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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橙星] 娶妻隨妻【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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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4-4 17:28:59 |倒序瀏覽 | x 2
【簡介】

對,沒錯,如果他人有恩於你,自該泉湧以報,最好是「以身相許」,  
這些他都知道,真的;但問題是,他與一般人是不同的啊!  
他就算多想跟人相處、多想幫助他人、多想交幾個知心好友……  
可他就只能放在心底想想,這輩子大概都無法「美夢成真」!  
直到……他遇上這位冷若冰霜的救命姑娘,  
被她東碰碰、西摸摸,上捏捏、下揉揉,她她她……居然完全沒顯露出「異狀」?!  
莫非老天真的沒放棄他,決定派個「天使」來解救他?!  
天哪!他絕不會辜負上天的美意,一定會狠狠把握住這難能可貴的「報恩」機會。  
只是,她現在逼他跳進這溫泉中療傷,他是想對她言聽計從啊!  
「我說恩人姑娘呀!你打算站在這……看我入池嗎?」男女授受不親耶!  
「有何不可。」  
可是,他會難為情耶!  
「何需計較,在你昏迷的時日裡,都是我代你動手把你扔進去。」  
「你是說……你把我脫光光扔進去?」  
好吧!既然「天意」如此,那他就不客氣,真的要把她「捏去配」囉……








楔子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尾聲







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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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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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4-4 17:29:48
楔子   


  「真人道長,你此話當真?」

  「夫人既是來找我求籤,就該明白貧道向來鐵口直斷,從不打誑語。妳胎中孩兒乃千世災星轉世,留不得,否則將殃及全家,就連六道都得避而遠之,不然無一倖免。」

  「怎麼會這樣?這是我期待多年的孩子呀!」婦人大受打擊,臉色死灰,「可有化解方法?」

  「除非妳有災神都不敢靠近的命盤,不然……」道長一抿唇,嚴肅道:「趁災星尚未出世,打了他。」

  「不!」婦人立即否決,「沒有其它方法可行嗎?」

  倘若今年她再不生出個「蛋」來,老爺就要另娶妾室了,無論如何,她都得保住這個孩子。

  「非留住這孩子……」道長蹙緊兩道濃眉,掐指一算,「只可留至六歲,六歲後,必為妳家帶來災害……」語氣一頓,似又帶了點不確定,「怪哉,的確為災星之象,為何卜出來的結果……」

  「道長?」

  「切記,妳只可保住胎兒至其六歲,若妳不聽,之後福禍與否,就看各自的造化了。」




  巍峨聳立的古樹,鬱鬱蔥蔥,此處因地屬郊僻山群,少有人煙。

  古樹成林,山腰處高樹緊緊相連,紅果垂掛在綠樹枝頭,形成一副紅綠相間的色彩,相當鮮明。

  說無人跡,此時,樹下卻有個仰著粉頸的小女孩,睜著雙骨碌碌的大圓眼,眨也不眨的瞅著樹梢上一顆顆閃著亮紅光澤的小果實。

  這是她歲末上山時,無意發現的一處隱密郊林,原本不起眼的枯樹,當冬去春來,死寂的枯枝竟冒出嫩芽,她發現樹上甚至還出現小花朵,一日日的變大、變亮,又過了幾日,這些花朵竟綻開出瑩白如雪的五瓣瓣,美極了。

  小女孩著迷了,每日西沉前,必抽空前來觀望。

  花落後,花蒂處結出一個個毛茸小果,先綠,後乳白,一日日的茁大,再成殷紅色澤。

  望著一粒粒鮮紅如血滴的小巧果實,幾回想摘下它的衝動,都被自己強忍住,她不捨破壞讓她著迷的景色。

  忽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引起她的注意。

  小女孩繞至樹後,驚詫的見到滿地讓人隨手丟棄的果核,和一個裝滿紅色果實的布袋。

  小小雙拳緊緊一握,有人大膽偷摘她視為珍寶的果實,還吃了它,簡直罪不可赦!

  她露出不符合年齡該有的陰沉雙目,一股掌力聚在右掌。

  尚未逮著找死的傢伙,頂頭忽地傳來一聲「哎喲」,隨即落下一個怪東西,她一退,那東西在她腳跟前滾了幾圈。

  「我的天,怎麼這麼笨,居然踩滑了一步。」摔得七葷八素的少年抱著昏沉沉的腦袋瓜子緩緩坐起。

  女孩眼一瞇,怒氣因他手中那把果實而暴增,就是他!那個斗膽吃了她寶貝的傢伙。

  少年察覺身前站著了一個人,一時大驚,彈跳起身後又退了數步,接著繼續抱頭哀哀叫地縮在某株樹下。

  女孩嘴角嘲諷的一勾,算他有自知之名,知道偷摘果實被人逮到該害怕,但是來不及了,她不會原諒他的行為。

  「不是說這裡幾百年無人跡,怎麼會有人?該死!還是個小丫頭,妳不要過來,我不想害妳,妳快走、快走呀!」

  上前的腳步一頓,在她毫無感情的眼神中帶了一絲困惑,右拳跟著稍稍一鬆。

  怎麼?他不是為自己的偷吃被逮而感到害怕嗎?

  「我叫妳快走呀!妳怎麼還杵在這邊不動?可惡!妳沒聽懂我的話嗎?」叫了老半天,眼前的女孩仍像個傻瓜一樣動也不動。

  少年索性站起來,拾起地上那袋沉甸甸的戰利品,長腿一跨,她不動,他動總行了吧!

  「把你手中的東西留下!」

  一道影子一閃,女孩倏地站立在他面前,動作快得讓少年差點嚇得腳底打滑。

  「東西?」隨著她的視線,他眼一低,望著滿包袱裡的未來糧食,隨即會意過來。「這櫻桃……是妳的?」

  難怪她這麼瞪著他……不對!「妳做什麼靠我這麼近?不是說要妳別過來嗎?」少年急急想退,無奈就是動不了分毫。

  仔細一瞧,不得了,小女孩的小掌正牢牢握在他細瘦的腕上,姑且不論小小身子的她何以這麼大力抓著他不放,他害怕的是另一件事。

  「放開!快放開!妳怎麼可以抓著我?我不想害妳呀!妳快放開我!」

  「把我的東西留下。」女孩看看那袋贓物,蹙眉細想方纔他喊出的名字。

  「什麼妳的東西,這明明是野生的櫻桃果,我找來充飢用……好嘛!妳要櫻桃,給妳就給妳,妳放開我行不行?妳會出事的呀!」少年一張臉幾乎要哭出來。

  「原來這叫櫻桃。」擰眉一鬆,女孩喃喃道。

  「我的小祖宗,我不是在開玩笑,求求妳快放開我好不好?」包袱都給她了,怎麼還抓著他不放?

  「你沒經過我的允許,就偷吃我的櫻桃。」口氣一寒,她冷眼睨著他。

  週遭的空氣驟然變冷,少年抖了一下,沒工夫注意女孩眼中的殺機,他一顆心全掛在腕上的小手上。

  「小姑娘呀!這樹又沒刻上妳的大名,我怎麼知道它為妳所有……好好好,我向妳道歉行不行?妳要我做什麼都好,就是別接近我,別……碰我呀!」扯、再扯,怎麼這女孩的手就是甩不開。

  「為什麼叫它櫻桃?」

  好半晌,他才會意過來她的問話,「是不是我告訴妳,妳就放開我?」

  女孩未答話,少年無奈的瞥了一眼如磁石般箝在腕上的手指,歎了口氣,他給了她機會,是她自己不放開,跟他無關喲!

  他索性盤坐在地上,等著接下來發生在女孩身上的噩運。「因為這果實形狀似桃,顆如瓔珠,故而得櫻桃之名。」

  她點點頭,「那,櫻桃樹要怎麼栽種?」

  「此樹通常生長在濕潤暖和的地帶,不過樹幹、樹皮易遭蟲蛀,不易栽種,一般要照料得好,如此活個十幾年就不成問題,不然,只有短短數年的樹齡。」

  「所以得在溫暖的地方栽種囉?」難怪終年冰寒的斷日山上,她從未見過。

  「理論上是這樣。」

  好半晌,女孩沒再開口,少年打量著她清秀圓潤的臉蛋,對她臉上任何小動作都不敢馬虎。

  見她彎眉一揚,他小心翼翼問道:「喂,我說妳是不是身子覺得不適?」

  她狐疑的瞧他一眼,眸光最終落至那袋滿滿的櫻桃上,在少年屏息等待下,她緩緩掀口,「櫻桃吃起來是什麼味道?」

  「妳沒吃過?」少年問得吃驚,不是因她對櫻桃樹一竅不通,卻儼然一副「此樹為我所有」的表情,而是過了一刻之久,這女孩似乎沒有他想像中的反應,還能與他對答如流。

  她誠實的搖搖頭。

  「要不要試試看?這幾株野生櫻桃樹受盡自然洗禮,滋味相當甜美。」少年眼中燃起興奮光芒,熱切的說了起來。

  女孩在他的鼓舞下,撿了一粒放入小嘴裡,陡地,她猛烈的咳了起來。

  少年手忙腳亂的猛拍她的背,臉色嚇得又青又白,忘了平時絕不用手碰人的鐵則。「拜託,妳可別出事,我好不容易遇到破例的人,妳可千萬別出岔子呀!」

  女孩的喘咳漸漸趨緩下來,推開他亂七八糟的拍打,白了他一眼,沒事也被他打出事來。「我只是嗆到,又不是快死了,你別嘰嘰喳喳亂叫。」

  「嗆……嗆到?」少年呼出一大口氣,「嚇死我了,差點以為妳是讓果核噎著了。」說完,又遭女孩白眼一枚。

  「我沒這麼笨好嗎?我是讓入口的酸味一嗆,不小心嚇到了。」奇異的味道,入口多汁,先是微酸,而後充滿甜味,讓人忍不住想再吃一顆。

  「誰曉得,自古以來,因食噎死的例子太多了。」他自嘲的一笑。

  女孩盯著他古怪的表情,又扔了一顆櫻桃放入嘴裡,嘗著酸酸甜甜的奇異滋味。

  「很好吃吧?所以別怪我摘了這麼多,我餓極了嘛!」見她似乎不再在意自己的「偷摘」行徑,他頭一昂,偷吃不忘自誇道:「說來我是在替它散佈種子,瞧瞧這些果核,說不定七、八年後,這裡會長成一片櫻桃樹林喔!」那副得意貌,好似播種功勞全都落在他身上似的。

  餓?

  瞄了一眼滿地數不盡的果核,女孩將詫異放進心頭。

  他可真餓呀!

  「我已經三天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了。」少年淡淡一笑,起身想離去。

  「你要走了?」目光兜至他留下的包袱,想他摘這些果實是要充作裹腹之用。

  「留我下來,妳這幾株櫻桃樹上的櫻桃,很快都會被我吃得一乾二淨,到時候,妳可別哭喔!」

  對這一面之緣的少年,她沒啥好感,卻謝謝他告訴她關於櫻桃樹的一切。「我不會留你,也不想日後再見到你。」

  在他的錯愕下,遞還給他那袋包袱,女孩露出七年來唯一一次的善意淺笑。「這袋櫻桃就當作你告訴我如何栽種此樹的學費,送你吧!」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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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4-4 17:30:33
第一章   


  西莊鎮雖為小鎮,卻因往來商旅居多,不免繁盛起來,小鎮上樓閣相連,街道店舖林立,即便一大早,行人早已熙來攘往,十分熱鬧。

  「你們聽說了沒?這東拐巷口的張員外日前不過是從梯子上摔下來,竟摔了個重傷,昨個晚熬不住,去了。」

  「真的假的?我四天前才在染布坊見張員外同他夫人一起挑選布匹,我瞧他身子硬朗得很,不像短命的呀!」

  「沒騙人,這消息我是從賣豬肉的阿榮那兒聽來的,他今早去張員外家送豬只,他的話絕對不假。」

  「怪怪,加上張員外,咱們這西莊鎮十日裡,前前後後死了五條人命哪!」

  「可不是,你說這有多邪門,不是染上重疾就是慘遭橫禍。小二,再拿壺茶水來!」

  聞聲的小二,動作敏捷的送上一壺茶。

  位在西莊鎮頭的「一來客棧」,規模並不大,設備也不華麗,卻是人們進出西莊鎮的精華地段,平日擠滿了熙熙攘攘的人群,自然也是喫茶閒話的好地點。

  三名客棧常客圍著方桌而坐,聊著近日來街頭巷尾正火熱討論的話題。

  「我說,該不會輪到咱們鎮倒霉了吧?」男子蹙著眉,撈起一把瓜子,不安的嗑了起來。

  「你是指東莊鎮一夕染上瘟疫的事?」

  隨口的一句問話,卻讓客棧內嘈雜的聲音頓時戛然而止。

  以一條小溪間隔,以東百里外的東莊鎮,數月前莫名其妙遭瘟疫橫行,不單東莊鎮的居民染病,牲畜也無一倖免,詭異的瘟疫來得快,去得也快,死傷數十條人命後,疫情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究竟這瘟疫從哪傳來?會不會蔓延?連前去調查的官府也毫無頭緒,卻惹得周邊鄰鎮人心惶惶。

  「何止東莊鎮,翻過山頭的河東鎮不也因為一場無名而起的大火,燒死好幾條人命;再往東走去的白仙鎮,也聽說有詭異的雞瘟,一夕之間,所有雞隻全死光……這算一算,一路下來,說不定下一個就輪到西莊鎮了。」

  一陣寒風冷颼颼地灌入,客棧內人人停下動作,面色蒼白的打了冷顫,只除了角落位置,那兒有道紅色的纖細身影,不受影響的繼續咬著手中的肉包。

  「呸呸呸,別淨說這讓人沾晦氣的話,這都是偶然橫禍,哪有輪流這種說法!」

  此時,端上幾迭下飯小菜的小二忍不住插了嘴。「沒錯,我們這些小村鎮發生的倒霉事,還比不上那江湖上最近發生的幾宗禍事來得讓人感到可怕心寒呢!聽過專取人心的黑白雙怪吧?告訴你們,半個月前,雙怪的屍首讓人發現,聽說死狀淒慘,平常都是他們挖別人的心;這會兒自己的心倒是被人挖出來,還吊在樹上供人觀賞呢!」

  抽氣聲中夾雜著幾聲作惡聲,小二尚嫌不夠精采續道:「還有愛挖人雙目的採花賊冷血狂郎,也死在雙目被挖空的慘狀下;還有毒尊客被人發現屍體時,全身皆因中毒而潰爛,若非在他身上發現署名的百毒藥罐,恐怕到現在還不知道那面目全非的屍首正是毒尊客本人呢!」

  人人皆充滿好奇之心,一聽見更為驚悚的消息,方纔的恐慌全跑了,各個豎直耳朵,想打聽到最熱門的話題。

  「小二哥,你可知這些在江湖上都是數一數二的恐怖高手是死於何人之手?」

  頓時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小二傲然地把頭一昂,清清嗓道:「這些屍體的掌心皆發現握有一枚捏爛的櫻桃果,各位可還記得素有大善人盛名的上官老爺?」

  大夥一致點點頭。

  「怎麼不記得,上官老爺生平樂善好施,江南一帶好多處都有上官老爺的貢獻,連咱們西莊鎮的橋,都是靠上官老爺的銀兩打造,他的死震驚了所有人……等等,小二,你該不會是指那殺害上官老爺的兇手?」

  「正是她。」小二慎重的點了頭,「當年一個才十來歲的姑娘,竟手刃照顧她兩年的上官老爺,唉!那妖女年紀雖輕,傳言卻已得到極為隱密的內功心法,所以習得一身高不可測的恐怖武功,連封為君子劍的上官老爺也不是她的對手,更別說其它人了。

  「這幾年來,想替上官老爺討口氣的武林高手一個個死在她的手下。」小二歎了氣,端來客人喝的茶水往嘴裡一灌。「江湖上稱她『血魔煞』,因為她愛穿紅色似血般的衣服。

  「十日前,那女魔將六大門派的莫大俠和其夫人殺害,聽說,莫大俠是在無意間得知女魔頭的名號,因而招來橫禍。」

  「莫大俠?青城派的掌門?老天!店小二,你怎麼會知道這些大事?」

  店小二驕傲的抬頭挺胸,神氣道:「開玩笑,本店這是靠什麼過活的?不就是諸位往來的倌爺和大俠們,什麼大人物我沒見過,消息自是靈通得很……」

  門端飄來一聲好奇的嗓音,打斷了店小二的自吹。「聽來她也殺了不少魔道中人,該稱讚她為武林除了禍患不是嗎?」

  小二一瞪眼,直呼是哪個笨蛋在發問。「是那群人妄想取得她的內功心法,不長眼睛惹到她,那女魔自小讓醫聖門給拾去,習得醫聖所有的醫術和一身功夫,可你猜怎麼著,她才八歲,就將自己亦爹亦師的醫聖給殺害,還將老百姓貢獻給醫聖的財寶佔為己有,這還有良心可言嗎?

  「上官老爺是念在她的年紀尚小,不懂分辨是非,又見她無家可歸,自願擔起督養她之責,可這份婦人之仁卻害慘了上官老爺,甚至慘遭女魔毒手。這一路下來更別提了,凡得罪過那妖女之人,不論年紀,更不論是否無心,她一概不放過。」

  「但,殺人總有個原因吧?」

  小二一個扭頭,就是找不著這出聲之人。「你懂個屁!什麼叫魔頭,就是殺人不眨眼,管你是非善惡,全都看她心情而定,哪還需要原因?!今兒個她心情好,就賞你個全屍;心情不好,哼哼!讓你粉身碎骨都隨她高興。」

  「意思是遇上她穩死的囉?那,怎麼知道她的心情是好或是壞?」

  「白癡呀!等你見著她,知道她怎麼處置你,不就知道她的心情是好是壞了。」問他,他怎麼知道啊!

  「那,女魔頭長得啥樣?你說了這麼多,總得告訴大家,以便各自保住自己的小命。」

  「我怎麼知道她長啥樣?不過聽說她習慣一身紅衣見人,且住在迷陣重重的櫻谷之中。」

  「那櫻谷在哪?」

  「這……還用問嗎?櫻谷自然不是我們這種尋常百姓知道的地方。」

  「你不是消息挺靈通的嗎?居然連這個都不知道?」聲音中有著嗤哼聲。

  笑臉快撐不下去的店小二從眼縫中四處搜索,想找出一直在扯他後腿,讓他接不下話的傢伙,忽而一個巴掌揮來,打歪了店小二的腦。

  「兔崽子,我請你當夥計是來做事,不是當說書的!連客人的茶水都敢喝,你活得不耐煩了嗎?這麼想見血魔煞是不是?」雙手扠腰的掌櫃,吹鬍子瞪眼的站在店小二身後,「那位姑娘都要算帳了,還不過去算錢,還杵在這像跟木頭似的,小心我扣你工錢。」

  「是是。」涎著笑臉,店小二一溜煙的跑走。

  沒戲唱了,眨眼般的工夫,聽熱鬧的人群全散了開,方桌邊,依然是原來的三名客人,一襲白衣的瀟灑男子,為白傲山莊少莊主鄭浩然,另兩人是他的友人。

  「鄭兄,你瞧,這客棧裡居然有這麼標緻的姑娘呢!瞧她眼生得很,肯定是從外地來的。」

  三雙黑目同時打量站在店小二面前的紅衣女子,早先前她坐在不起眼的角落,自然沒人注意到她。

  瞧她的年紀,不超過二十,窈窕的身段,一襲艷紅色的絲質衣裙,襯托出那楚楚動人的韻味兒,黑亮如緞的秀髮讓一條紅緞束起,將那張不沾粉的臉蛋更顯白嫩清麗,彎月似的眉兒下是雙勾人的丹鳳眼,還有菱角般的櫻唇,真是個美人胚子。

  「如果能認識她有多好。」白衣翩翩的男子雙目癡望著她。

  「很少聽見鄭兄稱讚姑娘家呢!哦~~你該不會是心動了吧?啊~~那姑娘要走了,打鐵趁熱,鄭兄,快去問問姑娘芳名,若是出來遊玩的姑娘,你還可以邀她上白傲山莊一遊呢!」

  被說動的鄭浩然,露出迷人笑容,一個橫身,擋住了欲離去的姑娘。「這位姑娘,在下鄭浩然,可否得知姑娘……」

  話未完,美人姑娘已視若無睹的繞過他。

  「等等,姑娘。」不怕失敗,鄭浩然又一次繞到她身前,伸出一臂擋住她。「在下知道唐突,但只求得姑娘芳名,絕無惡意。」

  「讓開。」女子抬高清目,秋瞳中有抹冷冷的寒意。

  無視那張冷顏,鄭浩然風度翩翩地展露笑容,「在下是白傲山莊的鄭浩然,實因姑娘的美讓在下情不自禁想上前認識,如果姑娘不介意,可否讓在下作東,帶妳走一趟……」

  「我說讓開。」

  「姑娘……」

  砰!

  無人知道這姑娘啥時出了手,只見鄭浩然被一股勁道甩到一邊,連人撞上桌。

  霎時一片寂靜,數十雙眼直盯著狼狽起身、面子盡失的鄭浩然,

  臉上有著受辱和不堪遭受此等對待的憤怒,箭步追上已踏出門坎的女人,一掌粗魯的攫住她的玉臂。「姑娘何必如此動粗?我純粹是好意邀請妳,妳別把我白傲山莊的人看成是好欺負的對象,這般高傲做什麼?」

  女子不為所動,該說她自始至終都是冷凝著一張臉,但她的眼神卻驟然變冷。「放開我。」

  「除非妳告訴我妳的名!」或許因為出生富貴,多少沾染上富貴子弟的習性,鄭浩然端出公子爺脾氣來,自認受他青睞的女人不該這麼不識抬舉。

  「你找死嗎?」她的聲音如同眼神一樣冰冷,一個旋身,玉指反扣在這斗膽碰她的男人肩上,絕艷的嬌容上有抹冷笑,她加重指勁,灌入一股寒氣入他的肩胛穴。

  一股如萬蟲啃食般的痛楚,令鄭浩然嘶聲大喊,整個人在地上不停翻滾。

  女子冷眸一掠,不想欣賞他難聽的破嗓門,朝外邁了幾步。

  「人家姑娘明明都講白了,還非要強留她,不是自己找打嘛!」

  涼涼的聲音自她身後竄出,寒目輕輕一兜,朝那蹲坐門邊,衣衫襤褸,披頭散髮的男人看了一下才離去。

  那雙眼像兩潭深邃無底的冰寒湖水,讓人打從心底起了寒意,男人搓搓身子,差點以為嚴冬提早幾個月到了呢!

  回首聽著眾人嘴裡不斷辱罵著那名惡毒的紅衣姑娘,男人撇撇嘴,「怪了,明明是這傢伙無禮在先,怎麼沒人指責?」

  「你這乞丐囉唆什麼來著!」店小二揮動著掃帚,對這熟悉的聲音蹙起眉,忽地頓悟般地叫道:「原來方才就是你在這裡嘰嘰喳喳的,去去去,你這乞丐還不快滾開,別擋在客棧門口,把晦氣沾進來!」

  不讓店小二的手沾上自己的衣袖,男子利落一閃,退到幾步遠,嘟囔道:「要我走就說一聲,別這麼不客氣的動手動腳,我只不過是想進來叫籠包子吃吃,居然說我像乞丐。」

  「笑話,你這身模樣,不是乞丐是什麼?」

  被指著鼻子罵乞丐的男人低頭審視自己一身沾泥又沾土的打扮,嗅了嗅微帶霉味的衣袍,啐嘴一聲。「嘖嘖!原來我還真像個乞丐咧!」

  露宿林野半個月,是該找個地方打理自己了。

  堵在客棧門口看熱鬧的人群一時半刻是散不了,摸摸空腹已久的肚皮,男人對著橘紅色夕陽苦笑,客棧進不得,看來又得露宿林野了。




  叢林密集的郊野,「咻咻」飛掠過數十道身影,從四面八方而來,齊一朝同一目標逼近。

  「女魔,看妳往哪裡逃!」

  語落,各方好手從高空落下,各自擺好陣勢站定位,將一襲火紅色衣的女子團團圍住。

  「妖女,這次聯合我們六大門派,定要將妳就地正法,以祭在妳手下枉死的冤魂。」手持拂塵的白眉長者指著中央女子大斥著。

  湅無心面無表情,冷冷清目繞了一圈,這群人真不膩,追殺她一天一夜都不肯休憩。

  「昨兒個算妳命大,讓妳逃脫,今日我就要為莫掌門報仇!」

  一個手勢,眾人齊一擁上前,各自使出看家絕招來對付湅無心;就見一條紅光穿梭在刀光劍影之中,輕而易舉地橫穿低掠過一樣樣置她於死地的狠招。

  一刻過後,仍舊沒有人傷得了她分毫,眾人心驚,她的功夫未免厲害得嚇人,但也有可能她擅躲不擅攻,於是更加快了攻擊的狠辣與速度。

  「灑石灰!」白眉道長下達指令,企圖模糊她的視線。「兩個攻她左,兩個攻右,正反包夾,取她人頭。」

  這套誅邪陣是他們苦練一年,為的就是要收伏這妖女,替武林除患。

  可惜,白眉道長的自信,在湅無心的衣袖掀起的瞬間毀於一旦。

  不過眨眼工夫,一針針帶勁,精準穿刺咽喉的細針,瞬間令數十人踉蹌倒下。中針之人容貌猙獰,直抱著喉部發出「咯咯」讓人心顫的慘叫。

  白眉道長臉色一青,環視一地哀號的夥伴道:「好惡毒的手法,妳想讓他們痛苦等死。」穿透喉部的傷口不是普通人能治癒,只能任憑血流至死。

  「比惡毒,敵得過你們陣勢裡的蝕骨爪嗎?」若她吃上一遭,全身筋脈將斷裂,所謂的名門正派不也淨做些灑石灰的卑鄙之事。

  白眉扶起湅無心身前那只剩半口氣的青城弟子,想拔針卻下不了手,他咬牙道:「是貧道高估自己的能力,罷了,只求妳高抬貴手,以妳從醫聖那習來的醫術救救他們,我答應日後不再計較妳過去的所作所為。」

  她唇角勾勒起嘲諷的線條,「我若救了他們,你們會停止追殺我嗎?」

  「妳說呢!」

  鳳眼一抬,見那原本言欲求合的白眉道長,將功力集於右掌揮來,準備搏命一擊,將她斃於掌下。

  紅唇譏誚的一揚,又來這種暗地裡使計的低下招數,這人怎麼還玩不厭?

  第二回合又開戰,不稍片刻,這喊打聲即化為烏有,林野間,瀰漫著一股駭人的死寂。

  耳根子終於清淨了。

  寒眸冷覷著零零落落倒成一地的正派人士,湅無心雙目微微一低,白潔的手背沾了幾滴礙眼的紅血珠。

  她先前不出手的原因,就是不想在這荒林裡弄髒自己的一雙手。

  幾里遠外,有潺潺的流水聲,霍然轉身,她朝那方向前進。




  鼻間隱約嗅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彎眉一擰,朝著山間小溪水前進,這股味道益發嚴重。

  不久,眼前出現一條涓涓溪水,四處堆積著不少黑色大岩石。清眸掃過黑巖邊伏躺的一具不知是死是活的軀體,湅無心朝溪水邊前進。

  那股血腥味是從這人身上傳來,三橫一豎的刀口,看來下手時毫不留情,顯然是想將此人殺害,不留活口。

  八成是遇到劫路的賊人,被奪身上物外,順便連小命也賠了。

  「好了、好了……這回終於可以死透透了……死了也好……天下終於太平了……」斷斷續續近似呢喃的聲音,不大不小,恰好飄入她耳裡,掬水的動作輕輕一頓,繼而繼續。

  「老天這回……一定會如我的願……不用煩惱再帶給人災禍……這回一定成功……不會又死不了了……」

  擰乾一條絲絹,她拭乾雙手,眼角無意朝黑巖處一瞄,血流這麼多,這人理當活不了,怎能還廢話這麼多啊?

  收起絹帕,無聲的腳步緩緩朝右方逼近。

  「一定要死透透呀……讓我解脫……啊!該……該死……妳、妳怎麼會在這裡?」為什麼在他預備斷氣前又出現活人?

  黑眸緩緩眨了眨,眼前仍然模糊一片,隱約見到一個紅衣長髮女人,佇立在旁俯視著他。「別……別靠近我……我不需要人救……」一口氣幾乎提不上來,他想撐起身子卻無力。

  湅無心凝望著他髒亂的容貌,冷清的嗓音中多了一絲訝異,「我不會救你。」

  這渾身落魄髒兮兮,還說著奇怪話語的男人,不就是三天前在客棧外讓她留下奇怪印象的男人。

  「不會救……好,那很好……老天爺沒教我失望,就讓我慢慢等死……」他似乎放心了,雙目緊閉。

  湅無心未移動半分,盯著他孱弱的氣息漸漸趨於平緩,以為他終於要斷氣之時,卻被他突然一個猛咳止住了欲離去的腳步。

  「咳咳……可惡……我等了這麼久……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死透透……」

  這傢伙的命真硬,居然還沒死?

  忍下心中詫異,她仔細打量他出血的四條傷口,頓時一抹了然浮現於眼中。「你的傷口雖深,卻未觸及要害,要死不容易,殘廢倒有可能。」

  黑目吃力一張,「怎麼……妳還在……哦……妳幹什麼……該……該死……妳別碰我……」肩上微熱的觸感讓他想尖叫,可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這女人在他殘破的身上點了幾處穴,幾番掙扎卻徒勞無功後,他只覺得更累、更痛,血色盡失的臉龐益顯蒼白。「不要……別碰我……別救我……」

  「我改變心意了。」期待等死的人她生平第一次碰見,好奇,所以她偏偏不讓他如願。

  不理會他難聽的喳呼,攙扶起那沒幾兩重的孱弱身子,湅無心尋找適合替他療傷之處。

  「不要……求求妳不要碰我……妳會出事的……會出事的……」攙扶的身子再也發不出聲,看來他終於痛昏了。

  亮眸閃著詭譎的光芒,湅無心若有所思注視著他,他的低喃,讓平靜無波的心湖湧出一股熟悉感,她,是不是見過他?




  亮眸閃著詭譎的光芒,湅無心若有所思注視著他,他的低喃,讓平靜無波的心湖湧出一股熟悉感,她,是不是見過他?




  當一個人瀕臨死亡邊緣,而有幸重回人世間,是不是該開心得痛哭流涕?

  不過,這種結果絕不會出現在陸遙知身上。

  當他再度睜眼,發覺自己置身在一間破舊的茅草屋裡,鼻間沁入不好聞的藥單味,身上的傷口已被包紮好。

  他錯愕地以掌貼著胸口,感受溫熱肌膚和怦怦跳的心,立即不敢置信的放聲尖叫。

  尖叫聲之淒厲,令聞聲而來的湅無心蹙緊了眉。「你想引來飢餓的狼群,好當牠們的午飯是嗎?」

  突兀的女聲插入,陸遙知先是一怔,黑眸瞪著這個不該出現的人影,腦袋瓜子轉了轉,她不是那天出現在客棧的姑娘嗎?

  想通後,是一陣更高亢、更尖銳的吼叫聲。「妳妳妳,誰要妳這麼多事?該死,妳竟然把我救活了,還動手替我包紮,妳知不知道……」

  一陣掌風點住他的啞穴,屋內恢復了她習慣的安寧。

  「我若要你生,你就死不了。」她端來一碗湯藥,朝鋪了乾草的石床上一坐。

  「嗚嗚……」陸遙知以眼神抗議,指責她不該剝奪他生死的權利,但下一刻,不滿的眼神讓恐懼取代,發現四肢尚能動,他整個人爬至內側縮著。

  「嗚嗚嗚嗚……」妳靠過來做什麼?

  「過來。」她不耐地斜睨那縮成球狀的男人一眼,原以為他醒來自己可以省事些,看來更麻煩。

  探手一拎,沒幾兩重的男人很沒骨氣的讓個小女人拽著衣襟給拖出來。「這藥對你有益無害,讓你選擇要自己喝下還是我灌,我沒多少工夫和耐心陪你耗在這裡。」因他的緣故,她已耽擱了兩日行程。

  「嗚嗚嗚嗚……」那就放他自生自滅,別理他呀!

  她冷笑,這是他自找的。

  無視於他的掙扎,五指各在他的喉部、胸前一點,現下他連動也不得動,一張嘴還難看地大張。

  不管會不會噎死他,她直接將湯碗裡的藥直往他的嘴裡猛灌,吞不吞在他,他若不吞,死了也省事,就是浪費了自己的幾味藥。

  黑稠稠的藥湯從他口裡溢出,就算他吞得再快,也追不上她灌藥的速度。

  「嗚嗚嗚……咳、咳、咳!妳……想嗆死我呀!」終於能出聲,一碗藥也讓他喝盡。

  「跟我出來。」落下四個字,湅無心旋身出去。

  「哪有人用這種惡劣的方式救人啊!」身上的穴全解,他抹淨嘴角藥渣,對那拎著空碗的救命恩人的背影做鬼臉。

  老天對他真不公平,不讓他死就算了,還讓他遇上如此粗魯霸道的女人,連喝個藥都用這等強迫手法。

  咦?等等!

  他像是想到什麼,整個人彈了起來,盯著包裹在腰際的白布,和自己完好能動的四肢,先不論她醫術之高明,而是他身上的傷口是誰處理的?「姑娘,我昏睡多久了?」

  停在門邊的背影淡淡道:「三天。」

  「三天!」老祖宗呀!那不是該碰的地方都被碰過了嗎?「妳把我扛來後,是不是對我的身子上下其手、東摸西摸……我是說,連著三天都是妳照顧我喝藥,還替我包紮傷口?」

  湅無心眉心緊蹙,又不是姑娘家的清白被毀,不懂他大呼小叫做什麼。「不是我,昏迷不醒的你有本事自己替自己療傷嗎?」

  他雙瞳睜得又大又圓:心中大喜起來。「等等,姑娘!那妳……妳這三日身子可有不適?」

  撿了桌上一件薄衫披上,他箭步追上前,拽住她的衣袖,招來一冷視,他嘿嘿兩聲,緩緩放手。

  瞧她身體強朗,雙目還能對他散發冰寒冷意,他自知毋需多此一問,「那換個問題,姑娘這三日可否平安?有受過傷嗎?還是遭逢災變?」

  紅唇一掀,反問他,「我該有何不適?或者該問應該有何災禍發生在我身上?」她側身,打量著他乾瘦臉龐上,那豁然釋懷和放心的笑容。

  沒忘記先前溪邊他的喃喃自語,清冷的眸子又一次閃過迷離的光芒,若她沒記錯,這男人她以前真的見過。

  「沒、沒,妳好得很,妳沒事,妳真的沒事;妳沒傷,四肢健全的站在我身前;妳會瞪我,還會出手打人……哦!我說說而已,妳還真動手!」摸著遭她衣袖一甩而撞上門板的肘部,他扁起嘴來抱怨。「我身上還有傷耶!姑娘還出這麼大的力推我……」

  「說夠了沒?」讓他自個兒瘋言瘋語,一個扭頭,她朝門外走去。

  「夠、夠,恩人姑娘說夠就夠。」與方才躲在床炕上的他態度迥然不同,將她的話視為聖旨般,亦步亦趨的跟在湅無心身後。

  「恩人姑娘,請問妳尊姓大名?」他要將此名刻在心頭:水生不忘。

  「我呢!叫陸遙知,二十有六,家在揚州,恩人姑娘呢?家在哪?家中有何人在?」

  沒人搭理他。

  「我家中有娘親,一對龍鳳弟妹,爹在我六歲時病逝。恩人姑娘,前些時候在西莊鎮見到妳,妳是來辦事還是遊玩?」

  依然沒人理會他。

  「我呀!被家人趕出來後,就在外遊蕩了,一晃就度了好幾個年頭,結果晃來了這……」一路上,他連綿不斷的自問自答,彷彿她開不開口都無所謂,他純粹只想找人說說話而已。

  湅無心的速度不快,讓身上有傷的他能緊緊跟隨在後。兩人繞入茅舍後的小徑,入林,拐了幾個彎後,霍然出現在眼前的是一處天然形成的小泉池。

  湅無心拿出一錦布包裹的粉末,灑入泉裡。「把衣脫了,浸入池水裡。」

  他的身體虛寒,看來從小的根基甚差,若不從頭妥善照理,恐怕年不過三十。

  「泡藥泉是吧?好好,我立刻下去。」他毫下猶豫的解起衣物來。

  如此聽話,連問也不問剛才放入泉水裡的是什麼,引來湅無心淡淡的一睨,驀地,一雙發亮的黑珠對上她的,兩人對看許久。

  手停在褲襠上頭的陸遙知終究按捺不住先開口,「那個,我說恩人姑娘呀!妳打算站在這……看我入池嗎?」

  「有何不可。」

  陸遙知嚥了嚥唾沫,她簡單有力的回答,卻讓他回不上半句話。

  可是,他會難為情耶!雖說自己骨瘦如柴,沒有養眼的體魄,但他畢竟是男人呀!怎好在女人前寬衣,光著身子表演。

  嘴裡的咕噥聲,耳力好的湅無心全聽見了。「何需計較,在你昏迷的時日裡,都是我代你動手把你扔進去。」

  「代我動手……」他喃喃道,本就沒有多少血色的臉龐霎時變得更加慘白,這四個字給陸遙知的打擊可不小,「妳是說……妳把我脫光光扔進去……」

  湅無心點點頭。

  他倒抽一口氣,光憑想像自己一絲不掛站在一個姑娘面前,就夠讓他羞死了,更別說還讓她替他脫衣……真是、真是一點男子氣概都沒了!

  「恩人姑娘,勞煩妳退一步好嗎?好歹我已經清醒了,很抱歉,我沒有讓人觀看入池的習慣。」

  「你很在意?」她問得困惑,終於明白他遲遲不動的原因。

  「妳是姑娘家耶!不該隨便看男人裸身,這樣有損妳的閨譽;更不該隨意觸碰男人的身子,這於禮不合……」想起胸前還有經她手照料過的傷口,他不自覺盯著人家白如青蔥的修長五指瞧,一股臊熱衝上他的臉,蒼白的臉終於有了些紅潤。「總之,男女有別,除非妳是我娘子,不然不能見我的身子……」

  湅無心似乎懂了,唇角若有似無勾了一下,扯了一大堆,不就是害臊。「一個時辰後,我會再回來喚你,動作快一點,藥效過了,你泡再久也沒用。」語畢,她旋身沒入林裡。

  直到火紅身影再也見不著,陸遙知才鬆了一口氣,褪去衣褲,整個人浸泡在泉水裡,那雙拚命壓抑情緒的黑眸,在身側無人的時刻,才釋出澎湃的感情,有無奈、有痛苦、還有一絲期待。

  在他孤獨了二十多個年頭後,終於讓他尋著一線希望,他不用孤獨等死了嗎?她,是那個特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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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4-4 17:31:32
第二章   


  湅無心在林野裡尋覓著藥草,抬頭見見天色,是時候去喚那人起來了。

  此處天然形成的地熱泉對他的身體很有益處,這是她停留在此的原因,加上她不時給他吞服的養生丹及凝神丸,已調養半個多月,約莫再十日,便可將他體內的寒氣給驅光。

  青翠的蒼蒼鬱林間,一抹淡淡的紅影倏地掠過,落在距離池水約莫十步之遠處,步履才漸緩下來。

  沒等她靠近,裡頭的人先一步出聲,「恩人姑娘,我知道,一個時辰過去了,我馬上就起身,妳不准過來呀!」

  緊接著就是嘩啦啦的水濺聲,湅無心停下腳步,沒多久,修長的人影從巨石後晃到她面前,發間還淌著水珠。

  一張稱得上乾淨且俊秀的臉蛋,咧出大大的笑容,半月前那枯瘦任風一吹便倒的男人,如今已不復在,凹陷的雙頰正一點一點的補回,正午烈陽,也將他血白色的肌膚烙下了一點黑色的痕跡。

  全都得歸功大恩人不時命他吞入的良藥滋補,十幾日以來,他身上長了不少肉。

  「恩人姑娘,我在這呢!」笑容隨即一斂,哇哇大叫起來,「妳怎麼不在陰涼處候著,站在這頭曬陽呢!」搶來她手捧的藥草,習慣性地扶著她的肩,走向濃密的綠蔭下。

  湅無心睇著讓他一掌擱住的肩頭,秀眉輕輕一挑。

  不是說男女有別嗎?這傢伙卻在第二日,把他曾說過的話全都忘光光,他身上的傷口從上藥到重新包紮,全由她親手處理,在他身上處處是她雙掌到過的痕跡,而他唯一謹守不放鬆的,就是嚴禁她靠近他泡藥池的地方。

  真不明白,在他昏迷不醒的時候,她早已將他看光光了,還需遮掩什麼?

  兩人席地而坐,陸遙知很主動脫去披上的衣衫讓大夫「觀賞」,這舉動看在湅無心眼中,無疑又是一個自打嘴巴的行為。

  刀刀見骨的傷口,經過數日換藥,早已結痂、癒合,幾乎只剩淺淺的傷痕。

  熟練的換上新藥,在她十指輕觸下,他逸出一股似滿足又舒服的呻吟,湅無心瞄了他一眼。「明天開始,你不需再換藥了,只要泡藥澡即可。」

  陸遙知愕然的張大嘴。

  耶?不換藥了?「妳確定?我瞧這傷口還紅紅的,還需多上幾回藥才成呀!」他挺喜歡她的小手在他身上游移輕撫的感覺。

  「你希望身上的傷口好不了?」冷瞟他一眼,她起身,抱起藥草往回頭路走,慢半拍的男人慌張的套上長衫,隨後追上。

  「誰說的,有妳盯著要不好也難,哎呀!不是說草藥由我抱著嗎?」嘴裡咕噥著,將矮他一截的女人手上的藥草抱回。

  兩人並肩而行,碩長的身影上前一挺,自動替她遮蔽灼人的高溫,陸遙知乘機偷窺著身邊問了幾十遍也問不出名字的女人。

  恩人姑娘有著白裡透紅的肌膚,黑白分明的大眼,端正挺秀的鼻樑,還有那張櫻桃小嘴,簡直美得不像話,可惜卻有雙懾人的眼神,每每朝他一瞪,就覺身處寒冰之中,而且她不多話,更不喜歡讓人觸碰,碰肩已是她的容忍極限。

  像有那麼一次,他不小心握住她的手,他發誓他絕對是無意的,他想幫她拿東西,卻不小心抓握了她的手,那瞬間,他幾乎要被她身上釋放的寒意凍到冰,下一刻,一個掌勁就把他甩開。

  她看來年紀比自己小,到底打哪學來這麼高深的功力?還有那一手絕妙醫術,流浪這麼多年,他從未聽過江湖有傳言一代女醫的存在。「恩人姑娘,妳幾歲開始習醫呀!」

  如同以往,他只能自問自答。

  「以妳這年紀就有這般成就,想必很小就對這方面有研究,連我這垂死之人都能讓妳治癒,這天底下可有難得倒妳的疑難雜症?」

  她說過,她要救的人,絕對死不了,既能有這般自信,絕對有一定的能力。

  「恩人姑娘,若我染上重疾,好比瘟疫之類的,妳也有辦法治癒嗎?」

  湅無心一個扭頭,瞪了這聒噪不已的男人。「我能。」

  他喜上眉梢,她能,她說她能!

  「我以為只有傳言中的醫聖有此能力,可惜他老人家早已駕鶴歸西了,沒想到恩人姑娘也有此能力,太好了,以後要是哪個鎮裡再發生瘟疫或是疫疾,有妳這位活神仙去救人,就不用死人了。」

  冰冷的一桶水澆熄他的熱情,「我沒有救人的習慣。」

  更甚者,她對所有人都不屑一顧,死活都與她無關。

  「可妳救了我呀!」

  湅無心不語,他是特例,讓她破天荒的費力救人。

  「恩人姑娘,妳醫術超群,怎麼選擇隱避於世?」要他有這般能耐,早懸壺濟世去了,「我瞧妳心腸也挺好的,何不多助一些人呢?」  

  第一晚裡,因他好奇將床讓給他的她睡哪?夜半起身去尋她。卻讓他瞧見湅無心在茅舍後的空地上,將日曝曬乾的藥草,依分類開始搗成粉末,依序裝入不同小布包內。

  那些布包他認得,每回泡澡前,她總叮囑要將布包內的藥粉倒入池水。從那晚起,他夜夜藏身在暗處陪著她,見她打算休息,他才回屋內裝睡。

  「我心腸好?」眉梢兒一挑,凍無心狐疑地再多看他兩眼,懷疑他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是呀!連我這種不明來路的人,妳都肯用上好的藥材搭救,這般費盡心思的將我醫治好,恩人姑娘,我說妳真是個大好人耶!」

  「我是大好人?」訝然飄過那雙無波的冷眸,她不可思議的冷笑。

  這要讓那群打著正義標記的衛道人士聽了,不氣得火冒三丈才怪。

  陸遙知的眉宇倏地皺起,對她譏笑的表情頗有微詞。「妳多久沒笑過了?明明長得這麼漂亮,妳這樣冷笑,只會破壞妳的美。」

  他用兩指撐著自己的嘴角,往上一提,「妳瞧、妳瞧,真正的笑容應該是這樣的。」

  湅無心古怪的盯著他耍寶的動作,嘴唇邊的冷笑未減;陸遙知看不下去,也不知怎麼想的,他竟然手一伸,等察覺自己做了啥時,左右兩手已斗膽撫上她的雙頰,五指很自動的輕掐她嘴角邊的肌膚,往上一挪。

  想當然耳,眼前黑白分明的眼眸正迸出寒意,冷颼颼的瞪著他的逾越的舉止。

  胸口猛地一驚,他忙乾笑兩聲,「這樣揚起的笑容才適合妳,才好看哪!」

  抱緊懷中藥草,他等著接受自己輕浮動作的懲罰,不知道今兒個恩人姑娘會把他打飛至哪,只求別掛在樹上就好,他還得想辦法下來呢!

  可這左等等……右等等……

  兩腳卻牢牢黏在原地動也沒動過。

  湅無心出乎意料只是惡狠狠瞪了他一眼,繼續上路。

  陸遙知頓時鬆了一大口氣,趨步跟進,感謝恩人姑娘今日心情好,才沒對他下手,兩粒黑眼下移,瞪著這雙膽大包天的賊手,忍不住回味了下。

  恩人姑娘的臉頰好柔軟,好似水一樣,一碰就化開似,姑娘家的肌膚都像她這般特別嗎?

  他把這觸感牢牢記在心底,繼續像只喋喋不休的聒噪公雞,希望勸說這位隱世高手,下山救人去。「恩人姑娘,方纔的話未完,考慮看看嘛!人家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看見別人一家子康復團圓,心中也挺高興不是嗎?」

  她漠然的繼續走著。

  「想想他們都很可憐耶!妳就發揮那麼點同情心,幫幫人家嘛!」

  她依舊沉默著。

  「恩人姑娘,別埋沒了妳的能力,世間就是需要妳這等……」

  陡地,嘈雜聲驟止。

  少了那股煩人喳呼聲,湅無心忍不住一個停步,猶豫了一下,開口問道:「怎麼了?」

  「噓,妳聽!」陸遙知豎直雙耳,比了比左方叢林。




  叢林野獸繁多,多少留有獵戶足跡,在此設置捕獸陷阱,有的陷阱一放就忘記了,歷經風吹雨淋,任其腐銹。

  尋聲而至,陸遙知見到一隻受困野狐,一條後腿陷入銹鐵的困獸夾中,痛苦嘶鳴著,腿上血跡斑斑,趴在地上悲鳴的模樣實在可憐呀!

  陸遙知擰著眉,站在需要幫助的野狐前,雙拳握緊又鬆,握緊又鬆。

  該救嘛!

  但他不確定自己是害牠還是幫牠。

  匆地「啊」了一聲,他敲著自己腦袋,怎麼把恩人姑娘給忘了!

  一旋身,找到他的恩人姑娘,正停在一株稀疏的枝葉下,抬頭專注凝望。

  「沒想到這兒也有櫻桃樹。」她喃喃道。這果子挺生嫩,看來剛萌發不久,她想家了,思念著櫻谷內親手栽種的櫻桃林。

  她雖冷情,但這世上仍有讓她燃起關注的事物,就是櫻桃,沒有原因,她就是偏愛櫻桃。

  「恩人姑娘,妳快過來幫這狐狸解開捕獸夾呀!」

  湅無心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一抹葉片上,那兒有著一隻不曉得大難臨頭,還在大快朵頤的害蟲。

  冰眸一凝,毫不在意「手刃」這只不知死活的害蟲,她取出懷中一小瓶藥粉,灑至樹幹四周。

  「恩人姑娘呀!我求妳別玩了,一條小性命就等著妳救呀!」還有工夫讓她東摸一下葉片、西摸一下樹幹的,這頭陸遙知急得直冒冷汗,頻頻回頭張望那只不再悲鳴,奄奄一息的狐狸上。「這野狐就快死了,妳先幫牠脫困好嗎?」

  湅無心瞥他一眼。「我在忙,這株櫻桃樹基底都讓蟲蛀了,若不及時除去害蟲,過不了今年嚴冬。」

  陸遙知簡直要暈了。「恩人姑娘,一棵樹怎能跟一條生命相提並論?」

  話一落,空氣中凝結著一股冷酷陰鷥的氣勢,陸遙知齒間打著冷顫,不知道自己說錯什麼,他蹬蹬往後退了幾步,遠離她鋒利的冷視。

  是是是,她忙,他不叨擾便是了,可這頭……該怎麼辦?

  情急下,他豁出去了,用兩手撐著捕獸夾,助那野狐脫困。

  豈料野狐後腿才一掙脫,陡地睜了眼,反撲到陸遙知身上,在他手臂狠狠咬出了個血齒印,迅速逃離。

  陸遙知疼得瞇起眼,見牠充滿生命力跛著腿奔離,一顆心卻怦怦跳得好厲害。也許,這一次不一樣了。

  恩人姑娘不就是個特例,跟她「肌膚相親」這麼久,一點事也沒有。

  「救牠還讓牠咬,你很高興?」

  「傷口雖痛,但從我手中救了一條命,我怎能不高興……」意識自己在跟何人說話後,他猛一抬頭,大概動作太猛烈,感到一陣暈眩。

  他對一臉陰沉的女人陪笑臉。「嘿嘿,恩人姑娘,妳忙完啦?」覷了眼那棵遭她眷顧的樹,這會兒終於有工夫注意他了。

  湅無心眼中的冰寒在瞧到陸遙知臂上又深又黑的傷口時,益發的冷凝,她取出懷袖內的瓷瓶,扔了兩粒火紅色的丹藥給他,「吞下去。」

  陸遙知一句話也不多問,仰頭即吞,只要是恩人姑娘給的東西,他從不懷疑,反正一定是對他好的。

  瞧著他猶是一臉閒適的模樣,湅無心胸口的怒氣就愈大。

  她蹲在他身前,端視泛著黑血的傷口好一會兒,將紅唇貼上他肘上的傷口。

  「恩人姑娘,妳妳妳……妳在做什麼?」此舉嚇壞了陸遙知,尖叫幾聲後竟呆愣愣地忘了抽回手,被她微溫的唇觸碰的地方有著麻麻熱熱的感覺。

  他的腦袋昏沉沉,心跳快得不受他控制,臉上更多了揮不去的火熱,他想,他全身上下都要燒起來了。

  湅無心一口口將他傷口邊的黑血吸吐出來,未了,灑上青黃色藥瓶裡的粉末,撕下自己裙襬的下處,幫他包紮起來。「你曉得此狐身受百花蛇毒,你被牠咬,又沾上他的血,活不過今晚嗎?」

  一等自己退燒,臉沒那麼熱後,陸遙知忙道:「我知道了,知道了。」

  對著她認真替他上藥的神情,怎麼看也不像鐵石心腸的狠心人,為何勸她下山救人,她就是不肯呢?

  瞧,恩人姑娘對他很好咧!一發現他中毒,刻不容緩地救他的小命。

  想著那櫻紅的唇為他吸毒血呢!胸口莫名又跳快了兩下,這樣好的姑娘上哪找去?

  「那我現在沒事了?」

  她白他一眼,「有我在,你說會有事嗎?」

  「說得也是。」他對她百分百的信任,或許因為她對他而言,意義不一樣,無論她說什麼,他都會毫不猶豫相信。

  「恩人姑娘。」在她抬起小臉的同時,俊容大方的送上燦爛笑容。「妳又救了我一回,我無以為報,以身相許不知道妳接不接受?」

  黑白分明的眼眸閃過驚訝異光,眼神莫測高深地瞅著他,讓開玩笑的他頓時不好意思起來。

  「咳咳,我的意思是,反正橫豎我的命都是妳的,就為妳一輩子做牛做馬做僕役的伺候妳,妳別胡想呀!我沒有任何想冒犯妳的念頭。」他無膽,也不敢,更知道自己不配。

  湅無心盯著他的窘態好一會兒,緩緩起身至那株櫻桃樹前,一手輕撫在樹幹上,眼底的驚愕已然消失,向來冷傲的神色趨緩下來。「要報答我,從今日起,每天早午晚,過來替這棵樹施肥、除害蟲;十日之後,我要見它有新枝芽冒出。」她轉過頭來,臉上又恢復一貫的冷漠神情。

  陸遙知指著自己鼻頭一叫,「要我每天來這裡照顧這棵樹?」

  「聽到了沒?」聲音一凜。

  「是,遵命。」不滿的嘟起嘴,這三字說得他胸口猛冒酸泡。

  恩人姑娘樹前、樹後兩種面貌,讓他終於明瞭,她喜歡櫻桃樹呀!莫怪方纔他的話會引來她的氣焰。

  心裡真不平衡,一棵不會叫、不會笑,也不會動的櫻桃樹,竟然能這麼得她青睞,她溫柔的神情,可從來沒在他面前展露過耶!

  好不公平,不是嗎?可是,他有什麼污埋怨的泥!

  


  回程路上又耽擱了一會兒,起因是他原本捧在手裡的藥草,因這段突來的插曲,早不知扔到哪去,湅無心只好再去採一次,因愧疚而提議捕魚回去烤的陸遙知,這魚沒抓著,自己反倒差點被水淹沒,讓及時現身拯救他的湅無心再次拉下一張臉來。

  天色暗沉,終於結束一天倒霉日子的陸遙知在距離茅舍不到一尺遠處,發現一具狐狸屍體,後腿上明顯有讓利齒箝住過的傷口,傷口處呈現一片黑色潰爛,似乎是引起牠死亡的主因。

  湅無心不解,「此毒應該對人會受害,我還是頭一回見著,在野狐身上也會發作。」看來事事都並非絕對。

  「原來還是不行嗎?」他喃喃道。

  湅無心淡睨著他,將他瞬間收起的落寞印入腦裡,安慰的話,莫名從她嘴裡吐出,「這是牠的命,不是你的錯。」

  不,他難辭其咎,誰教他是災星。「恩人姑娘,不介意我將牠埋在這茅舍後頭吧?」

  「無所謂,反正不是我的屋子,隨你愛如何皆可。」

  耶?

  抱起野狐屍體的陸遙知,嘴巴一張,呆住了。「這……不是妳居住的地方?」一直以來,他都以為是。

  她白了他一眼,「你見過有人居住,屋頂還有蜘蛛網盤踞的嗎?這裡不過是暫居所,再十日,等你調養好身子,我也要動身了。」

  「動身?妳要上哪?」嘴巴一闔,他緊張追問。

  「我有要事要辦。」

  「然後?妳辦完事情後呢?」

  「辦完事後自然是回去。」她將目光放遠,眺望這片綠色林野,難得對他多解釋了些,「這趟出來花了我不少時日,早該回去了。」

  「妳要離開?」陸遙知窒了窒,臉色開始愁雲慘霧起來。

  她狐疑的瞄了瞄,「你有意見?」

  「沒有、沒有。」努力撐著難看笑容,他的模樣就像是快哭了。

  十天過後,當他不再需要她的草藥時,抑或是說她辦完事離開後,那他怎麼辦?他又要一個人了嗎?




  再怎麼求神念佛,一眨眼,十日還是過去了,終於來到他擔心的那一天,一夜無眠的他帶了張佈滿憂鬱的面孔,牢牢盯緊正在收拾隨身藥瓶的湅無心。「恩人姑娘,妳今天不需要去採藥草嗎?我記得前些天妳才說那……什麼草來著很罕見的,既然罕見,那要不要多採些備用?」

  「夠用就好,太多對我而言是麻煩。」  .

  「那……妳瞧,都快晌午了,不妨我們先弄點東西埴飽肚子,別這麼急著離開嘛!」收入包袱中的瓶瓶罐罐,被他不著痕跡一樣樣偷渡出來。

  將他的小動作全看入眼底,一種無奈又好笑的心情浮現,「不快點收拾,你當真要住在這?」

  「住在這也下錯呀……」得想想該用什麼辦法才能賴在她身邊……

  陸遙知整個人一頓,猛回神,將方纔入耳的話重新想了一遍,立即雙目發亮,「等等,妳要我也收拾,然後跟妳一起離開?」

  會是他想的那樣?恩人姑娘從頭到尾都沒想過要扔下他?

  「你不願走,想自己留在此處也無妨……」

  「走走走,當然走!妳等等,給我一刻,下,半刻,我馬上準備好。」他高聲歡呼,一溜煙消失在門後。

  湅無心的嘴角輕輕一勾,原來這就是這幾日他心神不寧的原因,他以為兩人要分道揚鑣?

  既是她從鬼門關前拉回了他,如他所說,他的命就是她的,沒她的允許,休想帶著屬於她的「命」離開。

  很快地,陸遙知便將自己打點好,其實他根本沒多少家當,充其量就兩件長衫輪流換穿,一件是自個兒衣裳,一件還是湅無心從外搜來的舊衣。

  「恩人姑娘,我們要上哪去?」他笑臉吟吟的扛著個破包袱,站定在她身前。

  鳳眼輕輕一昂,在他身上兜轉了幾圈,那頭凌亂黑髮像個瘋子似的扎也不紮好,她凝起臉來,對他寬大又不合身的單薄長衫,感到有點礙眼。

  「先回西莊鎮。」

  「妳要辦的事,是在西莊鎮辦?」二話不說,陸遙知自動攬過她肩上的大包袱,體貼地往自身上一扛。

  眸光停住在空空的兩手上,她答道:「不是。」

  「那我們去那做啥啊?」

  按下胸口異樣感,她凝望了他一眼,隨即眉一蹙,先一步往前走。

  「等等嘛!恩人姑娘,既然妳要辦的事不是在西莊鎮,那我們回去幹嘛……」陸遙知的聲音由後追上。

  入了西莊鎮,在街上,他一步步都走得仔細小心,左閃右閃,不願跟人有接觸,心裡直嘀咕她為什麼要回到人多的地方,但當他站在布匹綢緞行前,明白她的用意後,簡直感動到想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呀!

  她明明有要緊事要辦,卻為了他,特地跑一趟西莊鎮,恩人姑娘對他的好,讓他鼻頭一酸,好想滴不鬥大的淚珠,大喊感動呀!

  「把你的臉抹一抹,難看死了。」湅無心嘴角抽搐,又不是姑娘家,居然還有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能見人嗎?

  「恩人姑娘,妳對我真好。」一個上前,他多想一把抱住她。

  「我從不對人好。」她抿唇,是怕他穿著單薄,萬一著涼,先前的調養都白費了。

  「是是是,妳對人相當壞,碰到人就讓他死一邊去,從不出手幫助人,對吧?」依她這種冷調調,不是沒察覺自己做了什麼,就是不肯承認。

  淡淡瞥了他一眼,她朝外走去。「動作快點,我在對面茶鋪等你。」

  「不會讓妳等太久的……啊!老闆您別碰我呀!這我自己量就好……不不不,我自己挑,您千萬別碰到我……」

  湅無心腳步頓了一下,繼續朝外走,街上熙熙攘攘的全是人潮,小販吆喝聲此起彼落,好不熱鬧。

  撿了個最內側的位置,她入座的同時,茶鋪門口,浩浩蕩蕩走入六位腰際配戴刀劍的男人。

  「楚堂主,恭喜你,下月初就要迎娶美嬌娘了,水家堡在武林之中也算小有名氣,這回見你們成了姻親,霸刀堂的勢力將從北遍及到南方,恭喜呀!」

  「廣兄誇張了。」男子謙卑的笑道,俊容卻揚著自豪的笑容,他不著聲色打量鋪內人人羨慕神色,更讓他樂在其中,驀地,角落邊的一抹紅,引起他的注意。

  艷麗的紅色襯托著冰霜般的嬌容,讓他的心神稍稍一怔。

  「楚堂主年紀輕,便繼承了霸刀堂,還將霸刀堂的精髓發揚光大,兩年裡納入近百名的新弟子,可謂年輕有為。我聽不少朋友口述,說楚堂主做事認真慎重,絕不有半分差池,乃大將之才呀!」有些俠客,平時愛以武林人士自居,沒事就愛聚集一起,如果不互相誇讚一下對方,聽聽尋常百姓的驚歎聲,他們就會渾身難受。

  「過獎了,廣兄的織布生意才稱得上是有聲有色,令楚某甘拜下風。」說著客套話,楚霸天的心思早兜在那一臉冰傲的紅衣女子上。

  「不,請聽我說完,楚堂主的細心是有目共睹,青城派的白眉掌門不幸慘遭殺害,楚堂主一得知,便把替白眉掌門討回公道之責攬在身上,還召集多方人馬籌劃進攻之計;不只對朋友如此,楚堂主得知水家小姐喜好櫻桃,更親自深入血魔煞的巢穴,毫髮無傷地帶回櫻谷內的稀世珍果,我吃了幾顆,那滋味真是人間難求,難怪佳人會含笑點頭願意下嫁呢!」

  「廣兄別再誇大言詞了,說得我都不好意思來。」楚霸天與朋友飲酒而笑,視線不由自主又落至角落邊。

  艷麗絕倫的臉蛋,陡地揚起一抹讓人不寒而慄的微笑。

  「運氣挺好的。」湅無心雖笑,神情卻更為冷峻,看來,西莊鎮此行是來對了。「不用親自找上霸刀堂,就可以順利逮著這幾個該死的傢伙。」

  頃刻間,風雲變色,原本熱鬧繁盛的大街,變成了人人驚恐害怕的戰場。

  陣陣喧嚷打鬥和驚慌失措的尖叫聲,終於引起還在布料店裡陸遙知的注意。

  「聽有人喊「殺人了」,他的心隨之一緊,不管正探手等他付銀兩的夥計,更將好幾件衣料直直往人家臉上一甩,他第一反應就是衝出去尋找恩人姑娘的蹤跡。

  老天保佑,恩人姑娘可別出事呀!

  在慌亂逃奔的人群中,黑眸迫切的想搜尋那張熟悉面孔,沒多久,街道便淨空了,他瞧見茶鋪內那佇立的紅色身影。

  陸遙知頓時鬆了一口氣,幸好,她安然無事……咦?

  大眼用力眨了眨,他不信再不信的揉著雙目,而後狠狠的抽口氣,對,恩人姑娘確實無事;有事的是她身前對她持劍相向的男人。

  那人腳邊躺著兩具一動也不動的人,全身不是沾了血就是斷臂斷腿,說有多慘就有多慘。

  陸遙知這才恍悟,搞了老半天,殺人的是恩人姑娘呀!

  「我與妳無怨無仇,為何要對我們痛下殺手?」楚霸天沉著臉道。

  看似年輕的小姑娘,出手居然如此狠毒,他的朋友就是太大意,才會慘死在她鋒利的袖針下。

  湅無心哼了哼,「你趁我不在時潛入櫻谷偷取我的東西,光憑這一點,我取你性命綽綽有餘。」一根銀針快准狠的封入某人顏穴,又一人倒下,痛苦的在地上打轉。

  當她提及櫻谷,再瞧她須臾間便可取人性命的可怕身手,楚霸天也知曉對方身份了。

  發汗的掌心死命握緊劍柄,「血曉煞,我沒找上妳,妳倒主動現身了,為了一袋櫻桃,妳濫殺無辜,妳還是人嗎?」

  「跟我櫻谷的櫻桃樹木相比,你們的性命根本微不足道。」她的聲音更加冰冷,櫻桃是她的最愛,誰碰了就得死,而她早就對外放出警告,偏偏就有人不信邪的闖入偷取。「你們吃了我的櫻桃,一個個都得死,包括你的未婚妻。」

  楚霸天含怒道:「妳太不講理了。」

  一陣比他還高亢的驚呼聲,自門那端響起。「恩人姑娘,妳就是傳言中的那個女魔頭呀?」

  湅無心冷冷睇了眼過去,要那出聲之人閉嘴少大驚小怪。

  「看來無論如何妳都要取我們的命,那我們也只有搏命相……」言猶未完,楚霸天身旁最後一個同伴也倒下了。

  楚霸天大震,她的動作快得讓人感到驚悚。

  在他猶感戰慄的當口,她已近身貼近他,他舉刀想擋已來不及,寒冰的雙掌輕鬆斷下他一邊臂膀。「你有這份認知就好,等解決了你和你未婚妻,我就可以回櫻谷了。」

  按著缺了胳膊的右肩,動彈不得的楚霸天忍痛怒罵,「妳……妳這妖女!小心不得好死!」

  她殘酷的露出一抹狠笑,高舉內聚雄厚內力的右掌,準備落下。

  「不要呀!恩人姑娘!」也不知打哪來的勇氣,陸遙知衝到負傷的楚霸天身前,出手攔住她。

  不對,恩人姑娘絕不是那種心狠手辣的魔頭,她救了他不是嗎?所以,他絕不讓她成為這些人口中的妖女。

  「我堂堂一屆堂主,會怕妳這妖女不成?有種妳就殺了我,不然將來……」

  陸遙知一扭頭,朝身後人凶狠一斥,「你閉嘴!」沒瞧見他正努力保他小命呀!還在那頭加油添醋,嫌命太長是吧?

  楚霸天讓人莫名其妙的一吼,人不禁一愣。

  「陸遙知,你讓開!」這是湅無心第一次喚他的名,口氣卻極冷。

  「不……」他咽嚥唾液,不禁打了個哆嗦,心頭更是七上八下,「我是說,恩人姑娘,他們犯的錯不過就是偷摘妳的寶貝櫻桃,但,罪不致死吧!」

  「你想阻止我?」

  冷颼颼的寒意令陸遙知孟打寒顫,他控制著發軟的雙腿,別那麼不爭氣的顫抖,「恩人姑娘,橫豎妳也取了幾條人命……」

  他望望地上橫躺的幾個人,有兩個身體還在抽搐,「求求妳放過這人和他未婚妻一馬吧!」

  湅無心凝望他堅毅想救人的決心,眼中的氣憤逐漸淡了去。

  而後,她拂袖轉身而行,留下傻眼的陸遙知和眼中閃著恨意的楚霸天。

  陸遙知不解,這是否表示恩人姑娘願意放過這男人了?

  走了幾步的火紅身影,嗓音如以往,清清淡淡的,「你走不走?」

  陸遙知張口結舌,腿不抖了,狂亂心跳也撫平了。真的,就這樣結束了耶!

  「你若要留下,從此就別讓我再見到你。」

  根本不需掙扎考慮,陸遙知那雙腿就很自動的追了上去,即便得知她就是人人畏懼的大魔頭,對他而言,卻是唯一能和他相處無事的人,況且,她從來沒害過他呀!

  能對一草一木露出關懷神色的女魔,他何需要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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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4-4 17:32:34
第三章   


  一路上,放眼全是翠綠般的密林,此處有著陸遙知從未見過的美境,他一雙眼東張西望,見著什麼就問什麼,只不過美景看久了也會累。

  「恩人姑娘,妳說要到櫻谷,離這兒還有多遠呀?咱們已經趕了五日的路了耶!」陸遙知垮著臉,沒走幾步便捶著自己發酸發脹還發疼的雙腿。

  她是練武之人,自然身體強壯,走上好幾個時辰都不會累;而他,只是個普通的小百姓,要跟上她的腳步,著實太勉強了啦!

  「恩人姑娘,日正當中,這熱,咬人得很,我瞧那綠蔭下清涼多了,何不放慢腳步,吹吹涼風,享受享受這閒來的午後呢?」一雙黑目眷戀不捨望著那處陰涼綠陰。

  「恩人姑娘,這樹上結滿一粒粒看起來解渴又好吃的果子,妳餓不餓?要不要我摘點……」言猶未完,「哎喲」一聲,他五體投地的往地上一趴,難看姿態,他放棄了,追不上就是追不上。

  縱然他執著跟隨恩人姑娘,但對她面言,自己不過是可有可無罷了。

  走吧、走吧!放他在這裡自生自滅吧!

  一陣細微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不是說要歇息?你想趴在地上到何時?」

  聞言,陸遙知猛然睜眼翻身,眼前突然一片黑,他差點站不住腳。

  一具軟軟的身子攙住了他,撲鼻的是一陣清新誘人的淡淡香氣,眼前仍是一片灰,他暈,整顆心卻飄飄然,因她回頭等他了。

  選了處近溪流的綠蔭下,兩人坐在草地上,湅無心掏出兩顆土黃色的藥丸要他服下,陸遙知胸口那團熱氣倏地一散,整個人清爽多了。

  她默默注視著讓他東捶一下、西敲一下的雙腿,繼而將手貼放上去。

  半彎著身掬水喝的陸遙知,被那雙軟若無骨的小手一碰,嚇得差點將嘴裡的水噴出。「恩……恩人姑娘,妳在做什麼?哎呀!妳別、別……別亂摸呀!」真要命,她老愛做些讓他心跳加快的舉動。

  「不准動!」她沉下聲警告。

  一股熱氣緩緩由她掌心渡入他體內,紆解了他酸疼不已的腿疼,他明瞭她的用意,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得要蹦出口來。

  動也不敢動,他靜靜注視她垂頸專注的模樣,清麗的絕容讓人心神蕩漾,晶瑩的肌膚彷彿一觸即化,真想讓人探手摸摸,也難怪他們每到一處城鎮,總會招來心懷不軌的男人覬覦,不過那群人的下場就不需多言了。

  他咬舌,讓疼痛抓回理智,恩人姑娘的脾氣很不好,動起怒來斷人腿呀,手呀的,縱然她美得讓人心動,前車之鑒纍纍,他可不會蠢到想親身一試。「恩人姑娘,為什麼江湖的正派名門要稱妳為妖女?」

  嫌笨的睨他一眼,她冷嗤一聲,「還用問嗎?」

  「我就是不懂嘛!雖然妳人冷漠了點,有時跟妳說上一整天的話,妳都像個木頭似不回。」任他一人唱獨角戲,吵熱氣氛,「還有妳出手太重,就算對方不對,也沒必要破壞他人的身子,好歹他們也花了不少歲數長到這麼大的個兒,妳隨手這麼一揮,就讓人家身上某部分脫離,這實在說不過去……」

  在她益發冰冷的眸光下,他才發現自個兒離題了,乾笑兩聲,抓回重點,「我是指,妳還是一個有心會幫助的人呀!」

  他秀出一根指頭,比著她雙掌正體貼貼在他大爺的腿上,光數著她屢救自己的次數,若非那日見她傷人,真難相信她是冷血凶殘的妖女。

  「不,我沒有良心,也沒有同情心。」

  「但是,若不是那些人先找妳挑釁,妳根本不會正眼瞧他們,又何來傷人呢?妳不是一個見人就亂殺的人呀!」事出必有因,這道理他還懂。

  湅無心心中一詫,一種被人看穿、摸透的感覺讓她好不自在,避開他目光灼灼的注視,她起身。

  他仍不怕死地繼續道:「這些人不顧妳的警告,要有這下場也無權怨他人,只不過妳出手太殘忍了,好比昨晚那想摸恩人姑娘小手的韋公子,我當然也厭惡那種仗著自家權勢就欺負姑娘的色胚,但沒必要讓人家斷腿斷……咳咳,總之,讓人家傳宗接代的能力也沒了,實在太過絕情,小小教訓他一下就好了……」

  「你說夠了沒?」在溪前洗淨雙手的湅無心,丟了一記不耐煩的眼神給他。

  奇怪的傢伙,以為他會對自己退避三舍,孰料他不但保留原有態度,纏著她直問殺人緣由,不怕她一個不高興,宰了他嗎?

  目光在他實事求是的瞼龐上停留好半晌,她知道,他真的一點都不害怕。

  「不夠、不夠,我想知道,一個小小年紀的女孩,到底為了什麼要弒殺自己的師父,還有那叫上官什麼的善人……」

  「管好你自己,別多管閒事!」

  一片鋒利樹葉掃過他的額際,削去他一撮發,陸遙知瞬間噤口,一個字兒也不敢蹦。

  看來,這是她的禁忌,這更讓人好奇,尤其是看她的表情,鐵定有內幕存在。

  雙眸一亮,他決定了!

  他一出生便帶災不帶福,注定不得跟人相處,但對一個不受他本命影響,又對他有恩的女人,他自要傾盡所能的幫她,在他有生之年,絕對要替恩人姑娘除去魔頭封號,還她個清白。「可是,有原因的對吧!妳殺了他們絕對有妳的原因……」

  殺人般的注目朝他襲來,陸遙知不覺嚥了口唾沫,兩手封住自己的嘴,保持完美的靜俏俏狀態,終於,寒眸主人翩然轉身,他跟著露出莞爾笑容。

  不怕、不怕,恩人姑娘不會要了他的小命,這是她自己說的呀!

  下過……

  「ヘ?等等呀!恩人姑娘,妳別走這麼快!我……跟不上,好啦、好啦!大不了日後我不再提這個問題,妳……放慢點腳步,別……別用飛的呀!恩人姑娘呀……」該死呀!他不怕她殺了他的小命,卻怕她扔下他不管,恩人姑娘,還真踩著了他的致命傷呀!

  


  櫻谷周邊,萬山環繞,站在其中放眼所觀,是一片綠意盎然的樹林,偶爾幾株紅點穿插在叢叢綠蔭中,天邊流雲不斷變換,如詩般的美幻,如果稱之前來路上的所見叫美景,眼前就是仙境了。

  陸遙知看得下巴幾乎掉到地上,好半晌才撿拾回下巴,讚歎地開口。「這……這就是櫻谷!」

  不枉他走了十天路,值得呀!

  尤其這片壯觀的櫻桃樹林,一顆顆罕見的大粒櫻桃高掛樹上,微風除來陣陣果香,讓他心神一漾,忍不住探了手就想擷取。

  「不准碰我的櫻桃!」

  一根銀針倏地刷過眼前,就差一點點,正中他的手指頭。

  他鬼吼鬼叫起來,「哇哇哇!恩人姑娘,那是我的手耶!」吃一顆也不成,小氣鬼!

  差點忘了,他的恩人姑娘是個有著奇怪癖好的女魔頭,就為了幾袋櫻桃,將人趕盡殺絕。

  遺憾望著看得到,卻碰不著的希罕櫻桃,顆顆果大色澤亮,難怪會遭谷外人的覬覦,連他也忍不住蠢蠢欲動的心,想偷摘一顆嘗嘗。

  湅無心瞇著眼,將他淌著口水的貪吃小動作放進眼底。「從今天起,櫻谷裡的櫻桃樹全歸你管,該怎麼照顧我會告訴你,但是只要有任何一株櫻桃樹出了岔子,你就等著我把你當作肥料使用。」

  陸遙知口水一收,傻眼了。

  當……肥料?

  那豈不是把他宰了埋入土裡?

  「還有,給你三天,把樹上櫻桃一顆顆給我數出來,日後多一顆少一顆都要跟我報備,要是數目有不符,你就自己挖個洞把自己埋了吧!」

  他舉著拳哀哀叫著,「等等,這麼大片的櫻桃樹,我要數到何時?」這招狠,分明就是怕他偷吃。

  「要留下來,就照我的話做。」

  「等一下,哪有人這樣子不講理……」他小聲嘀咕著,不滿的往前一瞄,心--咚一-的一撞。

  火紅色衣裳在綠蔭中格外顯眼,湅無心仰頸注視著心愛的櫻桃樹,眼中的柔光軟化了她平日的漠然表情,讓原本就很美的容貌更添吸引力,好似高掛枝頭的櫻桃果,讓人垂涎三尺,不對,她比那櫻桃兒更加鮮艷欲滴,令人心動……

  陸遙知輕拍臉頰兩掌,快分不出自己想吃的究竟是樹上櫻桃還是人呀!

  「我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啊!」視線又兜回那串串成熟迷人、待人採擷的紅櫻桃,只能乾瞪眼,卻不能吃的滋味實在心癢難耐呀!

  「這麼大片的櫻桃樹,妳一個人又吃不完,不讓我吃,留著在樹上做什麼?」真是太浪費了!

  手指悄悄探上那鮮艷欲滴,似開口喊「吃我、吃我」的紅潤櫻桃,他有生之年的願望又多了一個,就是非嘗到這滋味不可。

  「咻咻」兩聲,兩發銀針又毫不客氣的朝他攻去,再次引來他一邊跳腳一邊哇哇大叫。

  「想試試是你的手快,還是我的針快?」手拈著另兩根銀針,她的唇充滿挑戰意味地一揚,回頭凝望著這片心愛樹林,沒忘記這傢伙有多愛吃櫻桃,她得防著點。

  陸遙知垮著張臉,黑眸瞪著遭她百般溫柔青睞的樹林,心中就是不順暢,不過幾棵樹嘛!有啥了不起的,不讓他吃,他就非要嘗嘗!




  風和日麗,鳥語花香,一顆顆成熟的櫻桃散發引人注意的嬌艷,就是太美了,才招惹飛蟲前來犯罪。

  幾條鬼祟身影穿梭樹叢中,挑定目標後,眾人齊身飛去。

  帶頭者以眼神暗示同伴注意週遭變化,自己抽出靴中小刀,朝一株結滿紅果的大樹邁進,就在刀面要切下果實的梗子時,一聲涼涼的提醒自頂上傳來。「如果我是你,就不會蠢到摘下它。」

  黑衣人一驚,倏地竄起殺氣,落至地面站穩。「什麼人?」

  身後同伴不約而同提起長劍,弓起防備。

  一條深藍色的衣袖垂下枝頭,緊接著一顆腦袋瓜子探了出來,朝樹下六名黑衣人揮手打招呼。

  來人有張眉清目秀的俊臉,笑咪咪的看著這群全身上下黑不拉幾的陌生人,「一個好心提醒你,想讓你保住小命的人。」

  嘴裡嚼著對方大費工夫想偷取的櫻桃,他吃得好不開心,順帶「噗噗」吐了兩粒果核到黑衣人腳邊。

  「你是誰?為什麼出現在櫻谷?」不是說這裡是血魔煞的地盤,怎會有男人在?

  樹上的男人兩手一攤,像聽見笑話般,嘴邊的笑容更大了。「真有趣,作賊的居然還理直氣壯問我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應該是他問才對呀!

  「你到底是何人?跟那女魔有何干係?」為首的黑衣男亮出大刀,步步為營的上前,他示意兩名手下,先摘取目標物回頭交差,樹上怪裡怪氣的男人由他應付。

  「女魔?哦!是指恩人姑娘吧?說起我跟她的關係可深了……」語未竟,樹上男人劍眉攬起,搖頭歎氣,「慢著、慢著!我說各位蒙面大俠,你們也太性急了吧?先瞧瞧那牌子上寫了些什麼呀!」

  警告:此櫻谷之一草一木皆為櫻谷主人所有,誤自取,否則視同盜竊,格殺勿淪。

  可惜有人就是視那警告於無物,「刷刷」揮下兩刀,砍下兩叢樹葉,弄了一地落葉不說,還帶走兩大串沉甸甸的櫻桃,教人看了直心疼。

  「是你自己找死,我不想管了。」樹上男子已經歎不出任何氣來。

  那是他去年特地做的標語,用來保住竊賊們的小命,也不知怎麼著,現行天下間的俠客都不識字嗎?一個個枉顧警告,自尋死路,恩人姑娘一趟趟外出教訓那群偷兒,看得他也挺替恩人姑娘喊辛苦,乾脆下回他做張畫貼在旁,有圖做說明,該看得懂了吧!

  「別顧左右而言他,你到底是誰?」黑衣男霍地頂氣一躍,站定在枝頭上,鋒利劍首直指對方咽喉。

  「這位黑衣大俠,我好意提醒你,你不爽也別對我動刀動劍呀!我既沒攔著你,也沒不讓你採櫻桃不是嗎?」兩手高舉,一襲樸素藍布衣的陸遙知,黑瞳中帶著討好的笑意。

  笑話,他又不懂武,才不會笨到以命來擋呢!人呀,活在世上是要動腦呀!像他,就懂得利用最佳時機,既然他們不聽勸,他也甭客氣了。

  摘下一把鮮艷的櫻桃,陸遙知無視對方的殺氣,一臉幸福地嚼了起來,邊吃還不忘邊在心中數數兒。「別說我沒提醒,恩人姑娘最寶貝的就是這片櫻桃樹,你動它一粒,恩人姑娘就會從你身上索討一樣東西回來,可能是一根手指,也可能是一隻眼、一條胳臂,這樣你們還要繼續摘下去?」

  嘴裡說著恐嚇的話語,卻又大刺刺的在他們面前吃起櫻桃來,實在古怪,但他的話仍起了恐嚇作用,幾名黑衣人的動作漸緩下來。

  「你們在做什麼?還不動作快一點,遲了王妃生氣,小心康王爺要你們的腦袋!」黑衣男斥喝一聲,扭過頭來,瞪著仍吃得不亦樂乎的男人。

  「你同那女魔是一夥的?」

  「什麼女魔,人家好歹是個姑娘,有名字的。」雖然至今他仍未問出來。

  「從你話裡便可能得知,你跟那血魔煞絕對脫不了關係,既然被你見著,我絕不留你活口!」才說完,大刀隨即劈落。

  樹上男子一個翻身,跌落地面,按著屁股抗議道:「你還真砍呀!我又沒礙著你,連說說話都不行嗎?」

  又一鋒利的刀劈來,他抱頭迅速一閃。

  對方來真的,這會兒,他不得不拉高嗓子喊救命。「恩人姑娘呀!快!有人要偷妳的櫻桃啦!」

  「閉嘴!」

  怕他驚擾到女魔,黑衣男正欲往他腦袋上落刀,幾片薄葉如小刀般射來,制止了他的攻勢。

  黑衣男心中一震,下一瞬間用上乘輕功躍離地面。

  陸遙知則趁隙滾到安全的大樹後,不著痕跡將手中未食完的櫻桃往角落一扔,再將果核踩入鬆軟泥土之中,湮滅證據。

  「大家快撤!」不過眨眼般的工夫,黑衣男便帶著手下及兩袋櫻桃,消失在綠林裡。

  一個遠比櫻桃樹還要引人注意的女子,佇立在紅綠交間的樹叢下,冷顏中有著蓄勢待發的怒氣,杏眸惡狠狠瞪著遭人連枝砍斷的櫻桃樹。

  「是康王爺的手下,一共砍了兩株帶走,我猜是想回去種植。還有他們零星也摘了兩大袋,總數嘛……」他在數上多加了個十,「我仔細數過,一共被劫走兩百一十三顆。」依照以往的方式,他將自己吃的數全都加諸在別人身上。

  她賞他一記足以凍死人的視線。「你就眼睜睜看著樹上的櫻桃被劫。」

  「我……我有大喊救命呀!」他無辜的道。

  「那是在你性命垂危的時候,一開始,你並沒有通知我,卻任憑他們動手!」

  他說得理直氣壯,「人家有刀耶!我小命一條,哪敢做什麼抵抗?要是被他們劃上幾刀,妳想日後還有誰能替妳看顧這片櫻桃林?」

  湅無心臉色更凝,腳跟一旋,朝那六人逃遁的方向邁進。

  「恩人姑娘,妳要去教訓那群偷妳寶貝的人了嗎?這次會去上幾天?」他像個跟屁蟲似的跟上前,「十天好不好?別去太久,我一個人在這裡待著很孤單耶!等妳回來,咱們晚上烤小魚吃好不好?」

  火紅身影並未停留下來,但他確信她已聽進了他的話,且一定會在十日當日回來。

  「恩人姑娘,是康王爺下令要他們采的,不採腦袋就得搬家,這群人也是聽命行事,身不由己,冤有頭、債有主,那些不相干的人妳就放過他們吧!反正……」他總愛在她身後這麼唸唸念,潛移默化也好,適時提醒她,減少她的殺孽。

  「閉上你的嘴,別想改變我的想法!」身後跟著吵人的麻雀,湅無心不得不停下腳步,斜睨著他,撂下警告,「以後偷吃完,記得擦乾淨你的嘴!別再讓我發現下一次,不然,我讓你沒機會再見到日出。」

  「咻」一聲,湅無心的倩影已經消失在他面前。

  陸遙知摸著自個兒嘴角,盯著手指上沾著的顏色看,恍然大悟地「呀」了一聲,明白嘴角邊的紅漬已露了餡。

  原來恩人姑娘早發覺自己偷吃了呀!

  嘻嘻,她還是一個樣,脾氣冷冷、表情冷冷,嗓音也冷冷,甚至常愛出言恐嚇他,但恩人姑娘對他仍是心軟,她根本不是傳言中的女魔頭嘛!

  趁她走遠,陸遙知撿回方才拋到角落邊的櫻桃,一邊吃一邊在翻土挖了個小洞,把吐出來的果核收集起來掩蓋在土底下,黑眸有意無意飄向一旁四堆略微隆起的小土堆。

  既然偷吃都無事了,那先前埋的這些果核,是不是也可以坦承了呢!

  兩粒黑珠先看看這頭四小土堆,再眺望西端那頭……嗯……這一年戰績頗可觀的,還是……以後……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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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4-4 17:32:48
  孤單的無聊日子終要結束了,陸遙知肩上扛著抓魚用的木竿,手舞足蹈朝小溪邁進。

  今天恩人姑娘就要回來了,他準備好要大展身手,烤出一條金黃色的脆皮鮮魚,記得那日她吃了一口,晶亮的眼眸中有著小小的驚訝,他便知曉她喜歡了。

  穿梭在櫻谷外的迷竹裡,蒼翠欲滴挺拔嫩竹,鬱鬱蔥蔥,他哼著小曲,享受這片純然的寧靜,匆地腳步一頓,曲子中斷,他聽見有人呼救。

  循聲而至,就在岸邊不遠處的峭壁上,他見到一幕驚險景象,一個持弓的獵戶,下身懸空在土質鬆軟的崖邊,僅靠兩手死抓著一顆微突在峭壁上的小岩石來支撐。

  「救命呀!小兄弟,快救救我,我就要往下掉了!快撐不住了!」因追一隻野豬,他來到不熟悉的深山處,迷了兩天路,在又餓又昏的情況下,一腳踩上鬆軟的土石,就落入現在的險況。

  「你等等!我想辦法救你!」陸遙知一雙眼四處搜尋,除了手上的竿子外,根本毫無東西可讓他支撐對方身體。

  「小兄弟,你還等什麼,快拉我上去呀!」

  「我……不能呀……」陸遙知著急了。

  「小兄弟!我快……撐不住了!」

  陸遙知心急如焚,驀然,一條垂在崖邊古樹粗枝上的籐蔓入了他的眼。

  有了!「抓牢它,我拉你上來。」用長竿將籐蔓勾了來,扔過去,「對,就是這樣,我這就拉……」

  腳踩在崖石邊緣,陸遙知咬緊牙跟出力,可是力量仍不足,不得已,他伸了手幫忙去拉,終將那手腳無力的獵戶拖了上來。

  「別怕,恩人姑娘就要回來了,有她在,我不會讓你出事,一定救活你……」陸遙知鬆了一口氣,腳卻不小心向前一滑,從他喉嚨間發出一聲慘叫。

  「啊!」人是救了,但他卻摔下去了。

  天空讓晚霞染成一片紅,湅無心回來好些時候了,卻都沒見到陸遙知的身影。

  他不會無聲無息的消失,這點她很肯定,當天色逐漸昏暗,她卻隱隱不安起來。「陸遙知!陸遙知!」

  尋遍了他有可能去的溪畔,都沒找著他的身影,約莫半個時辰後,天色就全暗了,屆時要尋人就更難了。

  「他到底跑到哪裡去了?」放棄沿著溪流找,她往竹林裡去,密林近崖邊,躺著一個倒地的身影,她一躍,快步衝向那倒地的人影,「陸遙知!」

  翻過那人的同時,她鬆了一口氣。不是,這人不是他!

  她起身,崖下一個藍色衣衫引起她的注意,那人影旁橫躺著一根木竿……

  冷不防抽口氣,她瞪著腳邊渾身佈滿擦傷的鬍子男,一條垂在崖邊的籐蔓讓他牢牢抓在掌中……

  霎時間,她有些明白陸遙知為什麼會摔下崖了。

  「這個笨蛋!」她一個縱身跳下崖,扶起全身發冷的男人軀體,玉指罩在脈搏上,探得他微弱的氣息,刻不容緩的運氣,腳尖一踮,她抱著他躍上崖邊突石,健步如飛的上崖。

  染著著急的眼眸,淡淡睨了奄奄一息的獵戶,她不做選擇,攙扶著陸遙知飛奔回木屋。

  陸遙知的鼻間滿是藥草味,當他睜眼,只知道自己仰躺著,渾身上下酸疼得像被人拆了骨頭似的。

  怪了,他不是去捉魚嗎?什麼時候回來了?

  「我怎麼……會回房躺著呢?」不只身體,連腦袋都昏沉沉,好似無數的蟲在啃食,痛呀!

  「為了救人,你連命都不要了嗎?」

  這冷清又熟悉的聲音,令他大喜,想也不想便撐起身來,朝門那頭張望,「恩人姑娘,妳回來了!」

  熟悉的身影晃入他的眼底,分別數日,他好想念她,就算她頂著張冷面孔,他一樣喜歡親近她,因為,她是這世上唯一不受他影響……

  隨即,他想到自己的遭遇,「對了,那獵戶呢?他怎麼樣了?」既然自己被帶回來,那獵戶是不是也得救了?

  「你膽子真大,我說過你的命是我的,除了我可以決定你的生死之外,你怎能為別人浪費你的命?」口氣隱含著怒意,可惜陸遙知完全沒聽出來。

  他在意的是那名獵戶的生死,不希望自己的努力沒能救到他。「恩人姑娘,那名獵戶究竟怎麼樣了?妳不會把他扔在崖邊等死吧!那只是一個普通獵戶,不是什麼得罪妳的人耶!」

  重點是,他碰了那人,那人一定會出事。  、

  湅無心不語,淡漠如故,好似別人生死同她一點都無關。

  陸遙知窒了窒,「妳當真這麼做?」

  她的無動於衷終於讓他動怒了,她就任那人躺在那裡等死?

  「你顧好自己就成了,其它人是死是活,你少費心。」

  瞪住那張寡情冷然的面龐,陸遙知忍不住怒道:「妳當真毫無同情心?怪不得那些人開口、閉口喊妳魔女、妖女,我一直認為妳不是,對妳抱有改變的期望,可是妳……妳真讓我失望!」

  「你早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不是嗎?我從來沒要你對我有期望。」湅無心凝住他的目光深沉得令人心顫。

  陸遙知想收口已來不及,她眼中的冰寒更深了,這是他從未見過的冷漠,想是將他當成了陌生人,隨即,她一旋身,整個人步出木屋。

  「恩人姑娘,我……」想上前,無奈四肢僵硬,從床榻上滾落地的陸遙知,只能眼睜睜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裡。

  「我到底在說些什麼!」他重重捶了地板,恩人姑娘的個性他知道,她的確就是一個這樣冷情的人,他不該救不到人就把罪怪在她身上。

  此時,木屋內側的偏房,卻傳出一陣不大不小的呻吟聲。

  有人在這裡?

  他緩緩起身,抖著手掀開簾幕往裡頭一瞧,心中一樂。

  側房的床上,躺著他拚上性命救來的獵戶,看來他誤會恩人姑娘了。




  湅無心不知道,在她俯望那一塚塚掩埋動物的土丘時,櫻屋那頭有個男人找她找到快要抓狂了。

  櫻谷內有許多野生動物,他若是不小心犯了「手」戒,一條小生命就無辜枉死,自責的他,每每夜半時分,總會偷偷帶著動物屍體來到這座小丘上掩埋。

  湅無心不是沒察覺到他怪異的舉動,只是沒點明。

  每當他掩埋好一個小塚時,會落寞的坐在土堆前好一段時間,那一臉的難過歉意,讓她牢牢擱在心頭。

  他獨自坐了多久,她就站在叢林那端默默看了多久。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看了他的表情會揪心,只知道她不希望他臉上有著失望和痛苦。

  他有著一副想救人的熱誠,這與她的冷情是全然不同,為他,她破了例,救了一個她向來不屑一顧的性命,卻反遭他的誤解。

  原來在他眼中,就跟所有人看待她是一樣的,所以,他也準備和其它人一樣鄙棄她,要離她而去了?

  湅無心按著又燙又不舒服的胸口,她怎麼這麼在意他對自己的感覺?

  「……姑娘,恩人姑娘……妳在哪?」

  由遠而近的呼喊,將她神遊的思緒拉回,臉上表情倏地一斂,她恢復成之前冷漠容貌。

  「恩人姑娘,我找了妳好久、好久……」上氣不接下氣,體力沒恢復多少就這樣跑東跑西,陸遙知帶著張白臉,邊喘邊走向背對他的女人。

  他小心翼翼的道:「妳……別生氣好不好?我不是有意這麼說妳,我是一時情急……」

  湅無心沉著臉不語,倏地一個轉身,又想走。

  「別走好嗎?」

  袖口讓人一扯,她淡淡瞥了眼給那吃了熊心豹子膽的傢伙,眼底有著濃濃警告。

  「不放,我就是不放,除非妳聽我把話說完。」

  她眼底的寒魄嚇不到他,大不了命一條,他一定要求得她的原諒。「我是心急自己救不了那獵戶,才會發怒和氣憤,一時口不擇言,我絕沒有指責妳的意味。」

  唇邊是懊惱的苦笑,趁自個兒還有體力的時候,他多吸幾口氣再接再厲道:「恩人姑娘,妳聽過千年災星嗎?據說這樣的人千年才會出現一個在世上,而他所到之處,必定充滿災難和死傷,這一世,災星降臨了,凡是遭他手觸碰的對象,不論人或是牲畜,都會接二連三的倒霉,甚至遭遇不測。」

  湅無心凝視他片刻,順著他的話往下接,「你要告訴我,你就是那個災星?」

  「也許妳覺得這是無稽之談,但有些事,妳不得不信。」

  湅無心瞄瞄周邊的小土堆,再把視線放回手臂上的男人厚掌,她開口,「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我們相處了一年多,我卻……沒事?」

  他點頭點得腦袋瓜都有些昏了,「妳是我唯一觸碰過而幸運逃過劫難的人,這就是我心甘情願跟在妳身邊的原因。」

  心中附加一句,也是擾亂他心,讓他在意的姑娘。

  「家中視我為瘟神,唯一護著我的爹,也讓我帶來的災運給害死了,而後,親人容不下我,我就被攆出家門了。」他試著用輕鬆口吻說著沉重心事,卻笑得好難看。

  「活了這麼多年,眼中所見全都是死亡,我不希望有人因我而死,所以想盡己力救人,雖然從沒成功過,」他的眸子略過她的肩膀,朝月光落下的小丘看去,目光迷離,「當我一想那獵戶有可能會死,我只氣我又害了人,一急脫口說了亂七八糟的話,其實,我很喜歡恩人姑娘妳的,怎麼也不可能對妳失望,真的!」

  湅無心看他的眼神變了,少了那股子寒意;他知道她已不在意自己傷人的話語,隨即扯出一抹笑,整個人搖搖晃晃起來。

  「陸遙知!」她出手抱住了他,這才發現他的氣息不穩,想起他這一路上不顧身體的到處找她,心中的某處坍了,無法再冷漠不改的對待他。「你都受了傷,居然還奔跑,你到底還要不要這條命呀?」

  他耍賴一笑,「沒辦法,我要找妳嘛!」

  這樣任她擁抱,他輕輕閉眼,滿足的逸了口氣,等待體力恢復。「每回都是妳把我的小命救回,我連下下輩子做牛做馬的份都送上了,還能用什麼報答妳?

  「乾脆以身相許怎樣?反正這一生都跟定妳了,而且我永遠都不可能背叛妳,妳要不要考慮一下?」

  老話重談,想也知道,恩人姑娘只會無趣瞪他一眼,他自討沒趣的摸摸頸,「嘿嘿,當然啦!我只是說說笑……」

  從不敢奢望她會當真。

  「我不懂如何當人妻子。」羽睫一垂,遮去眼中的情緒。

  「只要妳別嫌棄,讓我一直待在櫻谷……」他一愣,黑眸受驚似的瞪大再瞪大。「等等,妳,妳剛剛說什麼來著?」

  半閉的眸子輕掀,水眸掃過他不可思議的神情,而後飄至湖面上。「我也不知道成婚當日該準備些什麼?」她的聲音依然平靜。

  「妳的意思是……」心頭小鹿亂跳,他以為只有姑娘家遇到提親才會有這種害羞感覺,沒料到連他這大男人都有。

  「娶了我,你將永遠和人們口中的女魔頭扯在一起,正派人士會厭惡你,甚至把你歸為惡徒,見你就喊打。」深邃的眼神一瞬也不瞬迎視陸遙知又驚又喜的目光。「這樣你還敢要我嗎?」

  他想也不想,急迫地開口,「我不怕!」

  她輕笑了,彎唇美得如紅櫻桃,讓人忍不住想嘗一口,心癢難耐的感覺又一次湧上他的心頭,他再也不想忽略和壓抑。

  偷吃她幾粒小櫻桃她都不計較了,那她這一顆大櫻桃,應該也沒關係吧!

  輕輕的,他在她粉嫩的潤頰邊,如烙誓般印下一個輕吻,雙臂不敢太大力的擁住那副柔軟的嬌軀。「我說真的,我願意娶妳。」

  當然啦!都被她瞧見身子了,不找她負責找誰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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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4-4 17:34:10
第四章   


  問題來了。

  他又沒迎娶過姑娘,哪懂得什麼成親細節?還有,都過了半個月,兩人間的關係也沒多大改變,他依然做他的櫻谷管家,成天掛在樹上守著這片櫻桃園。

  這,不對呀!不該是這樣的呀!

  「小兄弟,你在樹上歎什麼氣?」

  「李大哥,你怎麼出來了?恩人姑娘不是說過,你的腿還不宜操勞,需要多休息嗎?」陸遙知跳下樹,著急地盯著獵戶的腿。

  多虧有恩人姑娘在,已經過了十天,這獵戶仍能在他面前說笑自如,讓獵戶成了第二個破例。

  「身子骨再不動,都要銹了,我天生就愛勞動,硬要我躺在床上歇息我哪受得了,況且早點活動活動筋骨,說不定好得更快。」獵戶拐著腿,仰望樹上鮮紅的果子,眼底有著讚歎,「我還從未見過這麼大顆的櫻桃,這些全都是那位姑娘所有?」

  「是呀!恩人姑娘親手栽植、除蟲,她照顧它們如同對待人一般,給足了細心和熱忱。」

  「我聽聞櫻桃不是容易栽種的樹木,那姑娘年紀輕輕,卻有這麼高超的園藝功夫。」

  「可不是嘛!」他臭屁的昂首,就算不是他親手栽植,他仍感到驕傲,有人稱讚恩人姑娘呢!他怎能不開心,她是他……未過門的娘子不是嗎?

  陸遙知眉頭又皺了一下,他真是她相公嗎?又有那麼一點不像?

  一個抬頭,就見獵戶眼也不眨的直盯那垂在枝頭的嬌紅如寶石的櫻桃,陸遙知心中一驚,他太熟悉這種著迷目光了。「李大哥,我勸你把腦袋裡的念頭清空,這片櫻桃林是恩人姑娘所有,她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小氣,不喜歡有人擅自動她的東西,尚若你想嘗嘗這櫻桃滋味,我可以問問恩人姑娘,但千萬別動手……」

  「小兄弟,你誤會了。」被當成是貪吃之徒,獵戶紅了臉,「我看這片櫻桃林看到出神,實因想起家中妻子最鍾愛的就是櫻桃了,可惜我們家窮,沒多少機會品嚐到。」

  「哦!李大哥已經娶妻了?」

  「早娶了,還有一兒一女,女兒都亭亭玉立等著嫁人了呢!」談起念掛的妻兒,他不免憂鬱起來,「我失蹤了半個月,他們一定很擔憂,我好希望能快點回去,一家團圓。」 

  陸遙知陡地冒出一臉燦爛的笑容,「李大哥,我可以問問你,一般人婚嫁該準備些什麼?或者又該做些什麼?」

  「為什麼這麼問?」

  「那個……就是我跟恩人姑娘嘛!」一抹尷尬在臉上,他不好意思摸了摸頭,「我向她承諾要娶她,可是我根本不知道該準備什麼,別說成親的細節,我一竅不通……」

  獵戶了然一笑,「原來這就是你心煩的原因呀!我該先跟你道聲恭喜了,至於成親要準備的東西,過幾日我回去見著了妻子,可以和她一塊幫你,有女人家在,就不會手忙腳亂了。」

  「李大哥,謝謝你。」陸遙知興奮得差點想上前擁住他,不過被他忍下來了,「還有,這籌備婚禮的事別讓恩人姑娘知道好嗎?」

  「小兄弟想給姑娘一個驚喜是吧!不過有些東西,你得準備先,好比是……」




  櫻屋由木頭搭成,是棟清雅且幽靜的房舍,裡外間隔好幾處,入其門可見一小廳,穿過小廳,往其內還有碎石小徑,沿著小徑直直往前,還有兩問獨立的小木屋,分別住著湅無心和陸遙知,木屋中還有著簡單的主房和偏房,獵戶就和陸遙知住在一起。

  這天夜裡,湅無心準備就寢時,敲門聲響起,一開門,就見陸遙知在門邊傻笑。

  「恩人姑娘,我……我明天想出谷一趟。」

  「出谷?」她的神色有些意外,住在這裡一年多了,他似乎從未要求自己一人離開過,多半是同她一塊外出。

  「嗯,跟李大哥一起,明兒個他要啟程回去,我想陪他走一回,妳知道櫻谷外多有機關和迷林,我不放心李大哥一人離開,順便我也想到他說的山腳市集逛逛,這一來一往大概要花個兩天左右。」

  人多擁擠,多少有不便之處,一不小心就和人有接觸,她想了想,遂決定道:「我明天陪你去。」

  「不不不,妳別跟呀!」他大力搖頭,見到她懷疑的注目,急忙道:「李大哥說他是個大老粗,每回見了妳,都不好意思開口說話,妳要一路跟著,李大哥又要怎麼帶著我跑呢?

  「況且咱們是要買些男人用的玩意兒,恩人姑娘妳在身邊,多少不方便啊!」

  狐疑的眼神在他臉上停留好半晌,湅無心才慢吞吞地問:「你瞞著我想做什麼?」

  陸遙知一臉無辜地對上她。「沒有哇!就只是陪他回去,還有……買些東西而已。」

  又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湅無心才將視線收回,「兩天後一定準時回來?」

  「當然!」他笑咪咪的道:「對了,恩人姑娘,李大哥的娘子很喜歡櫻桃,我想,能不能送一點給他們……」

  她一字一句慢慢道:「你說呢?」

  「……好、好,妳那寶貝櫻桃我不讓人碰就是了。」被那雙冷眸一瞪,他能說什麼。

  兩人相瞪半晌,湅無心冷冷的嗓音響起。「你不是明兒個一早要出門?」

  「是呀!」

  「那還杵在這裡幹嘛?」

  「嘿嘿,恩人姑娘,妳還記得那晚我允諾妳的事嗎?」

  她垂下眼睫,好半晌才道:「記得。」

  「既然記得,好歹讓我知道妳的名字吧?總不成咱們日後成婚,我還是恩人娘子、恩人娘子的叫,這樣很怪耶!我甚至連妳多大了都不知道,這樣很不公平,我什麼都告訴了妳,妳卻什麼都沒說過。」他抗議。

  那聲「娘子」,將兩人間關係拉得好親近,縱然冷漠如她,也難得不自在起來,一種前所未有的女人自覺,染上她心頭。

  就在陸遙知以為自己還是等不到答案的時候,她開口了。「湅無心,十九。」

  「湅無心,這是妳的名?」他嘴裡叫了幾遍,「無心、無心,這名不好聽,妳比我小了好幾歲呢!心兒,心兒,我叫妳心兒好不好?」心兒娘子,他喜歡這個稱呼。

  「隨便都好。」讓他親暱喚著她的名,她臉上有股淡淡的熱意。

  「那,妳知道自己的生辰嗎?李大哥特地交代,要取得心兒的生辰八字,好像說要挑選良辰吉時用。

  「我的生辰?你要我的生辰做什麼?」她霍地抬眸,臉上的熱意已不在。「你沒聽人提過,我是讓師父撿回去的嗎?」

  「那……妳師父撿到妳的那一天是什麼日子,妳知道嗎?」都是日子,有點誤差應該沒關係吧!

  「辛未年癸酉月,丁卯日乙丑時。」  +

  「極陰之時?」他一愣,聽聞這樣的生辰,連陰間鬼魂都懼怕咧!

  「師父以撿回我的那一天,當作我的生辰,還直誇這生辰好,是萬中選一的對象。」

  她臉上閃過的嘲弄神色讓他心擰,想也不想,他伸出雙臂擁住她。「我知道了,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這就是心兒娘子的偉大生辰,不是我自誇,這樣難得一見的生辰,別人想這時候生出來都要不到呢!」

  杏眼凝睇著男人滾熱的胸膛,湅無心胸口鬱結的怒意在他逗笑的言語裡化開了。

  「心兒,妳有沒有什麼喜歡的小玩意兒,像是小鐲子、珠簪、手絹、水粉盒……」

  「你問這些做什麼?」

  他不假思索的回道:「知道妳喜歡什麼,明天好買來給妳,討妳的笑容嘛!」

  她一怔,莫名的熱意止不住的往臉上冒,「我不需要你買什麼來討好我,已經很晚了,你還要問什麼才肯去休息?」

  「再一個、再一個就好。」他咕噥著,眼底因那張嬌顏傾心,怎麼樣也不想放開這一刻的她。

  人人稱之為魔頭的她,在他眼中卻是這樣一個動人的俏姑娘,那櫻桃般色澤的朱唇,那種想吃的慾望又出現了。「我……如果想親親自己未婚妻,應該不會被妳打飛吧?」

  不待她回答,他的雙唇早貼上白皙透紅的粉頰,柔軟的觸感令他捨不得離開,唇稍稍往下挪了幾分,尋著她的唇覆了上去。

  唇與唇的輕觸,對他倆都是初次輕吻的滋味,吻著她的唇還不滿足,將她柔軟的身子擁得更緊,可惜平不了體內那股騷動,他甚至想用掌心多碰觸她……

  猛一回神,他為自己賊手亂摸的舉動嚇到了,火速放開她。

  心兒都還沒嫁他呢!他怎能對她如此胡來,甚至覺得……意猶末盡?

  以往他常常露宿荒林,叢林破廟裡常有偷歡的男女,他見得多也聽得多,自然知道自己身體的反應為何。「心兒,妳早點歇息。」

  陸遙知羞愧地落荒而逃,以至於漏看了撫著唇瓣的湅無心,那眼光中迸著異采有多迷人,那嬌紅的臉蛋又是多麼吸引人。

  「未婚妻嗎?」看來,他是認真的。

  她露出一抹笑,笑中摻了幾絲溫暖和甜意。  




  「李大哥,咱們還缺什麼沒買?」

  小村落雖不及城鎮來的熱鬧,卻也擁有屬於自己的小市集,兜售鄰近城鎮的貨品,平時也有不少外地來的商人及旅客,穿梭在人群當中的陸遙知,忙著左閃右閃。

  所幸已是黃昏,熱鬧的人群比平時少了七成左右。

  「差不多了。」獵戶掂掂手中提的好幾箱物品,「水粉、胭脂都買了,我們再挑幾塊布匹,回頭我妻子好幫新嫁娘做幾件新衣。」

  「麻煩李大哥和嫂夫人了,這麼熱心幫我們打點事宜,我真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們。」

  這兩日,他跟李大哥一家人相處甚歡,幾乎把李大哥當作自己的大哥般,對他無話不談,甚王還將自己在櫻谷那幾處挖了多少個坑,都一併告知。

  「別跟我客氣,如果沒有你和姑娘的搭救,我這條命早完了,又怎麼能站在這裡幫忙呢!」獵戶呵呵笑著。

  兩人一前一後走向規模不小的布料攤,兜售小販忙上前招呼,詢問他們需要什麼後,送上適合的布匹任他們挑選。

  「你聽說了沒?軒轅派的幾名弟子,前些日子讓血魔煞給宰了呢!」

  「宰了!這女魔又殺人了?她還真是無法無天,殺的人還不夠多嗎?簡直視人命如蟻般輕賤。」

  「有什麼辦法,那女魔功夫如此高深,這世上說不定還無人敵得過她,唉!有這女魔在,江湖沒一日安寧。」

  一道男聲突然插入兩名佩帶著刀劍的俠客之中。「兩位知道那軒轅派的手下做了什麼惹毛心兒,咳咳,我是指那血魔煞嗎?」

  「誰管他做了什麼,這又不重要,重點是,那女魔太無法無天,讓人痛惡。」

  「沒錯,我猜她一定是個長相醜陋,見不得人的醜八怪,所以憤世忌俗,思想扭曲,恨不得世上所有人都死了才好。」

  「你們又沒見過她,憑什麼這麼說?」方才插入話的男聲,憤恨不平的開口。

  明明是那群人仗著軒轅派的名號在僻陋山野間,打劫過路商旅,強搶村婦,只怪他們壞事做多了,終於打劫到不該打劫的人,才會遭此下場。

  兩名男子互瞪眼,終於發現有第三人開口,把頭扭後一看,齊瞪著身後一臉不滿的清秀男人。

  「你是誰?」  

  驀然成為焦點的陸遙知一怔,摸摸鼻道:「一個聽不慣你們胡亂推測的路人。」

  一聽有人說心兒的不是,他就按捺不住胸口怒意,直想跳出來澄清一下。

  「你也沒見過女魔,憑什麼質疑我的話?」

  「誰說我沒見……」舌尖一頓,陸遙知繼續道:「我有幾個江湖中的朋友,就曾經見過你們口中的血魔煞,告訴你,她長得比天仙還美,而且,才沒你們說得這般無情無義。」

  冷哼幾聲,「你這傢伙充其量不過是個無名小子,瞧你那德行,哪有可能認識什麼江湖上大俠。」

  「騙你做什麼,我……」

  「小兄弟。」獵戶適時澆下桶冷水,打斷陸遙知與眾人間的對峙。「我娘子還等著這幾匹布料呢!別忘了我們還得縫製枕套、被單,得在日落前回去。」

  「對對,差點忘了這重要的事。」陸遙知懊惱的拍著腦袋瓜,只怪自己一聽見跟心兒相關的事,就亂了方寸,恨不得把她的污名速速洗去。

  布料攤的對邊酒鋪裡,坐著幾名路經此村的過路人士,一名灰色衣袍的男子,在陸遙知離開的同時,深沉的眼眸緊緊一瞇,像確認了什麼,缺了手臂的右袖隨著掹然起身的動作,飄蕩了下。

  「怎麼了?楚堂主?」

  「沒,只是遇到熟人了。」唇邊有抹詭譎的笑容,楚霸天朝友人告退,飛快追上那兩道身影。

  一年前的斷臂之恨,還有讓他聲威下跌至谷底的恥辱,終於可以報仇了。

  


  「小兄弟,這是姑娘的新嫁衣,樣式雖然簡陋點,繡功卻不錯。」

  「太漂亮了,李大哥,請替我好好謝謝嫂夫人。」陸遙知開心捧著那件衣服,沒注意到獵戶臉上微恙的神色。

  總算大功告成了,他這陣子老是三天兩頭往獵戶住處跑,已經引起心兒的懷疑,再不準備妥當,他都不知道要用什麼借口外出了。

  「小兄弟。」

  「嗯?」

  「我想,如果不嫌棄的話,你們成親的地方,改在我這幢木屋裡舉行可好?」

  「咦?不是說好李大哥和嫂夫人要來櫻谷慶祝的嗎?」陸遙知奇怪的問到。

  獵戶遲疑了一下,鈍鈍的開口,「這是……我娘子的意思,她說要準備的東西很多,櫻谷她又不熟悉,做吃的也不方便。」

  「只是這樣一來,又得麻煩你和嫂夫人了。」

  「不,不麻煩!」獵戶猛地晃著腦,如果陸遙知夠仔細,就會發現獵戶神情慌亂,可惜那準備當新郎倌的男人實在太開心了,啥也沒注意到。

  「那就這樣說定了,你回去把姑娘請到我那來吧!」將嫁衣收回,獵戶頭也沒回地走進小屋中。

  「怪了,今日的李大哥不似以往話多健談。」聳聳肩,陸遙知沒多做停留,哼著小曲朝櫻谷的方向去。

  小屋內,獵戶一臉痛苦瞪著以兒女性命脅迫他的高昂身影。「都照你的吩咐說了。」

  「很好。」楚霸天緩緩轉過身來,陰沉臉龐有著一閃而逝的快意。「接下來,我還想請你幫我做一件事……」




  「為什麼要特地跑一趟?」湅無心的聲音裡多了一絲不悅。

  「李嫂子又有身孕了,所以想慶祝,走嘛!心兒,人家好意邀請,妳就跟我走這一遭嘛!」

  「你這麼愛往那頭跑,自己去就好了,何必拖我?」她對別人家的喜事沒興趣。

  「心兒,妳當真的不陪我去?」是不是他的錯覺,心兒的口吻隱藏著怒意?

  決計不理他,湅無心將手中採集而來的藥草分類,打算用下午的光景研究何種具有滋補作用,可以讓櫻桃結的果更大。

  陸遙知繞到她正面,可憐兮兮的道:「都指名請我們去,妳不去就太不給面子了,你知道,婷婷姑娘遺有小霸子都很想見妳耶!」

  湅無心臉色一凜,胸口那股悶酸在他這幾日頻頻往來獵戶家裡,發酵蔓延出來。

  打他第一天從獵戶家裡回來後,開口閉口全是獵戶的女兒婷婷姑娘和六歲小娃兒,令他如此流連忘返的,是那個叫婷婷的姑娘嗎?

  「去啦、去啦!」

  「……」 

  「妳不去,我就不幫妳照顧櫻桃樹囉!」他繃起臉來,想拿出那麼一點點威嚴,自古以來,哪有女子不聽命男子的。

  不過,眼前就有一例外。

  橫眼一掃,好吧!他很沒威嚴地閉上嘴巴,眼底是一股化不開的失望。「我真的很希望妳能跟我一起去。」

  他鬱鬱寡歡的模樣,沒來由的,讓她軟化下來。

  「何日出發?」

  語才落,哭臉換上笑臉,適才的悶悶不樂瞬間不翼而飛,變臉之快,湅無心幾乎以為這傢伙是裝的。

  「明日,就明日,過了午後最好。」

  湅無心古怪地瞧他一眼,繼續低頭挑著藥草,沒再開口,他便當她默許了。

  隔天一早,陸遙知徘徊在櫻屋主屋外頭一個時辰多了,以為她食言的時候,湅無心捧著一個布包從櫻桃林的方向過來。

  陸遙知一見那布包,雙眸一亮,揚起好大的笑容。

  「走不走?」不去見他笑得花枝亂竄的表情,湅無心率先朝出谷方位前進。

  「好好,走,咱們走!」帶笑的聲音從後追上。

  她還記得他上回提到李嫂子喜歡櫻桃,誰說他的心兒冷漠無情,光憑她肯將心愛的櫻桃分送給別人,就知道她是面惡心軟之人。

  「心兒,布包重,我來拿就好。」

  湅無心淡淡的睨了一眼那搶了東西,一馬當先走在前頭的男人,不疾不徐地開口,「今早我在櫻桃林東隅的角落,發現一處遭人翻掘的土丘,」一時好奇,她翻開來瞧,「你可以解釋給我聽,裡面為什麼埋了不少果核……」

  前頭男人「哎呀」一聲,被地面突出的石頭一絆,不雅地四肢攤平趴伏在地,湅無心動作更快,在他沒貼地前,利落救回那袋布包。

  「這路怎麼坑坑洞洞,這麼難走呀!」陸遙知哀哀叫,想引開她的注意,別再掛心櫻桃殘骸上,其實心裡嘔得半死。

  她居然救那袋櫻桃不救他!

  好歹他是她的親親夫婿,居然、居然連幾顆櫻桃都比不上。

  「我瞧你挺辛苦的,一年來得出勞力填土,還得花腦力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你說說我該如何跟你算這筆帳,等咱們回谷,一顆一拳你看怎麼樣?」

  她蹲下,與他平視,眼中冷笑令他背脊二涼,陸遙知心虛的咽嚥唾沫,小心開口。

  「那個……心兒,妳說那土丘,是在東、西、南、北……」各個方位都有他想湮滅的證據,只是數量不同,跟即將揍在他身上的拳頭數有關,「……哪個方位呀?」

  陸遙知得到的是一記恍悟的冷睇目光,然後他只想咬去自己的舌頭,哦喔,他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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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4-4 17:34:25
  獵戶的住處,大紅燈籠高掛門前,將這半大不小的小屋裝點地喜氣洋洋,有眼珠的人都知道這裡在辦喜事。

  湅無心終於明白這傢伙這些天為何神神秘秘逗留在此,不是為了什麼婷婷姑娘,是為了她。

  幾日來胸口的不適隨風而散,這也是為什麼,她願意換上一襲薄紗紅袍。

  「來來來,讓我瞧瞧,這嫁衣穿在妳身上合不合身?」獵戶妻子熱切拉著剛換上嫁衣的湅無心瞧,眼底淨是稱讚。「姑娘妳真是美極了呢!可惜我手工拙,若是上好綢緞的繡衣,肯定更加迷人。」

  「這嫁衣是妳親手縫製?」湅無心舉袖,眉目問藏不住驚歎。

  「是呀!這布料還是陸公子親自挑選,除了女人家的繡功,是他一個男人不懂的外,任何細節他都吵著要參與,想要把最好的呈現給妳,妳瞧見這屋裡紅帳和喜字,全是他一手佈置……」

  李嫂子數著近日種種,湅無心阻擋不了胸口湧上的暖意。

  這個男人,用行動證明他真的願意娶她,和她在一起。

  「來,我幫妳上點胭脂。」

  「我不需要。」從不在臉上塗塗抹抹,她想也不想就拒絕。

  「不成,新娘子就該打理得漂漂亮亮,就當是為了陸公子吧!為了今天,他夠辛苦了,一個女人,能讓一個男人這麼珍惜的對待,真的很幸福。」

  為了他……

  湅無心被拉至銅鏡前,不再有異議的任李嫂子在她臉上揮畫著,約莫一盞茶工夫,當她再度張眼時,銅鏡中出現一張驚為天人的美貌,就連李嫂子自己都看癡了。

  「老天,要讓陸公子看到妳的模樣,鐵定迷到連自己叫啥名都不知道了。」

  湅無心摸著鏡中陌生的臉龐,明媚俏麗,儼然一副待嫁娘的羞貌,找不出任何冰冷的影子。

  「哎呀!時候不早了,快,快蓋上頭巾,吉時就快到了。」才說完,她拄來紅布帕往湅無心頭上一蓋。

  一切從簡,由獵戶夫妻協助,以天地為長,這對新人拜了堂。

  貼著大紅喜字的小新房內,新郎倌臉上的神情是既緊張又期待,他深深吸足了氣,掀開新娘子的紅蓋頭。

  絕美的容顏正瞅著他看,他癡了,傻呼呼的回盯著她。

  新娘子大刺剌的迎上他癡迷的注目,看得他一陣心慌,真糟糕,每回和心兒這麼互看,他總像個女人家害羞,心怦怦跳得好厲害。

  太不對了!

  「心兒,妳好歹有點新娘子的羞怯嘛!」他扁嘴埋怨。

  「羞怯?」

  「是呀!妳的表情讓我覺得自己才是新娘,正被妳上下審視著,好似一個不合妳意,就要打包退回了呢!」

  她綻出一朵嬌艷的笑容,他窒了窒,隨即重重抽口氣。「拜託,妳可千萬別在人群前這樣笑呀!」

  「我怕那些人會控制不了胸口狂亂的心跳,被妳的美給害死。」

  「胡說八道。」她的笑容更大,他的抽氣聲也跟著變大。

  「我說的是實話呀!」明知盯著她看對自己狂跳的心沒好處,可他就想找死,怎麼也捨不得把眼光離開。

  「少貧嘴。」這傢伙事先沒告知她成親之事,害她空腹折騰一天,這會兒早餓極了。

  湅無心起身來到幾碟小點心的圓桌前。

  「等等,心兒,妳先別吃呀!」一個搶前,他抓起兩隻酒杯,注入了清醇的酒。「李大哥說了,新人要先喝交杯酒。」

  勾來她的細臂與自己交纏,他將自己杯內的酒液飲去一半。

  「這交杯酒象徵我們自此合二為一,婚後相親相愛,快學我喝入一半,快哪!」

  在他的希冀下,湅無心將酒杯湊到鼻前,眼神匆地閃過一道異光,喝了一半,再遵照他大爺的旨意,換杯共飲。

  飲完後,陸遙知將酒杯一正一反擲於床下,以示婚後百年和好。

  「從現在起,妳就是我陸遙知的娘子,我呢也是妳的親親丈夫、相公,我永遠都不會拋下妳、背叛妳;從今爾後,我們更要互相扶持,不離不棄。」他用詞雖傻,眼神卻相當認真。「妳說對不對,心兒娘子?」

  嬌容一怔,「你喊我什麼?」淺淺的紅暈難得出現在她嫣紅色的嬌顏上。

  「心兒娘子呀!」他眨眨眼,終於讓他逮著了她嬌羞的一面,「不對嗎?我早想這樣叫了,心兒娘子,心兒娘子,比心兒更好聽呢!」

  望著她臉上漸漸擴增的紅雲,陸遙知近一步要求,「公平點,我都喚妳娘子了,妳也喚聲相公來聽聽好不好?」他很嚮往這聲充滿威嚴的稱呼。

  「陸遙知,你讓不讓我吃東西?」

  「小氣鬼,喚一下也不成。」雖不滿,卻沒打算餓著他的新婚娘子。

  走至鴛鴦燭火前,他體貼夾起一粒水餃,作勢要餵她。

  抵在嘴前的水餃太礙眼,湅無心只有張口吞入,他咧嘴一笑,享受餵飽妻子的工作,將一道道喜盤內的紅棗、花生、桂圓、蓮子等,往她嘴前放,只不過,才餵了幾口小點心,陸遙知匆覺眼前一陣暈。

  不會吧!這麼小杯酒他就醉了?他身子不是調養好了,怎麼還這麼不受用?

  「這個叫……蓮子……是告訴……」又一陣暈眩,害他連話也說不清。

  搞什麼?今晚可是他的洞房花燭夜,不會沒撐到那時就倒下了吧!

  湅無心不動聲色的道:「你說這李大哥育有一兒一女,為什麼沒見到他們?」

  眼前的心兒突然成了兩個,陸遙知站不穩,被她攙扶著,他坐在床榻上。「聽說是去姑婆家住上幾日……該死!我的頭怎麼這麼昏?」

  湅無心冷靜的回答,「因為酒裡讓人下了迷藥,你自然會暈。」早在喝前,她便嗅出異樣。

  「迷藥?怎麼可能!這是李大哥交給我的呀!」一個激動引來更大的頭暈,陸遙知慘兮兮地趴在床上。

  湅無心唇上揚起冷笑,將目光移至門扇外,「何必躲躲藏藏,既然來了,就現身吧!」

  沒讓她等太久,門外傳來陌生的男聲。

  「不愧是醫聖的徒弟,我太大意了,不該以為下迷藥就可以制伏妳。」門開,走入一位斷了右臂的男子,他的身後跟著數名持刀的手下,還有一臉擔憂的獵戶夫妻。

  他們是一夥的!

  陸遙知瞪大眼,控訴地瞧著獵戶夫妻。「李大哥,我這麼信任你,你居然對我和心兒下迷藥!」

  「小兄弟,我……對不起,這男人捉了我的孩子,威脅我要讓你和姑娘出櫻谷。」獵戶慚愧又痛苦,他沒得選擇,只有聽從這男人的話。

  楚霸天瞪著一襲薄紗的湅無心,眼中痛恨與驚艷交錯,他恨自己到這一刻,仍覺得這女人美的不像話。

  「迷藥應該已經起了效用,妳也站不穩了吧?」櫻谷不易進入,他只有用計誘敵出來。

  「你有問題呀?我們跟你無冤無仇,做什麼來破壞我的婚事?」陸遙知喘了幾口息,閉上眼休息。

  楚霸天嗤笑。「無冤無仇?哼!一年前,這女魔不分青紅皂白殺了我的朋友,還斷我右臂,讓我霸刀堂的聲譽直直下滑,受盡其它門派的嘲笑,說我不自量力挑戰她,這仇我不報都覺得可恨。」

  他甚至遭水家堡退婚,成為江湖上的笑柄,「今日我定要把妳這女魔加諸在我身上的恥辱全數奉還,等妳身上的迷藥發作後,到時我想怎樣對付妳都成。」

  男人與天俱來守衛自己重要東西的本能,令陸遙知猛地一睜眼,撐著搖搖欲墜的軀體,橫身擋在湅無心身前。

  「你這算什麼名門正派?居然使這種卑鄙招式……」

  兩句話說完,身子晃了晃,完了!他撐不住了。

  感到一隻柔軟的手掌輕撫著他的腦袋瓜,他憑感覺抓住那隻手,「心兒娘子……妳快走……妳不能有事呀……該死……我想保護妳呀……」

  「咚」一聲,整個頭倒在軟枕上,陸遙知發出沉沉呼吸聲,完全昏迷了。

  確定他熟睡的跟死豬一樣,不會因任何「尖叫」驚擾而驚醒,湅無心才將手從他掌中脫出。

  她緩緩轉頭,以著冰寒的嗓音說:「從小,師父就餵我百毒,小小的迷藥根本對我一點用也沒有。」

  終於可以正大光明的「修理」這群人了。

  「不可能!」楚霸天持劍以待,雙目大睜,看著她如鬼魅倏地靠近在自己眼前……

  陸遙知再度清醒的時候,已是隔天傍晚,他昏睡了將近一天。

  「娘子!心兒娘子!」頭仍昏,他卻擔心他的娘子,跳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尋找一湅無心。

  端著幾碟小菜的湅無心,在他開門的同時走了進來,將小點心擱在桌上

  「心兒娘子,妳有沒有事?那傢伙有沒有傷了妳?」拉著她左看右看,陸遙知乾著急道。

  「我沒事。」

  他鬆口氣,緊接著又想到另一個人,「那傢伙他……」

  凍無心瞅著他不語,他小心翼翼的問:「妳……殺了他?」

  「我廢了他的筋脈,讓他不得再習武。」眼眸悄悄注視著兩人交握的手。「你不愛我殺人不是嗎?」

  他精心安排的新婚之夜讓人破壞了,她不知道能為他做點什麼,所以在最後一刻,饒了那群人不死。

  陸遙知臉上有著放心及一絲驚喜,他的心兒為了他在改變呢!「那李大哥他們……」

  「我要他們帶著孩子去投靠親戚了,霸刀堂的弟子還會找上來,他們住在這裡不安全。」

  「只要李大哥他們一家平安就好。」陸遙知牽著她的手,雙雙坐在圓桌前,直至此時,他才想起當時心兒一點異狀都沒有。「對了,心兒娘子,妳怎麼知道那酒有問題?而且我見妳也喝了,怎麼一點事也沒有?」

  「我的體質不畏毒,而且,那酒我一聞便知道有問題了。」

  「那妳怎麼沒提醒我?」他兩眼抗議的瞅著她,真狠心,只讓他一人嘗著頭痛滋味。

  「你動作那麼快的喝下去,我根本阻止不了。」

  陸遙知仍不滿,心兒娘子總是這樣冷冷冰冰,都不像他一樣這麼期待他倆的婚禮……

  咦咦?他是不是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啦!「心兒娘子,這迷藥對我的身子有影響嗎?」

  她搖搖頭,「沒有大礙,只是你一天沒進食,需要吃點東西,再養足精神即可。」

  「意思是,我們可以繼續新婚之夜被打斷的事囉?」

  好半晌,湅無心垂下眼睫,輕輕點了頭,頰邊一抹紅雲悄悄浮現。「不過,你才剛醒,需要的是休息,不宜太過勞累。」

  「是要休息,不過妳要和我一起。」他揚起大大的笑容,耍賴似的道。

  「先吃點東西吧!」

  「對對,我餓慘了。」肚子餓不算什麼,身體上的餓才痛苦呢!他想摘她這朵艷紅櫻桃很久很久了。

  親愛的娘子,先餵飽他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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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男人盤腿坐在門坎前,惱怒的瞪大眸,臉上難掩不滿神色。

  他這氣呼呼的模樣已經持續一整天了,湅無心生平第一次知道什麼叫無奈,輕吐一口氣,她悄身移步至他身邊,索性陪他一起坐著。

  她該感到欣悅,因為他的在乎;還是該感到無奈,因為他的固執脾氣,不知道這男人也可以把這麼「小」的一件事惦在心底這麼久。

  「我說過了,我沒事。」這是今日她不下第十遍開口說的話。

  男人鬱悶的表情更加嚴重,更甚至,眼中有著濃濃氣焰,不是對她,是對他自己。

  「這不是你的錯。」

  男人仍是無動於衷。

  「我從小習醫,這方面的知識比你多,自然知道女人初夜多少會有不適,不是只有我,任何女子都是如此。」湅無心揉著額間,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耐下性子同他說這些。

  男人繼續吸氣、吐氣,由他胸膛的起伏逐漸變大看來,他又開始不高興了。

  她沒法了,只有迸出這麼一句,「你再這副表情,我會當你後悔娶了我。」

  什麼話也沒這句來得有效,男人瞬間扭過頭來狠狠瞪著她。

  「我才不會後悔!」他又惱又怒地朝她吼叫。

  良久,他冷靜後,才又惱又悔地扯著自己的發,「對不起,我不是想對妳吼……只是、只是……」

  見到被褥上沾了殷紅血絲,就算知道女人都有這麼一遭,但又如何,他就是很氣惱自己。

  「我弄傷了妳!」妻子對於他的意義極為重大,是他能攜手共度一生的人,他想守住她都來不及了,卻還弄傷她?

  「知道弄傷我,你還不是吃得很開心?」要他休息他偏不肯。「所以別再生這種無謂的氣,我也不覺得痛,也不過就不舒服這麼一回……」湅無心止住了口,臉上有著奇異的潮紅。

  「不是,妳不懂我的想法。」一早醒來,腦袋瓜也跟著清醒思考。

  「要是再發生昨晚的事情,我根本無力保護妳……」眼底罩上一片憂鬱,他低頭盯著自己胸前。

  一年來的雜活讓他身上多了幾處結實的肌肉,但他終究中看不中用,他要如何保護她?

  他是個不祥的人,又有什麼能力替他的娘子洗去那個污名?「反過來,我還得常常靠妳的照顧,一個丈夫像我這樣,真是窩囊極了。」

  「你想保護我?」湅無心反覆念著他的話,像是想到什麼,而後挑了秀眉,不著痕跡將他從頭看到腳。「你,有沒有覺得身子哪裡有異感?」

  「有!」

  她屏著息,等著他的答案。

  「我心裡不舒服極了!」他指著心口,再次聲明他對她的感覺。

  「心裡不舒服?」她蹙著眉,是他這個相公太沒知覺了,抑或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不該有問題才是,這是師父耗盡畢生心力所找到的方法,怎麼會無效?

  「對,因為妳!」

  她連眨了幾下丹鳳眼,驀然頓悟,他仍念念不忘將她弄傷的事情嗎?

  「妳讓我感到挫敗極了,想保護妳,卻每次反過來遭妳救命,心兒娘子,為什麼我不能早點遇見妳呢?那樣我就能奮發向上,學點拳腳功夫也好,絕對會做著有本事保護妳的男人。」

  湅無心胸口一窒,就這麼靜靜瞅著他挫敗的模樣,而後,她做了件連自己也訝異的事情,她,主動親了他。

  不單她為自己情不自禁的舉動嚇到,就連陸遙知也是,他瞪大雙眼,直瞧著她。

  她則是目光閃爍,隨處亂飄著,「我……我自己可以保護我自己,不需要你雞婆多事,你顧好自己別讓我操心就好。」

  她起身想入內,卻被他快一步從後緊緊抱住。

  「心兒娘子,妳這樣講,太讓我傷心了啦!」他的說辭與臉上的笑容成反比,心中的鬱悶逐漸散開,有心兒這樣的響應,就算他什麼都不會,一樣發誓死守著重要的她。

  「我知道妳聽了我的話很感動,不過下一回,記得早點用這方法安慰我,我就不用愁眉苦臉坐在這裡哀上一天了。」

  嬌容丟來一記怒瞪,可惜臉上不再帶著冷漠的冰霜,只有淡淡的紅暈和女兒家的羞怒。

  陸遙知直盯著她的側容瞧,他的娘子不羞則已,羞起來的模樣真是太可愛了,一如昨夜……

  他擁著她,聲音突然變得乾澀。「心兒,妳確定妳身子真的沒事了嗎?」

  從他熱切的注視裡,她讀到男人的渴望,耳根、頸部逐漸發燙,「你懷疑我說的話?」

  「當然不,我只是不想再弄傷了妳。」擁著她,他朝兩人的新房快步而入。

  「你的愧疚呢?」挑了眉,她斜睨了他一眼。

  「不是妳要我別惦著的呀!」他咕噥著,小心翼翼的將她放上床,輕輕褪了她的衣衫。

  良久,他滿足的擁著她闔眼,即將睡去的前一刻,枕在他胸前的女人,突然出聲道:「我記得,你曾提及,你尚有親娘在世,甚至還有弟妹,我們成了親,不需要通知他們一聲嗎?」

  瞌睡蟲被打散,陸遙知垂著黑眸與仰頭望著他的妻子相看,「妳不喜歡和人打交道。」

  「他們是你的親人。」世人都重視繁文褥節,她入了他們陸家門,做了他的媳婦,是不是該向她婆婆請安?

  「親人?」他的臉上瀰漫著一股說不出的沉重,「就算是親人,他們卻一個個視我為瘟神,沒有人想跟我有關係。」

  「所以你不在意他們?」

  「若能不在意就好了。」她是他的妻子,所以他不想對她說謊,多少次他都想跑回去瞧瞧,可惜一個人就是沒勇氣。

  不喜歡他眉頭緊鎖的模樣,她探手往他眉心一揉。「明天一早,我們整理打點後就上陸家去吧!」

  他眸子微微一恙,啄了她的額際,「心兒娘子,有沒有發現妳現在愈來愈熱情了耶!雖然我喜歡妳用手摸我,不過,我更喜歡妳用親吻的方式安慰我,最好就吻我……」

  「……」

  「哎喔!娘子,說好用吻的,妳怎麼就動手捏我?」下手真不留情,他是她相公耶!

  「嫌痛?等離開陸家回櫻谷後,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大筆債未還,我不過提早跟你算帳而已。」

  他噤聲,一會兒嘴裡咕噥道:「小氣鬼,都是夫妻了還算這麼清楚……好嘛!不吃就不吃,妳用不著瞪我,大不了以後就吃妳這顆大櫻桃就好。」


  

  幾十年前,揚州城內無人不知陸家錢莊,旗下分鋪更是遍佈江南一帶,只可惜都已成過往雲煙,如今繁盛不再。

  陸家莊自從老爺過世後,大權便掌握在陸夫人手中,多虧她有副不輸人的強勢手腕,一個婦道人家能將錢莊撐過十幾年頭,也算了得。

  「娘,不好了!大興錢莊在咱們城東的分鋪旁,又開了一間分鋪子了!」一個白衣俊年神色慌張的衝進內廳,與一頭翠珠簪的同齡女子撞個正著,女子手中玉鐲一摔,碎成一地。

  「哥,你這麼急匆匆做什麼?你看看你,把我的玉鐲都摔壞了,這是我今天上街新買的呢!」陸遙紅怒斥著他的魯莽,心疼著滿地的碎片。「不就開了間分鋪子嘛!你大呼小叫做什麼?憑他們那幾個小店舖能有什麼本事?」

  陸遙天瞪了瞪那眼底只知玩樂的妹妹,「話不能這麼說,去年大興也不過多開了兩間分鋪,竟將咱們陸家錢莊的客源吸走一半,再這麼下去,咱們在揚州城內的地位就不保啦!」他望了眼坐在主位上喝茶的陸夫人。

  陸遙紅朝他白了一眼,「有什麼不保,還不是都一樣,不就少賺點銀兩嘛!」哥就愛大驚小怪,一點小事就愛喳呼。

  「妳以為等他們興壯起來,妳這陸家小姐還有得當嗎?哪日要是大興把咱們錢莊吞了去,妳就等著喝西北風吧!到時候就賣妳去做丫鬟好掙錢過日子。」

  想到將來要過窮苦日子,嬌生慣養的陸遙紅嚇得花容失色,扭了身,直往太座上的陸夫人奔去。「娘,真是哥講得那樣嗎?咱們的錢莊真會被別人併吞,以後咱們要去替別人洗衣、煮飯,做盡下人的工作?」

  「遙天,別把你妹妹嚇著。」陸夫人眉頭輕輕一擰,責備的瞪了自己兒子一眼。

  抓來寶貝女兒的手,陸夫人邊拍邊安慰著,「別聽妳哥胡說,還有娘在,怎麼都不會讓陸家倒下去的。」

  陸遙天不服氣道:「娘,我又沒說錯,要是您再不理會對方,他們會以為我們陸家錢莊怕了他們,氣勢一日比一日高漲,說不定哪天真會把我們鬥垮呢!」

  「別胡說!」陸夫人持杖重捶了地面,「這些年經過多少風風雨雨,我不都這樣撐過來,現在還會怕這些新興的同行嗎?」

  「可是,娘,咱們錢莊客人一年年的減少,這也不假呀!」他面有隱憂。

  陸夫人攬起眉,兒子說得也不無道理,可是憑著她一人之力,膝下兩個孩子又沒吃過苦,要如何守住這片家業,除非……

  「除非,我們能有強大的後盾做主力,找個有權勢的人替我們撐腰,這樣就不怕有人敢跟咱們搶生意了。」陸遙天盯著自己的娘親,眼神有意無意瞄到妹妹身上。

  「天兒,你的意思是?」

  「娘,我記得爹生前不是給紅妹訂了門親事嗎?」陸遙天把主意打到自己妹妹身上。

  陸夫人點點頭。「是有這麼一回事,我至今還保存著當年殷家送來的玉珮,要是沒記錯,等紅兒滿十七,殷家長子就會來提親了」

  「十七,那不就是兩個月後!」陸遙紅扯著陸夫人的衣襟,不依的大叫,「不要啦!娘,那個什麼殷家的我又不認識,我不要嫁人!」

  「紅兒,這門親事是妳爹為妳訂下的,當年殷家有著武林六大派為首的頭銜,家世也比咱們好上太多,妳嫁過去是享幅呀!」陸夫人安慰著女兒道。

  白皙透紅的臉蛋滿是傲氣和不悅,「我不要,要是那姓殷的是個醜八怪,脾氣差,又或者缺手缺腳,有什麼隱疾,那我怎麼辦?娘,您真捨得把紅兒嫁給那個連臉都沒見過的殷家人嗎?」

  「這……」陸夫人有點遲疑。

  「娘,您甭替紅妹憂心啦!」陸遙天笑得胸有成竹,「殷巖泉習得他叔父的一身武藝,早在江湖中闖出一番名號來,五君劍是武林人士給他的封號,指他玉樹臨風,出類拔萃,為人剛正不阿,可是名門正派中的典範,我說,是咱們紅妹高攀了人家,我們還抱怨什麼。」

  「遙天,你這消息打哪來的,可不可靠?」陸夫人略為遲疑,她只懂經商,不懂這江湖玩意。

  「當然可靠,都是我那些雲遊四方的朋友告訴我的,前幾天我和其中一個去聽戲喝酒,他說殷家近日有派人來揚州的舉動,我猜想,說不定是上咱們家談親事的呢!」

  「自你爹死後,殷家一直沒有動靜,我還以為他們忘了這件事呢!」

  「娘,咱們可握有當年指腹為婚的玉環,殷家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不可能毀約的啦!」陸遙天頓了頓,又嘀咕了幾句,「也不能毀婚,我都跟我那群朋友自誇,殷巖泉是我的妹夫,要是有差池,我的臉不也丟盡了。」

  「遙天呀!你少交些酒肉朋友,我就可以少心煩些了。」陸夫人搖頭道。

  兩個孩子從小都被她寵壞了,一個嬌生慣養,一個就愛吃喝玩樂,要她怎麼放得下心將陸家產業交到他們手上呢!

  此時,廳外傳來聲急喊。

  「夫人、夫人!」

  一身都奉獻在陸家的何管事,帶著一臉驚恐萬分的神色,衝了進來。

  「老何,什麼事讓你這麼慌張?」

  「回、回、回來了……」何管事手裡拿著老爺生前為大少爺刻字的玉珮,以此為證,上氣不接下氣道:「是大少爺回來了!」

  聞言,陸夫人、陸遙天、陸遙紅,一個個下巴都掉了下來。

  不會吧?那個掃把星回來了?

  


  氣派的樓宇,廣大的庭院,甚至還有假山假石,小橋流水,在在都顯示陸家曾風光過一時。

  一男一女讓人帶路,拐過兩座曲橋曲徑,週遭淨是一片竊竊私語,讓陸家下人驚艷的漂亮姑娘,白了一眼身旁的男人。

  「陸家,似乎不像你嘴裡老提的小戶之家嘛!」

  「我沒說謊,比起當年我離開的時候,這陸家確實不一樣了嘛!」平白遭娘子瞪視,陸遙知當然要澄清啦!

  想當年他爹在世時候,陸家十步以內,必可見一童僕守著呢!

  只是事過境遷,陸家所有霉運的開始,就在他六歲過後,先是陸家工人無故暴斃在馬車內,下人一個接一個的生病,再來是一連串的商家打擊,陸家錢莊面臨岌岌可危的地步。

  他的親娘將過錯全推至他身上,怕他這災星會禍及全家,將他攆出去自生自滅。

  「你這個掃把星,還回來做什麼?」

  他們前腳才踏進大廳,一道尖銳又刺耳的年輕女聲,便毫不客氣朝他們喊來。

  湅無心眼神一黯,淡淡掃向身旁那仍露著微笑的男人。

  「我想,這裡怎麼說,都還是我的家吧?」

  對眼前的陌生男子,陸遙紅不想展現任何手足之情,她哼笑一聲,「笑話!從娘說要把你趕出家門的那一刻,你就不是我們陸家人了,我沒想到你還有臉回來自稱是陸家大少爺?拜託!別再把你那一身衰運帶來陸家好不好?」

  陸遙知的笑容有些艱澀,黑眸緩緩對上凜顏瞪視他的陸夫人。

  兒時記憶裡,他娘有著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如今卻已斑斑泛白,陌生得讓他幾乎認不出來,唯一沒變的是她漠然的注目。 

  「我知道這裡不歡迎我,但我畢竟還帶著陸家姓,我娘子說,無論如何都得過來向娘請個安才是。」

  「娘子?你這種人也能娶妻?」陸遙天訝異地張大眼,像聽見多可笑的話似,放聲取笑著,「什麼女人這麼笨,會嫁給你這樣一個……」

  這一橫眼過去,怪怪個隆咚,笑聲驟失,一雙眼珠子還差點掉滿地。

  好一個漂亮標緻的美人呀!竟然會是他那個衰神哥哥的妻子,真是太糟蹋人家了。

  「姑娘,跟這傢伙相處在一起的人,都沒有好下場,為了保命,我勸妳盡快離開他,若是怕無居所,沒關係,咱們陸家可以收容妳。」想到這樣的美人會香消玉殯,陸遙天就覺得心疼,年少血氣方剛又衝動,想也不想,就想往人家白皙的小手上一抓。

  「不要!」這聲呼喊來自情急的陸遙知,是怕自己娘子豆腐讓人吃了嗎?

  才不是呢!

  他是怕他的娘子下手太重,好歹這是他有血緣的親弟弟,他不願見到陸遙天血濺的模樣,所以出掌朝親弟弟一推,原意推開他,豈料——

  砰!

  陸遙天整個人摔飛了出去,一陣乒乒乓乓聲響,和桌椅跌成一片。

  在場,尖叫聲不斷;當中,只有湅無心揚了眉,好似一點都不驚訝。

  施暴者,陸遙知本人,他一頭霧水瞪著自己攤開的兩掌,歪著腦,眉宇間有著濃濃的不解。

  他明明什麼也沒碰到呀!為何弟弟會摔飛了出去?

  陸遙紅扶起嗚呼喊疼的哥哥,朝那掃把星大吼,「要命呀!你一回來就對哥哥下毒手,你害了爹不夠,現在還要加害我們嗎?」

  「住嘴,紅兒!」陸夫人威嚴的聲音響起。

  「娘!我又沒說錯……」  .

  「紅兒,帶妳哥回房,順便請大夫來看看妳哥的傷勢,還有,沒有我的允許,妳和天兒都不許進來廳裡一步。」倘若沾了什麼晦氣,可不得了。

  此話入了陸遙知的耳,心一寒,覺得冷澀呀!

  就連懷胎生下他的娘親,也將他當成瘟神在提防,他究竟還抱什麼期望呢?

  希望他們別這麼排斥自己?

  別作夢了,陸遙知,不然你也不會一流浪就流浪這麼多年。 

  突然,掌心有個柔軟的碰觸,讓他跳離了孤獨的記憶,黑眸下瞄,一隻白皙的小手正與他五指交握。

  湅無心沒有看他,只是淡然看著眼前的「婆婆」,他卻因她掌心中的溫暖,胸口盈滿感動。

  「你除了回來通報一聲你已娶妻外,還有什麼事嗎?」陸夫人冷漠的口吻如對待陌生人般,好像只要他沒事,就快快滾開一樣。

  她眼中的趕人之意,陸遙知又豈會看不出來?

  這回,他平靜許多了。「沒有了,我只想向爹上柱香,之後就離開。」

  陸夫人倒沒多說什麼,她喚了下人準備,眼神不經意晃到那兩人交握的雙手上,一個訝異,她對上那雙凝望她的冷眸,霎時整個人一震。

  明明九月天,卻彷彿置身在降下大雪的季節,一個女人而已,竟能發出這麼可怕的氣息,驀然她想起當年那名道士所言,要與陸遙知相安無事,就必須是一個連鬼都避三分的命格,沒想到這世上還真有這樣的一個人。

  良久後--

  陸遙知手執三炷香,與湅無心雙雙跪在陸家祖先祠堂裡拜祭陸家老爺,何管事又一次匆匆跑入祠堂,在陸夫人耳邊嘰嘰喳喳不知說了些什麼。

  陸夫人神情一亮,「什麼?人來了?就在大門口?」不過隨即臉色又黯淡了下來。

  怎麼專挑這時候來呢?

  要是讓殷家人撞見陸遙知,會不會出什麼岔子?

  殷家若知道他們陸家有著這麼一個命格犯衰帶災的人在,會不會取消婚事?

  不行!她不能冒任何一丁點失去這門親事的風險,為了女兒,也為了陸家,陸夫人沉吟了一會兒,隨即對何管事交代。「老何,派人去把偏院那間屋清理一下,留他們兩人在這裡休息一晚。」

  一回頭,發現那兩人祭拜完,正站在她面前。

  雙目又在這對夫妻交握的雙手上逗留了一會兒,陸夫人才道:「天色已晚,你們今晚就住在陸家吧!但是沒我的允許,你們不准踏出偏院一步,也不准跟任何人交談。」




  所謂偏院客房,是位在陸宅角落荒院裡,一間簡陋狹小的雜房,這樣的待客之道,就表示對陸遙知不是歡迎。

  不過反瞧陸遙知,卻仍一臉的樂觀。

  「心兒娘子,妳瞧,這被墊好舒服呀!趕了這麼多天的路,今晚總算可以好好休息了。」他呵欠連連,說不定還沒到晚膳時間,就先睡倒了。

  湅無心站在一旁,對他臉上過於勉強的笑容感到不快。「我是不是不該讓你回來?」

  「什麼意思?」一手撐著腦,他側身仰在床上,一瞬也不瞬的望著她。

  「如果我沒有要你回陸家,你就不會不開心了。」陸家是如何對待她夫婿,她雖不擅言詞,卻將一切看在心底。

  「我不開心?有嗎?誰說我不開心來著?」能親手為爹上炷香,他高興都來不及,又怎麼會生氣呢?

  「你的笑容太難看了。」

  刻意上揚的嘴角一僵,隨後那嬉皮笑臉的男人終於消失了,他抬頭環顧這一室,「心兒娘子,妳可能不知道,我曾被關在這房里長達一年之久。」

  彷彿回到小時候,他也如此呆愣愣的趴在床上,看著窗外漆黑一片,聽著熱鬧吵雜聲在遠處,只能羨慕地豎耳聆聽。

  「看相的說我六歲之後,將會把災禍帶給我親近的人,要我爹娘在我未出世前把我殺了,我爹不信這一套,依然把我帶在身邊,可就在我滿六歲的那一天,爹去錢莊巡視,卻意外死於急喘,事後陸家錢莊接二連三出了不少大問題,拖累營運,娘便將所有對錯都放在我身上,她將我囚禁在這房裡,命人送飯來,不准我外出一步。」

  是娘不願意再關著一個讓人提心吊膽的禍害,才會將他攆出陸府。

  「我也怨天尤人過,為什麼就只有我遭遇到這種對待,為什麼碰觸過我的人都有事?我不想的呀!有一回,我不小心餓昏在路上,好心的路人把我帶回他住的鎮上,還找大夫為我診治,妳猜怎麼著?這鎮上的人一夜間染上可怕瘟疫,他們全因我而死,」他頓了頓,神情更為落寞,「一個人的日子好孤單呀!好幾次我都撐不下去。希望早點死了算,能夠早解脫。」

  湅無心靜靜的凝視他。「至少,我不受你影響。」

  他眨眨眼,逐漸回神,對上直直瞅著他的妻子。「是呀!都過去了,從妳把我撿回開始,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他朝她勾了勾手,示意要她坐過來。

  待她的身影一靠近,他探手將她捉到懷中,微微笑著,「老天還是留了一個人給我,一個我可以碰,我可以照顧,我可以擁有的人,所以說,我們命中注定要在一起的啦!」  、

  雙臂珍惜的擁緊,「有妳陪在我身邊,就夠了。」

  湅無心環著他的粗腰,把臉埋進他的胸口,輕聲吐了三個字。「我也是。」

  他聽見了,臉上的笑容擴大了。

  相較一室濃情蜜意,寧靜安詳的情景;這外頭大廳內,可就熱鬧嘈雜多了。

  「什麼?退婚?」陸夫人的嗓音頭一回失了冷靜,瞠目蹬著眼前帶著幾名隨從而來的殷巖泉。

  方纔她還暗自慶幸,這一表人才的青年相當有大將之風,女兒找到好歸宿,陸家也將保有不搖地位。

  豈料,對方一開口,便是讓人錯愕的「退婚」二字。

  「實不相瞞,在下退婚是經過幾番思考才下定決心的。」殷巖泉臉上滿是歉意,他繼續道:「江湖上近日出現一名因練武而走火入魔的瘋魔,見人就殺,毫無理智,我叔父正為了抓他傷透腦筋。

  「另外還有個心狠手辣的血魔煞,半個月前,我任命於康王爺府中的門師兄弟,遭那橫行狂傲的女魔廢其功力,現在還躺在床上養傷;幾日前,霸刀堂堂主也因為她失去所有武功,輕生跳崖;我既身為五君劍之首,就必須將捉拿女魔和瘋魔的責任扛下來。」

  被叫來廳前的陸遙紅,完全沒有姑娘家的矜持,口氣急迫道:「這跟我們的婚約有何干係?」

  早在第一眼見到玉樹臨風的殷巖泉時,她一顆心便飛到了他身上,這男人,她嫁定了。

  「一日沒達成消滅女魔的目標,殷某的心便無法安寧,更無暇去理會其它細節,我不想因此耽誤到陸家小姐,讓妳蹉跎大好光陰而等我。」

  陸夫人鬆了一口氣,原來是這原因呀!那簡單多了。

  她瞄了一眼自己的女兒,「紅兒,妳的意思呢?」

  陸遙紅微紅著臉,一雙眼牢牢黏在英俊又體貼的殷巖泉身上。「我……我不介意,我願意等。」這樣的未婚夫,她死也要扒著!

  一直沒吭聲的陸遙天,一開口就問出陸家人心中所想,「殷大俠,對於捉拿那兩人的計劃,你們可有任何進展?」

  殷巖泉搖頭歎氣,「很遺憾,我們根本毫無頭緒,先不提居無定所的瘋魔,就算知道血魔煞住在櫻谷,那裡卻是機關重重,一般人很難找到正確入口,凡知道櫻谷下落或曾去過的人,幾乎都已遭滅口。」  、

  陸遙天脫口道:「那豈不是像大海撈針般一樣難找。」

  殷巖泉抿了唇又道:「也不是一無所獲,從幾個逃過女魔追殺而僥倖存活的人口中,她對櫻桃情有獨鍾,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她身邊跟著一個高瘦男人,依照此線索尋下去,我想我終有一天可以找到她。」

  陸夫人、陸遙天和陸遙紅三人面面相覷,無話可說。

  搞屁呀!這種形容滿街上隨便抓一個都是,找得到人才有鬼咧!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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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0-4-4 17:36:21
第六章   


  陸家人不願退婚,這門親事只能暫且擱下,帶了幾名手下的殷巖泉在陸府養精蓄銳了幾日後,決定明早出發繼續尋找那兩名大患的蹤跡。

  這晚,他晚膳後外出舞完劍,回到陸府已近深夜,他靜靜朝客房前進,驀然,一陣男人的爽朗笑聲,從遠處偏院飄來。

  殷巖泉劍眉一攢,這大半夜,是誰還喳呼著不休息?

  他起先不以為意,但那笑聲實在太快樂,讓人禁不住一采究竟,擱在門板上的手微微一放,他循著那陣陣笑聲而去。

  藉著皎潔月光,他在一處從未踏入的庭院中,看到一個男人坐在地上格格的直笑不停,一名女子佇立在旁。

  「你可不可以別笑的這麼白癡?」

  「可是很好笑,也很好玩嘛!」陸遙知瞪著自己的雙掌看,大概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間,他竟成了力大威猛的大力士,掌掌呼出都有帶勁。

  他爬起身,走到石砌的矮牆前,學人家大喝一聲,雙掌擊向牆面,掌心湧出一道熱源,石牆受震微微晃了一下。

  這般感覺就好像他有著深厚的內力,他幾乎要假想自己是武林高手了。

  可惜他拿捏的力道不對,雙掌擊出後,每每都有一股反彈力回擊著他,震得他往後一彈,整個人在地上滾了幾圈。

  滾回原位的陸遙知半趴在地上,仰著張笑臉道:「好玩!太好玩了!心兒娘子,妳要不要也來玩玩?」

  語畢,他又像個白癡一樣格格笑著,湅無心用一副無可救藥的眼神白他一眼,聲音裡多了無奈。「滾了十趟,你還玩不膩?」

  瞧他一身髒兮兮的,頭髮、衣袖都亂七八糟,活像在泥巴裡打滾。

  「每天都被關在房裡,只有晚上才能出來,實在無趣極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有趣的事情玩玩,我怎麼會膩?」他雙眸發亮,瞪著自己的雙掌,威武的在空中比畫兩下,「心兒娘子,妳究竟給我吃了什麼大神丹,居然可以把我改造成這麼孔武有力的男人?」

  「你真以為我有這種神丹給你吃?」

  「不是妳給我吃的藥丹?那我這股神力哪來的?」

  湅無心沒回答,反倒雙頰異常出現紅暈,迴避他的直視,她側過身來問道:「既然待不住,我們為何還要留在此處?」

  無人回應。

  扭了頭,才發現這傢伙又跑去玩了一次。

  直到又一次滾回她的腳邊,他才坐起身道:「沒辦法,娘說近日有客人在,要我們別露面,免得教人撞見不好解釋,只能等他們走了再離開。」

  「你還是處處在為這個家著想。」湅無心著實不明白,這家人這麼待他,他為何還要這般順從他們的話?

  他聳聳肩,「也許我覺得自己欠了他們,若不是我,爹就不會出事了。」

  彈彈身上灰塵,陸遙知吸了口氣,第十二次,他站立在石牆前,重複玩著只有他一人覺得有趣的白癡遊戲。

  「你不怨限他們的嗎?」

  「怎麼不怨,可沒人一生下來就是狠心的呀!他們總是我家人,我還是沒辦法不理我娘的要求,也許是我期盼著總有一天,她還是願意接受我這個兒子吧!」他瞇眼衡算著位置,如果再多用力一點,自己會滾到哪頭去。

  哎呀!

  測量錯誤,他差點翻滾到水池裡,兩手狼狽地抓緊堅韌的雜草,卻仍笑得跟傻瓜一樣。

  湅無心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前將她那個無聊相公拉上來。「脊柱伸直,頭頸平正,口眼輕閉,兩臂向前平行舉至肩平,臂直,立腕,然後全身放鬆。

  「緩緩吸氣,將你體內那股暢流之氣集於丹田,同時曲肘,雙手回收置胸前,呼氣時雙臂推出伸直。」

  好學寶寶立即照著娘子的話做,這回,他沒再被自己的力道彈回,他訝異地又試幾次,石牆被他震起陣陣塵埃。

  他得意地噓了幾聲,「原來這麼容易呀!想來那些高手也不過爾爾罷了。」

  「你連力道都拿捏不穩,居然還大言不慚的說容易,別人學了一整年才能掌控好出掌的勁道,你真以為沒功夫底子的自己,只憑一晚就能習得有成嗎?」

  陸遙知吹鬍子瞪眼起來。「心兒娘子,妳這是瞧不起為夫我囉?」

  「我只是陳述事實,等明日,我教授你紫脈心法,一年後你再說你強,我或許會信了。」她不以為然的道,淡淡瞄了幾眼出現細縫的矮圍牆,實則衡量他需要多少時日才能掌控體內強大的內力。

  「可惡!妳怎麼可以看扁我?我是妳相公耶!妳等著看,我馬上可以將掌勁發揮到十成以上的效力,打出裂痕讓妳看。」

  「話別說得太早。」她扔出了激怒男人自尊心的恥笑。

  呼、呼、呼!

  陸遙知鼻間猛吐氣,「哼哼!我告訴妳,我這一掌絕絕對對會讓妳嚇到。」

  「我拭目以待,倘若你沒成功,今晚,你就別上床睡了。」就讓她看看她的相公似否真如他所言的這麼威武。

  湅無心那淺淺似嘲笑的笑容,令陸遙知燃起熊熊鬥志,居然剝奪他吃櫻桃的權利,是可忍,孰不可忍!

  面向那堵彷彿跟他有著深仇大恨的石牆,他吸足氣,猛一出掌,石牆吸足了他的勁道,霎時,出現明顯的大龜裂。

  他得意的覷了覷不說話的湅無心,以為她被自己的表現嚇到忘了開口。

  怎樣?知道妳的親親相公有多強了吧!

  愈想愈得意,忍不住又多打了幾掌上去。

  圍牆「嘩啦」一聲,被他打了個穿空的大窟窿出來,緊接著,傷痕纍纍的石牆就在他倆面前毫不客氣的坍了。

  巨響在夜裡格外震響,幾處住所的燈火讓人點著了。

  陸遙知臉色一白,這回玩得太過火了!

  逃命不忘帶著重要的東西,拽了自個兒娘子的纖腰,陸遙知腳底抹油,溜呀!「心兒娘子,妳想要我早點回房陪妳,妳就直說嘛!幹嘛兜這麼一大個圈,說這些刺激為夫的話……

  「哎呀!娘子,妳做什麼揍我?我又沒說錯,好好,那妳可不可以提醒我一下,別冷眼旁觀看我做蠢事……慘了,吵醒這麼多人,乾脆明早收拾包袱回櫻谷去……」

  兩人身影消失在黑夜,隱身在角落,從頭到尾一路觀望下來的殷巖泉,原本跟著發笑的嘴角,在聽見「櫻谷」兩字時,倏地一斂。

  他緩緩走到那頹倒的磚石前,對著那因上乘內力而震碎的石磚,蹙眉沉吟。




  陸遙知萬萬沒想到,當他包袱款款準備帶著妻子偷偷溜走之際,竟然被人逮個正著,不對!該說正巧撞見前來傳話的丫頭,必恭必敬的請他這「大少爺」和「少夫人」去前廳一趟,說是陸夫人交代的。

  天要下紅雨了?

  他以為在自己離開前,他娘都不會想再見到他。

  廳堂內,除了陸家三人外,還站了一名陸遙知所不認識的陌生人。  .

  「你這是做什麼?背著包袱想上哪?」陸夫人重重的皺了眉,似在為他的行為感到不滿。「我有差人趕你走嗎?」

  陸遙知摸摸鼻,好像沒有。

  「這陸家你也有份,你說走就走,也不跟我報備一聲嗎?這些年你在外漂泊也不少年了,既然回家了,何不就留下來。」

  僅僅數日,這位陸夫人前後不一的態度,不單是陸遙知,就連一邊的龍鳳胎也傻了眼。

  陸遙紅驚呼,「娘,您在說什麼?」

  方纔娘讓人把那衰神請來,她就覺得怪了,還打算讓他長住下來,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姻緣有什麼變量。「您怎麼能讓他住下來,他是……」

  「紅兒,別多嘴。」陸夫人橫掃一眼過去,陸遙紅只有乖乖閉嘴。

  陸夫人把臉轉向陸遙知,那雙閃著譎光的眸子卻緊盯著湅無心。「我叫你們來,是要介紹紅兒的未婚夫同你們認識。」

  她看了一下殷巖泉,眼中閃過一抹只有她和殷巖泉知道的神色,「殷大俠,這就是我提的大兒子,知兒,身邊的是他的妻子,叫……」

  氣氛一僵,陸夫人也不知道該稱呼她叫什麼,聲音停頓在最後一個字。

  陸遙知趕緊替她找了台階下,「我的妻子,心兒。」眾目睽睽下,他刻意擁緊他妻子,心裡不爽極了。

  打從他們進來後,眼前這男人的目光一直放在自己妻子身上。

  看看看,有什麼好看,當那頭的陸遙紅是死人嗎?要看就去看自己未婚妻,盯著他的心兒做什麼?

  殷巖泉自然不知道自己遭人怨恨著,深瞳中有著錯愕與懷疑,他拱手作禮道:「陸公子你好,在下殷巖泉。」

  相較於昨夜的漆黑,今日在光線的照射下一瞧,他不禁開始懷疑起昨夜是否聽錯話,這樣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會是心狠手辣的女魔頭?

  陸遙知注視著那雙探上前的手,冷哼著,「在下小名陸遙知,如果你忘記的話,我不妨再介紹一次,心兒是我娘子的名字,既然是我娘子,勞煩你把無禮的眼光從她身上移開。」

  「你……知兒,怎麼可以對殷大俠如此無禮!」陸夫人一斥,想怒卻又不能怒。

  一聽這彆扭的稱呼,陸遙知直想發笑,娘會不會太勉強了,瞧她雙拳緊握到泛白了。

  「不要緊,陸夫人,是我逾炬了。」殷巖泉認錯道歉,「實不相瞞,我等正在追緝因練功走火入魔,人稱瘋魔的霍戒,昨夜我誤闖偏院,見著了陸公子與您夫人正在……切磋武藝,我想尋求兩位幫忙,助我一臂之力,齊心打退……」

  陸遙知揮手打斷他的話,「我想你找錯對象了,我根本不懂武功。」

  「昨夜我聽見您夫人提及紫脈心法,懂這套心法之人江湖上寥寥可數,我深信您夫人必有著高超的武藝,能助我抓到會施展金剛爪的瘋魔,陸公子,您也不希望見到瘋魔濫殺無辜吧?」

  陸遙知瞥了眼一臉漠然的妻子,湊過頭在她耳邊嘀咕道:「聽起來,那個叫瘋魔的傢伙不好惹,妳有招式破解那什麼金剛爪的嗎?如果妳不願意理會,不答應沒關係。」

  湅無心僅用眼神回答他,自然,他知道她不愛管閒事。

  「殷大俠,我娘子沒興趣幫你忙,所以就算死再多人,多少人家破人亡,跟我們也沒關係,你別費唇舌多說了。」

  湅無心又睨了她相公一眼,看穿了她相公的小伎倆,分明在意得很,卻隱藏起來,他以為這麼說,她就會答應幫忙了?

  不,她沒那麼好心。

  「既然兩位不願幫忙,在下也只有另尋幫手。」殷巖泉目光閃爍,「只不過,那瘋魔自喻天下無敵,甚至連黑白道上人人懼怕的血魔煞,都是他的手下敗將,江湖人都顧著保命,很少自願挺身出來……」

  「那傢伙真這麼自誇?」陸遙知瞅了一下依然面無表情的娘子。

  「他說他曾闖入那女魔的住處,還砍了她好幾叢櫻桃枝,那女魔也奈他無法……」

  一直默默不出聲的湅無心,匆地開了口,「金剛爪還沒練成氣候時,每出掌一次,都會消耗不少真氣,必須休息後才能再出掌,只要趁他出掌完的那一刻,攻擊他的肘處,一旦受了傷,什麼金剛爪,他也再使不出來。」

  陸遙知嘴張得好大,怎麼著?他娘子不是心腸硬得很,這回兒怎麼轉性幫起忙來?

  陡地,他恍悟地「啊」了一聲,隨後不滿又嫉妒的悶哼兩聲。

  在他娘子心目中,櫻桃比什麼都重要,他開始懷疑,說不定有人拿櫻桃同她交換他,她會二話不說就把他這個相公送出去。

  「倘若他已練成了呢?」殷巖泉又問。

  湅無心嘴角輕輕一勾,「還用多說嗎?在他出掌的瞬間,直接斷他雙臂,挖他雙目,若他還能掙扎,就連他的雙腿也廢了,看不見,連動的機會都沒有?又何來的金剛爪?」反正一句話,就是讓他死。

  眾人倒抽口氣,真是……狠呀!

  再也不需發問下去,殷巖泉心中已經證實了他的猜測。「如果夫人不介意,殷某還想多請教一點對上瘋魔的招數,不知道方不方便?」

  關於這一點,陸夫人倒積極的幫腔。「知兒,我不勉強你留下,但看在殷大俠需要你的幫忙,只希望你多留幾日再走。」

  「心兒,妳的意思呢?」陸遙知把決定權扔給他娘子,誰教娘子最大呢!

  「隨便你。」

  「隨便嗎?」他偏頭想了下,「既然是幫人,那就多住幾日吧!」

 


  過了兩日,殷巖泉突然接獲急報,得知瘋魔出沒在離這不遠的一座山頭,率領眾手下,盡職的為武林和平而奔波去了。

  「娘,您究竟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為什麼留下他們?」陸遙天連敲門也沒有,就這樣進入陸夫人的房。

  陸夫人瞪著這個行事莽撞的兒子,明白他沒問到理由,是不會甘心的。「記得殷巖泉此行外出的目的為何?」

  「當然記得,不就是為了剿滅那什麼血魔煞和瘋魔來著,但是這跟留下那兩人有何關係?」

  「你大哥的妻子,就是你口中的血魔煞。」

  陸遙天窒了窒,「不會吧?娘,您是在開玩笑……」

  「殷大俠已經確認過了,就是她,不然,你以為殷大俠為什麼又留了下來?自然是因為他已找到那女魔。」

  「……所以,這是真的囉?」瞪著母親那張慎重嚴肅的臉龐,陸遙天吞了吞唾沫,雙腿不自覺發起抖來,「娘,那您怎麼還留下那女人?她那麼恐怖,殺人又不眨跟……」

  「別忘了她是你大哥的妻子,有你大哥在,那女人不會動我們一分一毫。」腦海裡,還存在兩人雙手緊握不分的那一幕,足以證明他們感情堅深,自己能控制的正是陸遙知。

  陸遙天仍是侷促不安,「那留下他們之後呢?殷大俠又有什麼打算?」難不成跟她在陸家大拚一場。

  「瞧你緊張的,你給我沉穩點行不行?」陸夫人斥著,「都二十出頭了,遇到事情還這麼慌慌張張。」

  端起茶水,她喝了口潤喉,「你安心,我和殷大俠商量過,不宜以武對決,以毒制她比較快,但又聽聞她曾經拜在醫聖門下,一般的毒拿她沒轍,取毒這方面,殷大俠會想辦法,我們只要配合想辦法讓她喝下去就好。」

  「用毒?娘,這……一弄不好,可是會死人的耶!」嬌生慣養慣了,他少爺對這種害人之事生嫩得很,天真的態度惹得陸夫人一陣訕笑。

  「殺人?這女魔人人除之而後快,我這麼做,不單是幫了所有武林中人,更替殷巖泉解決他的問題,你不也希望他盡快成為你的妹夫嗎?娘這麼做,有何不對?」

  「可是,娘,您不怕嗎?」他可怕得半死,要讓那女魔發現他們的用意,不曉得會如何對付他們?

  「我們這裡有這麼多人,就算那女人想反抗,還有殷大俠和他的手下在,他們都是有備而來,我有何好怕?」她一個婦道人家能把陸家錢莊撐到今日,靠的不就是狠和無懼,凡是有可能危害陸家的事,她都要除去;對陸家有好處的機會,她想盡辦法都要抓住。

  要說抓住湅無心,這可不容易,但若是有陸遙知在,或許就變容易了。

  再過幾日,殷巖泉順利擒得瘋魔回陸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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