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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我覺得你跟你父親好像。
他椎心刺骨地捏緊鈴兒珍藏的過期入場券,看著時光分秒流轉,看著陌生人潮來來去去。由早上怔怔佇立到下午,由下午到黃昏,由黃昏到深夜。他絕望地坐在餐飲部的吧台旁,將臉沉入雙掌間。
他在做什麼?精明幹練的他為何會有如此任人耍弄的一天?
「海棠!」一句突來的宏亮吆喝,在寬廣的機場大廳嗡嗡震盪。
他微微自掌中抬頭。錯覺嗎?他彷彿聽到鈴兒像以前那樣地高聲叫他。
「海棠!」
他已經瘋了嗎?思念她到出現幻聽的地步?初識鈴兒時,他打死不承認自己聽得見她的聒噪;此時此刻,他想再次聽她親口喚他都做不到。
「海棠!幹什麼不理我?」
「搞什麼呀,吵死人了。」其它旅客發出反感的抱怨。
「先生……」吧台服務生猶豫地望著遠方,搖搖海棠。「請問那個女的是不是衝著你來的?」
海棠迷惑地轉身遙望背後,真有一個背著大包袱的身影如保齡球似的直衝他而來,沿途乒哩乓啷地撞倒所有障礙物。
「喂,你怎麼這樣推人哪!」
「啊!我的行李、我的洋酒,全被踢翻了!」
「你幹什麼?」有的人被她撞得摔成一堆。
海棠霎時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向來打扮精緻、像個洋娃娃似的神阪玲奈居然穿著肥厚的連身袍,腰上扎條大布巾,腿上馬褲塞進厚厚的高筒靴裡,背著大包袱,甩著大辮子,驚天動地地直奔向他。
「鈴兒?」真的是她嗎?還是玲奈裝的?
「你這混蛋,為什麼要裝做不認識我?」她邊跑邊罵,引起全場注意。「我老遠一眼就認出你了,你卻窩在這兒裝死,什麼意思?!」
她終於氣喘吁吁地站定他跟前,高高仰著火氣沖天的小臉,憤然扠腰地活像要跟他討回公道。
海棠瞇起雙眼,思緒紛亂。她真是鈴兒,還是錯覺?他承受不起更多的捉弄與騙局,人格異變也好,靈魂附身也好,有什麼能保證這一刻站在他面前的可人兒,下一刻不會變成什麼其它性格?
「海棠?」她眨著大眼,奇怪的神情突然變成瞭然於心的一笑。「啊……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太久沒見到我,現在高興得說不出話來了,對吧。」
「少往你自己臉上貼金。」
「我哪有說錯!」這個臭男人,好像見不得別人說實話似的。「你看你,又瘦又疲累,一頭亂髮、滿臉胡碴,我從沒見你這麼狼狽,你一定是太想念我了才會這樣!」
「你說大話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你什麼意思!」為什麼久別重逢,不是給她來個熱情擁抱,而是惡言相向?「好不容易明人願意無條件投降,讓我回來跟你團圓,結果你見到我最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擺臉色給我看?」
「他會平白無故放你回來?」他不信。「是不是等明早我從床上爬起來時你又開始滿嘴日文,變回神阪玲奈?」
「我哪會!她都已經被驅回陰間了,哪還回得來。雷海棠,你給我識相點,我千辛萬苦回來可不是為了跟你吵架!」
「現在在吵的人可不是我。」
「少跟我耍嘴皮子!」氣煞人也。「好,你要證明是不是?姑奶奶我就證明給你看!」
她憤然甩下背後包袱,蹲下去就地開腸剖肚,扒出了小衣小鞋小帽等一地雜物。
他震撼地注視這些小孩衣物,先前的懷疑與不安全被奇異的興奮淹沒。他知道鈴兒的身子尚未受孕,可是這些小東西背後的含意令他狂喜,意外得難以置信。
「你不相信我終於永遠得到了屬於我的軀殼,不相信神阪玲奈不會再回來,那就做給你看!」她從包袱深處抓出一幅畫卷的同時,海棠頓時刷白臉色。
「你要幹什麼?」
「看哪,這還是明人好心送我的紀念品,看來待會就可以請你幫我拿回日本送還給他。」她憤恨地以畫卷指衝著他。「雷海棠,這伏妖圖一開卷,我還是會被吸進去的,畢竟我不是這個軀殼原來的靈魂。只不過我靈魂出竅後這副軀殼就會像植物人似的空了,因為神阪玲奈再也回不來,駐不進這一具身體。為了永遠和你在一起,我連畫都準備交給你,無論我身在這軀殼裡或身在畫裡,都會留在你身邊。結果你這個王八蛋一見到我竟然只會鬼話連篇,我……我不要活了!」
她刷地一聲抽下畫卷扣帶,差點在海棠火速抓住整卷畫軸之前攤下圖面。
「夠了,別再講那種八股連續劇專用的肉麻台詞。」
「你怎麼知道我是看電視學的?」
「誰教你把那些三流演員的爛演技學得惟妙惟肖。瞧,你現在有了多少影迷。」他順勢抽走她手上的卷軸,小心翼翼地綁迴環扣。
鈴兒怔怔地張望四周。「真的耶,整個大廳的人都在看我。」她興奮地問向海棠,「我很用功對不對?我向來都很用心地學習每一樣東西,所以才能把三流演員的爛演技學得那麼……雷海棠,你罵我?!」
「答對了。」
「把畫還我,我不要跟你這種混蛋在一起了!」老是拐彎抹角地罵人。
「你真的會一輩子跟我這混蛋在一起?」
「現在不想了,還我!」
「你真的不會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讓我到處找不到你?」
「我若想跑就根本不必急著回到這裡。千辛萬苦地跑來受你的窩囊氣,還不如留在日本和體貼風趣又溫柔的明人在一起!」
「那你何必急著回來?」
「還不是因為很想你!從被封進畫裡那一刻就開始擔心你會不會來救我;會不會想乘機乾脆甩掉我,和神阪玲奈親熱去了;會不會糊里糊塗地跟她生了孩子,忘了我才應該是你孩子的母親;還是你又寂寞難耐地回到羅秘書那大奶媽的懷裡,從此忘了我的存在,忘了你答應只做我的成吉思汗,一輩子保護我,還說會給我一個孩子……」說著說著,憤慨全融化為委屈。
「所以你就拚著老命快快跑回來跟我交配?」
「你!」她這一抬頭憤吼,才發現他在笑。「你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為什麼你帶回來的小衣小鞋都是男孩子的顏色?這麼篤定你第一胎就會生男的?」
「沒有啊,我也有帶女孩子的。你看!」她情緒一轉,急急忙忙地蹲下去挖包袱。「我喜歡紅色這件,可是怕你覺得俗氣,就連粉紅色的也一起帶了。不過橘色這件也不錯,好像彩霞的顏色,可是我不喜歡它的黃色花邊,我喜歡白色的。在蒙古,白色是吉祥的顏色,所以我就多帶了一些……」
整個包袱像擺地攤似的散了一地,任她淘淘不絕地解說著。
「鈴兒,你到底想跟我生幾個孩子?」他蹲在她身邊,瞇起迷惑的雙眼。
她突然尷尬地結巴起來。「也……沒有很多啊,只是先準備一下而已。」
「是嗎?」
「其實……我身強體壯、任勞任怨,絕對會是個很能幹的母親。所以……你要不要先跟我生幾個試試看?」她很誠懇很誠懇地小心建議。
「聽起來好像不錯。」他們倆就蹲在一堆雜物之中討價還價。「可是生養孩子是一輩子的事,你確定能跟我一起為這群小蘿蔔頭操勞到老嗎?」
「可以可以,當然可以!」她抓著他的肩頭拚命保證。「我從小就是照顧兄弟姊妹長大的,經驗老到,絕對可靠。我六個堂哥、五個表弟也都是我順便拉拔大的,什麼把屎把尿的工作都做過!」
「看來你野心不小,但我可慘了。在台灣,養孩子很花錢的。」
「我可以幫你!」
「真的?不怕被一堆孩子拴住,再也離不開我了?」
「栓就栓哪。大不了我們家就公牛母牛、一窩小牛地全栓在一起,走到哪就聚到哪,不是很棒嗎?」
「啊,我差點忘了,我的小母牛是畜產繁殖的高手。」
「我才不是小母牛。」
「當小母牛有什麼不好。瞧,你動不動就在身上掛鈴鐺,多麼地相得益彰。」
「你竟敢嘲笑我?!」一陣亂拳差點猛捶過去。
「你第一隻小牛想要公的還是母的?」
「喔,這個我已經考慮很久了。因為你是獨生子嘛,為了傳宗接代著想,所以第一胎生男的比較好。」
「可是我想要女兒,兒子只會跟老子作對,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這樣啊……」鈴兒這下可傷腦筋了。「可是哥哥可以保護弟弟妹妹,比較實用……」
「你是生兒子又不是生保鏢,幹嘛要他來保護?!」
「那生一男一女的雙胞胎怎麼樣?我們要的統統有。」
「你以為這是在快餐店點餐,漢堡薯條任君挑選?我說我要……」
兩個人頑強地企圖說服對方,蹲在機場大廳就地爭辯不休。擁有一窩孩子的夢想穩定了他不安的心,也給了她投注生命的歸屬,一個她渴望已久的家園。
可惜兩人世界之外的現實沒那麼甜蜜。等海棠回到公司開始賺錢養家時,發現自己竟在股東年會上全面失利,眾人一致決定,由現任協理取代海棠成為總裁。
海棠失業。
第十章
「喂?啊,大卓。」海棠一面操作計算機,一面接電話。「是啊,我被股東們踢出來了。不知道,也許就像羅秘書說的,大姑在年會前就和那些持有股權的親戚串通好,一致決定由她兒子擔任總裁。」
鈴兒窩在他書房為她新添的小辦公桌前對照滿文與蒙文古史資料。
「我?我現在無事一身輕,終於可以閒閒坐在家裡搞我的學術研究。」他流覽著屏幕上的資料。「鈴兒她正跟我夫唱婦隨,一起窩在書房裡當老骨董……我不做總裁也可以活下去。以前接任是因為家族需要我,現在也正好是成功身退的時候。忙了這麼多年,終於可以開始為自己而活。」
傳真機的響聲引起鈴兒的注意,立刻跑過去一探究竟。
海棠被革職真是太好了,他就不用天天和大奶媽泡在一起,忙著她什麼也插不上手的事。現在她多幸福啊,不僅是海棠研究古史的得力助手,更是他唯一且不可或缺的專任秘書,嘿嘿。
「神阪玲奈的事,你就當她是整個人格被取代了吧。我沒辦法對你做進一步解釋,因為連我自己都不想搞清楚。」他只要鈴兒能永遠陪在他身旁就已滿足。
大卓卻在電話那頭點出一件令海棠沉下臉色的事。
「關於那件事,我打算自己出錢向我爸買下那塊佩掛,還給神阪明人。」
鈴兒聞言愕然回頭。
「他說過,他願意以伏妖圖換回那塊佩掛。現在伏妖圖已經在我手上,他的東西理當還給他。」
海棠冷然凝視前方,神情和計算機上的幽光一樣陰沉。
「是,他是說過不用還了,但我不想欠他人情。」其實是不屑欠。「現在的問題是,我爸願不願意把佩掛賣給我,好讓鈴兒和神阪那一窩人全部一刀兩斷。我可不希望看到神阪明人動不動就藉探望佩掛的名義,跑來台灣探望我的女人。」
鈴兒臭著小臉嘟嘴瞪他,直到電話收線了才猛然開炮。
「你為什麼不讓明人來台灣探望我?」
「我沒興趣拿自己的老婆去和番。」
「他又不是壞人。雖然我對他認識不深,可感覺上他就是個好人,對他也有種很奇妙的熟悉感。」
「只要我還活著,你就甭想有機會和他互通款曲,討論你們之間的狗屁熟悉感。」他冷淡地敲下一鍵,力道重得幾乎打穿計算機鍵盤。
「你真小心眼。明人和我都是光明正大的君子,哪會做出不可告人的事!」
「很抱歉,我就是天生小心眼。」
「不過明人真的很吸引人耶。」雖然她早已心有所屬,看見卓然出眾的美男子仍會忍不住陶醉。「他溫柔又風趣,整個神阪家裡面,只有他我看得最順眼。」
「你死心吧,你已經注定得和一位既不溫柔又不風趣的男人過一輩子。」
「可是還是覺得有點可惜……」
書房裡霎時悄然無聲。鈴兒遺憾地繼續咬她的手指,海棠僵著臉皮瞪著他的屏幕,沒有人有其它動作,也沒有響聲。
靜謐彷彿持續了一世紀之久……
「我三天不打你,你就開始皮癢了?!」
海棠啪地一聲拍桌怒喝,動作猛迅地衝上前逮捕逃避不及的小東西,聲勢駭人得讓她哇哇大叫,趕緊揮動傳真文件當救命仙丹。
「海棠,有急件!公司羅秘書傳來的急件!」
「這裡有更緊急的文件要處理!」他咬牙憤恨地抱起她。
「幹什麼?現在還是大白天的,你……放開我!」
他猛然將她放在大辦公桌上,揮臂將桌上資料文具等全掃到地面上。
「秘書小姐,你的職前訓練顯然有待加強。你難道不知道激怒自己的上司是件很危險的事嗎?」他以溫柔得令人膽喪的口吻低喃,強悍地分開她的雙膝,站進其中。
「你好差勁,海棠。每次和我談話談得不爽,就用這種方式對付我!我鄭重警告你,我雖然喜歡你,可是我不喜歡每次和你好好談事情時最後都以性收尾!」
「原來你不喜歡?」海棠流露恍然大悟的神色。「抱歉,我從不知道你表現不喜歡的態度會是如此熱情狂野。」
「誰跟你熱情狂野了,少講得這麼下流!」她的紅臉差點炸掉。「走開!不要這樣站著和我說話!」
「好吧,我趴下。」他俯身壓在她的嬌軀上,雙手隔著衣衫擰上她乳房。
「走開走開!在這個書房裡我是你的秘書,不是你老婆,要做請滾回房間做,別玷污了我神聖的工作場所!」
「什麼時候這裡變成了你的地盤?」
「這是我好不容易找到的英雄可用武之地,當然得特別珍惜!」她撐起身子推開他,蕩著兩隻小腳坐在桌沿。「我不喜歡自己一點用處也沒有的感覺,好像除了在床上取悅你,像母豬似的不停替你生孩子,就只是個無所事事的白癡。」
「相信我,你對我的意義絕不止那些。」他輕柔地撫揉她肩窩,神不知鬼不覺地慢慢解開她的衣扣。
「喔?我對你還有哪些意義,快告訴我。」
「然後讓你用那些吃定我?」
「講一下有什麼關係!」她雙臂鬆鬆地勾上他頸後。「我喜歡我們現在的工作狀況,你不用成天搞家族事業,我不用晾在一旁只能看你忙。可是我們這樣下去不會餓死嗎?」
「以我的積蓄,大概餓不死。」
「那好,我們趕快開始在這裡佈置個寶寶房吧。」
「這麼急著當媽媽?」
「我好想快點有個家,有我們自己的小孩,還有田叔、田嫂和你爸。我希望家裡有很多人,像我小時候生長的環境那樣,而不像現在這樣,只有我們孤單的兩個人。」
「只有我們兩人組成的小家庭不好嗎?」
「加上你父親他們也不會不好啊。」鈴兒思索了一下。「如果你還是希望和你爸保持距離,那我們就在這兒建立個小家庭也無妨,但我希望我們有時能回去探望他們。」
「我比較喜歡這個建議。」他滿意地敞開她的前襟,摟著她細膩雪膚深深吻吮。「我這兩天就請設計師來重新規畫,讓你安心地在這裡生寶寶。」
「這間書房不能動喔。」
「我知道,這是你神聖的工作領域。」
「既然知道這裡很神聖,你幹嘛脫衣服?」
「傳宗接代也是很神聖的事,而且這麼做當然也是為我們的寶寶著想。」他解開襯衫衣扣,連脫下都等不及地就直接拉下牛仔褲拉煉。明顯的金屬聲刺激著她女性深層的渴望。
「什麼為我們的寶寶著想。」根本是為他的飢渴著想。「我們又還沒有寶寶。」
「就快有了。」他強而有力地深入她的領域,體內沉重而巨大的壓力逼得她喘不過氣,弓身貼近他的胸膛,與他赤裸地相互摩挲。
她好喜歡這樣的海棠,好想跟他建立一個家,永遠分享彼此的生命。
他的衝刺愈發急促而深入,突然充滿佔有慾地咬向她下唇,加重在她背後那只巨掌的力道,硬要將她深深揉入他胸懷。
殺風景的電話鈴聲突然響起,令陷入昏眩中的鈴兒大吃一驚。
「海棠,電話……」她很難在緊繃的呻吟中說出完整字句。
「別理它。」在他生命中已經沒有比鈴兒更重要的東西。
他突然抬高她一隻玉腿,架到自己肩上,讓她更加敞開地迎接他的攻擊。
「海棠!這……」原本的抗議忽然在他搜尋到慾望核心的剎那轉為抽息,意識隨著他的狂野撩撥糾得一團迷離。
「你這個討人厭的小魔女,不管什麼時候看到你都會讓人獸性大發。你到底耍了什麼把戲?」他更加兇猛地衝刺起來,令她無可自制地向後仰去,讓他進一步地俯壓在她身上,攻勢更形孟浪。
她失控地嬌聲嚶嚀,不住哆嗦,在他魁偉的壓迫下愈發嬌小而脆弱。就是這股無邪的孩子氣,這份想要依賴人的纖弱氣息,令他的保護欲翻騰洶湧,對她的渴望分外執著。
急切的電話鈴聲與他的嘶吼共鳴,在熾烈的欲焰中激越而狂悍,霸道地主宰著一切,讓她迷失在天旋地轉的漩渦裡。
在他一陣痙攣的憤吼之後,他汗濕地壓在她身上喘息。
「海棠……」她微弱而無力地掙扎著。
「不要亂動。」
「可是……你好重……」她聽來似乎快要窒息。
他實在喜愛伏在她柔軟嬌軀上的感覺,不得已,只好一邊呻吟一邊低咒地抽身離開,抱她回房。
「你怎麼手上還抓著東西?」都快被捏成一團了。
「啊!」她突然自暈眩中回神。「你的傳真急件!」
「我看。」他將鈴兒放在柔軟的床墊後,重重俯壓在她身上攤開文件慢慢讀。
「幹什麼!我說過你很重,這樣會壓得我很難過!」她的小臉因呼吸不順而漲得紅通通。
海棠神色嚴肅地猛然翻身起床,瞪視傳真內容。
「海棠?」
他一臉僵硬地發著呆,視而不見地凝視前方。驀地,一抹陰沉勾在嘴角。
「真狠。」
「什麼?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為什麼方才霸道邪氣的枕畔情人突然消失,變回冷面悍將似的鐵血表情?
「我去公司一趟。」他直衝往浴室。
「為什麼?」不是都已經被踢出去了。「我要跟你一起去!」
踏進公司辦公室的剎那,鈴兒大驚。
「我的桌子呢?」海棠特地幫她安置在內的工作桌不見了。
「這裡已經沒有任何東西是你們的,除了失職的後續責任。」狂妄坐在總裁大椅上的前任協理,傲慢地揚著下巴。
「鈴兒,我為你介紹。這位是我大姑的寶貝兒子蕭健仁,以後公司總裁就由他接任。」
「你這個不要臉的小賤人,你把海棠買給我的桌子搬哪去了?!」鈴兒恨聲喊道。
「你嘴巴放乾淨點!」蕭健仁氣炸地猛然起身,他最恨別人拿他的名字開玩笑。「我是叫羅秘書傳海棠過來,閒雜人等請滾出去!」
「你『傳』我過來?」海棠冷然回睨。「請問陛下有何吩咐?」
蕭健仁微微一懾,嚥下口水繼續昂首,企圖扳回身高體型都差海棠一截的劣勢。
「羅秘書,把資料拿進來!」蕭健仁按下內線傲然下令。
海棠雙手插在褲袋裡,好整以暇地盯著健仁不放。狀似輕鬆,卻眼神凶狠。
「健仁,羅秘書不是工讀小妹,也不是你家傭人,請她做事時最好客氣點。」
「我自有一套管理公司的模式,而且你也沒有資格指正。畢竟我是專業的企管碩士,你那張文學學士的文憑能有什麼見解?」
海棠冷著深幽的眼瞳。「的確如此。但我奉勸你一句,你那套外國企業理論在台灣行不通,這裡的市場有它獨特的玩法。」
「謝謝你的好意,如果我需要建議時我會去問人。」輪不到海棠雞婆。
「雷總!」羅秘書抱著文件激切呼喚,有如見到失散多年的情人。
「羅秘書,請注意你的稱謂!」蕭健仁厲聲指正。
罵得好。鈴兒在心中偷偷鼓掌,剛才那一喚實在嗲得不像話。
「雷總既然來了,我就把話挑明。」羅秘書放下文件,遞上辭呈。「這個公司如果不是由雷總主導,我就不幹了。」
健仁硬是嚥下錯愕,維持專業形象。「你的問題我們稍後再談,現在我要私下處理海棠失職的責任。」
「海棠有什麼失職責任?」鈴兒才不信海棠會是有虧職守的人。
「你長達兩個多月都不來公司,這不叫失職嗎?」健仁朝海棠甩著文件。「股東們都看到這段期間我是如何撐起公司、肩負大任、妥善處理一切要務,光這一點,就足以說明今天我為何會被推到總裁這個位置上。」
「是嗎?」羅秘書挺身抗辯。「你怎麼不說是每天照著雷總的E-MAIL指示來做裁決的!」
「我不否認,你的建議中仍有一些可行之處。雖然你是企管門外漢,事情做久了還是會有些心得。但光有心得而缺乏紮實的學術基礎是不行的。」
「的確,這是個學歷至上的社會。」海棠漠然答道。「如果你為自己歌功頌德夠了,可否直接講找我來的重點?」
蕭健仁將文件重重打在桌上,企圖造勢。
「福州廠的運作出了大問題,現在變成我手邊最大的燙手山芋。」
「小事一件。」海棠滿不在意。
「小事?我們投注多少資金下去,這幾年來仍然無法回本!」健仁嚴厲指責。「說要建廠的是你,主導這項錯誤決策的是你,該負起這個責任的也理當是你!」
「我已經被你們踢出去了。」
「但你們得負擔公司這項財務損失。這不光是我一個人的意見,所有股東也都一致同意!」
海棠心中隱然動怒。他知道父親以前荒廢家業的行為導致親戚們連帶受了不小損失,全族的人幾乎都看他們父子倆不順眼。但他這幾年來的努力還不足以向他們贖罪嗎?他付出的心血還不足以彌補嗎?
「你要我一個人負擔所有損失?」
「就算你付不出,你爸卻絕對付得起。」家族裡的每個人都知道雷爸近年來重新累積的資產有多高,只有海棠對父親的一切不屑搭理。「另外,日本陶瓷展中我們的資格被莫名取消,所有的後續責任你也要負起。畢竟這是你一個人主導的決策,它的失誤你理當負責,不足嗎?」
海棠大概猜得出日本展覽單位是受到哪裡來的壓力,封殺他的展覽計畫。
「真是報應。」海棠由心底發出真誠的會心一笑。當初他是如何痛宰神阪家,如今就怎麼被人痛宰回來。
「海棠。」鈴兒雖然聽不懂他們說的一切,但她知道海棠將會被搾得一無所有。
「我們的寶寶房恐怕沒了,鈴兒。」
她怔怔地看著他輕鬆而淡然的微笑,自己也跟著笑起來。「沒有寶寶房就算了,我們只要有寶寶就好。」
鈴兒沒有怨怪他,也沒有鄙棄他,突然間,他好想緊緊擁住她嬌小的身子,宣洩心中難以言喻的熱潮。
「健仁,關於你提的那些事,」海棠正色以對,「我全部接受。」
健仁當下雙眼發光。贏了,他終於扳倒海棠這冷傲孤高的傢伙!
「雷總!」羅秘書嚇得花容失色。「你不請律師反擊嗎?你不為自己抗辯一下嗎?這是你經營起來的公司呀,它是你的心血結晶呀!」
「謝謝你多年來的協助。」海棠向羅秘書握手致意,「保重。」
「雷總!」
「等一下,海棠。」鈴兒在被他帶出去而回頭冷睇。「這間辦公室是海棠請人設計的吧?」
羅秘書不解地點點頭,「這整家公司剛被雷總接手時,活像間破倉庫,後來請意大利設計師整頓過才上得了台面。」
「很好!你下去替我叫幾個年輕力壯的傢伙來!」鈴兒衝進去直接動手拔壁上名畫。
「你在幹什麼?!」健仁大驚,連忙衝上來制止。
「這又不是你的東西,你囉唆個什麼勁兒!」
「這裡是我的總裁辦公室!」
「對,所以凡是屬於海棠的東西我全要搬走!」她拆下畫板後改向擺飾進攻。「羅秘書,你還愣著做什麼?叫人來幫忙呀!把沙發桌椅抬燈什麼的,全給我搬走!」
「好!」羅秘書憤然和她同仇敵愾。
「叫警衛上來!羅秘書,快給我叫警衛上來!」健仁慌亂地大嚷。這女的拆卸東西的速度快得驚人。「雷海棠,你還不快叫這瘋婆子住手!」
「鈴兒,快住手。」海棠環胸倚牆而立,輕輕地隨便念她兩句。
氣煞健仁。
「我不允許有人在我的辦公室裡胡鬧!」健仁豁出去地向鈴兒抓去。手才一伸,立刻被她甩回兩記火爆大鍋貼,打得兩頰發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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