嘴就渾身不對勁兒似的。

  「該說是孽緣嗎?」蘭蘭忍不住自言自語了一句。

  抬頭看著大白馬上的兩人,表面上相安無事,笑嘻嘻的,實際上正有一搭沒一搭,明槍暗箭的一句來一句去,蘭蘭不禁迷惑了。

  這兩個人,到底該算作是感情好,還是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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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4-1 19:36:04
  學士府。

  「到了。」納日宇熙輕勒韁繩,示意馬兒停下腳步,他低頭,對著懷中少女道:「你要再不睜開眼睛,我可就要『順道』把你帶回王府去了。」

  語音方落,冉凝香微微睜開惺忪雙眼,用手揉了揉眼睛。原來躲在那密不透風的斗篷裡頭太過溫暖,加上她出門晃了一早上,身體早就疲累,因此竟在馬背的擺盪下昏昏沉沉的打起瞌睡來了,也虧得納日宇熙察覺到她的狀況,刻意放慢了速度,避免驚擾到她,否則這一路哪有那麼好睡。

  「這麼快?」她低喃。

  「原來你這麼享受和我在一起的時光。」

  凝香聞言差點咬斷自己舌頭,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早已整個人貼在納日宇熙的胸膛上,慌亂之餘,連忙再度直起身子,與他保持距離。

  「我只是想睡而已,跟是否與你在一起沒什麼關係。」

  「噢,原來如此。」納日宇熙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早就叫你多讀幾本書,學會精確的使用語言,不然老是讓人誤會你說的話,多麻煩啊!」

  「那是你故意曲解吧?」沒好氣的回敬一句,她迅速下馬。「謝謝你送我回來,再見。」討厭歸討厭,禮貌還是要顧,誰教她是「大家閨秀」呢?

  「不請我進去坐?」納日宇熙望著迅速跳下馬的她,隨口問了一句。

  「你愛來就來,何時還需要我『請』了?」

  納日宇熙其實早就知道她的回答會是什麼,倒也不介意,正想著要掉頭離開呢,剛上完早朝歸家的冉君獻卻乘著轎子回來了。

  只見轎子在翰林學士府大門口落定,轎夫趨前掀開簾子,冉君獻低頭跨出,見到納日宇熙和女兒凝香不知為何都站在門口,一時有些不解。

  「四、四公子?您……您怎麼?」在英親王的兒女中,納日宇熙排行第四,上面還有三個姊姊,雖然篤定是未來爵位的繼承者,然而他卻不愛別人小王爺、小王爺的叫他,因此熟悉他的人,多半以排行來稱呼他,至於交情不同的冉家兄弟,則一律直呼名姓。

  「冉伯伯福安,我送凝香回來。」其實以君臣分際認真說來,冉君獻倒還該向有親王身份的納日宇熙下跪行禮,只是納日宇熙不喜繁文縟節,是以這些全免了。

  「噢……」冉君獻消化了這個消息之後,第一個反應是看向女兒。「沒禮貌,怎麼只和四公子站在外頭說話?」

  納日宇熙知道又有戲唱了,於是故意裝出無可奈何的模樣。

  「沒關係,不用勉強,既然凝香不請我進去,我這就走了。」說罷作勢欲走。

  冉君獻看到這個情況,自然攔駕。「你還跟凝香認真呢!你要來,還用得著誰請?」

  「噢?」納日宇熙聞言,看了冉凝香一眼。「是這樣嗎?」

  冉凝香看著他挑釁的眼神,也是冷笑。「如果有人那麼厚臉皮,能夠無視於主人家不歡迎而擅自進出人家家裡的話,那得不得到主人的同意又有什麼差別呢?您說是吧?」

  「凝香!」冉君獻喝道,不過納日宇熙已然先行發作了。

  「這不是指桑罵槐嗎?」他似笑非笑地道:「我還不至於聽不懂呢!」

  「她那是小孩子脾性,說話向來不瞻前顧後的,你還不清楚嗎?」冉君獻打圓場道。

  「正是因為我清楚,才識趣的打道回府啊!」納日宇熙別有深意的看了冉凝香一眼,只見她居然站在父親身後扮鬼臉。對她報以一記燦爛迷人的微笑之後,他決定再留枚地雷給她。

  「冉伯伯請放心,被拒在冉家大門之外實在算不得什麼,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四公子……」

  「對了,前日聖上要翰林院編纂的『先賢列史』,不知是否已擬定大綱?」像是突然想到似的,納日宇熙隨口問了一句。

  「呃……這……」編纂歷朝先賢的德行著成一書,這可是多麼浩大的工作啊!聖上前日才剛交代下來,他連編纂小組的人選都還沒決定呢!怎麼可能在短短的兩、三天就把大綱擬好?

  納日宇熙依舊笑得很收買人心。「聖上一直很關心這件事,所以命我多加關切,憑『冉大人』學養之淵博,應該『明日』就能擬出一份大綱吧?」

  明……明日

  還左一句說不會放在心上、右一句算不得什麼,根本就明著來,挾私報復嘛!

  「有困難嗎?」納日宇熙看著一臉驚愕的冉君獻,關心地問。

  「呃……不……」冉君獻直覺否認,然而話一出口,馬上就後悔了。

  「那好,明日,我且等您的消息。」納日宇熙說完,掉轉馬頭就走,只留下站在學士府門外的冉家父女,完全失去了反應的能力……

  直到一陣冷風咻咻吹過,冉君獻才彷彿被凍醒似的,一回頭,望見冉凝香,劈頭就開罵。

  「都是你!」地雷爆炸了!

  「我?」

  「你就不能對四公子和氣一點嗎?啊?爹爹這要求算是過分嗎?啊?」

  冉凝香也很委屈。「是納日宇熙挾私害公,要嘛衝著我來就行了,幹麼把您也拖下水。」

  「還不是你!要不是你老扯你爹後腿,我何至於此啊!」想到剛剛,他拚命打圓場,女兒不幫腔也就算了,居然還彎抹角的下起逐客令,真是讓他氣不打一處來,都說現世報就在眼前,還真由不得人不信。

  「明日,明日你就到王府道歉去,並邀四公子閒暇時來家裡作客,聽見沒有?」

  「能不能明年再去……」

  「胡說八道些什麼!到了明年你還認帳嗎不行!明天就給我去!」

  冉凝香是一百個不願意,然而父親的口氣卻堅決得很,一副事不容緩的模樣,她也只能先答應下來再說唄。

  「好嘛好嘛,我知道了,爹爹別生氣嘛……你一氣,身子又要不舒服了,咱們先進屋裡去,我幫您泡杯熱茶、搥搥背好不好?」她愛嬌地摟著父親的手臂說道。

  冉君獻瞪了瞪這寶貝,拿她是無可奈何,他向來寵這個幺女,見她軟語懇求,天大的脾氣也就消得差不多了,更何況撇開怒火不說,眼前更重要的是趕快把編纂「先賢列史」的人選想出來,好應付明天那關啊!

  不過想歸想,他還是覺得很感歎。

  「你啊你……」冉君獻忍不住道:「要是你能把對爹爹十分之一的好,分給四公子一些,爹爹就不用操這麼多心啦!」

  冉凝香聞言,沒有答話,心底卻很是不服。

  要她對納日宇熙示弱?除非他先丟掉那種動不動就挖苦別人的天分吧!  


第二章   


  宮中。

  「呵呵呵……原來不過是這麼一樁小事啊!」聽罷來龍去脈,英親王也只是捻著鬍子笑了兩聲。

  「唉,小女家教不嚴,居然對四公子下逐客令,就連四公子交辦的事項,下官也尚未完成,所以……」

  「編纂『先賢列史』這事本就非一蹴可及,前人多少功過是非,都要史筆慎重論斷,起草大綱自然也馬虎不得,要冉大人今日就完成,根本就是操之過急,宇熙不過是和您開個玩笑罷了,您可別認真往心裡去。」英親王道。

  「這……不過皇上也很重視這件事情……」冉君獻仍有猶豫,畢竟納日宇熙是皇上直接托付的監督者。

  「國家大事,哪樣不急哪?『先賢列史』再急,也不能今兒、明兒就生出來吧  ?」英親王道:「放心吧,您就使出水磨功夫慢慢折騰,聖上還年輕,絕對等得到成書的那一天,至於宇熙那邊,我會好好念他幾句。」

  冉君獻聞言,這才算吃了一顆定心丸的放下心來。「不過,凝香對四公子確實不太禮貌,我已囑咐她今天非得到王府和四公子道歉不可。」

  「這是您的家法,本王不便干預。」英親王還是一派輕鬆。「不過要我來說,凝香到我府裡,就當是來玩的吧。」說著說著,不知像想到了什麼似地,英親王笑了笑。「我相信宇熙定會好好『招待』她一番的。」

  「噢?」沒聽出他話中深意的冉君獻,只是跟著附和點頭,真心期望但願如此。




  下午。

  冉凝香隻身乘著轎子出門,連蘭蘭都沒帶,而不用帶侍女出門還能讓家裡人放心的目的地,當然只有一個,那就是英親王府。

  望著自己身上精心打扮過的穿著,她有點自我嫌惡的撇撇嘴角。

  都是家裡那群嫂嫂,一聽見她要上英親王府,就比自己回娘家還要開心的把她抓過去梳妝打扮,還不停囑咐她要記得代她們向納日宇熙問好,她平日跟嫂嫂們感情不錯,也無法回絕此刻看起來像是雞婆的好意,只得默默的任她們擺佈了。

  轎子晃啊晃、搖啊搖,轎夫們輕快平穩的腳步穿過了一條條街弄巷道,冉凝香坐著無聊,外頭的景色又沒什麼好看的,於是便決定練習幾句道歉的話,好在待會兒充充場面。

  「對不起……」不對,她幹麼這麼直接啊?

  「呃……昨天是我說話太沖了一點……」這樣似乎又太謙卑了?

  重點是,她根本不認為自己有錯嘛!

  可是父親偏偏在上完早朝回來之後,就拚命催促她出門道歉,她想躲也躲不掉,不得已,只得被逼上梁山。

  「你要知道,雖說王爺與咱們是兒女親家,不過也別太抬舉自己了,該顧的禮節還是要顧,聽見沒有?」這是父親對她說的話。

  「哎……真麻煩,爹爹真是的,既然王爺都不計較了,做什麼非要多此一舉不可?」冉凝香坐在轎子裡自言自語著,這時,轎子似乎突然被一個很強勁的力道抓住一晃,接著便聽到重物倒地的聲音,只是轎子卻並未落地。

  冉凝香在裡頭狠狠地顛了一下,疼得屁股發麻,下意識掀開轎簾想要一探究竟。

  「怎麼搞的?」她伸手欲掀轎簾,不料手才剛碰到邊,外頭竟傳來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

  「我要是你,就不會輕舉妄動。」

  那女子的聲音來得突然,冉凝香下意識手一縮,怔愣了會兒。「這是怎麼回事  ?阿根?阿山?阿海?阿樹?」她試探性地叫著抬轎家丁的名字,然而卻沒有人回答她。

  那女子的聲音再度從外頭傳來。「不用喊,轎夫已經被我們的人接手了。」

  「什麼?」冉凝香不敢置信,湊到小窗旁一瞧,雖然因為角度問題而看不到與她對話的那女人,只能看見左前方轎夫的背影,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那人所著服色的確並非冉家家丁所穿的衣服。這一下起落非常,冉凝香也不曉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直覺想跳下轎子逃跑,然而外頭的女子卻彷彿洞悉她的意圖。

  「想逃走嗎?」

  冉凝香一愕,苦笑。「你有讀心術嗎?」

  「我勸你最好不要。」那女子道:「要取你的性命是易如反掌之事,如果你乖乖配合,也許還有活命的機會。」

  冉凝香咬了咬下唇,呆了半晌後發問:「你們到底是什麼路數?」既然她的一舉一動都已被猜到,顯然對方必定早已策劃周詳,她要逃跑無異於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既然此時此刻尚無性命之憂,她暫且決定乘機打探一下敵人的虛實。

  「現在還不能告訴你。」那女子輕笑兩聲,銀鈴般清脆。「從現在起別再說話了,我暫時沒空和你閒嗑牙。」語畢,她說話的音量遽降,跟週遭的轎夫似乎開始商量起什麼事情來,冉凝香窮盡耳力想要聽個清楚,卻無論如何聽不明白。

  轎子搖搖晃晃的被抬上一個斜坡道,冉凝香被晃得都快吐了,忍不住抱怨起來。

  「你找的這些轎夫可真不專業啊!這麼顛來倒去的教人直髮嘔,我都快吐了。」

  那女子輕笑一聲,卻不答腔。

  冉凝香心裡有氣,又道:「你到底是要銀子,還是要來報仇的?也不讓我心底有個譜,如果是要錢,我身上這堆首飾總該夠你們花用了吧?」

  「你就不能安靜點嗎?」那女子終於說話了。

  「你不知道被困在這裡有多無聊嗎?」

  「那只好讓你睡一會兒了。」那女子語音方落,一隻雪白藕臂忽然從轎外伸進轎內,猛地抓住凝香,將她整個拖出轎外!

  冉凝香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甚至還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整個人就被一股巨大的拉力給往前拖了出去,然而由於轎簾蒙住了她的頭臉,一時間也沒看清抓她的人究竟是誰,還在驚慌的當兒,一股力道便往她頸後赫然擊下,冉凝香不堪這一擊,悶哼一聲便立即昏死了過去。

  「哎呀呀……」那女子放開了手,將疑香推回轎子裡頭,語帶惋惜的說:「不是早叫你別太多話了嗎?逼得我得用這麼粗魯的方式叫你住口……」她檢視著自己的手腕,輕描淡寫地自言自語著,爾後抬起頭,望向來時方向,艷麗的面容浮出一朵燦爛如花的微笑。

  「這個時候,納日宇熙那裡,應該已經雞飛狗跳了吧……」

  沒錯,正如那神秘女子所預言的一樣,當納日宇熙發現冉家的四個轎夫被打昏在英親王府門口時,所引發的騷動可想而知。

  「這不是冉大人府中的家丁嗎?」納日宇熙看到那些橫七豎八倒在大門口的轎夫們,心底鹂然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我聽到外頭有騷動,才剛剛打開大門,就發現他們倒在門口了。」英親王府的門房道。

  「把他們弄醒後帶來見我。」納日宇熙丟下這句話後便往回走,後又頓住了腳步。「還有,這件事先別讓冉家的人知道。」

  「是!」

  半晌後,好不容易清醒的阿根等四人,很快地便被帶入英親王府中,納日宇熙所專用的書房裡頭,只見他斜著身子坐在書案後的太師椅上,手持折扇抵著自己的下巴,似乎陷入思考。

  「公子,人帶來了。」那門房出聲提醒他。

  納日宇熙醒過神來,將視線轉向那四個跪在地上、一臉惶恐模樣的冉家家丁身上。

  「你們是扛轎子來的吧?裡頭乘坐的人是誰?」

  阿根和阿山、阿海、阿樹四人面面相覷,其中阿海顯然已控制不住情緒,竟突然伏地咚略咚咚地磕了好幾個響頭。

  「四公子,求求您救救我們家小姐吧!」

  納日宇熙眼光一凜。「救誰?」

  「我們家六小姐啊!」阿根接下去道:「方纔我們奉老爺之命送小姐前來,沒想到才一到了門口,也不知道是怎麼搞的,就不省人事,等回過神來,小姐早不見啦……」

  「說清楚一點。」納日宇熙站起身來,走到四人面前。「你們是怎麼不省人事的?」

  阿山道:「好像後頭有人拿什麼東西蒙住了我們的口鼻,那味道一衝進鼻子裡,立時就暈了……」

  「迷藥?」納日宇熙自言自語了一句。「不以棍棒敲昏,而是用不會引起旁人注意的迷藥下手,看來這是早有預謀的行動啊……」

  「我看八九不離十,肯定是有人把我家小姐當成英親王府的人了……」

  「也許。」納日宇熙道:「也許對方是把凝香當成回娘家省親的女眷,例如你家的三位夫人……只是他們沒想到,轎子裡頭並不是她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人。」左思右想,又覺不對。「三位姊姊都已經出嫁了,就算遭擄,首當其衝的還是冉家,若說是衝著英親王府來的,也不該是綁架她們才對啊……」

  「四公子……」阿根吶吶的插進話來。「六小姐不見了……我們該怎麼回去跟老爺交代?」

  納日宇熙以折扇輕敲桌面,沉吟了一會兒後,道:「你們還是照常回去,就說我父王留她小住幾日,千萬別把事情鬧大了,這件事,由我來解決。」

  「這……」阿根等四人互相看了看對方,已經是無計可施,只得先聽納日宇熙的話了。「那轎子呢?轎子不見了怎麼辦?我們總得把轎子抬回去吧?」

  「就說我留下了。」納日宇熙道:「別亂了套,教人看出馬腳,知道吧?」

  「是……」阿根等四人答應過後,便魚貫退下。

  納日宇熙站在原地,腦中不斷飛快的思考著最近到底曾得罪過哪些人,就在這個時候,王府的管家榮發急速走了進來。

  「公子。」他輕喚了一聲。

  「什麼事?」納日宇熙皺著眉頭看了他一眼,沒瞧見他正在心煩嗎?

  「剛剛外頭有人送來了一封信。」榮發道。

  「送信的人呢?有沒有攔下?」納日宇熙若有所覺。

  「那是個小孩,說是有人叫他拿來的,問不出個什麼東西。」榮發邊說邊把信交到主子手上,便自動地退了下去。

  納日宇熙迫不及待的將信拆開,掏出裡頭的字條詳讀,只見內容卻只有一行字。

  明晚亥時,至棲鳳嶺山神廟。

  「棲鳳嶺?山神廟?」那不是出了皇城之後的山嶺嗎?

  納日宇熙捏緊了手中的字條,表情不動聲色,然而心中卻泛起一股無以名之的焦灼,但他畢竟不是坐以待斃的性格,在等待赴約的時刻來臨之前,他至少要查出一些蛛絲馬跡。




  當冉凝香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她的雙手被反綁在身後,嘴巴則被布團緊緊塞住。

  抬頭望向四周,發現自己身處在一間小茅屋裡,屋裡沒有什麼擺飾,只有一張床和一組桌椅,但倒還滿乾淨的。

  正當她在打量的當兒,門忽然被推開了,一個身穿紅綃的年輕女子走了進來,冉凝香不無驚愕的看著對方,這應該就是打昏她的那個女人了吧?

  「醒啦?」女子似乎並不介意讓凝香看清自己的面孔,逕自走近桌旁,點亮了油燈。

  就著昏黃暗淡的光線,冉凝香發現,這女子約莫二十七、八歲的年紀,柳葉眉中一顆硃砂痣,容長臉兒削肩膀,身材勻稱,總地看上去容貌端正而氣質高雅,雖然嘴角噙笑,笑意卻是十分高傲冷淡,並不容易親近。

  「噢,我忘了你嘴巴有東西,不能說話。」那女子像突然想起似的,走到冉凝香面前坐下,單手支頤,似在仔細端詳著她的五官。

  「真是個美人胚子,皇城的水、米就是不一樣,忒養人兒的,不像我,長年待在邊關,風沙侵得皮膚都粗荒了……」她一邊說,一邊伸出手來,取下了塞在冉凝香口中的布團。

  「嘴巴一定很痛吧?」那女子微微側首,詢問道。

  冉凝香連吞了好幾口口水,方能發話。

  「別說得一副好像你也被如此對待過的樣子。」要命,那布團塞得還真夠緊,她的下顎都快合不上了。

  「當然啊。」那女子居然點點頭。「我當初可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出敵人的手掌心呢!」

  敵人?誰啊?冉凝香望著眼前的女子,只覺得心中的謎團越擴越大。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綁架我?」她終於忍不住問道。

  那女子一撩長髮,站起身來。「這問題問得真奸啊,我自己也奇怪著呢!」

  「別賣關子了。」冉凝香道:「難道你會只是因為好玩或一時無聊而這麼做的嗎?」

  「呵呵呵……」那女子又是笑。「你這小丫頭,可別忘了現在誰才是人質啊,用這麼挑釁的口氣跟我說話,不怕待會兒身首異處?」

  冉凝香答得倒也快。「如果橫豎都要死,那我示弱伏低做什麼?倒不如把自己想說的話都一次說個痛快,免得還沒被你殺死,倒先窩囊死了!」

  「呵呵,不愧是官家小姐,膽識與眾不同,換作一般姑娘家,搞不好早就花容失色。」那女子笑道:「好吧,反正長夜漫漫,你我大眼瞪小眼倒也頂無趣,我就告訴你一個故事好了。」

  「故事?」冉凝香睜大眼。「跟你有關係嗎?」

  那女子也不回答她的問題,走到窗邊,便逕自開始講述。

  「距今十幾二十年前,曾有一個在戰場上立下汗馬功勞的將軍,他沒有得到應有的賞賜晉官封爵,卻因為一件小小的過錯,引起先皇的震怒,把他外放到邊境去做一個所謂的封疆大吏,實際上那裡地處荒涼,種下的作物幾乎很少活得起來的,那位將軍初時還一心想,只要他一片忠誠,總有一天,聖上應該還是會想起他的好,轉調他回京城。只是,這個願望卻在先皇駕崩之後破滅了……」那女子神情悠遠地敘說著。「沒關係,他想,就算先皇駕崩,新朝也總該有新氣象吧?小皇帝也許會再度賦予他重責大任……」

  「然後?」冉凝香聽著,心底覺得奇怪,這故事跟這女子似乎沒啥牽扯吧?

  「然後他還是失望了。」那女子嘲弄一笑。「他等了三年,三年來的每一天,他無時無刻不說服著自己,皇上總有一天會重新重用他,然而小皇帝根本不記得他這號人物,他早就徹底被遺忘了。」頓了頓,那女子又道:「所以他開始變得消沈,暴躁易怒,這一段時日不得志的累積,終於迫使他變成了另一個截然不同的人,他曉得,要報復的手段只有一個,那就是製造一場動亂,唯有在君王的領土上發生動亂,君王才會正視到問題,他要讓皇上知道,他還沒死呢……」

  「怎麼做?」

  「很簡單啊,邊境地界糧食嚴重缺乏,早就有盜匪產生,擾民亂事,他索性與這批勢力結合。」那女子回眸一笑,再天大的事從她嘴巴裡吐出來,似乎都變得十分微不足道。

  「皇上注意到動亂了?」

  「這是自然。」那女子笑道:「太歲頭上動土,焉能不知?」

  「那皇上怎麼做?」

  「很簡單,發兵剿逆,一開始派的是當朝武狀元,好像姓程吧,不過打仗畢竟不是一對一的事,姓程的在軍事部署、行軍、兵法上畢竟太稚嫩了,不是那個將軍的對手。」那女子搖搖頭,臉頰旁的珍珠耳墜也跟著晃動,煞是好看。「後來皇上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終於決定由那個將軍當時的元帥親自出兵,那位帥權傾一方、戰功彪炳,是個難得一見的將才、英雄,有他出馬……」

  冉凝香突然打斷她。「自然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我知道你說的是誰了,是英親王爺!」

  那女子瞟了她一眼。「你的小腦袋倒還挺機靈啊!」

  「那可不?」冉凝香皺了皺鼻子。「你和我說的,原來是英親王爺的故事,不過,這和你又有何干呢?」

  「我說過那和我有關係嗎?」那女子又笑了。

  「沒關係的話你怎能知道得這麼詳細?」冉凝香道:「你是那位將軍的家人嗎  ?」

  那女子聞言,笑容忽然凝縮,倏地起身。冉凝香知道答案約莫八九不離十了,於是又道:「你抓我,難道是為了向英親王府報仇?」

  那女子不語,冉凝香便自顧自的說下去。「你要報仇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不過,抓我未免就有些離譜了。我姓冉,可不姓納日,你要報復,也該找他家的人下手吧?」

  「不……」那女子打斷了她的話。「我要抓的人就是你。」

  瞧她說得篤定,冉凝香不由得一愕。「什……什麼?」這女人長得漂亮歸漂亮,可……可她的腦子是不是壞掉了啊?!

  「接下來的事情,你就不需要知道了。」那女子面無表情的拿起布團朝著她走來,冉凝香見狀,立即意會過來她又想把那團布塞回她的口中好讓她閉嘴,於是慌忙大喊。

  「等……等一等,你還沒告訴我,最後那個將軍到底怎麼了呢!」

  那女子微微一頓,暫時停止了動作,俯在她身前,微微側了側螓首。

  「死了。」

  「死了?!」

  「他原本就不打算活下去,轟轟烈烈的戰亡才是他所祈求的,所以,他是死得適得其所。」那女子淡淡地道,眼底閃過一抹冷光。「只是苦了被他遺留下來的家人而已……」

  「家人?」還賣關子呢!這會兒不就露餡兒了?冉凝香心想。

  那女子卻不再給她機會發問。「好啦,故事說完了。」語畢,她便強硬地將冉凝香的口捏開,把那布團用力塞了回去,由於太過用力碰到喉頭之故,凝香一直覺得反胃想吐,忍不住乾嘔了好幾下。

  唉……她全身又臭又髒、又累又餓,真想好好吃頓飯、睡個覺啊!

  在家千日好,向來嬌生慣養的冉凝香,終於在這一刻很心酸的感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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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4-1 19:38:25
  翌日深夜。

  納日宇熙一身玄色長袍,隻身來到山神廟。

  對於凝香的失蹤,冉家那邊的人由於他刻意隱瞞的關係,至今尚未得知消息,然而要是不在今天將她找回來的話,那麼接下來事情就大條了。

  他不是沒派人出去尋找凝香的下落,也仔細地想過近年來到底和誰結過怨,只是沒有什麼具體的結論,看來謎底還是要等到今晚才能解開。

  在山神廟外佇定,日落後的棲鳳嶺顯得神秘而陰森,夜黑而月光慘淡,遠方隱約有烏啼,納日宇熙越是觀察,眉頭便皺得越緊。

  冉凝香就在這種地方度過一晚嗎?想到那丫頭從小被人捧在手心長大,何曾嘗過一點苦頭,心裡就覺有些不安,就在這個時候,他身後忽然傳出腳步聲。

  「你很準時啊!」

  是女人的聲音!納日宇熙頗感詫異。

  一個身著紅衣的身影,慢慢地由暗影中步出,她牽著一匹瘦驢,上頭似乎還馱著一個人。

  納日宇熙微微瞇起了眼想要看清楚,那女子卻在月光幽微處頓住了腳步,她的臉隱在陰影之中,教人無法辨別。

  「還記得我嗎?」她問。

  「你?」納日宇熙微微一頓。「你是……」是怎麼了?他竟覺得這聲音好生熟悉?

  那女子歎了一口氣,聲音幽怨。「我就知道,事隔多年,你早把我忘了……」

  就在他倆一來一往的對話中,驢背上的身影微微一動,是冉凝香醒了過來。

  「唔……」她發出一聲微弱的低吟,然而卻沒有人注意到,她試著想掙扎,可是卻在意識到週遭環境以及那女子的談話聲時靜止了下來。

  她只記得昨晚被那女子強行以布團塞口,接下來就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也許是那女子在布團中混入了迷藥水,否則她應該不至於意識全無才對。

  「凝香沒事吧?」她聽見一個聲音,那是……納日宇熙嗎?

  「沒事。」那女子輕笑著。「你很關心她嘛!」

  「不管如何,你的對象是英親王府,和凝香沒有關係。」納日宇熙道:「把她放了。」

  「辦不到。」那女子很乾脆地道:「還有,你錯了,我的對象是你。」

  「我?」饒是納日宇熙再如何精明,一時間也摸不著頭緒。

  這時那女子似乎也不想繼續耗下去了,往前站出幾步。「納日宇熙,你且看清了。」

  納日宇熙聞言,亦向前跨了兩步,待那女子的面孔完全暴露在月光下之後,他俊美的臉孔微微一凜。

  「你……你是……」

  那女子笑了。

  「原來你看見了我,還是認得的嘛!」她笑靨如花。

  看到她的笑容,和那一身鮮艷似火蓮的衣裳,納日宇熙的記憶終於完完全全地被喚醒了!

  「你是……梁起壯的女兒,梁梅若。」納日宇熙驚訝的看著她。「原來你還活著?!」

  至此真相大白,梁梅若笑得頗為燦爛。

  「沒錯,就是我。」


第三章   


  「梁梅若?你竟還活著?」納日宇熙看著眼前這風華正茂的女子,顯得十分驚訝。

  「怎麼,你那麼高興啊?」梁梅若輕鬆地道。「那也就不枉我千里迢迢的從邊疆趕過來了。」

  納日宇熙雖然不無震懾,反應卻十分迅速,他眉眼一斂,既然知道來人是誰,該怎麼應對,心中也已有定數。

  「真是許久不見了,算算,應該也有十幾年了。」納日宇熙道。

  「是啊。」那女子口氣無限懷念的模樣。

  趴在驢背上的冉凝香卻是越聽越驚訝。

  這兩個人早就認識?

  梁梅若是叛軍大將梁起壯的女兒,納日宇熙又怎麼可能會和她有交情呢?

  「打自你那裡逃走後,我就一直想著,總有一天要再回來。」梁梅若道,鮮紅的衣袂在夜風中微微掀動著。

  納日宇熙不語,腦海中的思緒飛到了十五年前。

  當年,英親王率兵出征剿逆,當時年僅十三歲的他,對於出征殺敵早已是躍躍欲試,抱著期盼立下汗馬功勞的想望,他跟隨著父親一起到邊境剿匪,偏生就在此時遇上了梁梅若。

  梁梅若是叛軍首領梁起壯的獨生愛女,拳腳功夫自也不含糊,發現自己的父親窮途末路,幾近自盡邊緣的時候,她突發奇想,混入敵軍陣營,想說若是能直接摸走將帥的項上人頭,至少也能鼓舞己方,順便大挫敵軍銳氣。

  於是她女扮男裝隻身偷襲大營,不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居然失手為納日宇熙所擒。初時納日宇熙不明究理,想逼梁梅若投降回京請罪,等到發現梁梅若是女兒身時,可能是輕敵,抑或下意識不想殺她,竟教她逮著了機會乘隙逃走,並丟下總有一天會回敬他的話語,納日宇熙當時未曾放在心上,沒想到今日她真的主動尋上門來了!

  冉凝香感覺兩人之間半晌沒搭腔,於是微微睜開眼,想偷瞧一下情形,不料才一張眼,納日宇熙便說話了。

  「我實在不太懂,這跟你綁架凝香有什麼關係?」

  「關係可大嘍!」梁梅若向前走兩步,更加靠近納日宇熙,望著他劍眉星目,沐浴在月色下的頎長身軀,顯得無比風流俊俏,教人目眩神迷。「不愧是皇親貴胄的英親王世子,幾年不見,你倒更加丰神俊美了。」

  納日宇熙微微皺了皺眉,將視線放到驢背上。

  凝香不知道有沒有事,要是她曉得自己被綁是因為他的關係,想必又要生氣了吧?

  「怎麼?這麼護著冉家小妹?」梁梅若隨著納日宇熙的視線,也回頭望了一眼。

  就這麼一下空檔,納日宇熙逮到機會向前滑出一步,竄到她身前乘隙抓住她的手臂,制住她的行動,並以另一隻手掌掐住了她的頸部,他若是存心置她於死,下一秒即可輕易扭斷她的脖子,輕取性命!

  「喲,男女授受不親,你這麼做,可是要毀壞我名節的。」梁梅若笑道,秀美的表情風姿綽約,絲毫不在乎性命之憂,更奇怪的是,連她的語氣也完全不像在指責納日宇熙。

  「是嗎?」納日宇熙皮笑肉不笑的微微一扯嘴角。「那看來我只好殺人滅口了。」

  殺人滅口?

  他……他是玩真的嗎?冉凝香聽到納日宇熙居然那麼輕鬆的就說出這四個字,不禁嚇了一跳。

  「喲,你是認真的嗎?我好害怕呢!當初你手下留情,今兒個難道就狠得下心  ?」梁梅若說著說著,竟往納日宇熙身上靠了過去。「不過……要是能死在你手裡,我倒也、心甘情願……」

  什麼跟什麼啊?冉凝香越來越搞不懂狀況了,納日宇熙要取她性命,她居然還心甘情願被殺?

  梁梅若話猶未停。

  「打從我遇上你的那天起,就從沒有一天忘了你啊……」梁梅若忽然歎了口氣,幽幽地說道。想到自己初進皇城,滿腔期待的喜悅在見到納日宇熙抱著冉凝香端坐在馬背上時,她心中的驚訝與苦澀可想而知。「我滿心想著,我要變成最美、最好的樣子再來找你,可萬萬沒想到,你居然和這丫頭蜜裡調油地好成一團……」

  納日宇熙聞言,俊美冷凝的五官忽然忍不住嘴角微微一揚。

  蜜裡調油?好成一團?他自己是不大介意別人這麼說啦!但要是凝香聽見了,還真不知道是何反應,她一向最討厭他毛手毛腳的。

  「梁姑娘,你特意來此,不會只是為了刺探我與冉家人的交往情況吧?老實說,你是為了替你父親報仇嗎?」

  「他值得我復仇嗎?他只是一個窮途末路的狂人而已。」梁梅若似乎不想多提往事,輕描淡寫地道:「我們家的人都死絕了,就剩我一個,如果硬要往我身上套理由,那麼,我只是為了你而來。」說完,她輕輕的把頭靠在納日宇熙身上。

  一旁把這一幕盡收眼底的冉凝香,不知怎地,竟莫名其妙的感覺到一肚子火在燒,她雙頰肌肉微微抽動,銀牙暗咬,心想,好啊你個花花公子!臭名竟遠播到邊疆去了,結果還把我拖下水!等事情過了,看我這輩子還理不理你!

  除了生氣以外,她原先對梁梅若那種冷若冰霜的印象也完全改觀了,原來她是那種要碰到心上人才會展現溫柔的女子,昨天那種冷言冷語的模樣簡直像裝出來的。

  納日宇熙對靠在懷裡的女子沒什麼特別感覺,畢竟投懷送抱的女人他也看多了,應付起來也算得心應手。「既然是為了我來,那就不關凝香的事吧?把她放了,你想怎樣,本公子如數奉陪,何如?」

  如數奉陪?他要獻吻還是獻身啊?沒意識到自己那複雜的感慨,冉凝香只是酸溜溜的想。

  「你要陪我,我當然是很高興,只是……我想問清楚,你和這丫頭是什麼關係……」梁梅若瞇起細長鳳眼,嬌聲問道。

  「這……」納日宇熙頓了頓。「應該算是家族間的友好關係吧!」

  去你的……誰跟你友好?冉凝香心想。

  她在驢背上已經待得腰酸背疼了,納日宇熙卻盡顧著和梁梅若打情罵俏,到底有沒有把她放在眼底啊?

  「雖然是這樣……還是教人不能放心啊……」梁梅若道。「我可是親眼看過你們共乘一騎的啊,這男未婚女末嫁,此舉不嫌太過招搖?」

  豈料納日宇熙卻邪邪一笑,說道:「凝香嗎?前不凸後不翹,身材活像未發育成熟的女娃娃,我跟她共乘一騎,可是再安全、保險不過了。」

  什……什麼?

  要不是現在行動不便,冉凝香實在很想馬上衝到納日宇熙面前破口大罵。什麼叫前不凸後不翹?!什麼叫身材活像未發育成熟的女娃娃?!納日宇熙倒很能從誣蔑她的身材裡找到樂趣嘛!

  「你又沒摸過,只會亂講話!」她非常不滿地以氣聲自言自語著。

  納日宇熙一方面與梁梅若周旋,另一方面也著實擔心凝香的現況,看她趴在驢背上一動都不動的,他的眉頭就不禁蹙得越緊。

  「你是否對凝香下了什麼藥,否則她為何一直昏迷不醒?」他擰住對方的手腕,一字一句地問道。

  梁梅若卻宛如不覺得疼痛一般。

  「我是在出發前,為了好控制,所以給她下了一些藥,不過按那劑量來看,她也昏迷不了多久……」她將視線投向驢背,嘴角仍然噙著笑。「喂,你裝睡也裝得夠久了吧?豎起耳朵偷聽別人情話綿綿,可是很不道德的呢!」

  冉凝香聞言先是愣了一下,也不知道梁梅若的真正用意為何,但自己畢竟已經聽見了她的話,再裝下去就不太像了,於是聳聳肩膀,從驢背上抬起身來。

  「凝香!」納日宇熙看到她安然無恙,直覺地想衝上去檢查是否真的毫髮無傷,豈料冉凝香竟只冷哼了一聲,半晌不答話。

  「小丫頭倒挺會擺架子的呢!」梁梅若笑道。「怎麼,吃醋啦?」

  「你們好你們的,做什麼把我扯進來。」冉凝香冷笑道。「快把我放了,讓我回家去,接下來你們要怎麼風流快活,我都管不著!」

  納日宇熙聞言,原本就緊皺的眉頭蹙得更緊了。「女孩子家,說話別這麼難聽。」

  冉凝香卻是快氣炸了,莫名其妙的被抓來這裡,竟然只是為了一個女人無聊而莫須有的嫉妒心,納日宇熙還裝作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樣在糾正她的遣辭用字,有沒有搞錯啊?!

  那廂氣得七竅生煙,這廂納日宇熙也知道這種局面再下去也沒什麼結果,在明白梁梅若並無加害之意,只是想要引出他之後,納日宇熙的腦海中便迅速地閃過如何結束這件事的策略,最簡單的方法就是……

  「啊!」

  冉凝香忽然驚叫出聲,只因她看見納日宇熙居然一記手刀便往梁梅若身後招呼過去,接著,梁梅若連句呻吟都沒有,身子便軟軟一癱,倒在納日宇熙懷裡。

  「怎……怎麼這麼簡單就制伏了?」她低叫。

  納日宇熙抬頭看她一眼。「那是因為她對我並沒有敵意。」

  「可……可是她還綁架我……」

  「那是為了引我注意。」納日宇熙一邊說,一邊將梁梅若橫腰抱起,往冉凝香的方向走來,直走到驢子旁邊才將她暫時放下,伸手解冉凝香手腕上的繩子。

  「你沒事吧?皮都磨破了……」納日宇熙的大手輕柔地撫著她手腕,平穩的語調中,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憐惜。

  「還不都是你害的!」冉凝香咕噥著。

  納日宇熙瞄了她一眼。「瞧你氣呼呼的,難道真的在吃醋?」

  「哪……哪有!」沒想到此話一出,簡直像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宣誓,冉凝香的雙頰飛過一抹紅暈,羞也不是、惱也下是,只想著如何解套,看見自己的雙手被箝握在納日宇熙手裡,於是她想也沒想便兩手一縮,想把自己的手腕從那雙溫暖的大手中猛然抽出,不料納日宇熙卻像早有防範似的,一把攫住。

  「放開我啦!」冉凝香極其不耐地喊。

  納日宇熙不說話,從腰間拿出一個紅色小瓷瓶,冉凝香認出那是他隨身帶著的,宮廷御醫所調配的傷藥「健常散」,只見他推掉塞在瓶口的布團,將藥輕輕地撒在她破皮之處,不多時,一股清涼感便從腕傷處直沁心脾,原本會刺痛的地方也不大礙事了,納日宇熙這才放開手,並將健常散遞給冉凝香。

  「拿回去,每天敷上兩次,一點疤痕都不許留,聽見沒有?」他說道,語氣中有著不容違逆的專制。

  冉凝香伸手接過藥瓶,往自己懷中一揣,納日宇熙見她已把藥收好,便道:「你應該還能走路吧?沒事的話就下來。」

  「不用你說我也會下來……」她在驢背上早待得腰酸背痛了,邊說邊從驢背上滑下來,納日宇熙等她站定,一把將梁梅若抱起來,抬放上去。

  「你這是做什麼?」冉凝香不無驚訝。

  「把她帶回英親王府。」納日宇熙淡淡地道。

  「什麼?!」冉凝香聞言一愣。「你再說一次。」

  納日宇熙回過頭來,瞟了她一眼,斯文白皙的俊容若無其事地淡笑。「我要把梁梅若帶回英親王府,這樣你聽清楚了嗎?」

  冉凝香杏眼圓瞪。「你……你要窩藏罪犯?」

  「我當初既然饒過她一命,現在也不會把她丟到牢裡去。」納日宇熙道。

  其實他還別有打算,梁梅若不會平白無故出現在他面前,這其中必有緣故,若是置之不理,也許後患無窮。

  不過……當然這些考量暫時並沒有必要讓冉凝香知曉。

  「可、可是……」冉凝香覺得自己似乎被要了。「我受傷了……」

  納日宇熙聞言,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你這是在撒嬌嗎?」

  冉凝香面上陡地一紅,背過身去。「胡……胡說八道!」

  「那就是我誤會了。」納日宇熙聳了聳肩膀,將梁梅若固定好之後,拉起驢子的韁繩。「好啦,咱們也該走了。」

  「走?」冉凝香下意識看看四周。「你的馬呢?」

  「夜色那麼美,你不想散散步嗎?」納日宇熙沒有正面回答,表情卻已顯得輕鬆,冉凝香聞言,雙肩不由得垮下來。唉,她現在開始羨慕起暈倒在驢背上的梁梅若了。

  就在這個時候,納日宇熙一手拉著驢兒韁繩,一手很自然地,將冉凝香的身子攬到身邊,摸了摸她的頭髮,冉凝香正要抗議,卻在看見他那無意中流露出的寬慰笑容與一貫的溫柔語氣時,瞬間心軟啞然。

  「不管怎樣,你沒事真是太好了。」納日宇熙如是說。




  英親王府。

  「為什麼我非得跟著你一塊兒回來個可?」冉凝香跟在納日宇熙身旁,鼓著腮幫子問,玉雪般晶瑩的面容上有著一絲疲憊。

  這也難怪,整整一天沒吃沒喝,又被捆綁,最後還得徒步走回皇城裡頭,偏偏還不能馬上回家……

  「我已向冉伯父說過要留你小住,你這麼晚回去太奇怪了。」納日宇熙答得理所當然。「更何況你現在這模樣,要是讓家裡人看見,還能安穩的睡上一頓好覺嗎  ?」

  冉凝香雖然不服氣,可是想想他說的話也確實沒錯。

  爹和娘那邊就別說了,光是她五個哥哥和嫂嫂們,那種驚慌起來的盛況可是無人可比的啊!

  「好吧……我同意。」

  納日宇熙聞言,露出一抹微笑。「太好了。」短短三個字,似乎藏著一些莫名的企圖,只是冉凝香並沒發現。

  兩人就這麼進了英親王府大門,才剛進去,管事立即迎上來,對冉凝香自然是熟得不能再熟了,然而看到梁梅若的時候,他不禁愣了一下。

  「四公子……這……這是……」

  「把這位姑娘帶去休息,好生對待,嚴加看管。」納日宇熙將驢子的韁繩往管事的手中一丟,便往前走去。

  冉凝香還愣在原地,那管事的便關心地問道:「六小姐,您還好吧?」

  冉凝香聽見有人叫她,於是回過神來,看到那管事的一臉擔憂,立即意會過來。「放心吧,沒事的。」語音方落,納日宇熙的聲音便由前頭傳來。

  「凝香,過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那管事連忙笑道:「四公子在叫您了,請快些跟上去吧!」

  「理他呢……」

  那管事的聞言,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因為他瞧見冉凝香的表情明明一副不情不願的模樣,步伐卻還是跟了上去。

  「哎……這對寶貝呦!」他也算是看著這兩人長大的了,四公子對冉家小姐那副呵護備至的模樣也是大夥兒都看在眼底的,看來繼府中的三位小姐之後,再添一樁喜事、親上加親的時日,或許也不遠了。他笑歎了一口氣,牽著韁繩離開。




  納日宇熙安排冉凝香所居住的房間,是他大姊出嫁之前所住的閨房,當然,離他自己所居住的地方也很近,兩人才剛進房中沒多久,幾個老嬤嬤和年輕侍女便走了進來,手裡皆捧著蒔花繪鳥的金漆木盒,盒中端放著各式簇新的少女服飾和首飾,冉凝香隨手挑起一件輕軟如雲的金絲繡花薄紗罩衫,不禁咋舌。

  「你的品味怎麼這麼差啊!」她向來偏好便於行動、紋路素雅的綾錦褲裝,沒想到納日宇熙派人送來的,竟淨是一些華麗過頭的薄紗裙裳,在她看來,大概只有暴發戶的女兒跟舞孃才會這麼穿吧!

  「是嗎?」納日宇熙從她手中接過衣服,在她身上比劃了幾下。「我倒覺得很適合你。」他頓了一會兒。「還是我讓人回你家去帶幾套衣服過來?」

  「算了,我客隨主便,來者不拘。」

  話剛說完,幾名做粗活的丫頭忽然推門而入,抬進了一隻檜木浴桶,在內寢間放下後退出,接著便是好幾位手持銀瓶的侍女們進來,輪番往浴池裡注入熱騰騰的水,不一會兒浴池的水就裝了個八分滿,爾後半數侍女拿著所有的銀瓶退出房外,另一半的人大概是要留下來侍浴的,有的拿出了皂匣,有的捧出了布巾,有的則拿出了花瓣等等讓人眼花撩亂的沐浴用品擺放在桌上。

  那些侍女的動作迅速而輕巧無聲,顯見受過十分嚴謹的訓練,冉凝香雖也是生長在富裕的環境之中,但從沒見過這等排場,是以不由得圓睜杏眼,看著在房中穿梭的侍女們準備好一切,都退到外寢間候傳之後,這才開口說話。

  「好壯觀的場面啊!」難道他自己入浴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一堆丫鬟隨侍在側?

  納日宇熙笑了一笑。「喜歡嗎?」他很自動地曲解她的語意。

  「是奢、侈!你懂不懂這兩個字怎麼寫啊?」冉凝香白他一眼。

  被拋了一記衛生眼的人卻仍是笑得十分自在。「我只是盡心招待貴客而已,你這麼不識好人心,就教我太失望了。」瞧他答得臉不紅氣不喘,還能順便放冷箭,讓人不禁懷疑他的厚臉皮到底是與生俱來,還是早就練就一副銅牆鐵壁、百毒不侵的本事。

  沒力氣跟他繼續鬼扯下去,冉凝香伸出手向外頭一擺,下逐客令。

  「再拖下去水都要冷了,你總該出去,讓我這個客人好好休息了吧?」

  「噢……」納日宇熙很無恥的一笑,好整以暇的看著眼前的女孩。「我不能留下來參觀嗎?」

  「參觀你個頭!」冉凝香大怒。就在她的吼叫聲中,納日宇熙哈哈大笑地從房裡走了出去,幾乎是他雙腳才跨出門外,後頭就傳來砰地一聲關門巨響!

  房內,冉凝香氣得滿臉通紅,咬牙切齒。

  「就會欺負我,佔我便宜!」

  房外,納日宇熙靠在門板上,嘴角仍有著收斂不住的笑意。

  「呵呵呵呵呵……實在太好玩了……」

  一旁在外頭垂首恭立等待差遣的侍女們看見這一幕,雖然個個仍然保持沉默,私底下卻面面相覷,以眼神傳遞著彼此心中唯一的一個想法。

  唉……自家主子的惡趣味實在是太那個了點……最奇怪的是他誰都不整,偏偏每次都只對著冉凝香發作,也難怪冉凝香會那麼生氣了,剛剛她在屋內吼的那一聲,恐怕整座王府的人都聽見了吧!




  王府花廳。

  捉弄完冉凝香的納日宇熙心情大好,正巧家丁來報,說英親王找他,於是他離開冉凝香夜宿的房間往花廳的方向走去。

  才剛踏進花廳,便見到英親王坐在金絲楠木做成的宴客用圓桌旁喝著茶,納日宇熙神情微微一斂,趨前請安。

  「父王。」

  「喲……你來啦。」英親王睜開半瞇的眼睛,看了兒子一眼。「家裡來了客人  ?」

  納日宇熙看了那管事的一眼,隨即回話。「是凝香來了。」

  「這我知道。」英親王道:「她來小住嘛!今天冉大人跟我說的。」

  其實他根本不知道冉凝香被擄,納日宇熙讓轎夫回報說留凝香小住是他父親的主意這件事,也沒知會父親本人,是以一聽見父親今早遇見冉君獻,納日宇熙不禁抬起頭來直望著父親。

  「父王遇見冉伯父了?」父親可別說他根本沒留人啊!納日宇熙意在言外地問道。

  「是遇見了。」英親王點點頭。「每天都得上朝,抬頭不見低頭見,你問這是什麼蠢問題啊,兒子。」

  知道父親在跟他打哈哈,納日宇熙知道自己要是不把事情原委說明白,父親肯定是不會給答案的,於是他只得和盤托出昨天凝香遭擄的經過。

  英親王聽完來龍去脈以後,只是點了點頭,說道:「你的做法是正確的,幸好在事情沒鬧大以前把凝香給找了回來,不然冉家那邊的人肯定亂成一團。」

  「那麼父王今早遇上冉伯父的時候,是否……」

  「放心吧!你父王我還能拆你的台嗎?既然是從你口裡說出來的,就算不是事實,我也相信其中必有緣故,冉大人那,我隨口應付過去了。」英親王輕描淡寫地道,三言兩語,卻道盡了他對愛子的信任。

  納日宇熙聞言,不由得大鬆了一口氣。

  英親王看了他一眼,道:「家裡除了凝香以外,還有誰啊?」

  納日宇熙聞言,神情一正。「一個舊時的朋友罷了,父王不必擔心。」

  「誰擔心你來著。」英親王嗟了一聲。「是管事的報告,我順口問一聲罷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本王管不著、也懶得插手……」說到這裡,他突然笑了笑,白白的鬍鬚在嘴邊顫動著,若有深意地道:「不過……兒子啊!你可比本王厲害多了,享齊人之福啊,啊?」

  齊人之福?!

  面對父親有意無意的調侃,納日宇熙似也不忙著撇清,只是笑而不答。

  反正說什麼都是越描越黑啦!他對自己父親可瞭解得很。

  「喲?還不解釋哩!看來是真的了。」英親王笑嘻嘻地道。「看來本王抱孫之日不遠矣!」

  納日宇熙聞言也頗感好笑,反正一切都是父親在自作主張,他只要裝作沒聽見就奸了。

  「父王,夜深了,您還是早點休息吧,孩兒還有點公事必須處理。」

  「『公事』?」英親王還是不肯放過他。「是公事,還是私事?」

  「公事。」納日宇熙自然不是省油的燈,一字一句不卑不亢地道。

  英親王見兒子這副正經模樣,情知沒搞頭了,從鼻子冷冷噴了一口氣。

  「嗟!沒趣……」他擺擺手。「快走、快走吧,別在我跟前礙眼了。」

  納日宇熙啼笑皆非,還是行了個禮後才走出去,才到門口,英親王又忽地叫住他。

  「對了,明天你到宮裡去一趟。『那小子』有事找你。」

  那小子?!

  納日宇熙知道父親口裡說的「那小子」,指的就是當今聖上,由於他們叔侄倆從以前就像命裡犯沖似地不合,這幾年雖然關係稍有改善,卻還老是一見面就鬥嘴,私底下更是沒大沒小,但礙於「那小子」畢竟是一國之尊,父王這麼隨便終究還是失之妥當,納日宇熙於是皺起眉頭,回過身來。

  「父王,不是我在說,皇上畢竟是皇上,叫他『那小子』,實在是……」

  英親王不耐地瞪他一眼。「怎麼?!」

  納日宇熙看父親那橫眉豎目的模樣,情知他也聽不進去,只得歎了口氣。「算了,當孩兒沒說。」

  英親王嘿嘿一笑。「知道就好,快去辦你的事咀。」

  納日宇熙只得再行禮退出,一踏出廳外,管事的即時迎了上來,顯然等他有一陣子了。「四公子……」

  納日宇熙看到他,便問:「那姑娘可安頓好了?」他指的是梁梅若。

  「都安頓好了,派了五、六個家丁和兩個嬤嬤照看著,不會出事的。」

  「那就好。」納日宇熙步下台階往前走。

  「四公子要去看一看嗎?」

  「不了。」他想都不想地道:「你去廚房準備一些宵夜,待會兒送到凝香房裡去。」頓了一會兒。「若是另外那個姑娘醒了,她有什麼要求,你們也一律照辦,聽清楚了吧?」

  「聽清楚了。」那管事的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少主子對那姑娘如此禮遇,但態度又是極端冷淡,不過他是做下人的,凡事也不必知道太多,只需好好的執行命令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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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4-1 19:40:29
第四章

   
  翌日,皇宮。

  納日宇熙特地選在早朝之後去覲見,總管太監李果兒領他到了御書房體國軒前,他在門口就摒退了太監。

  「我自個兒進去就成,不用通報了。」

  「是。」李果兒素知皇上與這堂弟之間感情不同一般,連通報都可以省卻的,是以知趣的退開了。

  納日宇熙吩咐既畢,便獨自步入體國軒,只見最裡頭黑檀木書桌的後方,有一道明黃色身影伏案疾書,似乎正在批閱奏章。

  「微臣參見陛下。」納日宇熙輕咳了兩聲,提醒上頭的人自己的存在,然後一撩袍角,跪將下來。

  書案上的人這才發覺有人,抬起頭來,原是龍顏不悅,卻在看清來者之後雲霽盡散,露出了笑容,擲筆起身。

  「終於來了。」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當朝天子納日允蒼,也就是納日宇熙的堂兄,他們同屬「允字輩」的排行,只是納日宇熙要避諱,是以將名字中的「允」字改為「宇」字。從外貌看來,這兩人雖然十分相似,但只要稍作比較,就可明顯感覺出兩人不同之處,納日允蒼一身明黃衣飾,胸前五爪金龍盤據,口不言而令人屈,目不怒而自生威儀,走起路來龍形虎步,有著與生俱來的王者之風。相較於納日宇熙一身風流蘊藉,白底暗花長袍,腰懸生輝璧玉,象牙般溫潤的俊美臉龐顯得一派輕鬆自在,意態閒適雍容,這兩個人站在一塊兒,天朝氣象就宛如日月同升,教人不住讚歎,唯有尊貴的皇家血脈,才配生出如此人中龍鳳。

  「家父囑臣今日必當前來,所以……」納日宇熙話還沒說完,便被皇帝打斷。

  「熟不拘禮,這裡沒外人,你就別客套了,那裡坐。」納日允蒼爽快地說道。

  「是。」納日宇熙依言在他下位坐定。「不知今天您找我來是為了……」

  「朕有一樁好消息和一樁壞消息,你要先聽哪一樁啊?」

  納日宇熙見皇帝一副喜怒不明的模樣,想也知道他是在吊人胃口,於是便笑道:「這當然是先聽壞消息,再聽好消息收收驚了。」

  「朕也曉得你定要這麼選。」納日允蒼笑著拈了拈近幾年蓄起的鬍子,他其實正值盛年,留鬍子反倒嫌老,只是俗話說得好,「嘴上無毛,辦事不牢」,為樹威信之故,這才留起了鬍子。「好吧,先說壞消息,朕聽到風聲,當年邊疆叛亂的舊部,似乎又在騷動。」

  邊疆叛亂?舊部?納日宇熙想到人還在王府中的梁梅若,不由得若有所思,自言自語了一句。

  「他們到底圖什麼?」

  「那還用說?」皇帝在室內悠閒地踱步。「朕料想,他們是走投無路了,想重起爐灶。」

  納日宇熙聞言不由失笑。「這……太荒謬了,老弱殘兵,他們還能搞出什麼名堂?」

  「這你就錯了,嘴巴長在人的臉上,現在他們四處散佈謠言,說當年梁起壯之所以與那些盜匪『勾結』是不正確的,他其實是與邊境盜匪虛與委蛇,好在對方防備鬆懈時一網打盡,不料朕竟誤會,並這兵與他為敵,陷忠良於不義……」

  「他們這麼說的用意是……要脅?」

  「沒錯。」皇帝點了點頭。「他們要朕承認『錯誤』繼而『平反』,只要獲得平反,當初問罪、革官去職的這些傢伙也理所當然可以官復原職。」說到這裡,鋼鐵般鐫刻的唇角露出一絲冷笑。「簡單的想來,就是這些人沒飯吃了,才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要出這一招,若是朕不答應,那麼他們就會繼續宣揚朕是個昏君,順便看看能不能再搞一場動亂……」

  「那如果您答應還他們一官半職……」

  一記重拳撾落桌面,發出巨響!「開什麼玩笑!朕要是怕邊疆再起紛爭而屈服於這些魑魅魍魎,那才真成了昏君!」才剛發作完呢!突然便聽見有人拍手,回頭一看,果然是納日宇熙發出的聲音。

  「聖上英明、英明。」

  「你那種神色,是很不贊同?」

  「不不不,我贊同極了。」納日宇熙道:「只是微臣想勸陛下,如今這些人尚無具體叛亂實證,要再把他們抓起來問罪,其實不太必要,咱們若是這麼做了,只怕人家還當咱們心虛呢!只需多加提防,應該就可以了吧?」

  「沒錯。」皇帝看了他一眼。「朕想把這事交給你監控,如何?」

  早知道聖上必定是有事相托才會找他來,沒想到竟是這樁事,正巧,他也要調查梁梅若來此的原因,這下可算正中下懷嘍!

  「臣領旨。」

  皇帝知道事情若交給這堂弟辦,無論如何都能十分妥貼圓滿,見他二話不說的應承下來,也就稍微放下心來。

  「對了,還有另一樁好消息呢?」納日宇熙問道。

  說到這個,皇帝方纔的躁怒竟突然消失了蹤影,精神可全來了,只見他走到納日宇熙面前,容光煥發的神情有著藏不住的喜悅。

  「告訴你,朕又要當爹爹啦!」

  納日宇熙聞言,也露出了難得的驚喜表情。「臣給皇上道喜了!」他一邊說,一邊要跪下去,不料卻被皇帚雙手一攙。

  「欸欸欸……別行禮別行禮,朕倒想問問你,眼前朕都要兒女成群了,你……何時才要與朕一別苗頭啊?」

  一別苗頭?他指的是……比賽生孩子嗎?

  饒是納日宇熙平日再怎麼應答如流,被這麼一問,還是只有苦笑的分。

  「冉家的小丫頭,年紀也差不多了吧?」皇帝露出促狹的表情,搭著他堂弟的肩膀問道:「要是你不好開口,朕幫你作主也成。」

  「不不不……」納日宇熙連忙笑著搖首。

  「不?為何?你不喜歡那丫頭了?」彷彿是故意捉弄似的,那張總是嚴肅的臉上,罕見地出現了調侃的笑意。

  「不,不是那個意思。」納日宇熙道:「凝香還小,再給她一些時間吧。」

  「噢?」皇帝的笑,意味深長。「你還真耐得住性子啊!」

  耐得住性子?納日宇熙聽著堂兄有意無意的諷刺,俊秀的臉上也有一絲無奈。

  在她真正長大,意識到、並敞開心胸接納他這個人的那一天來臨之前,他忍不了也得忍吧!




  從宮中告退出來,納日宇熙策馬返回家中,才方進門,便發現家裡似乎又來了客人。

  他翻身下馬,將韁繩丟給家丁,隨口一問:「是誰來了?」

  「回公子的話,是親家的三少爺來了,他說是來接凝香姑娘回去的。」那家丁回答道。

  「噢?」納日宇熙於是加快腳步走進花廳,果然看到凝香的三哥早就在裡頭坐著了,正在和他的小妹說話呢!

  「你在人家家裡打攪得也差不多了吧?爹叫我來接你。」話聲自坐著的男子那端傳出。

  冉凝香站在他面前,正想說聲求之不得呢!便見到納日宇熙的身影赫然出現在門口,他望向自己的眼神顯得複雜而驚異,彷彿自己臉上被劃了道疤還是長了個瘤似的,冉凝香被他盯得不自在,於是下意識往自己身上瞧了瞧。

  納日宇熙看著冉凝香,腦中忽然想到方才皇上對他說的話。

  「要是你不好開口,朕幫你作主也成……」

  可他卻以凝香年紀還小為由回絕了,然而……現在這一刻,他心中卻湧上了一股不小的後悔浪潮……他話似乎講得太快了?!

  她早就長大了啊!從前她總是穿著可愛又便於行動的褲裝,令他錯覺她似乎還不夠大,像個孩子一樣,可……可看她今天的模樣……

  冉凝香全身被輕軟的杏桃色裙裝包裹,凸顯出窈窕玲瓏的身段,為了御寒所披上的純白雪貂,彷彿與她原本就白皙的肌膚融為一體似的,頭髮則自然披散,僅在兩側以七彩琉璃珠做成的圓形頭飾稍作點綴,露出了珍珠般的小巧耳垂,稍施脂粉且略點朱唇,更顯得雙頰明媚,櫻唇更加紅艷欲滴,比較之前,更多添了一分屬於女子特有的嬌美婉轉。

  如果時光能倒流到稍早之前,他一定毫不考慮就同意皇帝的提議了!可惜千金難買早知道啊……納日宇熙後悔萬分地想著。

  「喂!你做什麼老盯著我看啊?像個登徒子似的!」被他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地打量個不停,冉凝香不禁有些心慌,不由低吼了一句。

  納日宇熙聞言,皺了皺眉,真是幻想破滅啊!「要是別開口就好了……」他自言自語了一句,畢竟對方一說話就破功了,想把她當作成熟嫻雅的女性看待,恐怕還需要一段時間吧!

  「納日宇熙!你杵在那做什麼啊?還不過來招待一下客人?」冉家的三少爺冉松衡,回過頭來說道。

  納日宇熙回過神來,走到兩人之間,笑道:「這不來了?喳呼些什麼。」

  冉松衡道:「我是來接我妹子回去的,順便跟你知會一聲。」

  「其實不用這麼急也無妨,凝香來了,王府裡也比較熱鬧一些。」

  冉凝香聞言嗤之以鼻。「少來,沒了我在旁邊搗亂,你就盡可去和你的梁梅若廝混,我幹麼壞人好事啊!」說著說著,挽起冉松衡的衣袖。「三哥,咱們這就走。」

  「等等、等等……」冉松衡拉了下妹子的手,他的興趣可被挑起了。「梁、梅、若?」他可記得從小到大,納日宇熙對於女人的熱衷好像僅止於管教他的妹子而已,如今從妹子嘴裡聽到這陌生女子的名字,可真教人覺得奇怪啊!「那是誰?!」他問。

  「納日宇熙的老相好啦!」冉凝香想也不想地馬上脫口而出。

  納日宇熙歎了口氣。「凝香,我記得我已經告誡過你,女孩子家講話不該這麼難聽吧?」

  冉凝香忽然有不好的預感。

  「松衡,不好意思,把凝香借給我一下。」納日宇熙忽然伸出手拉住冉凝香。

  冉松衡聳聳肩膀,做出一副請自便的模樣。

  「謝謝。」納日宇熙很有禮貌的道完謝,接下來就拖著冉凝香往花廳後頭最近的空廂房走去。

  冉凝香心知不妙,慌忙大喊:「三哥!三哥!」

  依舊坐在客廳裡的冉松衡卻一副渾然不覺的模樣,喝了口茶,伸出小指掏了掏耳朵。「奇怪,耳朵有點癢……」




  花廳後,廂房內。

  冉凝香被納日宇熙拖到房間裡頭,只覺得頭皮發麻外加心神不定,說穿了很簡單,處罰時間到了。

  「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啦……」她的話隨著每一次重複而音量漸漸微弱。

  一切動作都非常的迅速確實,納口宇熙拖著冉凝香走到床邊,先行坐下後,將她一扯,拉到自己的雙膝上伏臥,然後,在冉凝香來不及有任何反應之前,「啪」的一聲,巨掌頓落!

  冉凝香杏眼兒瞪得大大的,整個人懵了!

  納日宇熙竟然……竟然又打她!

  說「又」,是因為在她十歲之前,也曾因為做錯事或說錯話被他代父親給教訓過,不過那時候的打,也都只是輕輕地、象徵處罰性質的拍個一、兩下而已。重點是,自從她過十歲以後,納日宇熙就沒再這麼做過了,沒想到他居然……居然在今天又……打她屁股!

  「我已經再三警告過你,女孩子講話不要這麼粗魯,如今咎由自取,你沒話說了吧?」淡淡的聲音從她頭頂上傳來,隨後「啪」地又一下。

  「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你心底難道沒個分寸嗎?」啪!又一下。

  這三下手勁之重,即使隔著衣物,冉凝香也感覺得到力道,她整個人雖呆了,但痛的感覺還是很強烈,只是……心裡更多的感覺是委屈。

  他……憑什麼啊……

  似乎從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她就被他管定了、吃死了似的,打從小時候開始,她就覺得納日宇熙很奇怪,沒事老在她面前出現,叫她該做什麼、吃什麼,最奇怪的是,家裡的人沒有一個對這種狀況感到不對勁,凝香有時甚至懷疑納日宇熙上輩子搞不好就是她爹,否則怎麼會管得這麼多?偏生她不聽也不成,因為……沒有人會站在她那邊為她說話,好比剛才的三哥吧!

  「怎麼不說話?認錯了嗎?」納日宇熙的聲音又從她頭上傳來,冉凝香咬著唇,硬是不吭氣兒。

  「不認錯?」納日宇熙的聲音稍微提高了些,手又舉了起來。

  在他的威脅之下,凝香終於忍不住頂嘴。

  「你太過分了,我做錯事自有爹爹來教訓,你憑什麼打我?」

  噢……反擊了嘛!納日宇熙挑了挑眉毛,她要是一直悶不吭聲,他還會以為自己下手太輕,結果反而讓她打起瞌睡呢!

  「你爹爹愛女心切,頂多叫你口頭上認個錯……」納日宇熙作勢在思考,繼而說道:「我幾乎可以預見,你呢,一定會用撒嬌的方式帶過去,讓事情不了了之,結果,你會認錯嗎?答案是可以想見的。」

  「那也是我們家的家事,你管得著嗎?」

  「我管不著?」納日宇熙一聲冷笑,突地將冉凝香的身子往上拉,不顧她的掙扎,將她面對面的固定在膝上,與他四目相望。

  「告訴你,我還偏就只愛管你呢!從髮絲到腳跟,你全身上下我都管定了!」他露出招牌笑容,一字一句慢慢地說。

  看著他表面輕鬆,話裡卻有著完全不容反抗的專制語氣,冉凝香不知怎地,突然全身一陣惡寒……

  她……她到底是招誰惹誰了啊?

  就在兩人正僵持不下的當兒,外頭忽然傳來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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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4-1 19:40:50
  「誰?」納日宇熙有些不悅,雖然他與凝香間的氣氛有點劍拔弩張,但畢竟也算難得的獨處時刻,凝香怎麼想他是很清楚啦,但撇開她的感受不談,他本人倒還滿樂在其中的,就此被人打斷總是十分不爽。

  「是我。」冉松衡的聲音從外頭傳來。「你也該恐嚇夠我小妹了吧?快快出來,我對那個叫什麼梁梅若的姑娘的事,可感興趣得很啊!」

  納日宇熙聞言,將視線調回眼前那張雪白嫩臉上,那眼眶分明含淚,卻硬是不肯讓它掉出來,腮幫兒鼓得紅紅的模樣實在惹人憐愛至極,這麼近的距離,他實在很想香她一口,不過如果真的這樣做,恐怕會嚇到她吧?

  「今天就先放你一馬。」他一面說,一面鬆開雙手,神情似有一絲遺憾。

  冉凝香一語不發,馬上跳離他身邊,臀部其實還隱隱生疼,但她可管不著,三步並作兩步的立即「逃離現場」,打開門就衝了出去,還差些撞上門外的冉松衡。

  「怎麼回事啊?莽莽撞撞的,你去哪兒?」

  「回家!」冉凝香連頭都沒有回,怒氣沖沖的跑了,納日宇熙立即對一旁的家丁使了個眼色,那家丁立即會意地跟上。

  冉松衡並沒有注意到納日宇熙的小動作,只看著妹子的背影猛搖頭。

  「就這樣回家,連我也不甩了?真是……」

  「放心,我派人跟上去了,不會有事的。」納日宇熙道。

  冉松衡聞言,回過頭來。「你還真是細心,不過我看你的『管教』,可收不到什麼效果噢!」

  納日宇熙伸了伸懶腰,走到門口,一手插著腰、一手扳在門柱上,斜斜倚著睨了奸友一眼。「要是你晚個一刻鐘來敲門,她肯定就不是剛剛那副模樣了。」

  「得了,我可沒天良喪盡到那地步,讓你揍幾下她的尊臀,已經算是很足夠了  !」冉松衡笑道:「縱然我爹和王爺都默許她將來會入王府大門,但現在她可畢竟還沒嫁呢!凝香是我親妹子,要是她覺得自己在這裡受委屈,回到家裡,對我那些哥哥嫂嫂、弟弟弟妹們哭訴起來,那還得了?到時也沒你好果子吃。」

  「行行行,你愛妹心切,我領教了。」納日宇熙搖了搖頭。「就是你們這樣寵她,她才越來越驕縱。」

  「再寵也沒你寵啦!」冉松衡擺擺手。「隔三差五的送衣料、添首飾,她愛什麼你就送什麼,家裡根本放不下,上回她才說想看,你就差點連外域的白毛老虎都弄來了,鄰國使者送貢品都沒你誇張……」

  「你對此有任何不滿嗎?」納日宇熙冷冷一笑,看著好友。

  「沒什麼不滿啊!」冉松衡一愣,乾脆扯開話題。「好啦好啦!言歸正傳,那個粱梅若到底是誰?」

  「你從一聽到這個名字,就表現出非常大的好奇心。」納日宇熙看著冉松衡道:「我倒要問你,她是誰跟你有什麼關係?」

  「稀奇嘛!」冉松衡答得也快。「你的名字居然能和另外一個女人扯在一起,這教人怎麼不起疑?」

  「既然你問起了,我們不妨就去看看她吧!」從她前晚被抓進來後,他也還沒去看過她,現在也該去瞧瞧了……

  走到屋子的角落,隨意取下一把懸掛在牆上的虎頭劍握在手中,納日宇熙摸了摸下巴,說道:「跟我來吧!」

  語畢,他跨出廂房,往關著梁梅若的地方邁開步伐,冉松衡自無二話,連忙跟上前去,納日宇熙便趁此將他早上與皇上的對談,以及梁梅若來此的可疑動機,簡短地向好友交代過去。

  「她在這裡。」納日宇熙在一棟獨立的小院落前停下腳步,也沒回頭,只是逕自說道。

  摒退左右看守之人,他倆便長驅直入,這時被派過來近身看管的兩個嬤嬤許是聽到了外頭有聲音,因而迎了出來。

  「四公子、三少爺。」兩位嬤嬤向他請安,納日宇熙微微頷首示意。

  「那姑娘情況如何?」

  「稟公子,一切都好,就是生著悶氣不理人。」

  「看來是個倔強的姑娘呢!」冉松衡聞言不由笑道。

  「我進去跟她說話,你們先退下,外頭候著。」

  「是。」嬤嬤們立即退了出去。

  納日宇熙直接來到門前,雙手推開大門走了進去,裡頭立即傳來梁梅若的聲音。

  「我還道要被關到天荒地老呢!人終於來了!」

  「也才不過一晚的工夫,你就耐不住了?」納日宇熙一邊說,一邊走進房中,只見梁梅若雙手交叉抱胸,一臉瞠怒的坐在正中央的圓椅上。

  「如果你無法忍耐身為人質的待遇,當初就不該做綁架人的缺德事。」納日宇熙淡淡地道,在另外一邊坐了下來。

  梁梅若無聲地笑了笑,目光掃向納日宇熙身旁的冉松衡,只覺這書生模樣打扮的年輕男子透著一股溫文爾雅,目光毫不掩飾地朝自己看來,充滿好奇。

  「這人倒和冉家小姑娘有些面善……」

  「在下冉松衡,乃『冉家小姑娘』的三哥是也。」冉松衡連忙自我介紹。

  梁梅若冷瞟了他一眼。「我又沒問你。」

  冉松衡只覺眼前這美女態度雖冷如冰霜,卻又麗致無限,即便她不正眼瞧他,那表情還是非常迷人的,不由心先醉了三分。「等姑娘問我,豈不是太遲鈍了?」

  梁梅若微擰柳眉,覺得眼前這男子的眼神看得她好不自在,也不願多搭理他,這時聽見納日宇熙插進了一句話。

  「梁姑娘,我不想與你為敵,只想你誠實的告訴我,為什麼要進皇城裡來?」

  梁梅若雙手一攤。「你要我說幾次?我是為了找你續舊緣的啊!」

  「續舊緣引」冉松衡雙眼一瞪,狠狠地看了納日宇熙一眼。

  納日宇熙沒有回答冉松衡的疑問,又道:「我聽到的消息不是這樣的噢!」

  「哦?」梁梅若猶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

  納日宇熙繼續道:「聽說你爹當年的一些舊部屬,到現在仍懷有謀逆篡上之心,而你的出現,似乎讓這些傳聞變得更加真實了……」說時遲那時快,納日宇熙話講到一半,便陡然毫無預警、疾風迅雷唰地一聲將虎頭劍自劍鞘中抽出,抵在梁梅若雪白的頸項上。

  「宇熙!」率先出聲的竟是冉松衡。

  「別插手!」納日宇熙厲聲喝道,然後又面向梁梅若。「說!你是不是受他們指使過來的?!」

  梁梅若聞言,先是一愣,與納日宇熙的視線對上了一會兒,竟輕輕地笑了。

  她這一笑,反而使納日宇熙和冉松衡如墜五里霧中。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這話彷彿觸動了她什麼心事似的,只見梁梅若清脆如銀鈴般的笑聲,在室內迴盪著,笑啊笑的,竟一反常態地漸漸夾帶了一絲哭音。

  冉松衡是最早回過神來的人,他簡直是嚇呆了,短短的時間內,看見她盡皆不同的樣貌,這也未免太過震撼了點吧?

  往前跨出一步,他伸出手按在虎頭劍柄上,輕輕的推開。

  「宇熙,夠了吧?」

  納日宇熙一愣,抬頭看著冉松衡,眼底閃過一絲不解,冉松衡卻很溫和地暗示著他。「把你對凝香萬分之一的好,分一點給遠來的客人吧,別嚇著人家了。」

  此話一出,梁梅若不由將眼神移轉到冉松衡身上,第一次正眼瞧他,奇怪的是,納日宇熙似也沒有反對他意見的意思,任由他將劍尖移走。

  「我想,這位梁姑娘應該有話要說。」冉松衡看著梁梅若,露出寬撫的微笑說道。

  納日宇熙聞言,知道這是來自於好友不著痕跡的求情,頃刻間,其實也明白了冉松衡刻意維護眼前這嬌美女子的用心……

  見了她還不到半時辰呢!就著了道了?他心中有點好笑的想著,表面卻維持著原本的肅容,退後兩、三步,在椅子上落坐。

  「粱姑娘,瞧你這模樣兒,一定是受到什麼委屈,有事就儘管說吧!我們絕不會傷害你的。」冉松衡見局面穩定下來,連忙勸梁梅若自清。

  只見粱梅若麗容黯淡,許是方才被問到了痛處,因而完全沒了前些時那飛揚驕橫的模樣。

  「沒什麼好說的,」她目光遙遠,凝向某處。「反正我已經是沒家的人了……這條性命,丟了也沒有什麼要緊……無足輕重的……」

  「誰說的!」冉松衡突然打斷她的話。

  梁梅若一驚,回過神來,只見眼前這書生振振有詞地說:「每個人都有他生存在這世上必要且唯一的理由,哪有什麼不要緊、無足輕重的?!」

  梁梅若聽聞此言,菱形的唇角不由微微一勾。「你的話還真是振奮人心啊……」

  「那當然……」得到佳人稱讚,冉松衡也樂了,正想繼續發表感言,未料梁梅若卻將話搶了先,而且還不是對著冉松衡說的,而是看著納日宇熙。

  「如果冉家的三少爺說的對,那麼與你重逢之前,我一直以為見你就是我生存在世上唯一且必要的理由,不過現下看來,我是十足十想錯了,我真正千里迢迢跑到這裡來的目的,只是為了向你尋求一個庇護……」

  此話一出,納日宇熙和冉松衡皆是一愣,更驚訝的是納日宇熙。

  「你來求以前的敵人庇護你?」而且英親王還是迫使梁梅若的父親死去的對象啊!

  「很奇怪嗎?」梁梅若笑道,玉容有些倦。「你我其實都清楚,你是不會對曾經放過的人動刀的。」

  「那是在你沒有危害他人的情況下。」納日宇熙道。

  「如果你很在意冉家小姑娘的感受,我可以向她道歉。」

  「不必了。」納日宇熙不想讓凝香有第二次受傷的機會。

  似也早知道他不會答應,梁梅若的表情也沒什麼改變,倒是冉松衡開口了。

  「我可以代表我小妹接受你的誠意。」

  梁梅若轉向冉松衡,淺笑。「那還真謝謝你了。」

  「你還是快點把事情的來龍去脈交代清楚吧!」納日宇熙不讓冉松衡有繼續發言的機會,速道:「這樣我好決定怎麼修正對你的處置。」

  「處置?」梁梅若又笑了,看著眼前這男子冷酷的模樣,一點都沒有當時冉凝香被綁時的那副婉轉客氣,由此可見,冉凝香對他而言,才是世上必要且唯一的珍寶吧?

  心中最後一絲屬於少女時期美好的情夢,無聲而輕悄的破碎了,但她竟一點都沒有痛楚的感覺,而是不由自主地張開了口,述說著她為何會來到這裡的原由。

  「那些逆賊因為自己的私心,強要拉我出來做幌子欺世盜名,我不願意,他們就囚禁我……」

  納日宇熙雙眉緊鎖,作夢也沒想到事實竟然是如此這般。

  「我不恨我的父親,我同情他,他是一個狂人,只是被週遭那些有野心的傢伙給利用,讓他為了權力,一步步走向毀滅的深淵,但畢竟這是他選擇的路,所以他死而無憾,然而……」說到這裡,梁梅若似憶起往昔痛楚,閉了閉雙眼。「那些殘卒餘黨……竟然還想把我拖下水……」

  「所以你就跑到這裡來?」冉松衡用手比了比地下。

  梁梅若慘然一笑,無奈地道:「對不起,我已經不知道能依靠誰了……」

  短短一句話,飽含無盡滄桑。

  「我能瞭解你的無奈。」納日宇熙道:「可是這跟凝香一點關係都沒有,你不該挾持她。」

  「我以為這是能最快見到你的辦法,才會雇幾個漢子將她擄走。」梁梅若道:「畢竟憑我的身手,還不足以輕易的翻牆越戶,直接與你見面。」

  納日宇熙聞言,忍不住歎了一口氣,冉松衡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了。」他說道:「你很聰明,懂得用凝香來要脅我,偏偏又肯定我絕不至於殺你……」頓了一頓。「這些逆賊猶有需要調查之處,留你在此,是對我比較有利,你可以留下來,但不許出王府大門一步。」

  「如果你是擔心我藉此和那些賊子聯絡,那麼大可放心。」梁梅若道:「我巴不得他們一輩子找不著我。」

  「防人之心不可無,請你見諒,我是先小人後君子。」納日宇熙丟下這句話,便霍然起身,大步往外頭走去,冉松衡見狀,連忙向梁梅若告辭,跟著退出來。

  「宇熙,你還不相信她嗎?」跟在好友身旁,冉松衡為被限制行動的梁梅若打抱不平。

  納日宇熙瞟了他一眼,唇角泛起一抹笑。

  「她可是綁架你妹子的主嫌噢,你可別太見色忘形了。」

  「得了吧!」冉松衡反唇相稽。「見色忘形的到底是誰啊?要是有人動了凝香一根寒毛,你馬上就變成吃人的老虎了。」

  「是嗎?」對於好友不留情的批評,納日宇熙非但不介意,嘴角的笑紋反而越來越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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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4-1 19:42:16
第五章   


  距冉凝香怒氣沖沖地回到家中,已經過了幾日。

  受夠了每次一出門,就會被納日宇熙「不期而遇」;受夠了每次一碰上他,就會遭受到冷嘲熱諷的命運……更教她受夠了的是,他居然打她屁股!

  之前無論被他怎麼說、怎麼笑,其實冉凝香都可以當成馬耳東風,只是這一次,她實在氣壞了,連爹爹都捨不得動她一下,納日字熙倒打上手了,真真教人氣結  !這一次,她可是打定主意,說什麼都不原諒他!

  正因想起他而惱火呢,門外便傳來敲叩聲。

  「妹妹、妹妹,你在吧?」

  那聲音是……二嫂?

  冉凝香回過神,蘭蘭已經去開門了,門才一打開,冉凝香的二嫂,也就是冉家老二的夫人——恭華公主已經走了進來。

  「妹妹,你怎麼成天躲在房裡?」恭華公主是個長相柔美如蘭、說話也細聲細氣的美貌女子,只見她捧著一隻竹籃,盈盈款款地走進室內。

  「二嫂……」

  「瞧瞧我給你拿什麼來了。」恭華公主一邊說,一邊將竹籃遞到她面前。「是新進的玫瑰香露呢!我想你這邊大概也用得差不多了,所以又叫人從王府拿了些過來。」

  冉凝香瞧了一眼,伸手接過。「謝謝二嫂。」

  「哪兒的話?」恭華公主笑道:「還不都是宇熙的用心……」說到這裡,她突然遮住嘴巴。

  唉呀……不好,說漏嘴了。

  只見冉凝香狐疑地看著嫂子,有些不解。「這又關他什麼事?」

  恭華公王連忙回答:「哎呀,沒事沒事……」她支吾應付過,從籃子裡拿起一支金釵,只見上頭鑲著瑪瑙、玉石,十分精緻。「妹妹,你瞧,這支釵好不好看?」

  「好看啊!」冉凝香答了一句。

  恭華公主立即將那支金釵插到她的頭髮上頭。「好看就插起來吧!這釵最適合你了。」

  「噢……謝謝……」雖然她經常由嫂嫂那裡得到一些東西,不過總覺得今天二嫂的態度怪怪的。

  「嗯……好……那我先走了。」

  「二嫂嫂再坐會兒吧!」冉凝香喚道,平日她這個二嫂嫂不是最愛找她聊天的嗎?

  「不了不了,我走了。」恭華公主竟像急著辦什麼事情似的,連忙起身往房門外頭走去。

  冉凝香送她到外頭,直到恭華公主的背影消失在月牙門外之後才回到房間裡面,看著桌上的玫瑰香露發呆,想著這些跟納日宇熙有什麼關係的時候,蘭蘭忽然叫道:「小姐,四夫人來了。」

  「四嫂嫂?」冉凝香才一回頭,便見到她的四嫂——寧珂公主,也帶著丫鬟從月牙門穿過來,正朝著她房間前進呢!

  「妹妹可好?」寧珂公主是個活潑又有朝氣的美女,由於在三個嫂嫂中她年紀最小,因此和冉凝香最為投契。她一進到屋內,便命侍女將手上的銀托盤擺到桌上。「哪,你來瞧瞧,這些布料漂不漂亮?都是從產絲綢的盤絲城運過來的呢!」

  冉凝香撩起柔軟輕滑的布料瞧了瞧。「的確是上品。」

  「這些布料給你做衣裳正合適。」寧珂公王拍了拍凝香的臉。

  「我?」冉凝香愣了一下。「我用不了那麼多啊!」

  「哎……這有什麼關係,你拿去就是了。」寧珂公主擺擺手,瞟了一眼方才恭華公主拿來,還放在桌子上的玫瑰香露,笑道:「喲,我還以為自己來得最早,沒想到頭彩已經被人搶走了,方才是哪個姊姊來過啦?」

  「是二嫂嫂。」

  「原來是二姊。」寧珂公主點了點頭。「她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沒啊!放下東西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噢……」寧珂公主似也早料到答案是如此,於是道:「妹妹,東西你可好生收著,嫂嫂也還有事,不陪你了。」說著說著,她的雙腳也開始往外頭移動,準備撤退。

  「四嫂嫂……」

  「唔?」寧珂公主正要問還有什麼事情的時候,抬眼一瞧,卻見前方又來了一位訪客,這不是別人,是冉家的長媳,也就是英親王的長女——鳳曦長公主是也。

  「大姊,這麼巧!」寧珂公主與大姊互相交換了個眼色,笑道:「我才剛問候完妹妹,正想走呢,不料卻換你來了。」

  鳳曦長公主看著一臉莫名其妙的冉凝香和屋內的物品,似也早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淡笑道:「你忙你的去,我自有話和妹妹說。」

  寧珂公主聞言,忙不迭地領著侍女走掉了,鳳曦長公主則領著四、五人各捧一隻朱漆描金盒子走進來,冉凝香睜大眼睛,只覺得事情越來越誇張。

  「來,妹妹,瞧瞧這些玩意兒你覺得可心不可心。」畢竟是長公主,出手也豪快得多,五隻朱漆木盒中,分別盛裝著糕果名點、胭脂水粉、珠環首飾與新奇的宮廷繪卷,教人看得眼花撩亂、不辨東西。

  「嫂嫂……今天不是我生日吧?」冉凝香頭都暈了,這三個嫂嫂雖然平日對她就是噓寒問暖、無微不至,可也很少像今天那麼大手筆,讓她來不及高興,倒有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預感。

  「傻丫頭,看到這麼多東西,樂壞啦?」鳳曦長公主笑道。

  「那倒不是。」生長在富貴之家,哪些珍奇物事她見得少了,只是驚訝大於驚喜,讓她不由面部表情呈現呆滯。

  「把嘴張開。」鳳曦長公主從盒子裡拿了一塊蓮蓉酥,餵進冉凝香口中。「香不香?」

  冉凝香很被動的咬了幾下,點了點頭,鳳曦長公主見狀笑了,玉手輕揮,那些侍女便動作非常一致的將盒子放下,列班退出房外,還很自動地把房門關了起來,只留下她們兩人。

  「嫂嫂有話對凝香說嗎?」發現她沒有像二嫂嫂和四嫂嫂那樣急著走,凝香更加奇怪了。

  鳳曦長公主笑道:「當然了。」

  她拉著冉凝香坐到一旁,先是仔細端詳著冉凝香的臉蛋,過了一會兒才開口說話。

  「妹妹,你今年幾歲了?」

  「十八了。」冉凝香很快地答道。

  「十八……」鳳曦長公主聞言,歎了口氣。「想我當年,也是年紀輕輕就嫁到你家來了,那時你可還小呢!嫂嫂算是看著你長大的,沒想到轉眼間,你就從個小丫頭,長成了一個亭亭玉立的姑娘。」

  「嫂嫂怎麼忽然間感歎起來?」

  「俗話說得好,長嫂如母,我對你也是這般心思。」鳳曦長公主道:「凝香,咱們姑嫂倆感情一向好,我且問你幾個問題,你想到什麼說什麼,千萬別瞞嫂嫂,行嗎?」

  「行啊!」冉凝香點點頭,完全沒戒心。「嫂嫂儘管說,我聽著。」

  鳳曦長公主看著眼前這張精緻的小瞼,在心底盤算著該如何開口。「凝香,你對宇熙的感覺如何?」

  「誰?」許是平日連名帶姓叫慣了,冉凝香一時聽不清。

  「還跟嫂嫂開玩笑呢!」鳳曦長公主輕輕捏了冉凝香一把。「宇熙,納日宇熙。」

  冉凝香這回聽清了,心底卻冒出一股無名火,對他感覺如何?這還用問嗎?

  「嫂嫂,你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了。」她撇撇嘴。

  鳳曦長公主聞言,倒也不著急,繼續很老練地套著她的話。「他又怎麼啦?瞧你一說到他就吹鬍子瞪眼兒的。」

  「他!」他打我屁股!本來即將衝口而出的話一到了嘴邊,卻又馬上硬生生的被自己給吞了下去……

  她才不要自揭瘡疤呢!

  「宇熙怎麼啦?說啊!」鳳曦長公主看著冉凝香,試圖哄她開金口,然而冉凝香卻說什麼也不願講出那件在自己看來是天大的糗事,只是將小臉撇到一邊,以行動證明對納日宇熙的憤懣。

  鳳曦長公主自是有備而來,看到小姑這副模樣,也沒打退堂鼓,倒似也站在她這邊,感歎地說道:「好吧,你不講,我也不強逼你,只是,你的年紀也大了,卻還成天和宇熙攪和在一塊兒,妹妹有沒有想過,男女之防,是不能不管不顧的?」

  冉凝香聞言,回過頭來。「什麼意思?」

  「嫂嫂的意思是,妹妹假如不想讓人說閒話,那麼只有一個辦法。」

  話說到點兒上,冉凝香眼睛一亮。「什麼辦法?嫂嫂快說。」要是有讓納日宇熙永遠都不能再來騷擾她的辦法,那她一定馬上無條件採用!

  只見鳳曦長公主的身子微微向前傾,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附在她耳邊,一字一句地道:「很簡單,只要你嫁到王府來,就不會再有人敢在背後議論你了……」

  「嫁到王府?」冉凝香一時沒反應過來,圓圓的眼睛眨巴眨巴的。「嫁給王府的誰啊?」

  鳳曦長公主呵呵一笑。「那還用說,當然是宇熙啊!」

  「宇熙?納日宇熙?!」冉凝香猛一抽身,驚愕萬分地看著嫂嫂。這可跟她事先預想的狀況完全是兩模兩樣啊!她揉揉眼睛,看清眼前人,想確定她到底有沒有在開玩笑,結果自然是很快就失望了,因為鳳曦長公主不但很認真,而且臉上還漾著令人難以拒絕的熱忱,非常熱心地提著建議。

  「可不是?你想想,你和他男未婚、女未嫁,雖說從小便親近無間,外頭也總還有些嘴碎的人嚼舌根,要解決這情況的最好辦法,自然就是成親啦,只要一成了親,你們大可名正言順地卿卿我我……」

  「等……等等等……」鳳曦長公主一番話說得冉凝香面紅耳赤,急得雙腳直跺。「誰要嫁給他?!誰要嫁給他!」

  「當然是你啊!呵呵呵!」柔荑輕掩紅唇,說話的人笑得一派輕鬆自得,不愧是見多識廣,人生歷練非常豐富的大公主,裝傻的本事也是一流的。「宇熙的年紀也老大不小了,我們都很希望他快點成家,生個胖娃娃呢!」

  冉凝香聞言,差點沒吐血!大公主根本就是在曲解她的意思嘛!

  「嫂嫂……」她很沒力的抓住眼前人的手腕。

  「唔?」鳳曦長公主頓了一下,回頭。「什麼事?」

  「我不會嫁給他的!」冉凝香一字一句,很清楚地說道。

  鳳曦長公主聽完這句話以後,臉色一正,忽然變得十分嚴肅。「不嫁?」

  「對。」她再次堅定、毫不猶疑的重申立場。

  「為什麼不嫁?」鳳曦長公主問。

  「為什麼要嫁?」冉凝香反問。

  「那還用說,除了宇熙以外,還有更合適的人選嗎?」鳳曦長公主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冉凝香臉一垮,突然想起方纔的二嫂和四嫂,難道她們的目的都跟鳳曦長公主一樣?

  突然有一種被設計的感覺,不過可以想見的是,全家大概沒有一個人會站在她這邊替她講話就是了。

  鳳曦長公主見冉凝香完全提不起勁兒來,便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妹妹,且聽嫂嫂一句話,宇熙對你怎麼好,大家都是看在眼底的,換作別人,還不能那樣寵愛呢……」

  「他哪裡寵我了他!」冉凝香越聽越覺委屈,氣不打一處來。「他成日就會笑我、諷刺我、強迫我,而且……還、還……打我……」最後那兩個字,她是含在嘴巴裡說出來的,聲音又小,讓人聽不清楚。

  「那是因為他喜歡你啊!」鳳曦長公主陡然說出了一個令冉凝香吃驚、但週遭人卻早已心知肚明許久的事實。

  「什、什麼?」冉凝香第一句回答就是——「我才不信!」

  鳳曦長公主似也不意外她的反彈,只是伸手從桌上的茶盤裡拿起茶壺倒了杯茶,端到唇邊暍下,這才慢慢地開口。

  「妹妹啊,你太天真了。」

  乍聞此言,冉凝香只是不解的看著大嫂,不知道接下來她要說什麼。

  「當男人越喜歡一個姑娘家的時候,他就會越想欺負她的。」鳳曦長公主悠閒地道。

  「……」冉凝香啞然無語。

  「不管是好印象還是壞印象,只要那個姑娘的心底能深深記得他的存在,那麼,這男人的目的就算達到了。」說到這裡,鳳曦長公主像想起了什麼似的,抿唇嫣然一笑。「更何況,大多數的男人都能從欺負心愛的女孩這件事裡,得到不少樂趣。」

  「大哥也欺負過嫂嫂?」見她笑得那麼神秘詭異,冉凝香不由脫口問出。

  鳳曦長公主的臉紅了紅,沒有直接回答地將話題扯開。「這是我們夫妻間的秘密,你別管,好好想想自己的終身大事就是了。」說罷,把茶杯放下。「噢,你大哥也快要下朝回府,我得走了……」一邊說,她一邊往外退。

  「大嫂嫂!」冉凝香喊著,卻叫不住她的人。在她的背影火速消失後,她轉身,望著那些堆在桌上的禮物,只得無奈的歎了口氣。

  「哎!家裡的人都瘋了不成?」她喃喃自語著,「嫁人」這兩個字一直在她腦中徘徊不去,半晌——

  「對了!嫁人!」她雙眼陡然一亮,恍如找到一線生機……




  又過了幾天,某日下午,是個和融融的暖日,照得路邊積雪都化了,鳳曦長公主於是趁著天氣正好的空檔,回英親王府省親,由於娘家與夫家都在天子腳下的皇城首都,所以回娘家格外方便,這會兒正巧英親王夫婦也在,三人便在花廳中喝茶聊天,重敘天倫。

  「怎麼沒帶著言兒和眉兒一道過來?我這做外公的可想死他們嘍!」英親王口中的言兒與眉兒兩人,原來是鳳曦公主的一對孿生兒女,她近中年才生下這麼一雙寶貝兒女,雙方家人自是寵愛非常,更何況言兒與眉兒生得玉雪可愛,走到哪裡都十分引人注目,這次沒有帶過來英親王府,讓思孫心切的英親王頗為遺憾。

  「我原本要帶眉兒過來的,偏偏言兒開始識字讀書,公公請了夫子來家裡教,眉兒不知怎地竟也吵著跟去,我鬧不過他們兩個,這才……」

  「原來如此啊!」英親王點點頭,道:「讀書為大,眉兒要是有興趣,就讓她去吧,說不定她將來還能成為當朝第一才女呢!」

  「王爺真是說笑了,照我看,眉兒還是多學點女兒家的功夫才好,將來才能找個好婆家呢!」始終在一旁微笑以對的,是端莊嫻雅的英親王妃。

  「你這是婦人之見、婦人之見!」英親王捻著鬍子笑道,語氣卻絲毫沒有責怪的意思,王妃也只是含笑不語,沒有反駁。

  「照我看來,兩樣都該學,又做才女、又是賢妻良母,豈不甚好?」鳳曦公主倒是胸有成竹的。

  「瞧瞧這做娘的,想得還真美呢!好處全被眉兒一人佔盡了,呵呵呵呵呵……」英親王指著女兒,對著妻子搖頭笑道。

  正當三人其樂融融,鳳曦長公主與父母一同喝茶說話,從院中融雪情景到聖上又喜獲麟兒,談天說地好不高興之時,突然有一個人破壞了這份寧靜,從外頭踏步而來的聲音,讓花廳內的三個人不禁停止了談話,很有默契的將臉同時轉向門口。

  兩秒鐘後,答案揭曉,來者不是別人,正是納日宇熙。

  「原來是姊姊回來了,難怪家裡這麼熱鬧。」納日宇熙俊逸的臉孔微微笑著,一邊步入室內。「談什麼事情,這麼高興啊?」

  「噢!你來得正好。」英親王忙對他招手。「我們正講到你大姊那兩個兒女呢,只可惜這次沒帶回來……」

  「與其要我隔三差五的帶回來,倒不如叫宇熙快快成家。」鳳曦長公主別有深意地看著弟弟笑道:「要是娶了媳婦兒,生了娃娃,恐怕爹爹就再也不會稀罕我家的言兒和眉兒嘍!」

  「說這什麼話,都是孫子,自然一樣疼。」王妃笑著打了女兒一下,然後對著納日字熙道:「不過,要抱孫子之前,還得先把婚事給辦辦吧?」

  納日宇熙何嘗不明白母親正柔和施壓,不過……

  「凝香還小。」納日宇熙簡短地答道,如果要娶,早就可以娶了,只是根據他的瞭解,雖然凝香的年紀是能夠成親了,然而她本身對於男女之情的感覺還非常模糊,他寧願一點一點地從旁敦她體會這種情愫,也不願因一時心急而摘下那朵含苞的花蕊……

  這或許是他不為人道的樂趣,卻也是他從來隱埋在心中那難言的愛意……

  「放心吧!」鳳曦長公主似乎能理解他這種心思。「那天你叫我們送去的東西,都已經如數交付了,我還乘機勸了凝香一番,凝香是個聰明的姑娘,不會不懂『暗示』的。」其實那天,她根本是「明示」了啊!鳳曦長公主心裡這麼想,口頭上卻是輕描淡寫地帶了過去。

  「噢?東西都拿給她了?她喜歡嗎?」明知多此一問,納日宇熙還是問了。

  原來前些日子,鳳曦長公主、恭華公主、寧珂公主三人所送去的物品,全都是納日宇熙精心挑選過的,倒不是為了打她屁股這件事心懷內疚,只是瞧她當時那眼淚都快奪眶而出、可憐兮兮的模樣實在是可愛透了,但為了守住君子風度,他終究還是忍住而未曾偷香,只得變相的換個方式寵她了。

  就在這個時候,英親王府中的管事忽然急急走了進來。「抱歉,打攪了。」他邊說,邊走到納日寧熙的身邊,臉色十分怪異。

  「四公子,我方才到街上去辦事情,卻在無意中發現這個。」他低聲地稟報著。

  納日宇熙見到管事的神色凝重,原本輕鬆的表情便收了起來,從他手中接過一張看起來像從牆上撕下來的告示紙。

  「怎麼啦?」先開口發問的是英親王妃。

  納日豐熙不說話。

  「紙上寫些什麼?」鳳曦長公主也跟著問了一句。

  納日宇熙仍是一瞬不瞬的盯著紙條。

  英親王看了他一眼,閒閒地端起烏參茶喝了一口。「兒子,你額上的青筋爆出來了。」

  知子莫若父,所有的人視線一致集中到納日宇熙的表情,只見他額角的青筋跳動著,然後,大概是氣瘋了吧,他嘴角竟泛起一朵讓人毛骨悚然、邪魅俊美的微笑……

  只見他將手中的紙對折、對折、再對折,然後一把揣進懷裡。

  「宇熙,上頭到底寫些什麼啊?」鳳曦長公主覺得不大對勁,因而問道。

  豈料納日宇熙卻沒有回答,只是轉頭吩咐管事。

  「城裡到處都貼著這告示嗎?」問完不待管事回答,便逕自指著外頭冷笑道:「出動王府內所有的家丁,通通給我撕回來燒了,一張都不許留,聽見沒有?!」

  「是……是……」那管事的不知為什麼,竟然嚇得結結巴巴。

  「支支吾吾些什麼,你又沒有做錯事,幸好還是你發現得早了。」納日宇熙還是在笑,不過那種由骨子裡透出來的,卻是比笑意更恐怖的盛怒之氣,簡直令人不寒而慄。「替我備馬,我要到冉家去一趟。」

  「冉家?」鳳曦長公主越來越迷糊,然而想到他要去冉家,那麼能令他如此震怒的對象,肯定只有一個……

  這下妹妹該糟!

  鳳曦長公主腦中迅速閃過這個念頭之後,直覺竟是要趕快回去看好戲……呃不,是打圓場!只見她倏地起身,面向父母。「既然宇熙要去我夫家,那麼我也跟著一塊兒回去好了。」孰料話才剛講完呢,便遭到納日宇熙的拒絕。

  「大姊坐著轎子太慢了,我騎馬快些,咱們還是分頭走吧。」語畢,也不待眾人反應,便逕自旋身往外頭走去,不過才到門口,便突然像想到什麼似地回過頭來。

  「父親。」納日字熙一腳跨在門檻外,對著裡頭喚道。

  「唔?」英親王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喝著他的千年老烏參茶。

  「您可以奏請聖上賜婚了。」納日字熙驟然丟下這麼一句後,便如風似火的消失在門外。

  「什、什麼?!」最不敢置信的是英親王妃。「我沒聽錯吧?」

  「你沒聽錯,他確確實實是打算請聖上賜婚。」英親王道。

  「怎麼可能……方纔他明明才說,凝香太小的啊……」

  「人心是瞬息萬變的……」英親王心情可好的咧!反正兒子要成親,就代表他也快有孫子可以抱了,到時他就可以去跟皇上炫耀一番,省得老是看那個一點都沒把他這叔父看在眼裡的皇帚在自吹自擂太子怎地怎地、公主怎地怎地,多嘔人啊!

  「一定跟剛才那張紙有關……」鳳曦長公主越想越不對勁,便問那管事的道:

  「你說,那張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啟稟大公主……那紙,是冉家張貼出來的……」

  「呃?」

  「那是冉家的六小姐今早才剛發佈出來的招親佈告,她說只要五官端正、四肢健全、無不良嗜好的未婚男子……都可以參加接繡球的活動……」他一邊說,一邊往外退。「小的得趕快去撕那些佈告了,否則四公子會越來越生氣的,請恕小的無禮,先行告退……」

  鳳曦長公主聽完這話,還先愣了一會兒,等到逐一消化那些話的意思後……

  「什……什麼?!」

  她雙眼一瞪,雙手拍著桌子霍然起身,那廂英親王則是非常直率地噴出一口茶來,而後忍俊不禁,拍桌哈哈大笑起來。

  「這小丫頭哪裡想來的招數?真是飢不擇食啊……」

  「爹!」鳳曦長公主嚴聲制止。「您正經一點不行嗎?!淨笑!」她是叫凝香成親,沒想到凝香卻完全把她的意思曲解弄擰了!

  「你才是呢!急什麼呢?」英親王仍是不改他那一副玩世不恭的老頑童模樣。「年輕人們玩玩兒,真有趣!你就趁早撒手,別淌渾水,像你爹爹我一旁納涼,才能從中體會到樂趣啊!」

  「您……唉!」見到有父若此,鳳曦長公主實在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無奈的與母親對望一眼之後,她身子一軟,倒坐回椅子上。

  唉!妹妹啊妹妹,看來這次你只能自求多福嘍!惹怒了沉睡中的獅子,下場可是非常顯而易見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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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4-1 19:43:23
第六章   


  皇城裡,青石板道上,一匹雪白神駿疾馳,其腳力之神速、來勢之兇猛,不禁讓周圍的民眾紛紛四散退避,不明白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直直奔到學士府邸,納日宇熙立刻翻身下馬,疾步進入府中大院。

  幾個侍女聞聲從裡頭跑了出來,看到納日宇熙不若往常那副風度翩翩、氣定神閒的模樣,均有些不知所措。

  「你家小姐呢?」不待那些人開口,納日宇熙便劈頭問道。

  「小姐……小姐在房間裡頭休息……」

  「休息……」納日宇熙咬牙切齒地冷笑。「都日正當中了,她還美夢正甜呢!」許是他的氣勢太過凌人,以致沒人敢回話,納日宇熙見狀,便直接穿越過人群往裡頭走,都熟門熟路了,可不用別人帶領。

  「四、四公子……」一個較年長的侍女忙追了上去。「小姐還在休息,要不要先見見二公主還是……」

  「不需要,我是來找凝香的。」納日宇熙道:「其它人都不用通知。」

  「那……是否該先通報小姐一聲,讓她起床稍作梳洗再來見您較為妥當?」

  「不必,我不介意。」果然是自我意識很強的貴公子,完全不予理會其實人家是在阻擋他漠視男女大防,直闖小姐香閨。

  「可、可是……」那侍女無論如何就是覺得不妥,索性往前一站,將身子擋在納日宇熙面前。「四公子,還是讓奴婢先去通報吧……」

  納日宇熙聞言,什麼廢話也沒多說,只是抬起眼,狠狠一瞪!

  那侍女當場嚇得立即往邊邊站,納日宇熙腳步更無停滯,一下便直行到冉凝香所居的小院兒裡頭,那些侍女們不知所措,只得跟在他身後拚命勸阻。

  「四公子,您行行好,讓奴婢去通報一聲……」

  「四公子,小姐現在實在不宜見客啊!」

  「四公子……」

  面對後頭那些雜亂的女聲,納日宇熙卻置若罔聞地逕自往前,才剛走進花瓶門,冉凝香的貼身侍女蘭蘭就從裡頭開門出來。

  「是誰在外頭吵吵嚷嚷的?」看清來人,她忽地面色一變。「四、四公子?」她先是極度驚訝地向眼前的人行了個禮後,隨即語帶責備的看著納日宇熙身後的侍女們。

  「你們怎麼沒一個人來通報?」

  「這……」

  納日宇熙打斷了那些有口難言的侍女們,直接答話:「我沒給她們通報的時間。」

  蘭蘭聞言愣了下,不過倒也很快就恢復了冷靜。「既是如此,還請四公子先至外頭的大廳候著,待小姐梳洗完畢,自來會客……」

  納日宇熙聞言,露出一抹冷笑。「我都已經來到這裡了,你還能將我趕出去嗎  ?」

  「這……」蘭蘭一時語塞。

  納日宇熙在冉家一向暢行無阻,可從沒直接闖到小姐居住的地方過,這還是頭一遭啊!

  「對了。」納日宇熙突然像想到什麼似的瞇起眼睛。「你們家裡,應該還沒幾個人知道凝香幹了什麼『好事』吧?」

  蘭蘭一聽,背脊都涼了。他什麼都知道了!

  「我的消息還滿靈通的吧?」納日宇熙故意以平穩到不行的語氣問道,但他蓄勢待發的緊繃身子和眼底的殺氣,都讓人不敢直視。

  「四、四公子……您別生氣……」

  「生氣?有嗎?」納日宇熙還故意呵呵笑了兩聲,笑聲虛假的程度和唱戲差不了多少。「你在門外守著,誰都不許進來,聽見了沒有。」一邊說,他一邊走進房內,那語氣也不像在詢問人家,根本就是命令。

  「這……」蘭蘭沒注意到他的動作,站在門外,還想分說……

  「砰」!一聲,門關起來了。

  被關在門外的眾人肩膀俱是一聳,而後不禁面面相覦。

  「被、被闖進去了……」被闖進去了、被闖進去了……這五個字一直像繞樑不絕的鐘鳴一樣,迴盪在每個人的心中,然而……

  沒有人敢再越雷池一步,尤其是知道納日宇熙為何而來的蘭蘭。

  「小姐啊……您就自求多福吧……」蘭蘭望著緊閉的房門,無奈地想。




  冉凝香的閨房內。

  納日宇熙關上房門之後,首先就有一股淡淡的花香味飄入鼻翼,再看周圍,原來四處皆有新鮮花朵供瓶置在几上,四處的帳幔皆是色調活潑卻又不失雅致的粉色系輕絲軟絹,桌角堆放著侍女們未完成的女紅材料和零嘴兒攢盒,果然是屬於女孩兒的臥房啊……

  納日宇熙微微一扯嘴角,不再細看,直接朝著與客廳只有一牆之隔的內寢室走去。

  房內,雕花紅眠床上的人兒睡得正香,渾然不知眼前詭譎的情勢,納日宇熙的身影杵在床邊,一手拉著床帳,緩緩地撩開。

  饒是有天大的怒氣,納日宇熙也不禁在這一分、這一秒屏息……

  一床被掀到腰際的杏子紅綾被、一頭烏髮頹亂散在玉枕旁,雙目輕合,濃密的眼睫襯得面部更加雪白如碧,玉體橫陳而朱唇微啟,均勻綿密的呼吸對映著她胸前規律的起伏,微敞的衣衫露出了金蔥抹胸,誘人的溝壑在羅紗下隱約浮現……

  納日宇熙喉頭微微鼓動了下,不由自主地坐在床邊,伏下身子……

  寢室內的青花炭盆裡燒著沉香木炭,發出了濃郁的幽香,除了星火迸裂所發出的那些零零星星的辟啪聲響外,再無其它。

  凝視著那張恬靜容顏,她所呼出的鼻息,他悉數竊去,鮮紅如荔的唇豐潤生香,教他終於再也按捺不住……

  一陣溫熱暖軟的壓迫感襲來,冉凝香緩緩睜開了眼睛。

  「唔……」

  初醒的模糊視線,只看見一雙熟悉卻深邃如合、充滿佔有與情慾氣息的眼睛……

  唇上的觸感熱又溫軟,輾摩著她玫瑰似的唇瓣,一股某人身上特有、她並不陌生的味道滲入她的口鼻、胸臆之間,讓她暈眩而難以自拔……

  這是什麼?這是什麼?

  是……吻嗎?吻……

  這個字慢慢地進入她的腦袋,消化、思考,與眼前所看見、肉體所感知的一切連結在一起之後,她美麗而迷濛的雙眼豁然圓睜,雙手直覺地往胸前推拒而出。不料對方卻顯然早已料到她的反應,她才一動作,兩隻皓腕便被用力箝住,丁點兒動彈不得!

  「唔……」最慘的是,她嘴巴被堵住了,壓根兒發不了聲。

  冉凝香驚愕不已,開始不停地以身上能自由活動的部位劇烈扭動掙扎,孰料這時對方的唇卻滑至她的耳畔,低沉地威脅。

  「難道你不知道,這樣做只會讓人更想征服你嗎?」

  冉凝香一愣,霎時停止了所有動作,全身僵硬如屍。

  納日宇熙顯然很滿意這樣的效果,微微揚起唇角,吮進她如珠般的耳垂,輕輕地以舌挑弄、翻轉著……

  冉凝香原以為自己不能再承受更多的挑逗,卻沒想到納日宇熙此番動作,竟讓她不由自主的全身酥軟,那種和著情慾氣息的癢太過撩人,致使她完全無法遏制地發出了一聲輕吟。

  納日宇熙猛然一醒!

  不行了……再這樣下去……恐怕真會控制不住而要了她……

  必須立時收手了……縱然他滿腔熱烈情火已將要決堤……

  硬生生地退離那柔軟、引人淪陷的嬌軀,卻在離她一小段距離之後見她釵橫鬢亂,雙頰漾著如火楓紅,劇烈的喘息模樣,令他忍不住在心中又是一頓自我咒罵。

  見鬼的!他到底是在懲罰冉凝香還是在懲罰自己?!

  冉凝香看著眼前人,亦是一臉驚魂未定的模樣。他是……納日宇熙吧?那人的模樣的確是他沒錯,然而他那陰鷙與深沉的表情,卻是她感到陌生且心悸的……但卻不是討厭,只是……是一種無以名狀的感覺,整個身體彷彿都成了心臟的一部分,劇烈而充滿快感的跳動著……

  然而理智很快地告訴她,這是不應該而且該感到羞恥與憤怒,於是,羞紅的表情沉滯了好半晌,她終於以結巴而破碎的聲嗓開口,打破了兩人間那曖昧的緘默。

  「你、你這是……做、做什麼?!」冉凝香將被子拉到胸口,期期艾艾地問。

  天!她受不了他那樣地看著自己,眼底火星迸發,閃跳著讓人心慌的熱情,彷彿她未著寸縷……

  聽到她那不知所措又結結巴巴的問話,納日宇熙第一個反應竟然是想笑,引火上身的小丫頭啊!在徹底惹怒他與讓他嘗過她的甜美之後,他再也無法將她當作一個還未長大的女孩兒來看待了……

  輕輕伸出大手,撫上她的面頰,他笑得邪佞。

  「我來達成你的願望啊!」

  「願望?」冉凝香完全不解其意,只覺得那只在她面頰上游移的手似乎也帶著挑逗意味,令她完全無法專心。

  食指輕輕滑落她的下巴,像把著一根弦,納日宇熙的低沉嗓音令人心顫不已。

  「你不是想成親嗎?」他語氣很輕鬆地宣佈著。

  冉凝香一愣。「什、什麼……你別胡說……」

  納日宇熙見到她的反應只是冷笑一聲,從懷裡掏出那張繡球招親的告示,展開在她面前。

  「白、紙、黑、字,你寫得非常清楚,還要我來提醒你嗎?」

  冉凝香在他熱烈的注視下,將眼神移到那張紙上,一字一句地看著、看著,越看就越覺得口乾舌燥,越看越覺得驚悚萬分……

  怎麼辦,還是不要承認比較好吧?

  「這……這……」

  「這是你幹的好事。」納日宇熙直截了當地幫她下了斷語。

  冉凝香眼神上移,注視他那隱含著怒氣的表情與聽來平淡、實則像在興師問罪的語氣,就不禁氣不打一處來。

  「就、就算是我做的又……又怎樣?」她想無視於他凌人的氣勢,將話說得更有自信一點,卻在話尾不自覺地軟弱下來。

  真孬啊!她在怕個什麼勁兒?冉凝香暗罵著自己。

  「你倒是敢作敢當啊!」納日宇熙反諷地讚美著她的「誠實」。

  冉凝香看著他挑眉微笑的模樣,咬了咬牙,不甘示弱地反唇相稽。

  「我自己的事、自己作主,那跟你也沒關係吧?」

  納日宇熙聞言,本來已經稍稍消減的怒氣又原原本本的升了上來,他冷笑,倏地逼近那個令他又愛又恨的小人兒。

  「你已經學會作主自己的事了,嗯?」

  「那……那當然!」冉凝香回嘴道:「不然你以為我是什麼?」

  「我以為……不,應該說我原以為你還是個小姑娘……不過既然你都想得到要繡球招親,那就證明你思春心切,已經長大了……」

  「思……思春?!」她真不敢相信,納日宇熙竟、竟然用這種字眼來形容她!

  「可不是?」納日宇熙道:「所以我才說,我是來完成你的心願的。」

  冉凝香越聽,眼睛睜得是越大。不……不會吧?!事情怎麼跟她所預想的差距越來越大?

  「我……我……」

  「結結巴巴個什麼勁兒?」納日宇熙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張口結舌、說起話來坑坑疤疤的模樣,心底只覺好笑。「我已請家父面奏聖上賜婚,你這繡球招親的麻煩也可盡數省去,從現在起就認分的等著做我的娘子吧!」

  冉凝香聞言,腦中轟然一炸,直覺就脫口而出——

  「誰……誰要嫁你!」

  納日宇熙面色一正。「誰敢娶你?」

  「你……你這什麼意思?!」冉凝香氣壞了!什麼叫做「誰敢娶你」?她是洪水猛獸還是天山老妖啊?!

  「全皇城沒有一個老百姓不知道你是我的人,你以為在這種情況下,還有人敢去接繡球嗎?」納日宇熙一字一句,像在敲釘子似地把話敲進她的腦袋中。

  「你你你……你散播不實謠言!」

  「我可從來沒說過半個字,只要他們看見我騎馬載著你在皇城裡晃來走去就能明白了。」

  此話一出,又像一記悶棍,冉凝香瞬時啞口無言,原……原來他的「好心」都是別有目的!想到自己居然那麼沒心眼,每次都被他的「順便」給得逞,一步步的走進他所設的陷阱裡頭,她就恨得想咬掉自己的舌頭。

  「怎麼了?不說話?」納日宇熙像要著老鼠的貓兒,繼續逗弄著她。

  冉凝香抬起頭來,困惑地望了他一眼,頓了兩、三秒以後,突然渾身一凜,像終於想起什麼似地伸出手指著他。

  「等……等等等一下……你、你怎麼會跑到我房間來?!」

  納日宇熙差點笑出來,她的反應也太慢了吧?

  「這不重要吧,反正我人都已經在這裡……」一邊說著,一邊別有深意地故意以視線將她從頭到腳掃射一逼。「該做的事也做了,該說的話也說了,你現在才來問我這問題不是很奇怪嗎?」

  「不奇怪!」冉凝香雙頰脹紅地大吼:「這是我的房間!未、婚、女、子、的、房、間!」

  「沒錯,這是你的房間,也是我未婚妻的房間。」納日宇熙繼續不費力的洗腦工程。

  「誰是你未婚妻?!」

  「你!」

  冉凝香一時語塞。

  看著眼前這俊美又專制的男子,她完全懵了,從小身邊就有這個人,然而卻從來沒想過他有一天會成為自己的丈夫,因為那似乎意味著他將有權力打她的屁股與管她管到老死為止……

  但既然如此,她應該是討厭他的,卻又為何對他的吻感到心煩意亂、全身發熱,甚至有那麼一瞬幾乎快要軟化,忍不住想伸出雙手去擁抱他呢?

  習慣……或許是習慣?

  對,一定是習慣,都怪自己見短識淺,要是能遇到比他更好的男子,相信就不會有這種情形了吧?

  想到這裡,原本被納日宇熙嚇回去的膽子忽然又壯大起來,她可還不能認輸啊!

  「不……不管怎樣,我告示都已經貼了,你能奈我何?」

  納日宇熙笑得老奸巨滑。「我已經命人全數撕掉了。」

  「你想撕就撕,難不成我不能再貼嗎?」

  「你敢?!」

  「我為什麼不敢?」

  納日宇熙瞪她一眼,不一會兒,便由齒縫擠出冷笑。「很好,我倒忘了你天生反骨,專門與我唱反調。」

  「沒人叫你來跟我過不去啊,要討好你、奉承你的人多得是,何必沒事淨拿我開涮。」冉凝香最搞不懂的就是這一點。

  「跟你解釋一百年你也不懂。」納日宇熙忽然道,語氣中競有一絲……無奈?

  「什麼意思?你把我當笨蛋嗎?」

  納日宇熙卻不回答,站起身子來,再開口時,已沒了方纔那絲無意中顯現的情緒,邪笑回到了他的唇角,眼神充滿了挑釁的意味。

  「隨你去吧!」

  「啊?」冉凝香愣了一下。

  納日宇熙伸出手指,輕佻起冉凝香小巧可愛的下巴,逼迫她與自己的眼神相對視。

  「我說,假如你想那麼做,那就隨你去。」

  冉凝香有些愕然的看著他,不曉得他為何又改變態度,不過她的疑問沒困惑太久,納口宇熙很快就給了她答案。

  「只要你真的認為,光是在城裡貼那些招親告示,就真的有人會來接你繡球的話。」

  看著他的眼神,咀嚼著他的話意,他這話的意思到底是……

  「我堂堂一個學士千金拋繡球招親,怎麼可能會沒人來參加?!」冉凝香脫口而出。

  「那麼你的意思是說,只要有人來,你就無條件下嫁?」好看的眸子瞬時冷凍如冰,箝在冉凝香下顎的指力也突然縮緊,讓她差點痛叫出來。

  咬牙忍住,如同留住最後一絲尊嚴,她昂然不屈地說道:「那當然!」

  此話一出,納日宇熙的手勁突然鬆開,幾乎是同時,她想也不想的立時捧著自己的下巴,只覺那裡疼得彷彿都要碎裂了一般。

  就在這個時候,納日宇熙的聲音從她頂上冷冷傳來。

  「這麼輕率的拿自己的婚姻大事開玩笑,希望你將來不要後悔。」

  冉凝香聞言,身體微微一抖,但不服輸的倔強性子,仍促使她不甘示弱的回應了他所說的話。

  「我怎麼會後悔,只要誰接到繡球,說什麼我都嫁定了!」

  納日宇熙由喉頭滾出一聲冶笑,不再答話,逕自轉身出去,冉凝香呆坐在床上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半晌,才像想起了什麼似地忽然一躍而起,衝到外面大聲喊人。

  「蘭蘭!蘭蘭!」

  一直候在外頭的蘭蘭隨即應聲而入。

  「您沒事吧?剛剛四公子他……」

  「我沒事。」冉凝香只是一語帶過,對於剛才發生過的一切曖昧與火爆場面,她提都不想再提了。

  「那……有什麼吩咐嗎?小姐。」她擔心的看著主子,不知道方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納日宇熙一陣風似的走了,而她的主子呢?

  「快來幫我磨墨,把之前咱們寫過的招親告示再寫個一百張出來!」

  「啊?什麼?」蘭蘭以為自己聽錯了。

  冉凝香卻早已坐到案前,挽起紗袖,一副準備振筆疾書的模樣,口裡還不住催促著她。「快過來!這次我一定要讓納日宇熙知道厲害!」

  蘭蘭見狀,只是上前兩步,面露憂容地勸道:「小姐……請恕蘭蘭說一句話,您這樣做,根本沒有得到老爺的同意,簡直像在拿自己的終身大事開玩笑……」

  「那你覺得嫁給納日宇熙就好嗎?」冉凝香從書案後抬頭,凌銳地看了這個從小跟她一塊兒長大的乳姊妹一眼。

  「這……」蘭蘭被她那少見的強烈質疑語氣給震懾住了,一聲不吭,冉凝香也不管她,繼續往下說。

  「全家上下,每一個人都說我得嫁給他,有誰真正得到我的同意過?我說不要、不同意,哪一個人當真?我又不是東西,可以任人私相授受,繡球招親雖然看上去愚蠢,可那畢竟是我自己作的選擇!」

  冉凝香一番話說得似乎擲地有聲,句句有理,教蘭蘭一時間也難以辯駁,然而……

  「小姐……」

  「唔?」冉凝香已將注意力放回眼前的筆紙上頭,唰唰唰地下筆如神。

  「蘭蘭斗膽,只想問您一句話。」

  「快說,說完就來幫我。」

  蘭蘭頓了一下,定到主子身邊,伸出手拿起擱在墨池子旁的墨條,慢慢地在硯台的正中央畫起圓來。

  「小姐,您應該不是真的討厭四公子吧?」她問。

  拿著毛筆疾書的纖手在很緊縮、幾乎教人不易察覺的一瞬間,輕輕地顫了一下。

  蘭蘭繼續說:「雖然他對您有時候太嚴厲了一些,不過絕大多數時候,他都是很保護您的,只是您的脾氣太倔了、腦筋又差,聽不懂人話,逼不得已,他有時只得用激將法……」

  「喂喂喂……」冉凝香有些忍不住,搞什麼啊?連她最貼心的侍女都倒戈相向,納日宇熙到底是給她們灌了什麼迷湯?

  「四公子縱然霸道了一點,可您也要想想,他終究是皇親貴胄,自小哪有人在他面前發潑撒野的分兒?對您,他是真的溺到骨子,也寵到心坎裡了……」

  「他到底給你吃了幾斤蜜,犯得著為他說上一大缸子的甜言蜜語?」冉凝香沒好氣地問了一句。

  蘭蘭歎了口氣,只說了一句話。

  「蘭蘭的心是向著主子的,因此,誰對我的主子好,我一眼就能瞧明白。」

  冉凝香聞言,手中的毛筆並未停頓下來,然而,卻閉上了口,不再回應蘭蘭的話了。

  誰對誰好,蘭蘭一眼都能瞧明白?

  到底是她錯了?還是蘭蘭的眼睛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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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4-1 19:47:40
第七章   


  學士府千金招親的告示,在皇城中的大街小巷都貼逼了,眾人議論紛紛,所有的人都覺得不可思議,瞧,這會兒不就有一群人站在一張告示前,就著文告發表起言論來了。

  「什麼?三天後要在皇城裡舉辦繡球招親?對像還是當朝大學士冉君獻大人的愛女?」

  「堂堂一個學士府千金,怎麼還需要靠招親這種方式來選擇夫婿啊?」一個賣菜小販問道。

  「就是說嘛!而且她跟那個英親王府的小王爺不也挺親密的嗎?老是見他們走在一道兒,我還以為他們倆是未婚夫妻呢!」發話的是一個婦女,手裡把著孩子、背上還背著一個,顯然就住在附近,是出來湊熱鬧的。

  「搞不好是被始亂終棄了,我看過那冉家的小姐,生得像尊瓷娃娃似的,但要說艷麗、女人味那些的,到底是稍嫌不足。男人嘛,都是見一個愛一個的,呵呵呵……」接話的是另外一個老婆婆,一副對男人很瞭解的語氣。

  「哎,我才不管那麼多,照這文告上說的,那凡是成年男子都可以去接繡球嘍  ?」那小販一副喜不自禁的模樣,摩拳擦掌的,好下興奮。

  那中年婦人冷笑地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潑著冷水。「就憑你?斗大的字也不識得幾個,那文告要是沒人念給你聽,你恐伯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呢!一個賣菜小販還想吃天鵝肉?真是頭腦燒壞了……」

  「就是說嘛!再說,娶了學士府的千金能幹啥?人家嬌生慣養、金枝玉葉,連鋤頭長什麼樣兒都不知道,她能幫你種田、賣菜嗎?」那老婆婆也毫不留情地說道,眾人聞言均忍俊不禁,一齊哈哈大笑了起來。

  就在笑聲熱烈的時候,有兩個青年打扮的人從人群之中垂首退了出來,一直走到遠處,其中一個人才抬起頭來大大吐了口氣,露出兩隻圓亮大眼,眸中儘是不平之意。

  「把我說得那麼不堪,學上府的千金又怎樣?父母又不是我能選擇的,還有啊  !什麼叫做被始亂終棄?我跟納日宇熙根本就沒牽沒扯,為什麼他們都一口咬定我跟他有關係?」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改換裝扮,偷溜出來打聽消息的學上府千金——冉凝香,跟著她一齊出門的,不是別人,正是蘭蘭。

  「小姐,我勸您還是收手吧!」她苦口婆心地勸著:「何苦把自己弄得像是待價而沽似的?憑您的才貌,就算不嫁四公子,一定也還有其它的對象啊!」

  「為什麼要收手?」冉凝香高傲地反問。

  「這……」蘭蘭真的是為她的好小姐擔心。「您老是這麼意氣用事……」說著說著,鼻子忍不住一酸。「要是您真的嫁給那賣菜的小販可怎麼辦……嗚嗚嗚……」

  冉凝香看著蘭蘭這模樣,只覺心煩,又好氣又好笑。「得了,還沒拋繡球呢!你就一副認定人家會接到似的。」

  「可……可是……」蘭蘭已經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了。

  「奸了好了,快把臉擦乾淨,你也不瞧瞧自己這身打扮,還在大街上哭得唏哩嘩啦的,丟人不丟人啊!」胡亂地將揣在懷中的帕子掏出來塞進蘭蘭手中,冉凝香便加快腳步離去。

  「小姐、小姐……您還要去哪兒啊?」

  「你都哭成這模樣了,我還能去哪溜躂?當然是回、家!」冉凝香沒好氣地拖長語調丟下這句話,而後便逕自往學士府的方向走去,蘭蘭聞言,也不敢再多耽擱,慌忙地跟了上去,只是這時,主僕兩人都沒想到,等在學士府中的,竟會是一場全家動員的大審判。




  學士府中。

  冉凝香前腳剛跨進大廳,立即發現情勢不對。

  這種情況畢竟太少見了,大白天的,理當該是大家各自忙碌的時候,誰知全家人居然都同時聚在同一個地方,從父親、母親、大哥、大嫂、二哥、二嫂,還有三哥、四哥、四嫂及最小的五哥,十個人全部擠在大廳裡頭,以譴責、關切、疑惑和看好戲的眼神望著她,讓冉凝香的背脊忍不住一陣發麻……

  這是針對她而來的嗎?不不不……她不想這麼認為,於是第一個直覺就是轉身,準備當作沒看見這陣仗似地離開。

  「回來!」她才剛轉身,父親的聲音立即就在她背後響起,冉凝香心知這下無論如何是躲不掉了,只得僵硬地轉過身來。

  「爹爹……」她有些氣弱,討好地叫了一聲,而後對著周圍眾人輕笑了笑。

  「過來!」冉君獻看著眼前這女扮男裝的寶貝女兒,心底真是……又氣又無奈。「你穿成這樣是做什麼?!」

  冉凝香正想開口,冉君獻卻打斷她。「得!你甭說,省得你爹爹我又犯頭疼!」他伸手作勢制止女兒發言,又面對三兒子冉松街道:「把你在大街上發現的東西拿出來。」

  冉松衡故意不對上妹子疑惑求助的眼神,逕自將那「東西」拿出來呈了上去,果不其然,這所謂的「東西」,便是冉凝香自行在皇城中張貼的繡球招親告示。

  冉君獻將那張紙在冉凝香面前抖開,厲聲質問:「你給我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就是您看到的那麼一回事。」

  冉君獻聽到女兒的解釋竟然如此隨便,更是氣到吹鬍子瞪眼。

  「繡球招親,虧你想得出來,把咱們冉家的面子都丟光了,我冉君獻的女兒這麼沒行情?想嫁個女兒還得廣招市坊街井的人來捧場?!咳咳咳咳咳……」冉君獻許是越說越火大,一時噎住了唾沫,咳個不停,一旁的冉夫人慌忙起身,拍著他的背順氣。

  「老爺子別生氣,有話慢慢說……」冉母一邊拍著丈夫的背,一邊以少見的責備語氣埋怨著女兒。

  「香兒,不是做娘的說你,就算平常再怎麼淘氣也就罷了,怎麼能拿自己的婚姻大事開玩笑呢?還不快過來向你爹爹認錯?」

  「娘……」冉凝香望著母親,心底其實也不無一絲後悔,但眼前已是騎虎難下,她又能如何?

  「我倒覺得這件事滿有趣的。」這時突然有人插進一句話來,眾人聞言,紛紛將注意力轉向出聲的人,原來竟是冉凝香最小的哥哥,冉家老五冉靖遠。

  「五弟,你說這話是來添亂的麼?」冉家四子冉靖康白了弟弟一眼。

  「那倒不是。」冉靖遠眨了眨眼,眼神中一逕的古靈精怪。「反正偶爾做做出人意表的事也不錯,不然大家都以為小妹準是未來的英親王府少奶奶,多沒趣啊!」

  「你要是不能提出有見解的意見,就請閉上嘴。」冉家老大冉瑞衡冷冷地道,畢竟是長子,說起話來特別有威嚴。「不曉得三位公主怎麼看?」

  坐在一旁的英親王府三姊妹,聞言不由面面相覷了一會兒,老實說,她們前幾日雖然早就在英親王府得知這件事情,不過那天納日宇熙早就派人撕掉了所有告示,只是沒想到冉凝香居然又再度張貼,她們姊妹三人心底,其實都覺得這次小姑把事情鬧得太過火了……

  「這件事,我們實在不便插嘴。」最後是鳳曦長公主開了口。

  「凝香。」冉君獻沉默了半晌後,開口:「繡球招親的事就當沒發生過,我待會兒命人把告示通通撕回來,至於你,禁足一個月!」

  「那怎麼行?!」果不其然,冉凝香立刻反彈。「堂堂學士府怎能出爾反爾?告示都貼出去了,招親一定要舉行!」

  「你!」冉君獻氣得從座位上跳起來,還未來得及有所動作的時候,家丁阿樹突然拿著一封信急急奔進大廳。

  「啟稟老爺,有您的急信!」

  「是誰捎來的?」冉夫人代替正在氣頭上的丈夫問道。

  阿樹看了眾人一眼,面露為難之色。「這……送信的人只說老爺看了就知曉,其它的一概不許洩漏。」

  「拿上來。」冉君獻聞言,悻幸地看了女兒一眼,暫時壓抑住即將發作的怒氣,命阿樹將信交出,搞不好是皇上指示的密件,與其對她生氣,還不如辦正事來得要緊。

  阿樹將信呈到主子手上後便離開大廳,冉君獻重新落坐,撕開信封口,將信展開來閱讀。

  大廳中一片窒人的沈默,冉凝香絞弄著自己的衣帶,只覺內心委屈,卻無人肯替她分辯。

  半晌後,還是冉瑞衡率先開了口。

  「爹……」

  冉君獻卻伸出手來示意他閉嘴,眼神還一逕地停留在信紙上。

  瞧他看得出神,眾人不免越來越覺得好奇,然而冉君獻仍是一語不發,直到把那封信看完之後,才如釋重負地深深吁了一口氣,靠回座位上。奇怪的是,方纔還怒氣沖沖的他,這會兒居然不再生氣了,嘴角反而還漾出一抹笑意,其情緒轉換之快,讓人不由得更加好奇裡頭到底寫了些什麼。

  「老爺子,您還好吧?」冉夫人最是擔心,忍不住問道。

  冉君獻揮了揮手,示意自己沒事。「好了,這件事情今天就到此為止,你們大家都散了吧!」

  「什麼?」眾人均是一愣。

  「那妹妹還禁不禁足啊?」冉靖遠好奇地問,隨即招來冉松衡一記暗拐子。

  「你哪壺不開提哪壺做啥?」

  「不禁足了。」孰料一家之長竟給了他們一個意外的回答。「只是……」

  「只是什麼?」冉夫人急急忙忙地問。

  「我有一件事還要問個清楚。」冉君獻道:「凝香,你堅持招親一事非得如期舉行?」

  「那是當然。」冉凝香昂首答道。

  「好,既然你決心如此堅定,為父就不再阻撓,只是,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情,我才准許你舉行招親。」

  「什麼事?」不會是要她跟納日宇熙賠罪,說自己辜負人家多麼千不該萬不該吧?

  「只要你當天一拋繡球,接到的男子,你就必須無條件下嫁,聽到了沒有?」

  冉凝香聞言,不由得露出放心的一笑。早說嘛!只要不是叫她去跟納日宇熙低頭,什麼都好說,更何況是這種理所當然的事情。

  「這是自然,不然我還辦什麼招親呢?」她雙手一攤,笑道。

  「自己說過的話要對自己負責。」冉君獻看著女兒說道:「當著這麼一大家子人的面,你能保證嗎?」

  「當然。」冉凝香迅速地道:「只要招親有了結果,我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絕無二話!」

  「嗯。」冉君獻面色奇異地掃視了眾人一圈。「你們可都聽見了?」

  「聽見了。」眾人也異口同聲地回答。

  「那好。」冉君獻再無二話,站起身來。「散會!」




  英親王府。

  納日宇熙正在書房中聚精會神地看著書,冉松衡卻未經通報便直接闖了進來。

  「宇熙!」

  納日宇熙彷彿早知道他會來似的,也不立即起身,只是將頭拾起來,伸直背脊靠到椅背上。

  「喲,你來啦。」

  「你倒悠哉,躲在這兒看閒書,可知道我家早已天翻地覆了?」

  「孫悟空再精,也翻不出如來佛的五指山,我如何不知?」納日宇熙將書合上,依舊老神在在地道。

  「嗟!」冉松衡白了他一眼。「老實說吧,那封信是不是你派人送到我家去的?」

  「信?什麼信?」

  「還裝!」冉松衡對他這好友可是再瞭解不過了。「我爹本來氣得都快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直嚷著要處罰凝香,可不知道為什麼,看了阿樹送進來的一封信之後,整個人心情又忽然好了起來,對這事不痛不癢的。我說要不是你,還有誰有這麼大能耐擺得平?」

  「你可把我看得太高了。」納日宇熙說是這麼說,嘴角卻掛著一抹莫測高深的微笑。

  「你也別太見外了,連我都瞞,要知道,我可也是贊同把小妹嫁進王府的啊!」冉松衡是好奇心起,不問個水落石出誓不甘休。

  「是嗎?」納日宇熙卻不落套。「上次不過打了她兩下,你就心疼,我可不認為你會站在我這邊。」

  冉松衡見橫豎總是套不出話來,但看他的態度多少也猜得八九不離十,那封信肯定就是納日字熙差人送去的。

  「算了,既然你防人防得緊,我也就不再追問,只是可憐我小妹,簡直像被你耍著玩兒似的。」

  「可憐?」納日宇熙挑起眉,對冉松衡的比喻顯得非常不認同。「我是不曉得她哪裡可憐,在我眼底,她比較像一隻冥頑不靈、任性妄為的貓兒。」

  「既是如此,何必非她不可?」冉松衡這就不明白了。

  納日宇熙聞言一笑。「因為越是這樣,越有挑戰性啊!」

  沒錯,假如冉凝香乖順得如同瓷偶,也許他還提不起什麼興趣,但她越是乖張不馴,他反而越有一種征服的慾望,而且他碰巧知道,這隻小貓是永遠不會讓他失望的。

  「哎!算了算了,我也懶得再管,只期望這事能有個圓滿收尾,這一點,你總能保證吧?」

  納日宇熙不直接回答,反倒把問題丟回給他。「你說呢?」

  「這……」冉松衡一愣,納日宇熙卻不待他開口,便岔開了話題。

  「對了,粱梅若住在這裡也有好些日子了……」

  說到梁梅若,冉松衡的雙眼忽地一亮。

  「是啊是啊,她最近可好?」

  納日宇熙看了好友一眼,心思向來敏銳的他是不可能不知道好友在想些什麼的。「你那麼關心她?」

  冉松衡倒也下假掩飾。「她一個姑娘家,對皇城人生地不熟的,又被你像軟禁一樣地囚在王府裡,要是沒有人關心,她肯定很難受的。」

  「說得我倒像十惡不赦的罪人了。」納日宇熙輕輕一笑。「事實上,我派出去的探子已經取得了消息回來,梁梅若果然是無辜的。」

  「噢?那到底是?」冉松衡鬆了一口氣。

  「她有一個從小把她帶大的乳母,因為梁梅若自小失父喪母,全賴這個乳母一手將她拉拔長大,是以她對這個乳母有很深切的情感,這些逆賊就是看準這一點,抓住了乳母,想逼梁梅若回到叛軍陣營中作為叛亂的籌碼,這樣才師出有名,有足夠的號召力煽動、策反人民,梁梅若若是不肯回去……」

  「他們就殺了那個乳母?」

  「沒錯……」

  「那梁姑娘的處境,實在是兩難啊!」冉松衡道,納日宇熙坐在一旁,單手支頤,卻不表態。

  「對了,既然你已經知道實情,還打算繼續關著她不放嗎?」冉松衡問道。

  「當然不。」納日宇熙道:「要走要留是她的自由,我不會阻止,叛軍逆賊是一定要剿滅的,她在不在其中,對我而言並沒有差別。」

  冉松衡聞言,只是苦笑地搖了搖頭。「也不想想看人家曾經愛慕過你,你對她卻是一點情分都不留啊。」

  「我對她已經算客氟了。」納日宇熙頓了頓。「看在你的面子上。」

  「得!」冉松衡笑著搖手。「你不必賣我這個順水人情,要是她對你而言已經不是敵人,那就去告訴她,好讓她決定接下來的去留,如何?」

  「我沒意見。」

  「如果我收留她呢?」

  「……」納日宇熙頓了一會兒,似乎是在考慮冉凝香的安危,半晌過後,他雙手一攤,站起身來。「只要你確定凝香是安全的,那麼我沒道理不同意。」

  「那是自然。」冉松衡真不知道該說是納日宇熙小心太過還是怎地,反正凡事一扯上他小妹,納日宇熙的神經就特別敏感,有時他真懷疑,到底納日宇熙上輩子是欠了凝香多少債,才在這輩子為她牽腸掛肚到如此地步?偏偏他小妹的感覺又特別遲鈍,唉……有時他真是為納日宇熙抱屈啊!

  「你發呆發夠沒?走吧。」

  看他那副從容篤定的模樣,似乎什麼事情都已在他的掌握之中,與妹妹那一根腸子通到底的性格完全兩模兩樣,這兩個人還真是絕無僅有的互補絕配啊!

  冉松衡一邊想著,一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緩步當車地跟了上去。




  來到梁梅若所暫居的院落,冉松衡這才發現,原本在這看守的人力已經撤除,只剩下一個嬤嬤,他有點驚訝。

  「看來你不是很防備她嘛!」

  「沒有那個必要了。」納日宇熙道。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走進院落中,梁梅若卻不在屋內,反而身著單薄衣裳,俏立在水塘旁邊餵魚。

  納日宇熙見狀,並不打算主動攀談,倒是冉松衡十分關心地走到她身旁。

  「梁姑娘。」

  梁梅若聽見有人叫地,冷淡地瞟了對方一眼。「你們又來做什麼?」她邊說,邊將手上的飼料一點一點地丟進池塘中,眼神空遠凝滯。

  冉松衡對她的態度卻是絲毫不以為意。「天氣還冷得很,你穿得這樣少,小心染了風寒。」他微笑地道。

  梁梅若的反應仍是沒有半點熱度,冷嗤了一聲。「染了風寒才好呢,最好嚴重些,病死了倒也一了百了。」

  納日宇熙聞言,眉心不由一皺,畢竟他向來不喜歡瞧輕自己的人。然而同樣的話聽在冉松衡耳中可就不是這麼一回事了,他是真心的關懷梁梅若的處境,對她的自暴自棄有著無限同情。

  「梁姑娘這麼說,未免太過不珍惜自己了。」冉松衡笑道:「你一定是長時久日的待在這裡悶壞了,心情自然不好,這樣吧,若你不介意,可願到寒舍小住一番

  梁梅若聞言一愣。「你有沒有搞錯,我可還是納日宇熙的階下囚呢!」

  「放心吧,你已經沒有被囚禁的必要了,更何況,到冉家去,也一樣在宇熙的監控範圍裡。」冉松衡坦白地笑道。

  梁梅若側首仔細看了這個看來爾雅溫吞的男子一眼,作夢也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來,心裡的第一個反應便是嗤之以鼻。

  「請我去貴府叨擾?你不怕令妹再被我欺負嗎?」她邊說,邊以試探的眼神看著納日宇熙,孰料納日宇熙卻一點表情也沒有。

  「不會的。」

  「何以見得?」冉松衡的回答令梁梅若驚訝,不禁將視線再度轉回他身上。

  冉松衡露齒而笑。「因為我相信你不會。」

  梁梅若微微一怔,雙頰忽然一陣暈紅,這是在面對納日宇熙時也不曾有過的感覺,他那種毫不掩飾的坦率與示好,令她吃驚……

  冉松衡仍然嘻嘻笑著。「怎麼,來不來?」

  「我……我去。」在還沒來得及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之前,梁梅若已然脫口而出。

  「噢,那真是太好了!」冉松衡笑道,望向站在一旁的納日宇熙。「你說是吧  ?」

  納日宇熙只是雙手抱胸,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牽唇角,道:「我會差人送她過去。」

  「不必了。」冉松衡擺擺手。「我想梁姑娘會很樂意跟我一道走走。」說完,再度將視線轉向她。「是吧?」

  那熱切的注目令梁梅若覺得有些怪異,然而轉念一想,她在這裡待了那麼久,實在也悶壞了,很想出去走一走、溜一溜……

  冉松衡是猜到她的心思了嗎?每一字、每一句都是那麼貼合著她此時此刻的需要,甚至是她尚未想到的?

  「梁姑娘?」冉松衡出聲,打斷了她出神的心思,將她喚回現實之中。「還是,你想坐轎子?」

  「不了……我沒那麼嬌弱,走路就成了。」

  「那好。」冉松衡大喜過望,回頭看著納日宇熙。「你也一道來?」

  始終被晾在一旁的納日宇熙這會兒也只是冷哼一聲。「去你家?不,我不認為你家『那位』,現在會樂意見到我。」他話中的「那位」指的自不是別人,正是冉凝香了。

  與其說是不想去,倒不如說他認為現在還不是見面的恰當時機,畢竟日後抬頭不見低頭見,何妨再多忍耐三天?一想到三天之後招親現場會發生什麼事,他可期待了呢!

  冉松衡雖不知好友葫蘆裡頭賣的是什麼膏藥,不過他也曉得想從他嘴巴裡套出話來可是比登天還難,於是也不多花精力浪費口舌了。

  「既然你不去,那麼我這就帶粱姑娘走了。」

  「請便。」納日宇熙絲毫不加阻攔地平伸右手,彷彿在示意他們快些離開。

  「梁姑娘有什麼行李要整理的嗎?」

  「沒有了。」梁梅若搖頭,一襲紅衣雖然艷若桃李,應子人飽滿熱情的印象,然而卻又那麼極端地包裹著纖細的身影,在寒風的吹拂下更顯零丁無依。「我隻身來,隻身去。」

  面對她這帶著些許蒼涼的答話,冉松衡的心不由往下一沉,然而他的表情並未稍露端倪,仍維持著一貫笑笑的模樣,回答著梁梅若那帶著漂泊意味的話語。

  「歡迎你來我家,冉家是個大家庭,相信你會喜歡那裡的。」他對著梁梅若,伸出他的友誼之手,溫和而可親。

  梁梅若一時間有些怔仲,畢竟在她生長的環境中,從未遇過這麼友善的人……不知為何,她總覺得似乎可以信任眼前這名男子。一抹意義不明的淺笑掠過嘴角,沒有將手搭到對方的手掌上,她逕自穿越過冉松衡的身邊。

  「別賣弄風度了,快走吧!」

  冉松衡聞言一呆,看向納日宇熙。「賣弄風度?」

  「不是嗎?」

  只見後者對他聳了聳肩,一副完全不予置評的模樣,冉松衡只得自嘲地笑了笑,邁步離去。




  當冉凝香發現三哥竟將梁梅若——那綁架她還打昏她的女子帶回家裡來的時候,不能說是沒有驚訝的。

  「你……你怎麼……」怎麼還在皇城裡頭啊?!這是她的疑點之一    ,原來納日宇熙始終不曾告訴她後來對梁梅若的處置,是以她也一度將這女子給忘了個精光,沒想到這會兒梁梅若不但出現在家裡,而且還是冉松衡帶回來的,不免大感驚奇。

  「我請梁姑娘到咱們家裡來做客。」冉松衡道:「宇熙已經查清楚了,梁姑娘是友非敵,你可要跟人家好好相處噢!」

  梁梅若似笑非笑地看著冉凝香,微微一福身子,儀態萬千地道:「前些日子多有得罪,我在這裡向妹妹賠不是了。」

  冉凝香張口結舌的看著眼前人,好半晌才想起梁梅若自被俘那日起就住在英親王府中,不知道為什麼,一旦把納日宇熙和梁梅若聯想在一起,她就覺得心底很不是滋味兒,除此之外,對梁梅若,她是好奇心遠勝於嫌惡之意的。

  「對了,我去交代一下安排梁姑娘的住房,你就先陪陪她吧!」冉松衡笑著說完,不待冉凝香反應便轉身離開,瞬時整個大廳裡只留下她和梁梅若兩人大眼瞪小眼。

  最後還是冉凝香先開口。「大廳裡怪無聊的,如你不介意,就到我房裡坐一坐吧。」邊說著話,她已率先往自己房間的方向走去。

  梁梅若聞言,有些驚訝於她的毫無防備之心,笑道:「妹妹對我如此大方,不怕我是明裡一套、暗裡一套的人麼?」

  冉凝香現在倒是沒有了方纔的驚訝。「既然三哥都相信你了,我還有什麼奸懷疑的。」

  「你真是天真得可愛。」梁梅若笑道:「這麼容易就相信別人……」

  「這樣不行嗎?」冉凝香卻答得很快。

  「呃?」

  「相信別人不行嗎?」冉凝香頭也不回的繼續往前走。「我倒覺得相信一個人並沒有那麼困難。」

  「那是你的環境使然吧?」梁梅若道:「如果妹妹同我一樣,生長在那群豺狼虎豹堆裡,恐怕今天就不是如此了。」

  「那你可得快點從那個環境所帶給你的影響裡拔出來比較好唷!」冉凝香還是沒有回頭。「不能相信別人,畢竟是一件很孤單的事。」

  梁梅若聞言,笑容一僵。

  該改變的,或許不是冉凝香的天真,而是自己的太過猜疑?

  「而且……」冉凝香的話傳進她的耳朵中。「如果連自己至親至愛的人都不能相信,那是最可悲的了。」

  梁梅若啞然無語,應該說是,她完全沒想到在冉凝香這看似無憂無慮、完全不長心眼兒的小姑娘身上,居然也有著屬於她自己的人生哲學……令她不由得刮目相看了……

  「或許……這就是他看上你的原因吧……」不由得自言自語了一句,冉凝香沒聽清楚,回過頭來。

  「你說什麼?我聽不清。」

  「我說……」梁梅若笑著搖了搖頭。「這或許就是納日宇熙會選上你的原因。」

  「呃?」怎麼好端端的又扯上他了?

  冉凝香側著頭,困惑地看了梁梅若一眼,卻看見她眼底那神秘的笑,卻不是帶著惡意的。

  「妹妹現在不明白也不打緊,反正日後遲早會理解的。」關於納日宇熙為何選擇眼前這個女孩,她有些明白了,或許,納日宇熙正是喜歡冉凝香的純真自然,雖然這些都隱藏在她千金大小姐的脾性下,但能發現這一點的人,或許才是最難的吧?

  然而冉凝香卻完全不瞭解眼前人迂迴曲折的心思,她只是有點不高興自己的名字又跟納日宇熙扯在一起。

  「別再在我面前提他了行嗎?我一想到他就頭疼呢!」她噘起小嘴,百般不耐地抱怨著,瞬間就回復了那任性而為的模樣。

  梁梅若倒是覺得好笑。

  「不想頭疼,就別想啊!」

  這話一出,換成冉凝香呆住了。

  「不想?!」

  「唔!」梁梅若還很用力的點了點頭,加強語氣。

  「不想、不想,可是……我怎能不想啊?」冉凝香有些煩躁地轉身,拉扯著種植在迴廊旁的柳樹葉子。「這些天,他老是在我腦子裡出現,我都快煩死了……」

  是啊!怎能不想?如何能不想?睜著眼睛的時候,她想,閉著眼睛的時候,她想;甚至只要打開自己房門,見著了那張紅眠床,她也想……想想想想想,分分秒秒腦海中部浮現出他的身影,耳朵裡重複著他的話語,她把這一切解釋成討厭他的表現,感到心煩不已,卻不知道這種症狀的另一別名——

  「相……思病?」梁梅若直覺而小小聲地說。

  「什麼?!」冉凝香以為自己耳背,於是再問了一次,但梁梅若這回可什麼也不肯再說,只是抿著嘴兒一逕地笑,冉凝香看著她的笑不解其意,不禁越來越困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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