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查看: 1355|回覆: 12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都市言情] [蘭京] [悟夢驚緣][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跳轉到指定樓層
1
發表於 2010-4-10 06:58:19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文章聲明:
※本文章文學作品均是在網上收集整理的,純屬個人愛好並由廣大網友方便心得討論交流之用,
※本作品版權均為原版權人所有,未經原版權人同意,任何人不得用於商業謀利之用。
※請支持購買實體書讓原作者有更多更大的空間繼續從事創作。
※如果版權所有人認為在本區放置你的作品會損害你的利益,請指出,本站將立刻刪除相關內容。

第一章

  「今生今世…千里相隨……魂夢與共……」口中喃喃念著突然想到的詩句,忘了是在哪本書中看過,又或是曾聽誰提起,寒千里有股熟悉的感動,想要落淚。
  癡癡地站在窗前,她昂首望著天際,夜空滿佈璀璨星子,淚水悄悄地沾濕了衣襟……有時候她會像現在這樣莫名其妙地感到寂寞,總覺得腦海深處有個已被她遺忘的人,逐漸佔據她的心頭,連帶佔據她的喜怒哀樂。
  是誰?她已想不起來,偏偏腦中那雙漆黑如子夜的睦眸是如此清晰,深深地烙在心上,攆也攆不走。
  「千里。」柔情的呼喚伴著健穩的腳步而來。
  用不著回身,她也知道那是誰,這宅子裡還肯和她接觸的也只剩他一人了……
  「千里,怎麼還不睡?夜深了,天涼露重,該為自己添件外衣吧。」寒玉笙著迷地癡癡望著眼前嚴然已長成亭亭玉立的女子。月光下,她精雕細琢的容顏更顯清秀,不似青樓女子的艷若桃李,美目盼兮,亦不似大家閨秀的溫婉典雅,大方嫻靜,千里柔弱動人的美,別有一番教人忘不了的滋味。
  「大哥。」她輕輕地欠了個身。
  「用得著多禮嗎?我是你大哥呀。」他扶起她弱不禁風的身子,瀟灑地勾勒起一抹教天下女子為之癲狂的笑容。「還不睡?是不是為了爹的病在擔憂?大夫說,爹恐怕熬不過今晚了……」
  「別胡說。爹會好好的。」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寒天露總是她們母女倆的恩人,千里實在無法裝作毫不在乎地看著他死去。
  「唉!你我心知肚明,又何苦欺騙自己?早些看開吧。爹拖了這麼多年,也許死對他來說反而是種解脫。」
  「不要再講了。」莫名的心慌,莫名的悸動,是什麼在擾亂她的心?
  「千里……我們不能不面對事實。」他默默地注視著她,心裡有了個底,大抵知道為何千里聽到爹將亡的消息會如此慌亂,恐怕當年二弟的威脅她還不能忘懷吧!
  「夠了,不要再說了好嗎?我不想聽!」慘白的臉蛋,顫抖的嬌軀,看得寒玉笙心疼不已。
  他愛憐地將她擁入懷裡,輕聲問道:「千里,老實告訴我,你可還記得二哥?寒劍情?」
  「二哥……」懷中層弱的身子打了個寒顫。
  「不記得了嗎?」他低頭俯視她,疼惜地撫去她臉上不知何時滑落的淚水,「好,那你告訴我,你可還記得蘇家做?方綠凝?」
  千里揉著淚眼迷濛的眸子,不解道:「當然記得,蘇家傲是小舅,最疼愛我的小舅,方綠凝是綠春樓的花魁嘛,為什麼問我這
  看來,她只遺忘了關於寒劍情這個人的所有記憶。
  「然後呢?你小舅怎麼不待在寒家了?方綠凝又為何不再是花魁了?」
  小舅帶著綠凝姊走了,他說他們要到天涯海角找尋自己的家。」那一天的記憶猶新,不知為何臥病在床的她,睡夢中聽見小舅急促的呼喚,她起身開了窗,讓他進屋。小舅的身後跟了個看起來溫柔優雅的女子,用一襲青色的紗縵遮住了臉孔;小舅什麼也沒說,匆匆對千里交代完這句話後就走了。事後,她孤獨地哭了好久好久,無法置信連最疼愛她的小勇都要離她而去。
  陷入往事回憶的恍惚中,千里渾然不覺寒玉笙的目光始終溫情地望著她。
  「還記不記得為什麼你小舅要帶著方綠凝私奔?」眼前的女子已不再是他當初所見到那個年幼瘦弱的寒千里,她變得如此惹人憐愛,傾城的容顏怎麼瞧也瞧不厭。
  「因為…」她急急的想說出口,只吐出因為兩個字,腦海中稍縱即逝的印象便不復見。
  「想不起來是吧?」只要是和寒劍情有關的事物,她都忘得一乾二淨了?「好了,別再退自己想了,我只是隨口問問,沒別的意思。」
  「不是的,大哥,你聽我說,我真的覺得好像忘記了什麼很重要的人,那個人……他有一對很漂亮的黑色眼睛……總是冷冷地睨著人,看得人心慌……他是誰?你知道對不對?」話聲未落,熱淚再度盈眶流下。!
  「痛苦的話就別想了,沒有那個人的存在,你會過得更好。」坦白說,寒玉笙真的怕,怕二弟回來會把一切事情搞砸了,更怕他如當年般傷了千里。
  事實的真相追查得愈徹底反而愈模糊,她似懂非懂地聽著寒玉笙的衷心之言,心境比起先前來更加沉重了……究竟在她過去十六年歲月裡,遺忘了什麼重要的事情?
  「乖乖的,去睡吧,爹的事由我來操心就好了,別想大多。」
  「嗯。」他體貼的話讓她感動,忍不住鼻酸。
  「千里!」他驀然喚住正要回房就寢的她,又叮嚀道:「無論如何,就算爹過世了,我也不會讓任何人趕走你和湘姨,我要你們永遠待在寒家過最好的日子。」
  又是一段沒來由的話,教人聽也聽不懂,今日的大哥有些奇怪,老說些沒頭沒腦的話。千里沉重地步向床榻,她竟然為了大哥的話感到心安,連日來的擔憂總算卸除。
  然而舊愁去了新愁來,不安感消失後,接踵而來的卻是另一股難忍的心傷。
  今夜,肯定又無法成眠了……
  一片漆黑中,千里摸索著出路,尋找光明。
  急切的吼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千里!快帶著你娘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是大哥的聲音,好焦急,好慌亂。
  「大哥?」她欣喜地撲向聲音來源,卻撲了個空,伸手之處仍是空蕩蕩的黑暗。
  「還想逃?小雜種,爹死了,你在寒家就再也無立足之地了!」另一聲陌生的男音,低沉沙啞,喃喃中帶著惑人的磁性。
  「千里!別發呆,快走呀!」這次除了聲音,還多了雙手,將她推往前方;前方的路太漆黑,夜色吞沒人似的瀰漫,潛伏著種種危機。
  千里抗拒著,不願大哥的手推她踏向那不明的路。
  「休想走!」陌生的男青似乎極為懊惱,大聲咆哮後,突然出現一張被暗色籠罩的臉,模糊的五官隱約可見,挑動了千里好奇的心。
  「別去!千里!別走向他那邊!」寒玉笙蝕心痛骨地呼喚,雙手拚命地掙動著,盼能捉回她。
  「來我這呀,千里,忘了我是誰嗎?」誘人的嗓音不停地飄蕩在空氣中。
  「你是……」千里奮力地撥動著前方層層的濃霧,努力地想要看清那張臉;寒玉笙的呼喚已被拋在腦後,此時此刻,她只想一探究竟。
  「是我呀,千里,我是你二哥,快來我這兒。」
  「二哥?我沒有二哥呀……」
  「是你忘了,沒良心的,你在三年前就忘了我。」
  「我沒忘了誰,我真的沒有二哥。」她困惑的低語。
  「來我這,見到我你就想起來了,千里。」
  她一步一步慢慢走向他,眼前模糊不清的臉孔漸漸清晰,隨著影像變得清楚,她卻乍然感到大力,心揪得好痛,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麼會因為那張臉孔的出現而改變。
  好熟悉的眼!那雙黑眸在暗色中亮起光芒,敏銳的目光在直勾勾的射向她,依舊和記憶中一樣冷。一樣做,甚至多了點桀篤不馴;他的眉眼間皆含著凜然,刀刻似的下已說明了剛強的性格!不齊的長髮並未紮起,而是鬆散的技在肩上,用白色的布條束住。就像她在圖鑒中看過的海上盜寇。
  「你是誰?」她有些頭暈目眩,若不是自己眼花,便是黑暗蒙蔽了她的眼,她不該在他眼底看到恨意的;她的記憶裡根本沒有這個男人存在,為何會有股說不出來的熟悉感?
  「忘了我?千里,你好狠心,竟然忘記了我的存在。」
  「我不認識你。」心慌的感覺腐蝕著她的神志,一點一滴注入難言的不安。
  他走近她,伸出一隻手,低柔誘哄道;「再靠近點,你站這麼遠,當然看不清楚我的臉,來,再近點,你很快就知道我是誰了。」
  「不…我……」千里虛弱的說,手卻不由自主地伸向他。
  「好乖。」他順手將她擁進懷裡。「抬頭看看我。」
  她依照他的話緩緩抬起頭,不期然的眼光對上他憤恨的冷眸。
  縱是漢哀帝寵愛的董聖卿都不及他一半俊秀,清靈的五官豈止一句好看形容得了?尤其是那對瞳仁,天地間幾乎找不著這般澄激幽深的像潭深水,又像墨色濃稠的穹蒼。眼底跳動的火光毫不保留地洩漏了他的怒氣,排山倒海般的忿怒遭引爆,磅礡的恨意終於裂開;猙獰的詭笑悄悄爬上他的嘴角,映著他眼底蝕人的邪惡——
  「起床了!死丫頭!還不給我醒來!」尖銳的吼叫劃過寂靜的天幕,驚擾了沉睡中的黑夜。
  跟著吵人尖叫而來的是一陣刺骨的冰寒,千里意識不清的爭開眼,驟然發覺自己一身濕淋淋的,好不狼狽。
  「哼!你倒有閒情意致在這裡睡覺嘛!」寒流霜冷冷地吐出嘲謔的句子,向身旁的婢女輕聲道:「去找我姐來,就說她醒了。」
  侍女應了聲,臨走前還丟給千里一眼鄙視。
  「這是怎麼回事?」她指指身上的濕濡,口氣有些不悅。在大半夜被人吵醒,再加上渾身的冰涼寒青,任誰的臉色都好不起來。
  「你叫也叫不動,我找人潑了你一盆水才醒來。」寒流霜不動聲色的說,凝結的眸子裡沒有半點心虛。
  「你不覺得過分了點嗎?寒流霜……」
  一個巴掌落下,打斷了千里未完的話。寒流霜惱怒地瞪著她,刁鑽道:「誰許你直稱我的名諱!?要不要臉呀!」
  「你——」千里撫著被打紅的臉頰,有些驚訝地盯著她;半響,平靜的表情再度佔據她整張臉。「三小組,請問有何貴幹,需要委屈您半夜跑來僕人房叫醒我這個狗奴才?」
  「說得好,狗奴才。」寒流霜得意的笑著,尖酸刻薄的眼斜睨向她。「老頭子死了,我娘要你和你那狐狸精母親去前頭聽她指示。」
  寒天霽已經過世了?即使早有心理準備,濕熱的感覺仍襲上千里的眼眶。寒天霽是這宅子裡唯一護著她們母女倆的人,他的死是否代表著她們在寒家的日子結束了?也罷,她早就不願再待在這個受人凌辱的地方。「指示?三小姐未免說得太禮貌點了吧?對咱們這些下人,不需要用到如此恭敬的字眼,直接讓我們去前頭等著被趕走不就得了?」
  「少耍嘴皮子!別以為讀過點書就了不起!」
  「千里哪敢呀。」她斂下眼簾,掩去眼底的些微溫色。
  寒流霜瞪了她一眼,天性的刁鑽遮掩住她身為大家閨秀應有的風範,她不雅的推了推千里,忿忿地道:「給我起來!休想死賴在這不走!」
  千里側身避開她的攻擊,渾身濕黏黏的感覺令她難受,而寒流霜驕縱的態度更是教她無法忍受。「請三小姐自重點,讓小的起身換個衣服,再去接受夫人的指示。」
  「你最好不要玩什麼鬼花樣,別妄想玉笙哥會留住你!他已經被我娘派去城外打理商務,你的靠山走了,寒家沒福氣留住你們這兩尊大菩薩!」氣沖沖的提起裙擺,寒流霜邊走邊罵,嬌叱的嗓音徘徊在長廊久久不散。
  房門內,坐在床上的寒千里一臉呆滯,不知是為了她那番話。抑或是為了將遭驅逐的命運感到悲哀,她征仲的眼神直愣愣地望向遠方,望向遙不可知的未來……
  消磨去大率的時間用在發呆上,她才突然醒悟娘親可能已在前廳遭斐水靈凌辱;斐水靈和寒流霜不愧是母女,她們簡直同樣野蠻刁鑽!偏生娘親又不似自己這般堅強,隨便用話一激。就有可能傷心自縊,她決計不能讓娘獨自面對寒家人的冷血無情。匆促地換了衣裳,千里急急地趕到大廳。
  果不其然,蘇雨湘已跪在地上遭受著斐水靈母女倆的恥笑。
  「哎喲!我說雨湘姊姊,你那帶著掃把的女兒終於出現了,還不叫她快過來向我請安?可別讓其他人笑話了,說咱們寒家的孩子不懂禮數——不過話說回來,她哪算寒家的孩子?寒家的孩子個個相貌端正,體格健美,瞧她這副弱不禁風、搖搖欲墜的樣子,難怪沒福氣,我說你是不是沒讓千里填肚子呀?要不,她怎會生成這個倒楣相哩。」一連串傷人的譏諷從千里進門的那刻起就沒停過,說得蘇雨湘的臉色越見蒼白。
  「千里……還不快過來給三娘……請安……」蘇雨湘顫抖地自口中吐出幾個字。
  「娘我不……」
  「千里!」蘇雨湘壓低的嗓音裡含著溫怒,千里不敢不從,連忙跨過門檻,恭恭敬敬地跪跨地上對斐水靈請安。
  「心不甘情不願的,我可沒福分消受。」有意羞辱人,斐水靈假裝驚駭的拍拍胸口。
  「是千里不好,沒遵守寒家該有的禮規,讓三娘看笑話了。」千里咬牙切齒的說。
  「別叫我三娘,我這人福薄命薄的,哪有資格做你三娘?就怕被你這禍星剋死了都還不瞑目!叫我三夫人吧。」
  「多謝三夫人的『誇獎』,千里生生世世永誌在心!」
  「雨湘姊姊。」斐水靈不悅的沉了聲,「你怎麼教女兒的?講話帶刺,也不怕別人聽了罵沒教養。」
  「這是千里自個兒的事,和我娘有何干係?」
  「千里!你非得氣死娘不可嗎?」說話向來輕聲細語的蘇雨湘,難得地大聲起來。
  「娘…」千里張口欲言。
  「你心裡要是真把我當成娘,就少說幾句,省得氣死我!」
  得意地看著自己的挑撥在她們之間釀成不和,斐水靈彎起嘴角,眉開眼笑的又追:「算了,雨湘姊姊,我看你女兒的性子怕是到死也改不了,何必浪費口舌。今天我找你來不是要看你教訓女兒的,我有重要的事宣佈。流霜,過來解釋解釋。」
  「知道了,娘。」寒流霜一臉驕縱的走到正廳中央,看看跪在地上的她們,故作萬分惋惜的口氣道:「你們也該聽說了吧?昨兒個夜裡老頭子……呢,我是說我爹已經過世了,現在寒家上上下下亂成一團,沒人主持大局,在這當頭,似乎再也沒有義務奉養你們母女,識相的話就自己……」她伸手比了比門口,清清喉嚨,續道:「其實咱們也不希望你們走,好歹留下你們,寒家可以節省一筆請兩個女僕的費用,唉!偏生二哥捎了封信回來,說他近日內會回府,到府後不希望看見你們……湘姨也該知道,二哥是咱們寒家的支柱,雖然他三年沒回過家,卻也不代表他不回來,如今二哥都這麼說了…嗯……湘姨懂吧?」
  「雨湘姊姊莫怪小妹狠心,寒家的處境為難呀!實在沒法子留下你們母女倆。」斐水靈讓待女攙起身,從袖袋中掏出幾錠銀子,丟到地上,「這些銀兩就算我們的一番心意,你們自個兒打包離開吧。」
  白澄澄的銀子滾了幾圈,停在千里眼前,她抬頭看了看斐水靈,再看看那幾錠代表著羞辱的銀兩。憤溽霎時盈滿胸間。
  「雨湘知道了,謝謝三夫人和三小姐的告誡,我明兒個天一亮就帶著千里上路。」溫柔是蘇雨湘與生俱來的特質,她一生不懂得如何懺逆他人,如今面對寒家人的欺凌,竟也逆來順受。
  相對的,千里就顯得氣怒許多,離開寒家這個大牢是她一生的希望,照理說她該感到萬分雀躍。但她怎能忍受遭寒家人如此侮辱?
  「怎麼,還不滿意呀?難道要咱們用八人大轎扛你才肯走?瘟神!」瞥見千里不甘心的神色,寒流霜再度羞她一回。
  「放心,千里壓根不想待在寒家,能走是最好不過!」憤怒過頭,態度反倒變得冷靜自持。
  「瞧你那是什麼臉色?寒家欠了你們不成!?」斐水靈尖聲嚷嚷著。
  「怎敢?千里沒忘了自己的身份,寒家的一條狗嘛!不用花錢的婢女嘛!」外表纖弱,可不代表內心同樣不耐風雨;自小處處受辱養成千里無動於人情冷暖的性格,她從來就只在關愛的人面前流露出脆弱姿態,至於寒家母女…哼!她何需擺張楚楚可憐的臉讓她們笑話?!要不是母親極端禁止她的無禮,她又何必忍受她們如此久?天下最毒婦人心,尤以寒家母女為最!
  「千里!不許再說了。」不敢置信女兒說出如此尖酸刻薄的話,蘇雨湘厲聲怒斥。
  「我忍受的已經夠多了,既然要走,何不一吐為快?」她以眼神對娘親表示歉意,文忿忿道:「若真要追究是誰欠了誰,寒家從頭到尾部虧欠我們母女倆!我娘年輕的時候,老爺不該貪求美色,靠財大勢大硬娶我娘過門,害我姐和我爹了斷情緣;我娘懷我的時候,寒家不該頂著痛懲好夫淫婦的罪名處死我爹;我失足墜落湖底的時候,大娘不該為了救我而溺斃水中,害我從此背上禍水的罪名;老爺臥病在床,也不該強留下我們,早早驅逐我們豈不是更省事?而今老爺一定。你們更不該不顧外頭的閒言閒語就趕走我們。從頭到尾,寒家欠我們的何止這些?!」
  壓抑多年的隱怒終於吐盡,不顧斐水靈和寒流霜的臉色有多難看,蘇雨湘有多震驚,千里快步走向娘親,一把拉過她同對靈堂上的牌位深深作了個揖,「從千里和娘踏出寒家大門的這刻起,就和寒家了無瓜葛,多謝老爺幾年來的收養,就當是償還當初拆散我爹和我娘的債,望老爺在天之靈能夠見諒,千里和姐要走了。」
  她又回首狠狠瞪了寒家母女一眼,「不管你們口中的二哥是何許人也,反正都跟你們同是寒家人,同流合污!原諒千里無法親自謝謝二哥的大恩大德,麻煩三夫人轉告他一聲,就說千里今生今世都不會忘記他幫助我們逃離寒家魔掌!來日必報恩,請二哥等著瞧吧。」
  千里攙著蘇雨湘的背影消失在長廊口,臨走前擱下的狠話尚未消失在空氣間,斐水靈銳利的語音已經揚起,「好個等著瞧!當初你這賤丫頭就是被劍情的威脅嚇得六神無主,昏迷了幾天幾夜,現在失去那段記憶,當真以為沒人制得了你?等著瞧?!就等著瞧劍情回來怎麼處置你!」
喜歡嗎?分享這篇文章給親朋好友︰
               感謝作者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2
發表於 2010-4-10 06:59:36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十六歲的秋天,寒千里帶著母親離開了寒家。孤苦無依且身無分文的兩個弱女子能走到哪?更何況蘇雨湘最弱的病體禁不起餐風宿露的辛勞。再三苦思,千里終於來到一個她認為最有幫助的地方——雨霖花苑
  這地方原屬的綠春樓因為花魁方綠凝的逃跑而關門大吉,後來開了另一間青樓雨霖花苑,雖然淪落煙花之地並非千里所樂意,但她別無選擇,亦不在乎清白與否,能夠讓娘安穩舒適地過完剩下的人生,是她最大的冀盼。
  她拜託嬤嬤分發了一間位於後院,不易惹來閒言閒語的廂房給蘇雨湘——憑她的姿色,就算要求獨棟的別苑,嬤嬤都會笑著說好,區區一間房算得了什麼?
  千里和她娘跟著帶路的人來到較荒涼的後院,一路走,蘇兩湘便一路不停地質問:「千里,你說這房子是好心人家借咱們住的,可是真話?別騙娘。」
  「當然,不是天下人都和斐水靈母女同樣刻薄小氣,大多數人還是很好心的,娘莫多心了。」
  「別這樣講你三娘和流霜妹妹。」自知寒家母女的個性確如女兒所言,蘇雨湘也不好大聲斥罵千里。
  「小心了。」她扶著母親走上斑駁的石階,依舊不滿蘇雨湘事事忍讓的態度。「我們不是寒家人了,毋需再幫著她們說話。」
  「少說兩句吧。」蘇雨湘跟著走進大門裡,發現裡頭雖小,傢具什麼的倒是樣樣齊全,還打掃得有條不系,實在不像廢棄已久的舊屋,狐疑再度浮上心頭。「若真是好心人借給咱們住的,也不該是這麼間窗明几淨的屋子吧?」
  巡了屋子一周,送走帶路老頭後,千里拉著她娘回到屋裡,坐在一塵不染的木椅上,笑道:「這附近的人聽到有人要搬進來住,都紛紛幫著清理了一番,娘想到哪裡去了?真是的。」
  「不是愛胡思亂想,可是你自個兒算計算計,免費的房子,還於乾淨淨的,天底下哪有這麼便宜的事?你小心點,當心人家想佔你便宜。」
  「娘——借這房舍讓咱們住的是前頭的方姨,她人很好,又是個好道人家,我能有什麼便宜讓她佔?」若非蘇雨湘有病在身,常常好幾個月也不見踏出房門一步,她哪敢撒下這瞞天大謊?住在揚州的人都知道——方姨是全城最大的老鴇。
  「反正你眼睛放亮點,仔細看清楚誰是好人,誰是壞人就對了。折騰了這些天,我身子骨酸疼得可以,先回房歇著,你自個兒打點一下該做的事。」
  「知道了。」
  蘇雨湘的背影剛從房門口消失,另一道優雅婦美的人影隨即出現。
  「青煙姑娘,住得還習慣吧?」是方姨,年近三十的她並未流露出老態,反倒添了股風韻;裊娜的身形穿著湖綠色的羅衫,不似尋常青樓女子擔胸露背的打扮,方姨高貴得像出身良好的婦人——唯一可惜的,便是她左頰上那道狹長的傷疤,扭扭曲曲的從眼角蔓延至下巴,毀了張巧奪天工的容顏。
  玉青煙是千里隨意取的假名,流落雨霖花苑這種地方,總不能明目張膽地打著寒千里的名號吧?
  「謝謝方姨,這裡挺好的。」說不上為什麼,她就是無法拿方姨和其他妓女同等看待。方姨太美,氣質也太特殊,反倒教人莫名地產生恭敬之意。
  「是嗎?你娘哩?住得可好?」方姨溫婉的勾起笑容,她對青煙這女孩也有說不出的好感,許是她柔弱纖美的外表太易打動人心,多年不曾關心過誰的她竟有種熟悉感,想多照料著點。
  「她很好,就是累了點,先歇息去了。」不安的望向房門處,確定寢室裡頭的人沒有被她們的談話聲驚醒後,千里才放心地調回目光。
  「你真孝順你娘。」
  千里愴然一笑,「總是自己僅剩的親人嘛,當然特別關愛。」
  「說得是。」淒楚迷濛了方姨的眼角,眨了眨酸澀的眼,她乍然想起來此的目的。「對了,我是來告訴你,你大可不必直接下海做紅倌,先當清倌,過些日子再開苞吧,苑裡的俏姑娘多得是,不少你一個。」
  她當然明白方姨的用心。「謝謝,還是先訂個日子開苞吧,青煙不想欠人情債。」這世上欠什麼都好還,唯獨人情永遠償還不完;既然已打定率意做個無情無愛的青樓女子,她就不想再和他人有情意上的牽扯.即使是人情。
  「既然你堅持,我也不好勉強你,那麼就下個月中旬吧,那日有廟會,我再替你風風光光的辦個拍賣會。」
  拍賣。想像自己站在樓台上等人叫價,千里忍不住恐懼。
  無他路可選擇,要活著就得接受命運無情的擺弄!她合起眼,說服自己不能逃避,該來的總是會來,賣了身體總比出賣自尊好吧。
  「就下個月中旬,謝謝方姨寬待,給我這段時間適應青樓的生活。」
  「有什麼好謝的?你我以後就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
  繞過年年,初綻雲第,便學歌舞。
  席上尊前,王孫隨分相許。算等閒,酬一笑,便千金情覷。
  常批恐,容易舜華偷換,光陰虛度。已受君恩顧,好與花為王。
  萬里丹霄,何妨攜手同歸去。永棄卻煙花伴侶。免教人見妾,朝雲暮雨。
  宋朝柳永的詞,描寫神女的想望。千里年幼時曾隨小舅吟誦過,怎麼也想不到會套用在自己身上。
  她靠坐在窗口,手執團扇,望著樓底下來來往往的過客行人,心裡倒真有幾許惆悵,盼能早日脫離這種生活。方姨不是壞人,玉青煙想走,她想必也不會強留,一切都等到賺足銀兩再說吧。
  花苑裡做清倌的生活沒什麼不好,就是地位低了點,替人倒酒斟茶。陪坐伴唱,不似苑裡較紅牌的花魁,還可看心情,任意決定接不接客,或接見誰,哪家公子哥兒不捧著大把銀子以求博得美人一笑?
  神女生涯本是夢——就讓她沉淪個徹底。
  清脆的鈴聲響起,昭示著將有貴客到,千里連忙收拾心神,捧著盤水果點心步下了樓梯。過長的裙擺害得她走起路來格外不順,再加上急於奔跑,稍閃神,人就像顆繡球似的飛了出去,一時驚呼聲四起——
  這一跤跌下去,不死怕也只剩半條命了吧?她緊閉著眼,驚恐的等著落地那一瞬間的疼痛。
  好疼!電光正火間,柔弱的身軀撞上類似鋼鐵的東西,雖不似地板的冰冷堅硬,卻足以教她也疼上三天三夜;渾身筋骨像要碎裂般,折騰著她瘦削的身子骨。
  「老天!青煙,你沒事吧?怎麼不小心點?」見她疼痛難耐地指了指裙角,花容失色的金帶紫又開始大呼小叫著,「你看吧!早叫你別為了省那點錢穿別人的衣服,明知道自己的身材嬌小玲瓏,還硬穿著這件拖地的羅裙走來走去,跌死活該!」
  除了四肢百骸震斷似的疼痛,再加上金帶紫嘮叨個不停使她頭疼,千里幾乎要昏厥過去,是一聲柔柔的、挾帶著笑意的熟悉低語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還好吧?從天而降的美人兒。」
  她睜開眼,想從眼前的一片模糊揪出那聲音的主人。奈何力不從心,放眼之處仍是白濛濛,隱約靈動著幾抹人影。
  「青煙呀!你的眼睛怎麼了。看得見我嗎?金帶紫的聲音再度喋喋不休,「哎呀!可糟糕了,青煙的眼瞧不見了!柳兒——快去找方姨來—一阿霍——一上街找大大—一嗯——一桃花——一水榭—一先過來接著青煙。」一長串尖聲求教,刺耳得令卡裡擰起眉角。
  然後是一片人聲喧嘩,朦朧中,她被抬離了鋼鐵似的物品,放置到柔軟的地方。
  應該是床榻吧!她憑平日的印象判斷。
  「青煙,還好嗎?」是方姨。「你摔得可不輕。」
  她自嘲的笑了笑,「我平日身子骨就不好。但沒想過會差到這種地步,輕輕摔了跤就瞎眼啦。」
  「幸好沒撞著東西,要不然你這條小命也完蛋了。」
  沒撞到東西嗎?那硬邦邦的觸感又是什麼?「方姨——我……「她掙扎著想起身。
  「別亂動,我在替你檢查傷勢。」溫潤如上好白玉的手爬上千里的衣噤,解了幾顆扣子後突然停頓。「你先在我房裡等著吧。」
  「有這個必要嗎?」又是那教人好熟悉的男低音,「她不也是妓女?看看會少塊肉?」
  方姨的手打了個顫,但是只有千里感覺得到。
  「青煙不是紅相,還沒開苞,你調避著點。」
  「是嗎?」低沉的笑聲逐漸遠去,卻不失清晰,彷彿仍繚繞在她耳際;她夢裡所聽見的聲音,有可能出現在真實生活中嗎?
  「那是誰?」
  方姨愣了一會兒,繼續替她寬衣解帶。「沒什麼,一個老朋友,很久不見了,他突然出現讓我有點驚訝。」
  「是嗎?」她感覺得到,方姨並未坦白說實話,因為替她脫去外衣的手正在發抖。
  「當然……我的天!看看你自己,你渾身都是瘀血,青一塊。紫一塊的!」乍見眼前原本白細柔嫩、滑若凝脂的皮膚變得如此狼狽不堪,即使同為女人,方姨也忍不住惋惜。
  她輕觸的手弄疼了千里,微微瑟縮一下。
  「很疼嗎?」
  「你說呢?」千里咬著牙,讓方姨為她塗上冰涼的藥膏;一處又一處的刺痛感卻教她不由得輕呼出聲。
  「忍著點,青煙,我要開始揉了。」
  她會上眼瞼,從命地接受皮肉的折磨。
  橫衝直撞的人影急急從門外飛奔過來,動作快得迅雷不及掩耳,才聽見門扇被撞得吱吱呀呀,沒兩下,金帶紫已飛撲到床邊。心焦如焚的執延千里的手。將她渾身的任看個究竟,「青煙呀,你可還好?疼不疼?感覺怎樣?
  先聽這嬌潤高亢的語音便知道是難,更何況全花苑裡也只有金帶紫這麼一個姑娘如此莽撞了。千里歎了口氣,原以為回到房裡就可以好好歇息著,但遇上她,怕是耳根再也不得清靜。
  「帶紫,你擋著我,怎麼替青煙上藥?」」方媒好氣又好笑地睨著霸佔去大半床份的她。
  「啊?真的!我趕緊讓開,你快替她上藥。」金帶紫慌張地挪了挪身形,對著假席的千里道:「可怎麼辦才好?瞧你傷成這樣,身子柔弱得像是紙紮的,青煙,你沒事吧?別嚇我呀!
  她無奈地睜開眼。「我很好。只是看得有點模糊不清,大概是撞著眼窩了。」
  「唉——一我老早勸告過你,老愛穿尺寸不合的免錢衣裳,現在穿出毛病來了吧?」
  「是我自己不小心,沒弄壞苑裡的布飾吧?」花苑裡到處都擺著名貴的陶瓷器皿,是方姨花好多心思派人四處搜集回來的,價值不菲,讓她撞壞了可不妙。
  「你這孩子,都傷成這樣了還擔心那些事,光顧好自己吧!」方姨輕聲斥喝,水漾的眸子裡含著寵溺。
  金帶紫跟著幫忙揉捏千里淤傷的手臂,邊不經心地道:「方姨,剛才那男人說他等得不耐煩了,要你快去見他,那人是誰呀?以前從不曾見過他。」
  是他嗎?腦海裡映上某個影像,似乎和先前所聞聲音的主人有關聯;隱隱作疼的感覺紛擾了千里蹙眉沉思的專注,彷彿有東西在干擾著她想起與那道聲音有關的事物。罷了,四肢的酸疼已夠折騰了,她實在沒多餘力氣逼自己硬是理清腦裡思緒,昏沉沉的睡感再度瀰漫全身。
  「上青樓的男人能做什麼?」以笑聲掩飾不自在的口氣,方姨故作輕化地回答,留下一室曖昧給她們。
  「不會是方姨的老相好吧?但他年紀挺輕的耶。」。心直口快的金帶紫毫無修飾的話一出口,隨即惹來方姨凝重的不悅眼色。
  「多年不見的老友了。」太認真的態度反而容易引起地人的懷疑,方姨深知這點,輕描淡寫地帶過了她與男子的關係。「好了,讓青煙多休息休息,我走了。」看過傷勢沒有大礙,應該不至於留下疤痕,方姨收起藥罐,替她蓋上軟被,硬拖著金帶紫離開廂
  靜謐的深夜,一輪明月悄然爬上天幕,誘動著千萬顆星子,齊為墨色漆黑的穹蒼點綴上無比的光華;淡淡的月光照射在乾涸的小池塘邊,勾勒出她細膩精緻的五官,散落了滿地皎白的光潔。
  晚秋的夜色,美麗中帶著一抹愁緒,如同她眼底迷離閃動的淚光。
  記不得有多少次在如此夜晚中失眠了,她只曉得,今晚大哥不會再出現,亦不會有人柔聲地安慰她的憂愁。
  過分沉迷於自己多愁善感的思慮裡,幽靜的目光不曾發覺在角落,還有另一雙更沉冷的眸子偷偷窺視著她——
  寒劍情瞇起眼打量著眼前出落得似出水芙蓉的女子。那張臉曾經令他恨之入骨,卻從沒發現也會出現如此動心攝魄的柔弱美;黛眉緊蹙,淚光粼粼的美目惹得人心疼,天下男子看了這般楚楚容顏誰不憐愛?誰不想竭盡心力博得她一笑?
  娉娉婷婷的身形好似風中飄蕩的一縷青煙,莫怪她要以青煙為花名。
  早在下午她跌入他懷裡時,他便察覺了,這宛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就是他處心積慮想除去的眼中釘,三年不見,她竟然將往事忘得一乾二淨,辜負了他三年來苦心計劃的復仇策略!
  一千多個過得生不如死的日子,支持他活下去的唯一意念便是對她的仇恨;他忘不了她,夜夜想著如何凌辱她,時時刻刻夢寐著親手折磨她的快感。
  他起身,踏著健邁的腳步走向寒千里,刻意加重了步伐聲,引起她的注意力。
  獨坐在池邊的纖影緩緩回頭,沒有一絲訝異,氯氟的美眸無所畏懼地望向他。」習習秋風,撩動著他束起的長髮,如同記憶裡三年來不曾變過的影像,他出現在真實生活中太晚,她等得夠久了。好熟稔的感覺!無論是他的長相或氣質,都在在掀起她心中的波濤洶湧,毋庸懷疑,他就是夜夜佔據夢裡的那個男人!
  「這兒不是外人可以隨便進來的。」又是場夢吧?為何這人的身影要再三侵蝕著她的世界,直到她再也無法忽視他所帶來的壓力?
  略薄的唇片微微上揚,寒劍情笑看著她,無法想像當初羞澀法弱的小女孩變得如此堅強。她還不知道?愈是刺手的花朵就愈教他有股摧毀的衝動卜『你把我當作外人?真教我傷心,千里
  他知道她的身份!甚至連名字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究竟是誰?為何要侵入我的世界裡?」是夜色太詭異,是他太像團謎,她才會說出這種連自己聽了都覺得莫名其妙的話。
  「我侵入你的世界裡?錯了吧,千里,該說是你一手毀了我的世界。」
  「胡說!我不認識你!」還想騙誰?在夢裡,她不知幾度看過他的存在。
  「莫狡辯,你忘不了我的。」逐步接近她,也逐步靠近她的心房,準備一舉擄獲千里已然遭人敲開的心扉。
  「誰說的?我不認識你……」這句說詞連自己聽來都嫌軟弱,更何況用央說服他?
  「還想嘴硬。幾年不見,你變得會說謊法很不好,千里。」
  「我不是千里……我是青煙……」她仍在做困獸之爭。
  體內深處似乎不斷地湧出叮囑,要她千萬不能靠近他分毫,即使略有牽扯也不行;紛亂的情緒不停地交織著,有不安、有慌亂、有熟悉、有陌生……還有那份無法言喻卻刻劃得最深的悸動
  好亂!自從夢裡出現地影子的那一刻起,她的心頭就變得如此雜亂不堪,理也理不清!
  「再倔強下去只是苦了你自己,莫要逞強,坦然接受我的存在——你揮之不去的噩夢……」似笑非笑的表情佔據了寒劍情整張臉,教她看也看不清隱藏於謎團背後的真相。
  黑暗中熒惑的目光正在大肆張揚,出奇亮眼地侵犯千里的世界。
          ☆          ☆          ☆
  經歷徹夜失眠後,千里起了個大早。
  分不清昨夜的經過是虛幻或是真實,她只覺得好累好累,無法思考。
  回家看娘去吧!心底的聲音悄悄對她說。千里突然渴望見到母親,渴望見到自己掌握得住的事物……
  她和方姨說了聲,一早便趕回家中,碰上正巧要出門的蘇雨湘。
  離開寒家後,生性無慾無求的蘇雨湘日子過得更加平淡了,成日不是禮佛誦經,就是安靜地待在房裡休憩,除了固定的時間會上寺院拈香,便再也不曾見過她踏出房門。
  千里陪同著母親一齊來到紫檀山,山頂上有座規模不小的佛寺,但因為地理位置偏僻,山路陡峭,人煙也就稀少;而蘇雨湘恰愛這冷清無人的氣氛,接連好幾日來都不辭辛勞地上山禮佛。
  母女倆沿途邊走邊談,很快地來到裝飾得典雅高貴的「滌塵寺」。
  千里隨口胡謅了個借口,說服母親自己入內聆聽佛法,她手捧著鮮花素果,在寺外徘徊流連。
  無論如何,她已是墮落青樓的煙花女子,縱然還是清白之身,也不好頂著這污濁的身份人寺,就怕治污了清雅莊嚴的佛堂。
  今兒個恰好是拜神的日子,照理說只要算是廟宇的地方都該香火鼎盛。人潮洶湧才對,滌塵寺卻出奇的冷清,四周偶有遊客三三兩兩的來回,卻不見喧囂,添了股不屬於塵間的幽邀情思。
  滌塵寺的建築風格高雅莊嚴,沿著白色的大廟堂放射出去,是條無限婉蜒的小徑;週遭植滿秀逸但不俗的小花,迎風搖曳,煞是好看;廟堂中央是一片平鋪著石子的廣場,空曠得令人心神飛揚。千里繞著廣場走了一圈,靜靜地聆聽佛堂裡傳來如天籟般的誦經聲,口鼻間漾滿佛寺獨特的檀香味,稍稍感到煩悶的思緒已逐漸滌淨。
  這幾日來發生太多令她措手不及的事,過度疲乏的結果造成她心靈上的狹隘,看到眼前偉業莊嚴的景色,由衷的敬仰感油然而生,千里驀然感到自己在天地間是如此渺小,如此微不足道,色老易衰,唯有精神上的昇華才是宇宙間的永恆。
  她將手上的籃子托付給寺裡負責看管的老嬤嬤,一個人優閒地晃進了離滌塵寺不遠的林子裡。
  清晨的山林生動活潑,彷彿一夜的沉睡添足了所有萬物的生命力,紛紛在朝陽末褪色的黎明裡恣意躍動著;有別於植香沉沉的味道,綠色的山野林間散發著清新的泥土香,間或帶著略微生澀的青草味,喚醒人生活於塵囂喧嚷中被深埋的自然感動,難怪有如此多文人不愛住在熱鬧繁華的大都城,而偏愛遠離凡世的隱士生活。
  換成是她……年華老去後蛻掉一身不實的美貌,也想過著這種恬適無憂的日子。
  「施主,日安。」跟著千里腳步走進樹林裡的是位老尼姑,經過歲月曆練的滄桑面孔上帶著祥和,睿智的明眸若有所思地望著千里。
  「日安。抱歉,師太,我不知道你也在這。打擾你了嗎?」被自然景物吸引得近乎失神的她,絲毫不曾注意有人跟在她身後。
  「好說,我是跟著施主進來的。」老尼姑輕輕地頷首,為自己無禮的舉動向千里道歉,「方纔在寺院內和施主匆匆擦身而過,發現施主似乎頗多困擾,原諒我自作主張跟過來。」
  她的憂鬱如此明顯了嗎?已嚴重到人人都看得出來的地步?
  「施主的哀愁全藏在心裡,心思不純淨的人是注意不到這些的。」輕易地看透千里的想法,老尼姑好心地補充道。
  「既然被師太發現了,便不必再隱藏,實不相瞞,千里正是為了近日來的俗物瑣事在心煩,讓師太笑話了。」
  「有心可煩,總比無心可煩好吧。世間事物有所得,必有所失,施主生得美若天仙,氣質文華又溫良柔順,有此相貌,難免招來些不幸之事。」
  「一身虛華無用的好皮相,專門招惹是非,實在非我所願。」她幽幽道出一直以來藏在心裡的話。
  「施主頗有佛緣,深知不可久恃貌美而矯根,難得。難得。」
  「自古紅顏多薄命,紅顏禍水,千里實在不明白這張皮相有何珍貴,為何男男女女皆想擁有?對我來說,不過是種累贅罷了。」千里並未在聽了老尼姑誇讚的話後欣欣喜悅,反而無端憎恨起凡人易被外表迷惑的天性。若傾國傾城的容顏真能讓人擁有一切,她寧願拿這張臉孔換來一輩子的平淡。
  老尼姑讚賞地揚起笑容。「老尼果真沒看錯人,施主流露出來的氣質和談吐出眾,不流於輕浮聒噪,又極有獨到的見解,是老尼在有生之年所見過最欣賞的女子了。」
  「師太言重了。」
  「施主的資質實屬上乘,若非俗緣未了,遁入空門何嘗不是最好的辦法?」老尼姑話中有話。
  「千里也想,待盡到為人子女者的孝行後,拋卻俗世,必定上山跟隨師太。」佛門的生涯也許清淡了點、寂寥了些,但比起青樓裡的污穢不堪,她選擇遺忘紅塵俗世,心如止水地過完一生。
  「你不行的。」老尼姑慈愛的眼底寫著肯定。「施主前世所欠的情債末了,今生今世注定和那人糾纏不完,沒個了結。」
  「是嗎?」她不相信,也不願相信。
  「你們之間的結解得太深,過度狂戀的結果只落得憎恨,施主這世的輪洄便是來償還他的情感。
  千里失笑。「我沒想到師太也相信宿命因緣,」不以為人的命運該掌握在自己手上?」
  「命連是該由自己創造沒錯,但你和那人的緣分卻不會因為逃避而有所改變。」
  「難不成我逃不開他?」
  老尼姑透著精光的眸子穿越時空似地望向遠處,含著一抹瞭然。「不是逃不開,而是遇上了,施主壓根不會想到逃開。你和他的情緒始於幾百年前,落難的大盜和那閨秀千金相戀卻不穿於世,最後關頭,你的前身背叛了兩人之間的賭咒,自縊而亡,留下那人行屍走肉地耗盡生命。當時的誓言下得太重,施主和他之間的情愛也戀得太狂,才會牽扯到這輩子。」
  「也許——我的前身是為了不讓痛苦持續折磨兩人,才痛定思痛地打算了結,那人怎能不分青紅皂白就憎惡到這世?」跟著老尼姑的目光望過去,千里似乎也在朦朧之中看見那段淒美的愛情:遭情人以死叛離,男子冷眸裡的恨意燃著磅礡的氣勢,教她不由得思及某個人——一個眼中永遠盛載著忿恨的男人。
  「這段情緣,只有靠你自己才解得了。老尼不方便說太多,施主聰穎慧心,當曉得怎麼做。」
  「那麼……若我執意追尋佛法,剪去三千煩惱絲呢?」注定會走得很辛苦的情路,她實在不願踏上。
  「來不及了,施主,他從前世追逐到今生,尋遍地府天門,如果擺脫得開,你和他也就不會在今世相遇了……唉!如你這般佛根深慧的人,到底也逃不了情字這關。」
          ☆          ☆          ☆
  匆匆的時光流逝得好快,不過眨眼間,當初約定的一個月期限已經到了。
  今夜,便是雨霖花苑新秀花魁玉青煙的初夜拍賣會。
  故作事不關己地遊蕩了一整個早上,千里此時正坐在花廳中央,冷眼瞧著周圍的人如何待她裝演布飾。她的道德感已薄弱到如此地步嗎?竟然無些許的心慌或緊張,仍舊和平日般淡然以對,甚至連點自憐的感覺都沒有,就一個今晚得失去貞操給陌生人的女子來說,她的表現的確雲淡風清了點。
  聽金帶紫說,外頭的人喊價已經喊到好幾千兩了!看來她的身價不錯,即使過完這夜就不再清白,能得到這筆天價的款項,也算幸運。
  方姨有心將這場競標會辦得轟動全城,特地著人請來喜娘。鼓手、禮師,包括一切成親大典用得到的事物,她決意要將王青煙的初夜拍賣會規劃成熱鬧的喜宴,不但整間花花上大下下貼滿象徵喜氣的紅字,就連青煙的居處也佈置成了新房,還打算讓得標的人同她齊換上大紅莽袍、鳳冠霞帔哩!
  外頭請來的實娘剛指揮完苑舉的細帳要如何掛上,匆匆地孢送花廳,瞧見一副無動手展的手裡,提高嗓門喚道:「青煙姑娘喲!我說這時辰都快到了,還不快讓人帶您進房更換衣裳?
  「有必要嗎?」打一開始她就不贊同方姨的主意,反正苞終究是要開的,何須在意對象是誰,過程又是如何。
  「當然,我一切都照方姨的安排做了,你不合作點,今晚怎麼,見人?」喜娘仗著壯碩的身軀、粗勇的力道,硬是將千里施進了房裡,囑咐道:「希望青煙姑娘認分點,乖乖穿上我讓人準備的喜袍,待會兒就要上台了。」
  事到如今,還有第二種選擇嗎?待喜娘離開房間後,千里就開始動手著裝。
  穿戴好過程繁瑣複雜的霞披,她落坐在鏡前,拿下髮帶,緩緩梳理著一頭長至腰下的黑髮,在寒家的日子過得苦慣了,凡事都自己動手,也就習得一些頭上功夫。
  青絲無盡長,思心欲碎,愁淚難收。
  她梳了個「龍鳳吉祥」,是所有會的樣式裡最雍容華貴的一種。
  插上方姨特別贈送的髮釵,千里望著鏡中打扮得嬌艷絕美的可人兒——似乎還少了點什麼。
  叩!叩!敲門聲傳來。
  「進來。」
  「都準備好了嗎?青煙。」方姨難得穿著一身紅,平日向來不沾胭脂的臉上也搽了淡淡的妝。
  「嗯。」千里坐回床沿。
  「來,我看看。」她拉著她起身,轉了個圈,滿臉笑意。「不愧是青煙,稍做打扮就有如此美不勝收的效果,肯底迷壞了那群蠢蠢欲動的男人。」望見千里脂粉末敷的素淨臉蛋,她又輕斥,「來,方姨替你上點粉,遮去你蒼白得可怕的臉色。」
  「方姨……」趁著方姨忙於妝點她的臉龐,千里不自在地沉了聲,「若有朝一日我累了,想嫁人。你可會讓我離開?」
  「當然,花苑裡不留心不甘、情不願的姑娘,我也不敢做這等棒打鴛鴦、傷天害理的事,你放心,方姨不是不明理的人。」
  安了心,千里放鬆地讓她為自己上妝。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3
發表於 2010-4-10 07:01:32 |只看該作者
「好了,你瞧瞧,美麗的青煙姑娘。」笑望著點上胭脂後更顯驚艷的美人,方姨促俠道。
  鏡裡的寒千里——投了平日的病態,雙眸含情脈脈,欲語還休,兩扇長長的濃黑睫毛眨動著,更添嬌美;白皙的粉膚透著晶瑩的光彩,卻又不失柔和的紅潤;菱形唇瓣上點著抹紅色,嬌艷欲滴,像朵天下人皆想採擷的花蕾。她對著鏡中人笑了,豐潤的唇邊掛著極不易察覺的淺淺笑容,卻相當撩人心思。
  「夠美吧?」方姨難掩讚賞的目光不停地打量著她,驚歎天地間竟有如此清靈秀氣的佳人。
  「是方姨手巧,妝上得好。」美則美矣,終究不過只是假象,再美的寒千里也逃不過今晚的命運。
  「怕嗎?青煙,畢竟今晚是你的第一次」方姨放柔口氣,像在低誘。
  「沒什麼怕不怕的,該來的總是要來,青煙有自知之明,像咱們這種人是沒資格談論害不害怕的。」
  「你就是這般懂事得令人心疼。」
  「青煙只是做自己該做的事。」
  「聽帶紫說了沒?那些公子哥兒想標下你的價錢已經飄到幾千兩了。」愛憐地撫著她的俏臉蛋,彷彿面對的是自己即將出嫁的女兒,方姨萬般不捨地道:「尤以張家三公子的八千兩最多,但他人品不好,笑起來時邪淫得教人厭惡,肯定不是個好對象,莫擔心,雖然有人出到如此高的價錢,但方姨還是會尊重你的意見,由你自己選擇共度今宵的良人。」
  瞧方姨說得像是在選擇攜手今生的准相公,千里差點失笑出聲。「這一晚和誰過不都一樣?選了這個,明天那個來了還不是得接客?」送往迎來,朝秦暮楚,是身為女人最大的悲哀。
  「好歹是你的初夜,我希望你不會後悔。」
  「要後悔早在決定當妓女的那刻就後悔了……」一抹笑意悄然在她唇邊漾開,迷離的水眸望著未知的後路。
  這般比哭還教人心疼的笑容震撼了方姨,她只是看著她,看著千里宛若捕捉不著的身影……朦朧中,竟感受到同她一般的心灰意冷。
  佇立在今早剛築好的高樓上,穿著一襲重煞人的鳳冠霞岐,千里隨風飄逸的身形似乎就要消失在高空中。
  喜紅色的樓台築得不大,窄小的落腳處勉強擠得下四人而方姨、喜娘和苑裡的保鏢各據一角。
  眾人開始騷動,都想親眼看看玉青煙究竟長得美麗。或許生來就是適合安分守己一輩子的性格,竟連無法踏到實地的感覺都使她不安。
  好在,身旁的方姨害怕她會有個不測,緊緊地捉住她的手,也捉住了她在風中晃蕩著的心思。
  「別怕,青煙,終有一天你得習慣面對眾人的眼光,更何況你現在臉上還罩著面紗。」她低聲安撫,柔柔的嗓音注入化去心慌的力量。
  千里捏緊她的手,以示感謝。
  半晌,喜娘大大的嗓門扯開,眾人皆屏氣凝神地聽著她的宣示。
  「讓各位公子、老爺恭候多時了,咱們霖花苑的新秀花魁青煙姑娘花了一番心思,總算打扮得漂漂亮亮,等待著眾位大爺的垂青。希望大爺們出手大方點,別委屈了青煙姑娘。」
  「青煙姑娘若是伺候得好,就算花下重金買她一夜也在所不惜,就不知道方姨可有好好指點過她?」志在必得的張公子開了口,粗俗的話語帶著濃重的情色意味,令人想入非非,引來眾人一陣訕笑。
  「張公子說得好呀!我也以為該試試青煙姑娘的功夫才是。」肥胖得連五官都快瞧不見的周少爺更是下流,一張嘴就吐出露骨的穢語。
  「聽方姨手下的姑娘個個都是人間極品,尤以這次的花魁為最。「本老爺也想試試。」莊老爺露出淫邪的笑容。
  千里微微掙動了一下,全身包裹得緊密,再加上距離略遠,以致無人發現她的異樣。
  「咱們青煙的臉皮薄,就請各位別再笑話她了。」方姨笑著阻止眾人的譏嘲,以眼神向喜娘示意。青煙這孩子的柔弱外表教人忍不住想保護她,雖然明白不需要,她堅強得可以照顧自己,但天生的楚楚姿容就是容易激發人的愛憐。
  喜娘立刻重新掌控局面。「剛剛各位大爺說得是,青煙姑娘的確是人間極品,年方十六,娉婷貌美,氣質出眾,這次有機會讓各位公子、老爺們嘗嘗人間極品,真是天上掉下來的福氣!不多說,各位請出價吧。」
  「底價多少?」有人問。
  「像往常的紅值一樣,不過青煙的確不同,該給得多點,就二千兩吧!
  「花二千兩買下一夜春宵,值得嗎?周少爺略帶狐疑道。
  「周少爺,你這是不相信花苑的信用了?哪一次花苑裡的姑娘讓您失望過?」面對周少爺刻意的輕蔑,方姨仍舊滿臉笑意問道。底下一票橫眉豎目、神情淫穢的男人都是城裡有頭有臉的人物,她不好撕破臉。
「唉!我不是不相信,您方姨教導花姑娘的技巧無人可及,怎麼會不滿意?只是——」他細小如豆的眼斜瞥向千里,以淫穢不堪的目光來來回回巡過她的身子,輕押道:「從來沒玩過這麼年輕的妓女,要是她光生得一張好臉蛋,身子卻單薄如柴,大爺我哪還心情玩啊!」
  紅色喜服下的身子顫抖不已,雙手握成拳狀。縱使已做好心理準備,知道自己面對的決計不會是什麼有禮的溫文男子,千里卻怎麼也不曾想到,竟有人敢如此放肆!光天化日下說出這種話!
  方姨看出她的驚顫,安撫的手輕拍著她。「周少爺,今兒個競標的人這麼多,若您當真不滿意青煙,不喊價就是了,何必口出污語?」
  「話不是樣說,你們雨霖花苑裡頭的姑娘哪個我沒光顧過?我是看在方姨的面子上,才勉強來參加這次的競標會,你瞧瞧,青煙姑娘包得跟顆粽子似的,誰敢肯定她真是樣貌佳、體態風流的俏姑娘?」
  「周少爺沒見過青煙,其他大爺總有看過吧?」方姨以眼神一一徵得其他人點頭,才繼續適:「就拿張公子來說好了,他會開無價包青煙一宿,不就是因為當初在花苑裡被青煙美若天仙的相貌一眼迷上?張公子,你是嗎?」
  「這話倒對,青煙姑的確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兒。」張公子贊同地點點頭。
  「周少爺,張公子總不可能說謊吧?」
  「我覺得周少爺的話不無道理——」開口的是劉家年少跋扈的三公子,干日在城裡作威作福,早就惹來許多不滿的怨聲了。待眾人皆將目光調向他,劉公子才一臉理直氣壯地道:「你們個個都說青煙姑娘是個大美人,那何不將她頭上的紅巾取下,再換件輕薄的衣服,不就清楚了,幹嘛在這爭得你死我活?」
  「說得對!」我贊成。」莊老爺頭一個舉雙手贊成。
  「既然大家都這麼說了,方姨就該順從大家的意見,帶青煙姑娘下去換件衣裳吧!情勢一變,張公子連忙倒戈相向。
  「青煙和尋常姑娘不一樣,我沒理由讓她拋頭露面,各位想一探究竟,不如等結果出來,看是哪個幸運者脫穎而出,拔得頭籌,和青煙共宿一宵,改天再請他好好說給大家聽。」方姨的面孔略微僵硬,聲調也放低許多,原本不想動怒的,卻忍不住被這些仗勢欺人的臭男人惹得不悅。
  騷動的聲浪開始蔓延,一波又一波迅速地擴大開來,沒多久,原先的竊竊私語已亂成一團喧嚷,群眾中大部分是等著看好戲的人,一味地跟著起哄,好好的競標會霎時變得紊亂不堪。
  帶頭的人得意地脫著千里,色心大發,淫慾的目光似乎要穿透她的衣裳,眼睛都快掉下來了。
  「各位,你們要是沒心競標的話,請離開,讓後頭的人喊價。」方姨擺出架子。
  前頭的人並未因她的話而放棄喧嘩,反倒像是受到鼓舞似地,愈喊愈大聲,內容儘是一些粗俗下流的露骨字眼。
  眼看著場面因為自己變得愈來愈吵亂,方姨的臉色也愈來愈凝重,極有可能因此得罪這些所謂的「大人物」,兩行清淚不由自主地從千里妝點得美麗的臉龐滑落。她知道當一個妓女就要學習面對冷嘲熱諷,不能害怕恥笑,可是羞恥感不停地席捲而來,教她想壓抑也壓抑不了,眉睫一皺,忍耐許久的淚水就要奪眶流出。
  微風徐徐吹拂,無意中掀起了蓋在她臉上的紅巾。
  美麗的臉蛋若隱若現,一雙含愁帶優的眸子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不過瞬間,紛擾的局面變得靜謐,誰也不敢輕舉妄動,深怕服前天仙似的人兒會奪去他們的呼吸。
  和花苑搭起來的高台同等高度的屋頂上,慵懶而坐的男人忽地站起來,玩世不恭的黑眸蛻變成冷光,直勾勾地盯視可人兒忍著不嚶嚀出聲的哭泣。無來由的煩躁佔據他的心頭,瀟灑的氣度被銳不可當的冷酷取代,輕輕一翻身,矯健的黑影躍過重重屋頂,直飛往他想去的地方。
  倏忽的飛影掠過,在眾人尚來不及驚呼時,高台上只剩下三個人影——花魁玉青煙已消失無蹤。
  喜娘和保鏢面面相覷,事情發生得太令人措手不及,誰也料不到在底下亂成一片的當頭,會有人擄走了玉青煙。
  現場一陣慌亂,唯有沉思中的方姨顯得冷靜,她迷離的目光飄向黑影蹤跡消失處,不祥的預感漸漸罩上心頭……她有把握知道擄走青煙的人是誰,那人的氣質大凜冽,想藏也藏不了。
  老天!別讓青煙成為他的目標才好。
  「哭什麼!?」帶著寒千里迅捷地飛躍過大街小巷,來到位於街尾的死巷裡,寒劍情毫不憐香惜玉地一把推開她、任她因過度驚嚇而跌坐在地上。望著她彷彿流不完的淚水,他的瞳位奪得更深、更冷了。他執起她那張玉雕似的容顏,陰沉地道;「有勇氣跨入青樓,怎麼沒勇氣接受人的奚落?」
  蓋頭的紅巾早在路上飄落,她抬起眼,所視之處皆被泥水迷濛,隱約看見他幽深的眸子。其中蘊含著太多太多她不解的情感,有憤恨、有惱怒、有嘲弄有狂燃似火的駕猛,似乎還有絲說不上來的憐惜…。憐惜?有可能嗎?
  既然知道眼前的男子就是夢中人,從虛渺的夢境竄逃出來到現實,那麼他在眾目睽瞪下帶走她,惡狠狠巴莫名其妙地凶她一頓,如故荒論的事也不足為奇了。
  他究竟是真的還是虛幻?為你來去似風,趁她一不注意,就輕易地奪示了她的心裡。
  「舌頭被貓咬掉?」千里、實在看不出來你是當天狠狠口罵我三娘的那個勇敢少女。」
  「三娘……」她希望他口中的三娘和她所想的不會是同一個人。
  「罵了人就想賴帳嗎?我風塵僕僕的剛回到家,就聽到人嘮嘮叨叨,埋怨這、埋怨那,還不都是你害的,千里,你不知道三娘有多氣憤。」他笑得很溫和,看起來卻像是隱藏著詭計。
  「你是寒劍情?」綜合所有可能性,千里做出定論。她不驚訝,這個世界再荒誕的事都有可能發生,更何況第一次見到她時,他喊的不就是她真實的名字嗎?她早該醒悟,他突然的出現壓根不是巧合。
  「是不是又何妨?反正我不會是你二哥。」他強調。
  「我也不知道我有個二哥。」這男人從一出現就不停地冷語相激,雖然她猜不穿他的用意,但,他總不是好人就對了。
  若她那天沒聽錯,趕她們走的便是他,寒劍情。好個寒劍情!她淒楚的想,頭一次的見面禮竟然就是趕她們離開寒家。
  「你的話很可笑,在寒宅待了這麼多年,還不認識你二哥?」他有意譏諷,巧妙地拆穿她毫無技巧的謊話。
  「最低等下人的生活只有整日待在後院中,不許與其他人來往,不許探聽其他事,甚至不許知道家裡還有誰的存在!你說,我該認識你嗎?」千里沒說謊,她十六年來的日子就是這樣過的。
  誰說她的舌頭被貓咬掉了?瞧這副尖牙利嘴!寒劍情莫測高深地揚起笑容,驚喜她不再是當年那個怯懦膽小的寒千里,復仇的遊戲將因她的轉變而更有趣,他迫不及待想親眼看見她臣服求饒的那一幕。
  三年來,每個度日如年的日子,支持他活下去的唯一力量,便是他對她的恨意,這份忿恨,等著今日她來償還!
  「又想狡辯?寒家那些笨蛋會被你騙去我不意外,他們根本沒有腦袋!但你怎麼敢試圖欺瞞我?欺瞞最瞭解你的我?」他的態度很可疑,附在她耳畔,輕柔誘哄的嗓音催眠人似地低喃。
  熱烘烘的氣息徘徊在耳際,秦得千里原先無血色的歡須染上紅彩。「我……沒有騙誰……」話一脫口她就後悔了,這彷彿在對愛人訴情的軟語呢哺當真是她吐出來的?
  「流霜告訴我你失去有關我的記憶了,怎麼可能,我的千里,你忘得了我嗎?忘得了我的一切嗎……」
  「別說了!我不認識你,就算你是寒劍情,與我何干?我和寒家已經再無牽扯。」在寒家的日子,是十六年的噩夢,一輩子抹不去的傷痕。被人欺凌使喚的生活固然不好過,但真正教她忍無可忍的並不是辛苦,而是自尊被踐踏得滿目瘡痍;寒天霽病人膏盲,寒玉整個性溫存,敢怒而不敢言,斐水靈簡直是壟斷了整個寒家的大權,處處找她們的碴,甚至要求寒家莊裡上上下下的所有人都得仇視她們母女倆。她的堅強來自於幼時的苦不堪言,如今總算擺脫寒家,有能力、有勇氣靠自己保護娘,不再讓溫良柔順的蘇雨湘遭人壓迫,她絕不願再和任何寒家人有所牽扯!
  「傻千里呀!你以為說謊就可以甩開我?莫忘了我三年前告訴你的——這輩子休想躲過我!」無視她忿恨的咬牙切齒,他始終勾著抹不羈的笑。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別再為這霸道蠻橫的人動怒,既然他是寒家二少爺,想必也和寒流霜一樣染上刁鑽任性的脾性。算了!她在心中不停對自己說,跟這種人說話簡直是浪費時間,他固執得像顆石頭。
  「寒少爺。」千里警戒地拉開他們之間的距離,她對人與人之間的身體碰觸還不能習慣。「我想我們沒有必要爭論這個話題,有就有,沒有就沒有,你說我不老實也罷,耍手段也好,總之我和你沒有類系,就讓我們當作這一切沒有發生,寒千里也不曾存在過,可以嗎?既然你……」
  「休想!寒劍情低聲咆哮,更用力地摟住她,強迫她無法忽視他的存在。「可以嗎?!你竟然該死的問我可以當作沒發生嗎?整個寒家因為你母親的介入、你的出生而支離破碎,所有和你有關的事物都沾上不幸!你竟然要我忘了它?!」
  「寒少爺,你聽我說……」她極力鎮定。
  「什麼!?再用你那可惡的淚水攻勢來打動男人的心嗎?很可惜,我不是上雨霖花苑尋歡作樂的那一票無用男人!我是寒劍情,你這輩子最最不該忘記的人!三年前你懦弱得教我痛恨至極,原以為有膽子掀起三娘怒火的你已經變得勇敢,偏偏你還是只會逃避,真是恨吶。為什麼不勇敢面對我,不大方接受我的復仇,而口口聲聲忘了我!?我痛恨你!寒千里;永遠都無法抑止地痛恨你!」








第三章

  正值夕陽西下的黃昏時刻,滿天的金光燦爛,湖面上倒映出兩抹衣衫飄動的影子。
  氣氛很凝重,穿著黑衣的男子一臉漠然,年輕但深沉穩重的臉龐緊繃著,不見柔情,倒教人感到股蕭瑟冷意。微微怯懦,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女子也是頂著張愁悶的表情,歲月的刻畫未在她眉眼間留下痕跡,只添了股成熟的風韻。
  「我要她。」他不愛說太多廢話,精簡的言語和個性一般果斷決絕,往往直接命中要害。
  「什麼?」她故作不懂,顫抖的手輕撫臉頰上談褐色的疤痕,心慌在胸臆間狂亂竄跑,亂了方緒。
  「你懂,別再試圖阻礙,認識我這麼多年了,還不瞭解我的個性?」銳利的目光輕易看透她的心思,寒劍情冷言威脅。
  「最不瞭解你的人恐怕就是我了,我真不明白,你堅她做什麼?她不是你想像中的那種女孩,她沒有足夠的韌性承受你的玩弄,反正你只是想以傷害女人為樂,何不換個人……」
  「哼,你倒是挺清楚我想做的事嘛!」冷冷的一聲嗤鼻,有效地阻止了她未說完的話。
  「劍情……非要她不可?」不敢再惹惱他,她呼慌地輕問。
  「是的,非要她不可。」一如三年前曾對寒千里宣示過的那麼堅定,這一吹,他更加不願放過她!他要讓帶來噩運的人接受應有的折磨,誰也逃不過!暗色的眸子眺望著遠處,積壓了二十多載的銀意該有個了結——他恨!從她出生的那一刻到現在!
  「為什麼…」幾近昏厥,她一手扶著欄杆,以防自己軟倒在地上,一手藏在袖裡發顫,冷汗直冒。
  為什麼?只因為她不該叫作寒千里!不該侵入他的家庭!更不該在夢裡時時煩擾他!你只管做好你該做的就是了,過度追根究柢的女人令人厭惡,你不希望你的魅力就此毀了吧?」他許言語含著冰,和他的姓氏一樣冷。
  十月初八,寒千里這一輩子都不會忘了這天。
  是她的生日,也是她即將失去貞節的日子。
  究竟是逃不開了,雖然上回沒讓那班庸俗不堪的男人如願地玷污她的身子,但現在——將自己以千金之價換賣給一個未曾謀面,只聽過方姨提起的人,又有何不同?
  空洞的眼神望著整間房被裝飾得華麗喜氣,滿桌子的酒菜飄揚著微熱的香味,她心裡沒由來的湧現悲哀的念頭。
  唉!都到了這個關頭,她還在想什麼?還在猶豫什麼?身體不過是換來娘親和自己幸福的工具,她很快就會和尋常青樓女子那般遺忘了自尊,一雙玉臂千人枕,半點朱唇萬客嘗。
  來了!樓裡靜謐的氣氛中突然傳來腳步聲,一步、兩步……千里撫著狂機的心跳,慌亂不安地等待著她的思客出硯在房門口
  是他?!
  「千里,好想你呀……」彷彿他和她之間多麼熟悉,寒劍情很自然地走到她身旁,柔柔地訴衷情。若非他眼底閃動的光芒太詭譎,她幾乎要以為他是溫柔的了……
  「你怎麼會在這?」老天爺!莫非注定的當真就逃不開?!腦海中浮起那日和老尼姑的對話,師太那若有所思的神情…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料算好了,儘管她處心積慮地想逃開這危險的男人,也逃不開宿命的糾纏。
  「還用得著問?千里,那你又為何在這?」他自顧自地坐下來,拿起桌上早已準備好的美酒,不待就杯,直接灌入嘴裡。
  這般飲酒的方式就如同他給人的感覺——放狂、不羈、神秘。冷然。
  她自以為光用眼觀察人,就可以掌握眾人的心思和一舉一動,如今遇上了他,卻不得不承認這套準則無法在他身上發揮效用。他的行事作風特異,教人摸不透、猜不著。
  「不用膳?」寒劍清對膳食有他獨特的講究,不精緻者不用,不完美者不用,火候不純熟者不用。他厭惡地瞥了一眼滿桌佳餚,找不到半盤合他胃口的,索性放下筷子。
  「寒少爺,我想你誤會了……我並不……」
  「喚我劍情。」
  「不,寒少爺,你聽我,雖然我……」
  「喚我劍情!」他望前傾,將她局限在一方小小的空間裡。
  她的世界只剩下他的鼻息,他的心跳,他燃燒的眸子…「我不懂……你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有什麼好不懂的?我將銀兩給了方姨,而方姨自然將你的初夜賣給了我,銀貨兩訖,再簡單不過了。」
  「你不能,我是你妹妹。」千里覺得自己矛盾了,她在別人面前明明是那麼堅強,那麼不動如山,然而遇上他,所有的理智都消失殆盡,只剩下柔腸寸斷似的纖細,任他恣意奪走她不願給予的注意力。一旦和他牽扯上情感——她有預感,未來的日子會很難過。
  「不錯嘛,你恢復記憶了。」寒劍情嘲弄地。
  「我從來就沒失去過記憶。」她不厭其煩地再度重複。
  「果然被我料中,你欺騙了寒家所有的人。」
  「我沒有。可不可以不要一而再、再而三提起這個爭論?不管你說了多少次,我還是只有一句話,我沒有欺騙任何人,也不認識你」」
  「是嗎?」看來他還是不相信。
  「算了,這不是重點,請你馬上離開這裡,我會要方姨將銀子退還,請走吧。」無論如何,她想避開所有可能與他有關係的事物,除了因為他是寒家人,也因為心裡那份難以言喻的悸動。
  「為什麼我得走不行?今宵良辰美景,又有美人兒作伴,只可惜——」他微蹙眉,「少了一桌好酒好菜。」
  「寒少爺,別再讓我重複同樣的話,請你走吧。」
  「寒千里,別再讓我重複同樣的話,叫我劍情。」他學她的話,言語間帶著玩弄的興味。
  「我不是在開玩笑,走吧,寒少爺,別讓我為難。」
  「我也不是在開玩笑,叫我劍情,不許你再生疏地喊什麼寒少爺。」以指點住她的唇,他又道:「聽我說完。我既買下你今夜,自然是不會走了,若你仍執意趕人,很遺憾,可能會給你留下個不美好的初夜。」
  他的意思是說他會用強?千里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先別害怕,我是說如果。」
  「我是你妹妹!」氣急之下,她不自覺地又搬出無說服力的理由,然而他們倆心裡都明白,兄妹不過是有名無分的虛構稱呼,對現實根本不足以構成影響力,更何況她口口聲聲表明自己不再是寒家人,這樣的借口豈非欲蓋彌彰?
  「我早說過不會是了。」他相當、非常、極度肯定地道。
  「不能放過我嗎?」千里顫怯的聲音近乎哀求,卻無法打動寒劍情鐵石般的心腸。
  還不夠!雖然她已經放下自尊,略微低聲下氣地懇求他,但還不夠,他要看的是她心神俱碎的一剎那間,這雙美麗的眸子會顯現出怎樣的淚光?這張柔弱的臉蛋會流露出怎樣的痛苦?現在還不夠,她的悲涼還不夠徹底,傷心也不夠徹底,滿足不了他雀躍的復仇心志。
  「要我放過你,當然可以。」要玩,就來點更刺激的。他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眼底浮上喜悅,決心要那朵希望的火花慘遭熄滅,甚至化成空洞的死灰。
  「謝謝。」千里沒想到他會痛快的答應。
  「別客氣了,前提是我會派人通知你娘,她偉大且極富奉獻精神的女兒正在雨霖花苑裡當低賤的妓女,犧牲自己,換取她的幸福。」
  寧靜是暴風雨的前兆,相對的,突然的好心也是更殘酷的前兆。
  她的下唇因憤怒而咬出血,點點殷紅色的怒意滴落在一身白色衣裳上,污染整片純色無假的白,如同他的話,吹皺了一池春水。
  娘這幾天又開始咳嗽了,照大夫的說法,是積勞成郁,心煩化悶,造成她居弱的身軀。這當頭千里卻面臨著一項威脅,一項不是失去娘親,就是斷送自己一生的威脅!
  他真如此殘忍?難道他不曾體會過蝕心痛骨的感受?!肯定沒有,如果他曾經遭受過類似命運,就不應該再來逼迫她。
  「千里,你可知道我娘怎麼死的?」寒劍情不帶感情的說。
  他娘已經死了?!她一直以為斐水靈就是他娘,因為他們同樣霸道。這麼說……
  「你娘是舒斂眉!」也就是她該叫大娘的人,以生命換取她存活的人,沒有舒斂眉,就沒有今日的寒千里。
  莫怪寒劍情的冷眸裡始終有恨意!看來他早已立定決心要找她算帳。
  「你……是來……報復的?」斷斷續續不成句子,正好反映出她內心懼怕與自責交雜,她沒理由、也沒資格逃避他的復仇,合該是她欠他的……她欠他的……
  「你的用詞不太對,應該說——我是來看你崩潰散渙的……」不大不小的低沉男青飄揚在空氣間,不是很清晰,卻適當的讓千里聽得一字不漏。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4
發表於 2010-4-10 07:02:12 |只看該作者
 燭火正在昂揚,大放光彩地映照出室內兩人默默相對的身影。
  一個堅持理念,仇火高漲;一個心神晃蕩,不知所措。
  面對面,幽深森冷的黑眸對上泛著水氣的美目,充斥著滿腔復仇意念的心志對上亂了主張、失去自持的靈魂,他和她,兩方截然不同的天地終於相交。
  陷入兩難顧全的局面,千里不自覺地加重力道,更加用力地咬住已呈慘白色的唇瓣。
  「別試圖以楚楚可憐的姿態打動我,別人會被你梨花帶雨的模樣騙過去,我可不會。」寒劍情冷然地說。
  「你沒有資格逼我選擇。」她同樣不遜色,渾身綻放的冰寒氣息足以凍結世界。
  「這麼說,今宵是沒有留下來的必要了。」他瀟灑一笑,陰柔的面孔流露前所未有的祥和,輕輕開口,卻吐出最殘酷的威脅,「我會去找你娘的,讓她知道她的女兒有多孝順。」
  他又在威脅她了!這個事實令她氣憤,雪白的臉孔因怒氣染上紅暈,迷離的眸子也添上足以重醉人心的光芒。
  「我待你夠寬容了吧?讓你自己選擇怎麼做,換成是別人,可不一定會有我如此的寬宏大量。千里,聰慧如你,不會傻得走錯路才對。」
  「你太險了。」他凝聲指控。
  「錯,這一點也不奸險,我好心地成全你,讓你在今夜開了苞,連帶附贈你娘永遠不會知道真相的條件,還有誰如我這般設想周全?想想,既然都要失去清白,與其將自己獻給上青樓的下流男人,倒不如便宜我,也是親上加親,對不?」
  她怕的豈只失去清白而已,她是怕連心都會被俘虜了!一個女人沒有貞節不打緊,反正可以清心寡慾的過完人生就足夠了,但沒有心……她不敢想像自己將心托付給這個男人會有什麼下場?
  「考慮好沒?我的耐心向來不太足夠。」望著她沉思的姣好臉龐,黛眉緊蹙,一副宛如臨天下大難的死相,寒劍情狠心地勾起笑意。
  千里合上眼瞼,知道自己這瞬間做的決定將會嚴重地影響到人生的軌道,極有可能使原本以平安度過的下半輩子遽變,但是無奈何,她已經沒有逃離他的能力了。
  「你真的要我?」
  「可不是嗎?我的千里,我說得如此清楚,你卻再三質疑,莫非我的話還不夠明白?」
  「不。」她幽幽地歎息,吐出無限愁思,「我只想知道為什麼?既然你很我,應該不屑碰我這骯髒的身子,尋常人都是這樣,不是嗎?」
  「原來在你心中,我只落得和尋常人同樣,我還以為我是最特別的。」她問了個傻問題,幾乎令他失笑出聲。「千里,你的心思縝密,總能兼顧各方面的想法,難道還猜不透的心意?很遺憾,也許我的用意的確如你所想,我、要、你、的、心。」
  果然如她所料,他的城府絕對超乎常人,深沉得教人料也料不著。「我該感謝你嗎?竟然放下身段要我這顆滿目瘡瘦的心。」
  「別看輕你自己。」他的話像是在安慰,實則是譏弄。「我從來沒見過一個比你擁有更美麗之心的人,你的外表脆弱不堪一擊,心卻頑固得像石頭,我相當好奇,千里,石頭心可有破碎的一天?」
  「你贏了,這場戰局你贏了!我可以答應你,和你共度今宵,但請你以後別再騷擾我。」再頑抗的心,遇上他這樣心思敏銳、精打細算的男人,也終將軟化、動搖,千里只盼望她的心不會浮離得太遠才好。
  「恐怕不能照你的話做了……」寒劍情低頭吻上她冰冷的唇瓣,詫異兩唇相接的感覺竟會如此美好,她的唇雖生澀、冰冷,卻不失其柔軟、甜美,令人想一嘗再嘗,永遠不離開。
  「你這麼美……連生氣時都美麗得撼動我的心…我捨不得放開…
  分不清是嘲諷還是真心話,千里快被他貼在她唇上呢喃的話語給迷醉了。
  不行!她告訴自己,絕不能將心交給他!
  嬌弱的嚶嚀忍不住脫口而出,讓他逮到大好機會,挑弄似的靈舌俐落地滑入她口中,翻動她不為人知的情愫。情火蔓延得太快,他和她見面不過才三次,就發展到口沫相德的地步,這是千里始料未及的局面。
  她在他炙熱的索取掠奪中迷失自己,神智難以清醒,幾乎要被這陌生且撼動的感覺溺斃;也許他們倆之間本就存在著對彼此的吸引力,才會有如此契合的身形,如此不容忽視的心悸。
  愛情和恨只有一線之隔,模糊地捉不住準則;既然他恨她,為何他的吻會令她察覺到身為女人的慾望?她想要被解放,想要逃離這種渾身烈焰的痛楚。
  他的大手無所不在,點燃了她身上一簇一簇的小火花,酥麻的歡愉感隨著他的手到處遊走,連她自己都不自覺地浪蕩起來,雙手環上他的頸項,任憑他予取予求,毫無招架之力。
  千里雖非年幼無知的小姑娘,對男女之間的情事所知倒也不多,但單著寒劍情氛紅的暗色冷眸閃動著迷濛,冷靜無波化成氣息不穩的表情,她多少也警覺到待會兒即將發生的事絕不是她所想像得到!
  「你想做什麼?」他將她安放在床鋪上,開始解除她的衣扣時,千里不解的問。
  「做你答應我的事。」他想冷靜,卻把持不住逐漸狂飄的心跳。
  她本就穿得單薄,只消輕輕一解,晶瑩剔透的玲瓏五體即展現在他火熱的目光下;透過床帳外滲落進來的絲絲光線,照映在她近乎透明的肌膚上,美得像捉不住的夢幻仙子。
  依舊聽不清他話裡濃重的暗喻,她眨了眨眼,澄澈如琉璃般的水眸望著他,」我不知道…」
  「你很快就會懂了。」他邪氣一笑,起身卸除自己身上的衣物。
  純屬男性的陽剛軀體不遜色於她,精壯的胸膛是和她完全不同的膚色;從未見過這般均勻得漾出光澤的古銅色皮膚,千里被吸引住目光,捨不得離開眼前完美得有如神祇的身形。原來男人和女人的差別就在這裡,女人的膚色雖白皙光滑,身體圓潤柔馥,卻及不上男人的健康俊朗、剛強壯碩,難怪自古以來女人就是肉體感官的受害者,誰受得了這副強碩身子的引誘?
  「男人……真的好不一樣……」她情難自禁地撫上他的胸膛,感受那光滑如上好絲綢的觸覺。
  「繼續下去,你會發現不一樣的地方還多著呢!
  精瘦的身子復住她的纖細嬌柔,一下子,千里才剛清醒的神智又遭迷惑,很快地漂浮於他所帶來的奇異快感中。
  清晰可見的喘息聲蕩漾在冷冷空氣間,隨著歡榆的高峰到來,是一陣無比的痛楚。千里緊皺眉睫,軟弱無助地依附著他,望見他臉上柔和的神色…他的溫柔可是為了她?抑或只是在做這種事時習慣以溫情對待任何女人?
  曾聽過苑裡的姊妹說,男人是只注重肉體的動物,可以沒有愛情而交歡。
  那寒劍情呢?他說過他不是尋常人,但在這方面是否也難逃有欲無愛的規章?
  罷了!何必想這麼多,過完今宵他們就不再有牽涉,何必為了這一時的雲兩交纏費心?他必定也是個能夠將身體和感情分開看待的無情人吧?否則怎能在指責很她時,又對她狂炙的索取慾望?
  達到歡愉快感的巔峰,澄澈的熱淚終於從千里頰邊滑落……
  趴在千里胸前的寒劍情氣息不穩地抬起頭來,唇邊勾著魅惑的笑容。」
  她白督的膚色因為方才激烈的歡愛而透出微紅,水眸裡漾著柔情嫵媚,眼睫微掀,氣喘吁吁,十足像個被愛滋潤過的小女人。
  兩人皆赤裸著身子,甫恢復清醒的千里萬分不自在地扯著絲被,試圖掩飾自己揮體通紅的窘態。
  他偏愛看她惱怒的樣子,硬是壓制住絲被的一角,教她扯也不是,不扯也不是。
  「放…開……」她無力地求饒。
  「放開什麼?我沒聽見。」
  「你壓住我的絲被了……」
  「哦?真對不住。」他戲謔地道歉.不動如山的導軀未曾有離開的跡象。
  「放開」
  「千里,你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有多美,我捨不得調開目光呀!
  「別這樣……」細如蚊銷的聲音幾近於無,千里羞赧得想找地洞鑽進去。
  「就聽你的話。」寒劍情不懷好意地順從,迅捷地翻過身,大手一扣,用絲被困住了她和自己,強制性地逼迫她貼緊他精壯的胸膛。
  肌膚和肌膚相貼得緊密,契合的身形之間無一絲空隙:千里俏臉驀然漲紅,不知是因為他發燙的體熱感染到她,或是絲被的保暖效果太好,竟然令她胸口間有股透不過氣的悶熱。
  他炯炯的目光鎖住她,沒放過她雙頰上不正常的紅暈。
  身下柔膩馥軟的嬌軀是這輩子所嘗過最美好的,只是這般貼著她,他就可以感覺到勃發的慾望已在蠢蠢欲動;滿意地凝照她頸項上、肩臂處及胸脯前一點一點的紫紅色印記,他迷戀的手隨著目光—一撫觸過。「今後你就是我的人了。」
  她驚喘不已,他的手彷彿帶著小火花,經之處皆是一陣燥熱難耐的感覺。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
  「別開玩笑,我和你的關係僅止於今夜,往後不會再有牽連了。」她盼能說服他,也能說服自己。
「我不允許我的女人反抗,從今以後,你最好記住這點,千里。」他笑睨著她,言語中帶著不容忽視的堅定;他從出生以來就不曾遇過不如意的事,理所當然不接受他人的反抗。
  「你答應我共宿一夜就放過我的!」她也相當堅持。
  「傻千里,我見時說了這句話?怎麼半點印象也沒有?」
  「你這個卑鄙……」
  「噓!」他吻住她逞強的小嘴.在輕吻中尋找空隙喃道.「多麼奇妙,你的身子細膩得像是用梳璃做的.脆弱易碎、纖細孱弱,沒有一般男人喜愛的豐潤身形,卻教人捨不得放開,盼望每晚都擁在懷裡,不公平呀!千里,是你讓我有這種佔有慾,怎能怪我?」
  「你少找借口!她推開他堅硬的身軀,羞愧自己竟然眷戀起肌膚相親時的美好感受。「色不迷人人自迷,罪該萬死的人總是會替自己找到理由,你休想隨便說說就怪到我頭上來!」
  「為了你罪該萬死,我願意。」他輕笑,認真的口氣與玩味的眼神教人分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雕花大就上,絲被裡的身影交疊,他和她的臉龐距離過近,近得感覺到他熱熱的呼氣吹拂在唇畔,寸寸地誘擾她的寧靜心湖,他似乎渾身都帶著火,就連眼神裡也燃著狂放的火焰,熱情且致命地牢牢鎖住她。
  「你們男人都是在魚水交歡後才對女人甜言蜜語的嗎?」她困難地瞥過頭,調開自己幾乎看入迷的視線,刻意忽略心中的怦然一動。千里痛恨地閉起眼,憤怒自己為何愈來愈像個蕩婦?不但下意識渴求他的憐愛,就連心湖也掀起漣漪,無法忽視他對她的影響。
  「我只對你。」
  「不要試圖玩弄我!你以為這樣做很有趣嗎?恐懼不由自主從心底竄出,千里愈來愈無法理解他的一舉一動,明明很她很得要死,為何不但執意擁有她的清白,還三番兩次用話勾引她?
  寒劍情詭譎的眼神別有用心。「是很有趣,看到你的矛盾令我興奮。」
  「你……」她氣極,腦中卻思索不著可以使用的字眼。
  「我怎樣?」他玩世不恭地反問著。
  「算了!反正你這種蠻橫的男人,永遠只以自己為中心,不懂得替別人著想,怎能體會得到我的心情?你走,我不想再看見你!」
  「走?我還不打算放過你呢!」
  「我已經把清白給了你!」
  他突然沉默,用著旁人難解的溫柔撫上她的臉龐,仔細地觸摸她宛若丹青描繪出來的曼妙五官,彷彿想以手指的觸感好好地記憶下千里傾國的容顏;經過唇瓣時停頓了會,特別沿著唇形來回摩掌了好幾次,似乎有意折磨她,直到她禁不住酥麻的感覺而微微顫抖,充斥著情慾的迷濛大眼漸漸失去焦距,變得迷離嬌柔,他才收回手,似笑非笑地脫著她。
  「你……還……想怎樣……」置身於陌生的慾念中,千里似懂非懂地渴望著,連自己都不解下腹的炙熱感代表什麼,隱約的騷動在身體深處蟄伏,渾身的酥軟令她無力。」
  「我說過了……」他只是平凡的男子,禁不住身下女子溫柔的誘惑,赤身裸體的唯美嬌軀就在眼前,她不識情慾的純真觸動他心裡的某個角落,醞釀成又憐又愛的情緒,不由自主壓低身於,一嘗再嘗過千里粉嫩的唇瓣,饜足之餘才輕聲道:「我想要你的心,你澄澈如琉璃的心。」一字一字宣誓,他低啞的嗓音在夜色裡悠揚飄逸。
  「這就是你報復的方法?」
  她未經修飾的問題換來他低低的嗤笑聲。
  「笑什麼?」寒劍情的性子太飄忽不定,如夢般迷離且難以靠近,神秘的心思誰也捉不住,只能順從地跟著他的心意,在茫茫迷霧中猜測他心底真正的用意。
  「你——變得很迷人,讓人不住想掠奪,想擄走你最無瑕的天真,破壞你所擁有的一切。」
  「你不就正在這麼做嗎?」千里冷冷地嘲諷回去。
  「我對你太溫柔了,真正的野獸不會如此溫柔地對待他的獵物,他會先活生生咬碎她,再將她一口吞下肚。」他開始輕柔地啃咬著她的頸項,晶亮的貝齒綻出幾許亮光,像極了夜中野獸的獠牙。
  她強忍著呻吟出聲的衝動,任憑他在她身上烙下印記——一排排的齒痕造出殷紅血色,雖然不至於真的流出血,但些微的刺痛著實凌虐著她的神經,懲罰她之前的不敬。
  「痛嗎?我要你永遠記住此刻的感覺,一輩子不許遺忘。」他加重力道。
  千里蹙眉凝神;強迫自己不能失去清醒的理智,歡愉及痛苦合而為一的低吟卻不經意從唇畔逸出,滿足了寒劍情的男性自尊。
  他愛極她不受控制時軟柔的嬌吟,就連擰著眉頭的神情都會教人迷醉。
  「睡吧,明早我要見到你神采奕奕的樣子。」
  翌日醒來,已不見枕邊人,若非床榻上還留著一個溫熱的印子,千里差點以為昨夜的歡愛是場夢,一場美麗卻悲哀的綺夢。
  雖然昨夜寒劍情並求太過粗魯。但對初經人事的她來說,還是激動了點,不但強迫她好幾次,甚至在她身上烙印下許多記號;潔白的雪膚上洛著激情的刻印,隱隱地撩動她的心。
  是誰說過男人在枕畔許的承諾全是作假?她壓抑著心緒,不願承認早晨起來時未見到枕邊人的失望。」
  月牙白色的床褥上染著淡淡的褐漬,是千里昨宵純潔無暇的證明。
  複雜的情緒在心底氾濫成災,經過一夜的歡愛,原以為該償還的就此了結,哪知道心結愈結愈深,糾纏成亂得理不清的煩優。
  甩甩頭,試圖甩掉滿腦子憂傷,她起身著裝,卻被冒冒失失闖進來的人影駭住了欲穿戴衣物的動作。
  「啊?對不起,我不知道……」金帶紫尷尬地看著赤條條的千里,目光不自在地飄向床上那染著點點褐漬的白褥,曖昧笑道;「沒想到你真的成為那個男人的女人了。」
  「哪個男人?」千里漫不經心問道。經過一整夜的折騰,此刻的她已無多餘精力和金帶紫抬摃。
  「還裝?就是上回你從樓梯上失足跌落,救了你的那個男人嘛!金帶紫走近鏡前,幫忙四肢略微僵滯的千里繫好兜衣的帶子,恰好瞧見她滿身的咬痕,「哇!他還真不懂得傳香惜玉,你這樣怎麼見人嘛。」
  「上回他救了我?」難怪她老覺得當時聽見的男聲與寒劍情低沉的嗓音極為相似。
  「那個時候的你躺在人家懷裡,一點也不知道羞怯,唉!也難怪了,誰教他長得那麼好看呢。」金帶紫以萬分惋惜的口氣說,像是有多哀歎為何昨晚寒劍情找的不是她。
  「你很喜歡他?」罪孽呀!他竟然輕而易舉地又俘獲了一個無知女子的心。
  「我說了你別吃醋。」她叮嚀著,天真的口氣宛若年幼的孩童。
  「不過共度一夜春宵,此後依然是陌生人,我吃什麼醋?」
  「真搞不懂你!那麼好的男人不捉緊點,小心將來後悔。可惜他要的是你,要不我老早就巴他巴得緊緊的,甩也甩不掉了。」
  「你現在還是可以去黏他,說不定有機會。」聽見別的女人坦白闡述對寒劍情的欽慕,千里心中並未有不悅的感覺,不是不在乎他,而是太瞭解他,明白他根本不可能對哪個女人放下真感情。
  愛上他的女人都是自找苦吃!
  「算啦!我可不想害你多一個情敵。」她索性坐到她身旁,方便說悄悄話。
  「又?什麼意思?」千里坐下來梳發,不期然從鏡中瞧見金帶紫滿臉神秘兮兮的詭色,忍俊不住笑道:「恐怕是你努力探聽好久的秘密吧?不說就算了。」金帶紫足足比她大四歲,浮躁的個性卻是怎麼也改不過來,所有心事都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
  「青煙,我說你真是奇怪,一點好奇心都沒有?不想知道還有誰和你競爭那個男人?」
  「他叫寒劍情。」她好心告知。
  「哇——寒劍情?!是那聞名天下、富甲一方,以木材航運事業發跡的寒家嗎?老天!你真逮到個富家少爺!」金帶紫不顧形象地亂嚷嚷著。
  聞名天下?富甲一方?那些名氣財富恐怕是拿別人的不幸換來的吧,她不相信斐水靈有「你的秘密說是不說?我要下樓了。」梳妝完畢,鏡裡顯得格外千橋百媚的人兒微微笑著,眉眼間流露出不同於往日的艷麗。
  「喂!等等嘛!我說就是了,你先聽著。」金帶紫慌慌張張地將步山房門的千里拉回,強迫她安坐在床上。
  「還不說?都快中午了,我們得早點下去。」雖然花苑白天的生意向來清淡,但她反倒喜歡有別於夜晚的弦急管繁,下午代閒無事的雨霖花苑。「什麼天大的事值得你大呼小叫的?說吧。」
  「還不就是有關昨晚和你共度春宵的那個男人嗎?難怪我上回見到他覺得很眼熟,原來…喂,我好心告訴你這件事,可別傳出去。」
  不安的感覺襲上心頭,千里突然有預感,金帶紫要講的絕不會是她想聽的。
  「我不知道這件事你有沒有聽說過,不過昨晚我和柳兒她們一群人在花廳裡閒聊時,無意中提起方姨臉上那道疤……你一定也很好奇吧?好好的臉上怎麼會多出道疤痕?後來是跟著方姨好些年的桃花告訴咱們,那道疤是當初方姨背叛了某個男人的誓言,那男人氣極之下出手傷她所致的。方姨年輕的時候,那個男人愛她愛得要死,所以才受不了打擊,動手傷害女人……說了這麼多,你該瞭解吧?」金帶紫暗示地擠眉弄眼。
  「瞭解什麼?」從來就不愛探聽他人的隱私,她簡直是滿頭霧水。
  「就是……呢……」講得正高興的金帶紫瞥見門口那抹桃紅色的人影時,立即煞住了脫口欲出的話。「我答應桃花姊不許把這件事告訴別人,尤其是你,現在她來了,我先溜,有機會再讓你知道。」她心虛地小聲說著。
  「帶紫——」艷光四射的桃花注意到她的不自在,心下有些明白。「過來,你去樓下招待客位,讓我跟青煙談談。」
  「是。」金帶紫難得地邁著文雅的步伐踏出房門,待桃花的目光掃不到時,又轉過頭來對千里扮了個鬼臉。
  「青煙。」桃花清咳幾聲,「帶紫沒跟你扯什麼不該的話吧?」
  「當然。」
  「那就好。」
  「桃花姊一早上來,就只為了問這個?」桃花在苑裡也算年長,只比方姨小二、兩歲,待人處事各方面都做得挺好,姊妹們也就敬重她幾分。
  「也沒什麼重要的事,照慣例該來問問你今早的情況怎樣,昨夜客倌可有好好憐借你?」
  晚霞般的紅暈漾上頰際,千里困窘地低垂下頸子。
  「別害羞,這事早晚要習慣的,來,讓桃花姊看看,你身子還好吧?」
  「青煙很好。」推拒開桃花欲替她解開頸扣的手,千里難為情的說。昨夜才初經人事,況且她生性保守念舊,絲毫無法習慣花苑裡姑娘們開放的作風,面對桃花過度的好意,只得婉轉拒絕。
  「沒事就好。今早有幾位大爺指名說要見你,都是城裡財大氣粗的上公貴族,只除了愛喝花酒,人品倒也不錯,青煙,你知道該怎麼做了?雖然你昨天才開苞,照規矩不該太快又接客,但你也知道上回的事鬧得多大,現在全揚州城的人都爭著要見花魁玉青煙一面,老是不見客總不是辦法……」桃花的個性不似金帶紫爽朗,較來得圓滑世故,一言一語中總帶著暗喻。
  「桃花姊莫多說了,青煙懂。」既然最難受的一關已經過了,貞節早已治污,她也該看開點,別再給花苑添麻煩。
  「你懂就好,省得還要我勸慰。這幾位大爺年紀大了點,出手倒是闊氣,千萬別覺得委屈了。梳妝好了吧?跟我下樓來,我帶你引見他們。」
  千里點點頭,順從地跟著桃花來到樓下。
  雨霖花苑的格局大致上分為三部分,分別是花園、後院,還有千里所居的「思遠樓」,樓底下便是喧囂繁華的花廳;要到二樓去,得經過一座特製的精緻小梯,這座雕得精細典雅的梯子藏在花幕後平角,沒仔細看是察覺不出來的。
  千里在花幕後戴好面紗,姣好的身形跟著桃花走到花廳正中央。
  時辰尚早,雕龍刻鳳的廳堂內只坐定了三三兩兩幾位客人。
  裊娜的纖影末到,身上特有的淡雅清香先到。留著把白鬍子,滿臉不無經的莊老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胸臆間漲滿美人兒的體香,很褻地笑道:「青煙姑娘總算來了!可讓咱們這幾把老骨頭等得快散了。」
  「桃花帶青煙給眾位大爺請安,各位莫佳氣,要見仙子總得花些時辰等待,值得的!」桃花笑臉迎人地說。
  千里冷眼注視著挑花周旋在眾位大爺間,一臉盈盈笑,媚眼不停送著秋波;她不確定自己有天是否也能做到如此地步,能夠坦然自若地利用女人的本能。即使現在已非清白之身,但面對這猥瑣的笑臉,千里依然衍生出極端的憎厭。
  「還不快讓青煙姑娘就座,好好罰幾杯酒。」
  「暖——等等。」桃花眼明手快地打掉撫在青煙肩上的毛手。嚷道:「咱們青煙可是第一花魁哩!要她陪酒。等下輩子吧。先讓青煙為各位賽幾曲,要喝酒,等她下來再說。」
  「誰要聽曲?!我只想摸摸美人兒的小手。」偷襲未成功的陳老爺悻悻然地說。
  「煩人規矩真多!李家大少也頗不滿意。
  「想見美人就得照規矩來,你想吃免費的豆腐!」不愧是打滾煙花場所多年的老手,兩三下就將這群餓得流口水的色鬼給制得服服帖帖。桃花回過頭,對青煙笑著說:「別管這群死鬼了!先上台奏文曲,待會兒再過來。」
  蓮步踏踏邁向台上,坐定在一架雕飾秀麗典雅的九頭琴前隨著雪白紗綢飄動,素手輕撥,滿室悠悠揚揚的音樂開始流洩,動人的旋律吸引住在場所有的注意力。蕩漾著愁思與悲傷的樂曲繚繞在空氣間,花魁五青煙面紗下若隱若現的清麗容顏也帶著神秘與哀思,牽動著一股不屬於人間的縹緲幽情。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5
發表於 2010-4-10 07:02:43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你這是什麼意思?」千里寒著聲,不悅地睨向眼前可謂來者不善的傢伙。
  眾人皆噤聲,看好戲似地圍著帶頭滋事的禍首。
  「夠焊!本少爺喜歡!小頭銳面的男人瞇起綠豆眼,癡肥的體軀因淺笑晃蕩著,抖出滿身肥肉。
  她認得這人,就是上回在花樓底下令她難堪的淫穢男子之一,若她沒記錯,方姨稱呼他為周少爺。
  這種人也稱得上少爺!半點禮節都不懂!大搖大擺地闖進花苑,不但打擾了他人的飲酒作樂,連帶打擾了地弄琴的專注心思;偏偏他剛踏進門就指名找她,更加惹惱她一大早就頗為不適的心情。
  桃花見情形不對,趕忙出來打圓場,「周少爺,今兒個真早,來,快請坐,別折煞您的尊腿,噫!要那麼多人跟著你上青樓作啥?咱們這又不是龍潭虎穴,需要如此大陣仗嗎?我說。。…·」
  「閉嘴!」連頭都沒回,周天承青筋暴露地怒吼,不耐地放狠話,「他媽的誰再敢給我出聲,本少爺就宰了他全家!」
  「周少爺,你這……」桃花好生慌張,偏偏這當頭方姨不在,沒人敢冒犯財大氣粗的周大少,可怎麼是好?
  「把她拖出去廠一聲令下,站在他身後的彪形大漢上刻乖乖地架起桃花,冷硬無情地拖著她走出廳外。
  這下總算沒人阻撓他調戲玉青煙的興致了。「嘿嘿…」他乾笑兩聲,委誕的目光溜回一臉寒冰的美人身上,「怎樣?青煙姑娘,現在沒人給你撐腰了,乖乖地跟我上樓樂一下吧!」
  「請周少爺放尊重點!」周天承充滿淫慾的目光比誰都來得骯髒,起了渾身雞皮疙瘩的千里不由得斥喝。
  「喲!好刁蠻的婊子,看我待會兒怎麼治你!包管教你欲生欲死、呼爹喊娘!他一晃一晃地走向她。
  「別碰我!」她厭惡地揮開他伸過來的肥短五指。
  「溫柔點嘛!美人兒——」咧開的大嘴裡露出滿口金牙,庸俗不堪,十成十像個下三濫的地痞流氓。
  「你再靠過來我就咬舌自盡!「她不是聖女,也不必為任何人保住身子,只是不甘落到這污穢得比塵垢更甚的痞子手上;要她被他強佔,不如叫她上吊自縊還來得痛快些。
  在現場的人除了來找樂子的怕事懦夫,就剩下手無縛雞之力的花姑娘們,更何況周天承還領了一群粗獷的打手,以致沒人敢出手相救,千里只得靠自己抵制周天承的暴行。
  「是嗎?老子就不相信你真的敢,偏要靠過來。」
  矮胖身影踏出步伐,眾人低聲驚呼,只見腥紅的液體立即從千里慘白的嘴角滑落;她咬得不輕,血液大量湧出,沾污了一身雪白羅裙。
  周天承扭曲著張肉餅臉,猙獰的目光瞪著地上滴落的血跡,心一橫,乾脆一不作二不休,趁玉青煙還來不及反應時,以偌大的力道摟住了她,捏著她的下頜,大聲咆哮道:「天殺的!你狠嘛!我今天非得玩到你不可!再咬呀!」
  她奮力掙扎,卻因體型的差異而弱人一截,在他懷中的滋味像被團肥油纏上似的,嘔心黏膩的感覺令人想吐。
  「放開我!」
  「哼!看來你這花魁當得名不副實嘛!全身上下不到三兩肉,也敢學人家出賣什麼肉體!我呸!今天算是倒了楣,勉強玩玩你。」不安分的肥手胡亂搓操一通,他放肆地在眾人面前吃她豆腐。
  被非禮的感覺和昨夜寒劍情的愛撫完全不同,此時此刻她只感到噁心無比,再也不能忍受胸腔裡的作嘔欲吐。千里放聲大叫,慌亂地使出最大勁道推開周天承,來不及抹去身上被揉捏過的骯髒,提起裙擺就衝往小梯,往最安全的地方逃去。
  被她推倒在地的周天承惱羞成怒,圓滾滾的身軀怎麼爬也爬不起來,望著她消失的地方,咬牙大吼,「搜!給我找到她!要不然你們全都等著滾蛋吃自己!
  領人薪俸的打手不敢不從,全聽從命令努力搜尋,全場喧亂中,較眼尖的一個打手發現了位在幕後的梯子,竊喜地偷偷告知周天承。一行人趾高氣揚地爬上樓梯,以周天承為首,大刺刺地照上二樓,開始逐間尋找玉青煙的藏身處。
  他們踹開長廊上的每一間廂房,留下一人在房裡巡視,其餘人繼續往前搜索。
  細微的吸泣聲從左邊數來的第三間房傳出,幾個打手覺得疑惑,匆促上前撞開被上了栓的房門,赫然見到白色人影躲在牆腳處。
  「在這裡!」
  有人大喊,把瑟縮在角落裡的玉青煙強拉出來,丟到大床上任憑周天承處置。
  她的衣衫髒亂,滿頭冷汗,臉色刷白,美目裡染上恐懼的水氣。
  「好個下賤的婊子!敬酒不吃吃罰酒,給你點苦頭嘗嘗!他要人把她的雙手來緊,綁在床頭,令她動彈不得。
  百般反抗的千里只掙脫一隻手,無策的困境使她居於劣勢。「你大肆無忌憚了!快放開我!」
  「若我偏不放呢?」他邊解除身上的衣衫,邊對不停顫抖的她狠狠笑道。
  「不要靠過來!」她忽然從油中掏出利剪,失聲大吼。
  「我就不信你那把小剪子能傷我分毫。阿勇,來,去把小賤人手中的剪子奪下來。」他陰狠地喚著,腦裡全是和花魁享受魚水之眾的春色。
  叫作阿勇的中年男人逐步逼近,虎視眈眈地看準她手上銳利的剪子。
  就在他撲向前,捉準機會搶走她手上那把剪子的瞬間——
  「我的女人誰敢動?」幽幽的男聲不疾不徐地傳來,低沉的嗓音在一片混亂中顯得格外清楚。
  周天承回眸,不屑地打量著靠在門框上的黑衣人。
  黑衣人冷凝的目光中聚集著些許火氣,不易察覺,但氣勢上的狂放足以教人退避三舍;巧奪天工的唇邊懸著近乎冷酵的微笑,雖是笑,卻凜然得凍天寒地,帶著欲釋放的磅礡怒意。
  「你是誰?」周天承仗著人多大聲道。瞧這小伙子一副弱不禁風的樣貌,陰柔得比女人還像女人,有何能耐與他帶來的十幾名大漢過招?哼!真是自不量力。
  「我倒想問你是誰呢!沒經過同意,擅自就動了我的女人。」寒劍情情懶地走向千里,料定這群人沒膽子阻擋。不期然瞧見她衣裙碎裂,青絲散落,落魄得像是歷經過場大災難,特別是她殘留於唇角的血絲——冰冷的黑眸立時變得熾烈,直勾勾地射向罪魁禍首,「誰傷了她?」
  千里抬首凝照他,不滿意合己的心竟然隱隱軟弱起來,直想投身入他懷中,訴盡委屈,尋求安慰。」偌大的廂房內因為他的存在而造成壓力,鮮少人能擁有這股天生自成的氣韻。只是立在床邊,黑色勁裝下的修長軀體慵懶地靠著紅色抽木雕成的床柱,兩隻手交錯在胸前,以一貫優閒的目光掃過周天承嘔心的長相,以及他身後那群體格雖好卻只是烏合之眾的大漢。「不要讓我問第三次,誰傷了她?」
  蟄伏的陰鷙周天承沒來由的心顫,連態度也無法再盛氣凌人。「是她自己咬的,關咱們什麼事?!雖然他是有些惡霸,但活了二十幾年,什麼狠角色沒看過?這人的氣度泰然自若,面對幾個彪形大漢也不曾改變臉色。
  「好好的會咬舌自殘?」擁她人懷,察覺到貼著他胸膛的人兒無助地戰慄著,他的火氣不自覺又額高了些,吐出的話異常陰冷。
  「你不會問她?!真是倒桅透頂,都捉到手了還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他在嘴裡含糊不清地咕噥著。
  「誰讓你動她的?」他輕輕將懷裡佳人轉個方向,不讓她已然空洞的大眼再對上淫穢的事物。懷中纖弱的嬌軀似乎是頭一次安分地任他摟著,千里的順從今寒劍情眸光耀動,含著若有所思的緒念,他不愛見到如此的她,縱使欣賞她的聽話,但有資格讓她聽話的人只有他寒劍情。
  「分什麼你的我的?窯子裡的女人本來就是大家都可以上的,乖乖,你不會當真對她動心了吧?要知道戲子無義,婊子無情呀!」周天承勸說著,色淫的視線再度溜回衣衫略微破爛的玉青煙身上,貪婪地看她洩漏的春光,化成腦中一幕幕活色生香的春宮。
  「富家公子?哪家?張家或李家?我可沒聽過哪家人養了頭豬公。」寒劍清揚著笑,一手摟著千里,一手慢條斯理地把弄著剪子。優雅中帶著陰冷是他與生俱來的特質,即使狂怒中也能輕易地表現出優閒的舉止,風淡風清的似乎事不關己。
  「少耍嘴皮子!有膽子就帶著她踏出這大門一步!」害怕歸害怕,面子還是得顧。
  「我的確不想路出大門——通常動過我東西的人都會不得好死,你當然也不會例外,豬少爺。」他的佔有慾強烈,縱使是他不要的物品寧願丟棄也絕不給人,更何況是寒千里?他還沒玩膩她呢!
  「你……眼睛放亮點!我可是周家大少爺,誰敢對我不敬就是找死!我爹不會放過你的。」
  「原來是周老頭養的豬,噴噴!能把你養成今天這種模樣也真是教人佩服,必定花了不少報兩吧?只可惜今天就得血本無歸了。」
  「你胡說什麼!阿勇,快上來捉住這對姦夫淫婦。」氣勢不如人,又急又怒的色鬼開始喚救兵。
  好似沒聽到主子倉促的求救,阿勇立在原地,猶疑著該不該為了少少的薪俸而招惹上麻煩。剛才的情況他看得夠清楚,當然分辨得出這個男人絕非善類,激怒地還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哩!開玩笑,他可不想作踐自己的小命。
  「阿勇,沒用的東西!大丁,你上!」周天承惱火地瞪著一群不為所動的打手,暴喝道:「阿材!連你都敢造反?!全都是混帳玩意,養你們真是白白浪費米飯!
  人一旦慌亂,就會自亂陣腳。寒劍情嘲謔地看著十幾個大漢推來推去、畏首畏尾的樣子,冷眸一斂,透出異彩,睨向周天承,連帶看過他內心的恐懼。暗黑色澤的瞳仁本就極富秘的力量,波光流轉、幽深得彷彿望不見底,似乎一不小心就會溺斃在那潭黑暗潮水中。
  「嗯哼?」他以眼神詢問過所有被周天承點名的人,確定沒人敢站出來找死。
  「該死的!」
  「該死的是你吧,周少爺?想自己動手還是我動手?」殺雞焉用牛刀?只需把小剪子就要得了淫蟲的命。
  刺鼻的血腥味容易引發人深藏在楚楚衣冠下的獸性;他喜歡血的腥臭氣味,卻厭惡整手沾上紅血的黏膩感覺,所以鮮少自己動手,通常都交予他人幫忙善後。生平頭一次,寒劍情有了拿刀殺人的慾望。
  他好整以暇地將呆滯的千里安置在白色大床上,帶著警告意味的眼光瞥向那群倒戈的打手。
  誰敢動她,我就殺了誰。誰都讀得出他的威嚇。
  「周少爺,考慮清楚沒?我的耐性向來不好,沒閒工夫跟你磨
  「你給我等著!我會再上門找你的!」落荒而逃的狼狽之徒總是會逞口舌,亂謅一堆有的沒有的狠話。
  肥碩的身子還沒踏出第一步就被人拉住衣襟,強行止住了去路。
  「你想怎樣?」額冒冷汗,周天承恐地盯著高他好幾個頭的寒劍情。
  「還能怎樣?你剛才用哪只手碰了她?」他撇撇嘴,扯出殘醋的笑意。
  「別玩得太絕了,你會遭到報應的!」
  「用周家大少爺的一雙手,換來區區在下我的報應,好划算的買賣,值得!」
  冰冷的尖物抵上周天承堆滿肥肉的頸項,他抖動著嘴角,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別玩了,女人算什麼?你放過我,改日我一定送上十個八個……」
  「我只想要一個——偏偏你傷了她,你說,該不該好好算帳?」邪冷的氣息近旋在寒劍情身上,周圍的人見狀更是不敢靠近半步,任憑他挾持著他們的主子。
  利剪一偏,銳利地紮了下,灼熱的刺痛感隨即而來,周天承伸出發顫的手撫著脖子,察覺到滿手的黏稠液體,立刻嚇白了整張臉。
  「會痛是吧?很好,等會兒會更痛。」他陰狠地冷笑。
  「你……放過我好不好?就當我向大爺求饒,放過我吧……」他的腿已經微微顫抖,發軟得站不直了。
  「周少爺,做生意可是要談條件的,什麼都沒有,教我怎麼放過你?」
  「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只要你讓我走!」
  「什麼都可以?」
  「什麼都可以。」周天承因恐懼而閉上了眼睛,要不然他會發現寒劍情眼底閃動的光芒有多詭詐,充斥著殺戮的前奏。
  「你倒挺識相的,懂得收買人心。」低沉的嗓音壓抑著企圖可借沉淪於駭怕當中的人發覺不了。
  「快說吧,你要什麼?我都給你,只求你放過我。」這輩子不曾這麼難堪過,不但得低聲下氣地對人搖尾乞憐,甚至還是在眾人面前,比隻狗還不如!對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小霸王周天承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等著好了!他才不會輕易饒過曾經惹惱他的人。
  「真是令我驚訝,方纔你不是挺跋扈的嗎?怎麼,膽子突然不見了?」最冷血的野獸不會一口吃掉他的獵物,他會慢慢施以折磨,直至親眼看到獵物痛苦至極而亡。寒劍情不是好人!這點他自己心知肚明得很,既然幾年來在外闖蕩只留下心狠手辣的名聲,就不會在乎是否多了一位視他如毒蛇猛獸的敵人。
  「隨便你說,反正你放過我就是了。」他的褲襠開始濕儒,再不從這種極度恐慌的情況中解脫,恐怕待會兒就要在眾人面前丟臉了。
  「那麼,獻上你那雙賊手安撫我的女人吧。」清幽的音韻昂揚子空氣中。冷冷地傳達著犯罪者應受到的制裁。
  下一秒,尖銳的剪子恍若有自己意識地在空中揮動,沒兩下,已流了滿地紅色腥臭的黏膩液體……
  適巧親眼目睹這血腥畫面的千里,來不及做出驚恐的表情,瘦削的身形即應聲倒下。
  血!滿地的血!還有那雙在血中綻著亮光的黑眸!
  殘酷的笑意在血色中張狂,肆虐著鬼魁般的魔性。
  好痛苦!究竟是誰?為什麼要再三刺激她脆弱的心志,為什麼不放過她?!
  娘呢?娘在哪裡?趕快來救千里呀!娘!
  「娘…救我……」軟弱的低呼從床上人兒蒼白的小口中吐出,額角也因為夢魔而流下涔涔的冷汗。
  黑色冷眸的主人深深地望著她,注視著她痛苦萬分的樣子,想知道自己還能忍耐多久。
  「娘……好怕…滿地都是血…」她在被中掙扎著,嬌秀的容顏染上驚煌失措,彷彿夢裡正有什麼在追緝她。
  忍無可忍了!骨節分明的手指撫上她的小臉,試圖撫平那兩道緊蹙的黛眉。「千里。醒醒。你作噩夢了。」寒劍情以不曾有過的溫柔呼喚她。
  「別捉我——」
  「千里!他的聲音裡壓抑著某種苦澀。
  「救我——」喃喃低吟著求救的話語,千里睜開惺忪的美目。感覺上像是已沉睡許久,四肢百骸的酸疼逼得她忍不住輕呼。
  人眼之處是白色的床帳,還有在一片乾淨的白中的熟悉臉孔。
  我怎麼了?她迷糊地問道。甫睡醒的神志依舊不清。
  「終於醒來了。」
  是她聽錯了?總覺得他這句話中帶著擔心的意味。
  失去焦距的視線對上分明惟淬許多的俊逸面容,她忽然想起了昏迷前的所有事情。
  「別靠過來!」纖細的嬌軀不停地往後瑟縮,拉開他和她之間的距離。
  好可怕!他竟然就那樣狠心地挑斷了周少爺的手筋,任憑他在地上打滾哀號,好可怕的男人!
  回想起那張在血中痛苦扭曲的面孔,她就不由自主地冷顫。
  「不許怕我!寒劍情用力執起她小巧的下巴,強迫她看清他眼底的堅持。「永遠都不許害怕我,聽到沒?千里。」
  「不要碰我!你這個殺人魔!別拿你血腥的髒手來碰我!」她的精神已完全瀕臨崩潰的狀態,歇斯底里地揮開他的手,放聲尖叫。
  「千里!不許怕我!」他按捺著性子警告,不允許他的女人以驚懼的目光凝視他。
  「殺人魔!」
  「也不准這樣叫我!別再讓我聽到一次!」從來就不是有耐性的人,若非念在她的身子尚嫌虛弱,仍需要好好調養的份上,他非得好好教訓她不可卜可惡!沒殺了周大承已經算是相當仁慈的舉動,她還敢用這種口氣、這種態度對他吼叫?
  「你好狠,你怎能將人命視為糞上,輕易毀了他的手?」千里大口喘著氣,過度驚嚇的結果造成她身心都極為不適。
  他瞇起眼,寒光乍現,「狠?到底是誰比較狠?之前他試圖染指你時,難道就很仁慈?」
  「再怎麼說你也不該挑斷他的手筋——」
  「是呀!不該挑斷他的手筋,應該直接殺了他!」憤怒到極點,寒劍情冷冷地勾起笑容。
  又來了!她最害怕他這副陰沉冷摯的模樣,彷彿所有事都算計好了,等著他人自動往陷阱跳。不自覺顫動了下,她為自己和這男人扯上關係感到悲哀。
  「不許你再縮回自己的牢籠裡!」看出她的畏縮,寒劍情心底莫名其妙地湧上怒意。
  「求求你,放過我!」千里苦苦哀求,許久不曾流露出的軟弱因為精神上的耗損再度現出原形。
  瞪著她無助的帶淚容顏,心中一軟,他竟有種想柔聲撫慰她的衝動……不行!他絕不能心軟,別忘了當初她是怎麼給寒家帶來噩運的!她只星他復仇的洩憤工具,他不會傻得任由自己掉入她編織的柔情陷阱裡,永遠不會!
  「同樣的話我不喜歡再三重複,最後一次告訴你,別試著惹怒我、離開我,否則你的下場會比周天承還慘!」
  「為什麼是我?」認識寒劍情以來,她不只一遍在心中反覆問過自己。
  「你欠我的!」
  到底是誰欠誰的比較多?他頂著報復的名義闖入了她的世界,而她一無所知,甚至不知道在這世界上存在一個如此憎恨她的男人。
  「我厭惡軟弱的女人,偏偏你的心無比堅強,才引發我掠奪的舉動,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你錯了,我懦弱得很,壓根沒有你想像中的堅強。」她太軟弱,也太害怕,所以才會再三逃離他的懷抱,拒絕他若有似無的勾引。
  「最不瞭解你的恐怕就是你自己了。」寒劍情放柔語氣,勾起她垂落額前的一縷青絲,在手中把玩著,眷戀那滑若絲綢的觸感。「我認識你十六年了,從你出生到現在,還有什麼逃得過我的眼睛?」
  「但我從來都不知道你的存在。」受到他低柔誘哄的嗓音迷惑,千里不自覺地放下堅持,迷離水眸裡閃動著不解的光芒。
  「千里,你又忘了,習慣說謊並不是件好事。」他像個耐心對待不講理孩子的父親,以溫和的包容指責她的錯誤。
  「我沒有。」
  「不,你有,我不容許你遺忘了我…」
  「別這樣——你沒資格對我說這話,別忘了我們只是露水姻緣,今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不要再有牽扯了……「在他燙人的目光注視下,腦中亂成一團,她勉強自持理智,決絕地打斷他一相情願的話。
  「若我沒記錯,我從沒說過我們只是露水姻緣。」她的固執令他氣煞。
  「你說過陪你一晚後,就放過我的。」
  「別太相信男人的枕邊話,你大嫩了,千里。」
  「可惡的傢伙!」她不禁惱怒,被怒火染紅的翦水雙眸熠熠發亮,加深了無比絕倫的清艷美麗。環首一看,純屬白色的典雅佈置與花苑廂房裡華麗的雕飾完全不同,她疑惑地道:「你把我帶到哪了?放我走!
  他狡檜輕笑,「走呀!我可沒綁住你,不讓你離開,儘管大方地走呀!」
  「這是哪裡?」
  「距揚州城五十里的小鎮。」
  「你——好卑鄙——」
  「我說過別再讓我聽到任何辱罵的話!」寒劍情況下臉色,冷凝的表情透露出不容拒絕的堅決。
  「那就請你帶我回去,別做個會讓人想辱罵的無恥之徒。」
  「你的嘴愈來愈刁了,是受我的影響,還是你的個性原就尖酸刻薄?」他挑釁似地嘲弄著。
  「跟在閣下身邊,想不動怒都難,才造就我這張尖牙利嘴。」
  「真好,我偏喜歡你的尖牙利嘴。」大手一帶,臭著臉的清秀佳人絲毫沒有抵抗的餘地,軟軟地倒入了他懷裡。「這張嘴……令我迷惑……神魂顛倒……」簿唇覆蓋上她顫抖的櫻桃小口,霸道地吸取她的氣息,強迫她絕不能忽略他的存在。
  真是令人羞恥!他怎能再三侵犯她?理所當然地賜給她不想要的感官悸動。
  說不在乎他是騙人的!早在夢境相遇的最初就該明白,他與她之間那股莫名的吸引力,強烈得任誰也阻止不了。無助的吟哦全數沒人寒劍情狂炙的索吻中,他的吻如同他的人般強橫無理,不由分說地逼她接受。如何都要強迫追她為他敞開心扉,不允許她的逃避。長驅直人的心。
  一開始的唇齒相觸,千里故作無動於衷,奈何他大頑劣,無論
  都要強迫她為他敞開心扉,不允許她的逃避。長驅直人的靈舌滑入她口中,輕巧運弄著她生澀的回應,熟悉的情慾一旦被挑動,就很難再恢復之前全然純潔無瑕的寒千里,她已經墮落了,變成臣服在慾望之下的淫花蕩蕊,失去矜持,只想乞求他的施捨。
  帶著熱焰的輕吻滑下她的頸項,想念她溫潤柔軟的膚觸。他似乎在不知不覺中渴望她太久了,覬覦她雖羞赧但足以教天下男人沉醉的反應。
  他的千里比任何女子都來得敏感、纖細,就連沉迷在情慾中的表情都帶著誘人的稚嫩,勾擾他蠢蠢欲動的慾望之火。
  「放開我……」墮落於男歡女愛的罪惡淵藪中,奇異的悲傷襲上心頭,酸熱了她的眼眶。
  「又怎麼了?」慍怒的感情來得太快,尚未察覺,寒劍情的手已經完全違背自己的想法而伸出,抹去她臉上濕熱的水氣,連帶想抹去那幾乎今他窒息的心悸。
  「好過分……」千里眨動著大,滾滾淚珠如雨落下。
  「過分的是你,在鬥嘴時明明很刁鑽任性,怎麼一會兒又變得楚楚可憐?」他安撫地吻上她的額際,吻去她纖弱的愁思。
  貼著寒劍情寬闊的胸膛,溫熱的淚水已經沾濕他大片的衣襟,她好害怕自己會迷失在他鮮少出現的溫柔裡,平時冷言冷語的他就夠吸引入了,更何況是這般溫情柔語的他?
  「我厭惡你的吻。」更厭惡他帶給她的歡悅。
  「是嗎?」
  「相當厭惡。」她在說服自己。
  「我會讓你喜歡上它的。」極端魁惑的笑意浮上他嘴角,再度擄獲了她的唇。
  經過整個下午的歡愛,寒劍情沉沉地熟睡。沉睡中的他看起來絲毫沒有防備,像個天真不經事的孩子。
  整張臉最銳利的鷹眸被眼瞼遮蓋,少了壓迫人的勢力,多了點溫良的氣息;薄薄的兩片唇瓣緊抿著,連在睡夢中都不曾遺棄他冷冽的特質。
  曾聽人家說:薄唇的男子最無情。不知道他的冷血可是因為這個原由?
  仔細看,不難發現這張俊逸的臉和大寄寒玉笙極為相似,不過兩個人的性格卻是無差地別,所以從沒發現清醒時的寒劍情與大哥生得如此神似。寒家人的神采俊朗,全都遺傳到他們兄弟倆身上——劍眉鷹眼,鼻如懸膽,挺立的五官堅毅得如用刀刻出來的。
  怎會有人得天獨厚地擁有張俊逸的面孔?好看得連女人都該自歎不如。
  老天爺太不公平了!竟然把所有恩幸都賜與寒家人。
  精瘦的身軀不比北方人的壯碩健芙,但也不似南方男兒的瘦骨磷峋,結實的肌肉恰如其分地暴露在他赤裸的胸膛上,肌理分明,十足矯健的男人洞體。她懷疑他是怎麼做到的?有辦法練就這一身精健完美,但不誇大粗糙的好骨幹。
  女人會迷戀上他,她並不驚訝。
  千里的手指隨著他的輪廓遊走,像寒劍情平常對她做的那樣;毋庸置疑,她也迷戀上他,迷戀上他特有的氣質,迷戀上他存在寒冰外表下火般的天性。
  寒劍情是冰與火的化身,冰霜裡的熾焰總是特別吸引人,輕易地勾帶去一顆顆漾著愛情的真心。
  真正的冷酷就該像他這樣,雖然總是帶著笑,但笑中永遠蘊藏著冰冷,嘲弄似乎是他與生俱來的本能,尖銳的言語常一針見血,傷人於無形中。
  嫉妒地輕觸著他濃黑的睫毛,千里氣憤他為何集天下人想要得到的好看外表於一身?
  她何其有幸,抑或該說不幸?竟能得到他全部的關注——即使是恨之人骨,能在他心中佔有一席之地,應該是所有女子夢寐以求的事吧?
  她與他之間的關係本就來得不尋常——她是他妹妹,也是害死他親娘的兇手——這種既矛盾又複雜的牽連加深了他們的羈絆,無法輕而易舉地說逃離就逃離。
  但是他恨她呀!這個事實改變不了,她也無力改變。
  無助的淚水從眼角滑下,滴落在他有稜有角的側臉旁。
  他嘟嚷了聲,孩子氣地抹去臉上濕熱的感覺,乾脆拉起整條絲被覆蓋住臉。
  分不清心中是酸甜苦辣哪種滋味,千里只知道自己這一生似乎再也離不開他了……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6
發表於 2010-4-10 07:03:33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兩年後——
  寒家大廳裡,老舊的建築物內坐著幾個人,斐水靈不支地撐著手臂,滿臉不敢置信,她蹙眉沉思,嬌艷的面貌失去過往的光彩,變得推濘不堪;坐在她對面的寒玉澳同樣神思恍惚,溫文的眸裡含著憂威。
  年紀輕、沉不住氣的寒流霜首先出聲怒斥,空氣間飄蕩著她嬌蠻的語音。
  「這算什麼!你們是怎麼搞的?竟然讓他用計移走了整個寒家的產業!」
  「流霜!閉上你的嘴!」斐水靈難得對女兒動氣,一時煩燥攻心,憤怒地指責女兒的刁蠻。
  「娘!人家只是隨口罵罵也不行?眼看就要什麼都沒有了,誰不擔心呀!」
  「大姑娘家,別隨隨便便就發脾氣,從前家裡有錢,可以讓你當不愁吃、不愁穿的千金大小姐,現在局勢不同了,收起你的撒野性子!」
  「娘——我不管,反正我絕不離開寒家,你想想法子嘛!」
  「住口!」
  寒玉笙失望地看了她們母女倆一眼,都到現下這當頭了,頑劣的脾氣還是不改,難怪二弟會狠心奪走爹過世後寒家僅有的產業。
  他甫回到家門,就聽見一大群人吵吵嚷嚷的,全都是斐水靈找來的三腳貓,誓言什麼要替寒家報仇,捉拿移轉走產業後就消失不見蹤影的寒劍情。
  開玩笑!二弟若是如此輕易就被人找到。乖乖地雙手奉還寒家主權,當初爹還會將主持大局的權力交給他嗎?斐水靈不瞭解寒劍情的脾氣也就算了,他畢竟和他是同血脈的手足,焉有看不清二弟能耐的道理?
  寒天寡不顧眾人反對,硬是將寒家所有產業交託給當初在外流浪的寒劍情,就是看透他深思熟慮的性格,肯定不會造成家中產業的沒落。
  可惜寒天養的算盤打得不夠精明,活了六十幾年的商場老狐狸還猜不透一個二十來歲小毛頭的心計,在他死後的兩年間,寒劍情立即將財產全數轉到自己所建立的商行名下,就連他這個哥哥也沒得分。
  這下倒好,斐水靈母女倆就要面臨流落街頭的命運了。
  「王笙,你說怎麼辦?」斐水靈調過目光向他求救。
  「我實在無能為力,三娘。」不是他冷酷,實在是二弟這步棋走得太狠了,二話不說就奪走寒家所有的財富,寒玉笙自己在外頭開了幾家店面,再加上無慾無求的個性,吃穿當然不愁,養三娘和小妹絕對不成問題。偏生斐水靈蛇蠍心腸,非得找寒劍情報復不可!他搖搖頭,無奈地拒絕她的請求。
  「寒玉笙!好呀,我看你八成是和那個小狐狸狼狽為奸,你有沒有良心?!怎麼不想想這幾年來我是如何含辛茹苦地帶大流霜,還贏得鄉里間的好名聲?」
  「三娘,難聽的話我不想排明瞭說,你若真的曾經為寒家努力過,劍情又哪會搶走屬於你們的那份遺產?」他意有所指。
  幾年來在外的生活過得忙碌,但他不至於完全忽略了家中事務,斐水靈趕走蘇雨湘母女,勾搭上城裡為富不仁的郝老爺,揮霍家產等壞事傳得人盡皆知,早就讓他心灰意冷;想必二弟也是查得一清二楚,才會枉顧倫理謀奪家產,招來鄰坊間難聽的臭名。
  「你們果然是同夥的!寒劍情做錯事你還反過來指責我,你這幾年的書都讀到哪去了?原本還指望你可以把家產討回來,再由你來主持大局,哼!現在可好,什麼都沒有了!你身為寒家大少爺,竟然連點羞恥心都沒有,任憑自己應得的財富遭人奪去!我瞧不起你!」哀求得不到效果,她素性潑婦罵街起來,夾刀帶槍的話隱約藏著誘之以利的計謀。
  「三娘——你能不能冷靜些?」平口沒脾氣,可不代表他永遠都是老好人,任人羞辱也不在意。寒家人天性中多少都帶著強橫的性格,平時是在寒玉簽極力壓抑下才沒流露出來,雖然如此,面臨不如意的事時,卻也無法漠視,再三地以笑臉遮掩不悅。
  「冷靜!?你敢用這種口氣對我說話?天呀!這世上還有沒有倫理?好歹你們都得尊重我是三娘,不給我面子也得給過世的老爺面子,你們這對兄弟可真是沒心沒肺呀!
  「玉笙哥,不念手足之情,也該有同情心吧?你一點都不憐憫咱們這對孤苦無依的母女?」寒流霜也哭喪著臉加人哀求的行列。
  「三娘,流霜,我真的無能為力。你們當初就該預料到這點,為什麼傻促地把所有帳簿、款項交給劍情管理呢?
  「這——我怎麼會知道?我沒想過那小子陰險到這種地步,連自己家裡的產業也要奪走。」
  「不管怎麼說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趁著劍情還沒派人上門來討走剩下的家產,我看你們趕緊打包行李,跟著我到布莊去,暫時定居在那裡。」終究是曾經一起生活的家人,就算現在寒家沒落了,他不會狠心到任由她們流落街頭。
  「沒有這麼容易,我絕不會放過那小子的!」
  「一娘……」
  「玉笙哥,無論如何你非得幫我們不可!」寒流霜的性子同她娘般頑固,怎麼也吞不下這口氣。
  「我沒辦法,劍情的個性誰也摸不透,和他作對無異自尋死路。」寒玉笙鐵了心,絕不做背叛手足的無恥傢伙,三娘她們要鬧也好,要報復也好,反正他是決計不會插手幫忙的。
  「寒玉笙!你好冷血!」斐水靈氣得連聲音都在顫抖。
  「要來不來布莊由你們決走,玉笙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三娘,你們自個兒好自為之吧。」
  隨口丟下兩句話,寒玉笙起身,白袍一掀,跨著決絕的步伐邁出寒家,無視身後那四道憤恨怨總的目光。
  迅捷地跨上喚人準備好的馬車,一早的好心情全被這事給弄擰了,再也沒氣力精神回去面對那大大小小的煩雜瑣事,憂悶的情緒在胸臆間徘徊著,久久揮之不去。
  他想了想,索性放自己半天假,去散散心!
  「到城郊南邊的廟會。」他囑咐車伕。
  今兒個城郊外舉行祭典,原本寒玉笙不喜歡人群熙攘煩擾,但此時此刻的心緒實在太糟,需要鬆弛一下。
  沿途秀麗的山水景色滌去一身煩躁,紛擾的心事全在自然美景熏陶中沉澱下來。數月來布莊裡的商務生意困擾著寒玉笙,三天兩夜無眠已是家常便飯,心頭的重擔一旦卸落,繃緊的神經彈性疲乏,剛駛上向郊野的小路沒多久,沉重的睡意便襲上了他的雙眸。馬車一路上的顛簸打擾不了他過度疲累之後的憩息,沉入夢鄉不久,車伕粗礦的吼聲就傳來,「少爺,城郊南邊到了。」
  寒玉笙惺忪地下了馬車.穿越過人潮.來到一座長約十來尺的百梯底下,拾級而上。
  就在踏上石階頂層的同時,寒玉笙看到了這輩子最不可能的奇跡——
  「二娘?」乍望許久不見的蘇雨湘,他驚滯得說不出話來,就連手心也微微發抖,冒出冷汗。
  他朝思暮想的人兒就娉娉裊娜地立在二娘身旁,美麗得教他難以自持。
  蘇雨湘沒有回過頭.附耳對千里說了些話。
  千里點點頭,順從地離開。
  雪白色身影從石階上消失。快得像是種幻覺。
  「二娘!」寒玉笙忍不住大喊,倉促地衝上前,一把攔住蘇雨湘,對著尚未察覺的她激動問道;「千里呢!她去哪了?千里呢?二娘!」
  「這位公子……你……」蘇兩湘抬起頭,對上捉住她雙臂那個人的臉。
  熟悉的五官掀起記憶的波濤,她瞬間如遭雷殛,僵在原地,動彈不了。
  「二姐,忘了我嗎?是玉笙呀!」
  「玉笙……」她的口中重複,心底醞釀著難以言哈的情緒。
  「是我,二娘,這些年讓你們在外頭吃苦了。」
  「老天!我真不敢相信,能有再見到你的一天。」她哽咽著,往事如走馬燈般一幕幕浮現眼前。
  是王笙呵!當初在寒家待她們母女倆最好、也是最善良的孩子。
  「二娘,你們過得可好?」想起方才明明伸手就可碰觸到的佳人,竟在瞬間沒了蹤影,他不由得痛心疾首,害怕當年的無能為力會造成千里永遠的憎恨。
  「我很好,玉窄,你呢?劍情呢?你們大家都過得怎樣?」蘇雨湘流淚滿面。
  「我們都很好,別哭了,再見面是好事,哭什麼呢?」拭去她臉上的淚痕,他自己卻不禁眼紅,為之鼻酸。
  「好,我不哭,你說得對,再見面是好事,我們應該開開心心的,我不哭了。」
  「二根,好久不見了,你一點都沒變。」她看起來比以前來得更滿足快樂,全身充斥著幸福的光彩,看得出來二娘離開寒家後的日子過得挺好,並非他所想的以淚洗面、樵悴不堪。
  「你倒變了許多,瞧,長高了,也長壯了,二娘差點認不出突。」「蘇雨湘慈愛地笑笑,摸著比她高上一個頭的俊秀面孔。
  當初柔弱儒雅的少年長得更穩重了,說話舉止都帶著成熟的擔當,教她這個做二根的好生歡喜,能再見到寒玉笙,見到他玉樹臨風的模樣,她心底有說不出的滿足,此生已了無遺憾。
  「千里呢?她去哪了?」顧不得其他,寒玉笙一心只想確定千里的存在,證實剛剛所見絕非眼花
  「她在人家店裡幫忙打雜,我讓她早點回去,來,咱們邊走邊聊。」她讓寒玉笙攙扶著,一步步走下階梯。
  他們慢慢地步行到小山坡後方的草地上,人群減少許多,正好方便談話。
  「千里幫人打雜?」他無法想像,那麼纖細的身子竟然得做這等粗重的工作。他腦中浮現千里遭人欺陵使喚的景象,她美麗的臉孔帶著淚水,淒楚地指責他……
  老夫!他不能承受如此嚴厲的懲罰。
  「怎麼會讓她去做那種下等事呢?」
  「是我不好,這身子病得一塌糊塗,連累了她……」黯淡的陰影因寒王笙的話而浮現。
  「我不是怪你……」
  蘇雨湘揮揮手,打斷他的自責。「我知道你疼千里,關心咱們,但是千里福薄,注定了一輩子要陪著我這個沒用的老太婆。」
  「別這麼說,是玉笙無能,當初沒辦法留住你們。」世上最痛苦的事莫過於看著心愛的人遭受折磨,自己卻束手無策;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們吃苦,更捨不得純潔如白紙的千里淪落到此地步。
  「唉!說什麼也沒用了。」感歎歸感歎,她其實很慶幸能離開寒家。
  各自懷著不同思緒,靜謐的氣氛在兩人之間蕩漾開來。
  驀然跳動的光芒從寒玉笙眼底射出,他下了決心,再也不讓千里從他生命中消逝。「二娘,給玉笙贖罪的機會,由我來照顧你們,讓你們過最好的日子!」
  「這怎麼行?你還年輕,拖著咱們兩個,很麻煩的,我們不能連累你。」蘇雨湘當然瞭解他的好意,但如今好不容易能自立,無論如何不該再回到依附人維生的日子。
  「不麻煩,我自願讓你們連累。」他急切懇求著。
  「行不通的。」
  「行得通,我會好好待你們的,用不著擔心呀!二娘。」
  「還是不好……」
  「為什麼?」他只是想將千里名正言順地留在身邊。
  「你也到了該成親的年紀,總有門當戶對的對象吧……留下我們,只會給你帶來麻煩……」
  「誰說的?我想娶的是千里呀!二娘——」心急之下,寒玉笙不注意就脫口而出。
  這句話愣住了蘇雨湘,也愣住了他自己。
  俊臉染上紅霞,連耳根子都赤紅得似被火燒著;他難為情地不再開口,靜待下文。
  他等了許久,始終沉默的蘇雨湘終於有所回應,語氣出乎意料之外的凝重,「玉笙,別跟你二娘開玩笑了,千里是你妹妹,這怎麼行得通?更何況——」
  「不要拿這種理由搪塞我!我很喜歡千里,有心照顧她一輩子,你也不希望看她得不到幸福吧?二娘。」既然都坦白了,就沒什麼好隱瞞的,乾脆直接地說出他要千里的決心。寒玉笙認真且誠懇的眼神教人逃避不了,不得不正視,其中蘊藏的感情太多太多,多得蘇雨湘幾乎快被打動。
  「這……」她開始猶豫不決。
  「先讓我照顧你們,過陣子再看千里的意願如何,好不好?我不會強迫她的。」寒玉笙放低姿態,一心只想能與千里雙宿雙飛。
  她是他的夢想,追尋了好久的夢想,怎能輕易地放就放?
  過去的日子他一直以為能遺忘千里,以為不去想起心中就不會有遺憾,直到今天再見,他才發現自己原來還是那麼想念她,想念她的一顰一笑,想念她的嬌弱丰姿。沒有她,再美好的生活也有缺陷……他只要她!只要千里!
  「二娘——」
  「讓我想想。」蘇雨湘軟化的態度令寒玉笙精神為之振奮,看著他喜不自勝的模樣,她還能再說什麼?
  「你一個大男人,家中住著兩個婦道人家終究不好——況且咱們也已經有了落腳的地方,住得很舒適,不需要再遷來搬去了吧?」
  眼看蘇雨湘做出最大的讓步,言下之意似乎應允了他和千里的婚事,寒玉笙欣喜難耐。
  「當然好,二娘說什麼都行,只能讓玉整為你們作點事就好了。」
          ☆          ☆          ☆
  「替我奏支曲吧。」
  寒劍情跨著長腿踏入房裡,適巧見到千里正在調琴,玩笑地說了一句:
  她沒抬眼,冷冷地回道:「你想聽什麼?」
  「好冷漠無情呀!」他勾起她的下巴,笑咪咪地直視她,「真令人失望,青煙姑娘原來是寡情無義的人。」
  「想說什麼就說吧,用不著拐彎抹角。」
  他慵懶地步至她身後的羊毛軟墊上,跨坐的姿勢顯得慢不經心又誘人,醇厚如酒的嗓音緩緩漾開,「就奏『子衿』吧,我喜歡聽你用軟綿的聲音哼出這首詩歌。」
  千里沒再答話,隨手撥了撥琴弦,悠揚的音樂伴著甜膩的歌聲流洩出——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於寧不來?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繚繞的歌聲消失於清風拂裡,餘音裊裊,迥旋著初春百花盛開的香氣。
  「好!真好!多動人的歌聲!一日不見,如三月兮!」他放聲狂笑,雙手鼓動出響亮的掌聲。
  「聽夠了沒?」她一如往常般淡漠,平靜無波的臉上再無其他表情,彷彿他的存在無關痛癢。
  「好悍呀!千里,真高興體數年如一日,強悍的性子一直未改,誘動我的心癢!」
  「是嗎?」她輕哼出聲。反正這男人總愛說些教人氣煞的話,惹她不悅,早看透了他的把戲,才不會傻得上當。
  「過來。」寒劍情向她招招手,神情態度不可一世得像位君王。
  偏偏她不吃這套!
  「你怎麼不過來?
  「真要讓我過去?」他壞壞地勾起笑容,「在這裡……不好吧——很多人都會看見的……」
  雖然身處她房裡,但房門大刺刺地開敞著,他可沒興趣讓人看免費的春宮戲。
  「你!」都跟了他這麼久,千里仍不能習慣他話中慣有的嘲弄,特別是帶著情色意味的那種,雙頰一熱,免不了又是整張臉紅得跟關公似的。
  她的羞赧引發寒劍情原始的慾望,炙熱的眸凝望著份外嬌媚的可人兒,不覺心中情動,熟悉的火熱感再度延燒至心頭,等待她的救援。
  「千里,過來。」話中已不復輕經,轉變成深沉的情慾。
  「外頭還有很多人,你別亂來……」
  「千里,聽我的話,過來,否則我要走過去了。」好久沒愛她了,他渴望著她雪白的胴體,渴望著她在他身下甜美的回應。
  「你……放開我!我要出去!」千里輕聲斥喝,難以遮掩的紅潮氾濫成災。
  叛逃的嬌軀未到達門口就被拖入惡人懷裡,儘管掙扎,仍舊被安安穩穩地抱個滿懷。他們倆的距離近得心跳都聽得見,方便寒劍情隨時啄吻她的小嘴。
  「不乖,要懲罰。」他惡作劇地咬了下千里的唇瓣,得意地看著逐漸發紅的櫻桃小嘴。
  「放肆!」她理不直、氣不壯地說,目光不停溜向門邊,害怕隨時會有人出現。
  「放什麼肆,全揚州城的人都知道你是我寒劍情的人。」
  「你大白天的不用做事嗎?跑來這玩樂!」說穿了她只是害羞,以責備他來掩飾自己的難堪。
  「呵!千里,你幾時聽說過我需要做事了?那些小事自然有人會擔待,打擾不了你我。」
  「驕傲的傢伙!」千里忍不住唾罵。
  她的氣怒反倒激起了寒劍情的好心情,她眸中的怒火愈熾,他就愈興奮,愈想將她擁在懷裡,恣意妄為。
  「誰讓你遇上了我,絕無僅有的寒劍情。」
  「你好自傲。」即使早就明瞭這個事實,她還是得提醒地。
  「我知道。」
  「一點誠意也沒有,知道還不改?」她最是痛恨他吊兒郎當的樣子,像個地痞流氓似的,臉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教人看了就想賞耳刮子。真不懂世上怎會有如此善變的男人?一會兒冷漠,一會兒不正經,甚至比女人家的心思難捉摸。
  女人心,海底針。這句話的人該來見見寒劍情才是!
  「你迷上的不就是我的自傲?」
  「胡說!」被拆穿心事,千里臭著張不情願的臉。
  「還說沒有?而我最欣賞的就是你的倔強……好迷人……」
  「放開我……別亂來……嗯……」再怎麼不甘願的掙扎都臣服於他火辣的唇舌攻勢底下,不消一刻,他們倆交疊的身影已隱於紗漫飛舞的內室,徒留前廳熾烈末腿的空氣。
  半晌——
  床上嬌喘吁吁的人兒臉蛋嫣紅,星眸滿是嫵媚,嬌柔得幾乎要溶化人心;每次歡愛之後,她就是這副惹人心生憐愛的媚相,看得他份外心癢難搔。
  眷戀的修長手指離不開玲瓏的玉體,不停沿著她的曲線遊走,描繪出分明的誘惑。
  「千里……」他在她耳邊呢喃,舔短著小巧的貝耳。
  「少來!住手!」青蔥小手拍掉欲使壞的大掌,忿忿地脫了他一眼。
  寒劍情好笑地望著她努力裝出一副不可侵犯豚樣子,玩心大起,一翻身,輕易地又將她置於身下,逗弄引誘著她的慾望。
  「不要這樣啦!」千里忍不住嬌嗔,甜膩的嗓音軟語相求。
  「不要怎樣?是這樣?還是那樣?」他刻意捉弄她,靈活的大手在她身上撫來弄去。
  「放開我!色狼!」
  「我是色狼,那你又是什麼?」他促狹道。
  千里狐疑地瞪著寒劍情。
  他今天心情似乎相當好,有興致在床上和她胡鬧。
  「我好不好看?」他突然問道,溫柔地執起她的手放在唇邊啃吮。
  「醜死了,你是我見過最醜的男人。」她嘟味著。
  「好可愛,我喜歡你的坦白。」輕嘗了日她被吻腫的唇瓣,寒劍情忽地想起什麼,一把拉起千里,替她著衣。「穿好衣裳,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我自己來好了。」她厭惡他無所不在的目光,更厭惡那雙有意作弄人的大手,總是三番兩次刻意碰觸她敏感的皮膚,點燃情慾的火花。
  快速地從他手中搶過衣衫,千里不經意瞥見他黑色眸裡傳達著失望的訊息,甚至還貪婪地舔舔唇瓣,像只未饜衣的貓兒,不懷好意地覬覦著獵物。
  俏臉漲紅,千里再度被寒劍情毫不保留的視線燙得心頭火熱。
  「好了沒?」他也開始著裝,帶著兩簇火焰的眸光卻離不開嬌羞的她,冥冥中,似乎有什麼在改變,重新醞釀著另一種感覺。
  「嗯——偎!等等——」
  「又怎麼了?」寒劍情放開拉著她的手,十分不耐煩。
  「你告訴方姨沒?」這男人完全以自我為中心,做什麼都一樣,絲毫不顧別人的想法。每回上雨霖花苑沒通知一聲就擅闖她房裡,索取一番歡愛後拍拍屁股就走人。
  天知道她有多厭棄這種關係!偏偏寒劍情蠻橫不講理,硬是留她在花苑裡,招之即來,呼之即去,不許有任何怨言。
  她相當肯定自己上輩子一定欠了他!
  「何需告知她?」他理所當然的反問。
  「你是客倌方姨是老闆,做生意就該有做生意的樣子;你要帶走她的貨,怎能不問她一聲?」千里沉聲解釋,再三勸誡自己不要跟這種人動怒,別順遂了他的心意。
  「這件貨早被我買下了,現在只不過是寄放在雨霖花苑裡,我來取貨,誰有資格禁止?」
  就是這項指氣使的態度教她看了生厭。「我不是你的,寒少爺!」
  「叫我劍情。」每每寒劍情惹她動怒,她就會以生疏的口氣喚他寒少爺,而他非常確定,他不喜歡他的女人這樣叫喚。
  「寒少爺!」千里故意作對。
  「千里,你很不聽話,叫我劍情。」低啞的聲音裡開始積壓惡意。
  「我不!」
  「千里!」
  「你說再多次也一樣,我偏不!」她豁出去了!向無措膽挑戰他的權威。
  「很好,我欣賞你的倔強,不過千里,我認為你把我想得太善良了,你以為這樣就算了?」怒火奔騰,寒劍情再度冷冷地揚起陰柔的笑意。
  「你想做什麼?樓下還有很多人,我會叫的……哇——」她的話尚未說完,化作一聲的慘叫。
  世界在千里的眼裡已經顛倒,觸目所及只剩他寬闊的背脊與結實的臂部。
  寒劍情輕鬆地將她扛在肩上,大步向外邁出,滿意地拍著她的俏臀,陰險冷笑道:「怎樣?風景還不錯吧?」
  「你好惡劣!」千里不安分地捶打著他的背。
  來來往往於長廊上的人很多,眾人皆玩味地打量著他們。
  「寒劍情!不許你這樣對我!」她完全失去形象,撒潑地尖聲吼叫,
  「我還不夠資格嗎?親愛的手裡,我可是你唯一的男人呀!你這樣打很不好哦,打死了我看誰要你。」
  「放開我!
  「這句話你重複太多次了,換別句來聽聽。」
  「無恥!
  「在這裡呢,你看。」寒劍情學著她嬌嚷的口氣,咧開大嘴,露出兩排整齊光潔的牙齒。
  「放——開——我——」
  「我偏不!」
  「寒劍情,找警告你,放開我,不然我就……」
  「就怎樣?」
  「就……」滿肚子火氣沒地方發洩,望見他寬闊的背,千里索性狠狠地咬了下去。
  怒氣的美目亮起光彩,得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
  「小野貓,人肉可不好吃。」冷言冷語傳來,當事人像是沒這回事兒,依舊大搖大擺地搖著她下樓。
  報仇的光燦瞬間熄滅,換來她極端忿的咬牙切齒,「我說最後一次,放——開——我——」
  「別氣了,我的千里。」已走出花苑的前廳,來到空無一人的院子裡,寒劍情換了個姿勢,將她摟在胸前,滿意地笑看著她整臉的紅暈。
  甫整好的雲鬢散亂,衣裙凌亂不堪,美眸中熠熠的火光亮得刺眼,相較於平日的纖細易碎,他更加喜愛她的固執頑劣。
  呵!多久沒這麼痛快了?
  「誰跟你生氣?我懶得理你這種人,放下我!」這個姿勢的親見教她不習慣,眼對眼、鼻對臭,渾身的不自在都讓他看得透徹。
  「快到了。」他有耐性地哄著。
  「我不要跟你出去!放下我!」花拳繡腿對精健的他根本起不了作用,任她踢了又踢,打了又打,摟著她的壯臂依舊牢固可靠,擺明了不放人就是不放人。
  千里向來討厭無禮蠻橫的人,尤以寒劍情為最。
  「你夠了沒!?快放下我!」
  「我一輩子都不放!」他很認真,執著的眼神直直盯著她,堅決得很。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7
發表於 2010-4-10 07:05:13 |只看該作者
「我說了跟你一輩子嗎?少臭美!」嘴上逞強,心底卻是無法逞強;蓋紅的雙頓抵擋不了他大膽的注視,輕輕地轉了向,逃避他灼燙的目光。
  偌大的院子已經快走完,他再不放下她,可是會被大街上的人看個清楚。又急又怒的千里頭一偏,第二度對上他炙燙的凝睬,硬著頭皮道;「要出苑了,快放下找,別讓人看笑話!」
  「誰會笑?你是我的女人,任我抱著是天經地義的事。」寒劍情停下腳步,靜待著她的回答。
  「你到底想怎樣?」千里軟了倔強的態度。
  「不想怎樣?你該叫我什麼?」
  「寒……劍情……」她吶吶地說。
  「是嗎?很好,那咱們就這樣繼續走下去吧。」她舉起腿,準備重新跨出步伐。
  「等等!」嬌弱無力的呻吟止住了寒劍情的動作。真有趣,她在外人面前就會變得特別柔順,嬌滴滴的羞態甜膩人心,恨不得當下就抱她回房,恣意歡愛一番。
  「改變心意了?」
  千里低垂著頭,不敢面對他嘲諷的表情。「先說好,你真的會放下我。」
  「當然,我何時誆過你了?」他大方的說,壓根忘了幾年之前是他說過共度一宿就放過她,結果依然毀諾。
  心不甘、情不願地瞪著地板上的小石子,千里用最小的聲音囁嚅「劍……情——」
  「你是這樣喚你的情人嗎?再溫柔點,大聲一些。」溫良的聲音注入不屬於他該有的柔情。
  「劍情……」她臣服了,臣取得好徹底,就連芳心都失去,最後的尊嚴已交到寒劍情手中。
  過分!千里無言的表情指責著他,明明就已經走到大門口,兩人上演的戲碼讓外頭的人瞧得完完整整,他還在那假什麼好心!?羞愧的眼不敢對上外頭打量的目光,更沒勇氣面對眾人的交頭接耳,她只得不甘心、非常不甘心地將腦袋縮回他懷裡。
  偏偏寒劍情不懂得看人臉色,硬是十分故意地停下了腳步,特意讓所有人清楚地與花魁玉青煙的關係。
  好卑鄙的人!
  呵!他的千里真的生氣了。
  一如往常,當寒劍情真正惹惱她時,她的瞳眸會先浮出水氣,漸漸的,小巧的貝齒倔強地咬住下唇,滲出一絲血色,呼吸的頻率加快許多,更迭著莫可奈何的怒意,若是他再不知好歹地挑釁,她會混惱地擰起眉角,壓抑著滿肚子怒氣,一逕以那雙泛著火光的美目瞪著他,打死都不肯再開口說半句話。
  「千里?」他試探性地低喚,證明此次的結果組出不了意外。
  果然,抑怒的人兒瞪了他一眼,無動於衷地撇開視線。
  「千里。莫氣了,都聽你的,放下就是了。」說歸說,他的手卻不見任何動作,依舊牢固穩健地將她禁錮在懷中。
  門外流連看戲的人愈來愈多,千里的俏臉也愈來愈臭。
  真倔哪!若是她不這麼頑固,或許寒劍情會在當初嘗過她生澀的滋味後,放任她離開,可惜千里絲毫不瞭解男人的心理,再三地以不妥協挑戰他,與他冷戰,反倒教他放不下,怎麼也忘不掉在她脆弱若琉璃的美麗外表下,隱藏著領堅強的心。
  好誘人的心靈呀!令他忍不住想攫取。
  不再心軟,長腿跨出弧線,大刺刺地走出紅色油漆大門,渾身冷冽的氣質驅離了不少看熱鬧的過往百姓。
  在寒劍情懷中,被他的霸道所壓制而動不了的千里,惱火地挑開眉角,忿忿吐出警告,「放下我!」都在大街上了,他不要臉,她可還要!
  很顯然的,他不吃那套。
  「寒劍情!」面對這男人,做悶嘴葫蘆只是自己吃虧,他才不會因為他人的不樂意,而放棄尋歡作樂的興致,千里愈氣惱、愈不吭聲,他愈像個沒事人兒,鬧鬧地在一旁說風涼話。
  「叫我劍情。」他非常堅持這點。
  千里倒抽了口氣,以防自己的火氣會衝上天。「你說我叫了,就會放下我,剛剛……我叫過了。」
  「別吵,到了。」眼尖的他終於瞧見尋找的目標——停在街角的華麗馬車。毫不憐香惜玉地一把將她扔到車上,寒劍情自己也俐落地跨身過窄小空間裡,對著怒火沸騰的她綻出笑意。
  連笑,也帶著譏弄人的意味。
  此刻,千里突然醒恬,和這種人爭執永遠沒有結果,他永遠以自我為中心,不把其他人放在眼底,旁人對他來說,都只是可有可無的作陪.在他生命中永遠留不下痕跡。
  「我們在哪兒?」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風平浪靜,別洩漏了看穿寒劍情後的失望。
  外觀雖華麗,馬車裡的空間卻只擠得下兩人,橫放著的黃色軟被招疊而成的座墊已被千里佔去,寒劍情只得坐在角落,雙手好整以暇地交錯在胸前,長腿舒懶地從膝蓋處重疊著。「去紫檀山,我知道你喜歡去那兒。」
  「可是……」太瞭解他,所以不會傻得以為他在討她歡心,八成又是為了某樁生意,否則他不會帶著她上平日最討厭往來的寺院。
  「可是什麼?擔心我把你吃了嗎?」原本半合的鷹眸掀起,迸射出俊美光彩的瞳孔瞅著她,朝她勾了勾手指,誘惑的意味不在話下。
  拋棄了溫暖的墊子,千里向他爬過去,安穩地將頸子枕在他腿上,享受著難得的平靜。「你明明不喜歡去那種地方的。」
  「有什麼關係,你喜歡去就好了。」他奸詐地把話題重新繞回她身上。「今早去哪了?我來找過你,見你房裡沒人。」
  「跟娘上城郊南邊的廟會去了。」千里溫順地回答。馬車裡的氣氛太溫馨,也太柔和,教她興不起半點反抗之心,只想懶洋洋地偎在寒劍情懷裡,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聲,度過這平凡寧靜的下午。能選擇的話,與其上紫檀山,讓他丟下她一人,自顧自地辦事,她寧願就這麼沉浸於這股舒服撩人的氣氛中。
  「是嗎?好不好玩?」執起一縷秀髮玩耍,任由光滑的青絲在手巾滑動著,摩挲出快意的感覺;寒劍情笑了笑,偶爾也欣賞她的柔和。
  竿裡像杯清茶,教人一嘗就忘不了。
  「嗯……」語氣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軟,這聲回答幾乎是從喉嚨中呻吟出來的,帶著舒服的輕哼。和他相處愈久,她就愈害怕,害怕老是居於下風,更害怕為他開啟了前所未有的感情,但是久而久之,她已慢慢變得不再逃避,別去抗拒這令人心蕩神馳的感受。
  既已明白逃不過,何需做無謂的掙扎?








第六章

  流連在紫檀山上的虔願池畔,千里萬分興奮地跑著、跳著,彷彿剛被釋放的籠中鳥,難掩喜悅地到處游賞,她一向愛穿白色衣裙,隨著蓮步輕點,裙擺盪漾成一波一波的雪白色浪花。
  壓抑不不胸間的喜悅,有寒劍情陪伴,到那兒都令人快樂。方才聽見他親口說要陪著上山一遊,千里驚訝得簡直無法置信,他就像換了個人似地,變得格外溫柔體貼,時刻都紛亂了她的心緒。每回出遊,愉悅的興致總消抵於他忙碌的商務當中,今日情形特別,寒大忙人不但答應陪她整天,甚至好脾氣地住她遊憩,怎不教人訝異?
  放慢步伐,千里悠然地漫步在美不勝收的景致裡,心間添上恰然自得的喜悅。
  寒劍情跟在她身後,步調顯得漫不經心,銳利的冷眸卻時時刻刻離不開前方雀躍的佳人。
  翩翩的嬌軀忽地顛簸了下,還未碰觸泥上地的冰冷濕滑,修長精瘦的身影隨即眼明手快地跨步向前,替她免去跌入泥地的可能性。
  電光石火間,如輕絮般的嬌軀柔柔地飄進他胸懷裡,纖腰被牢牢穩扣著,緊貼著炙熱的男性軀體,背脊所觸是熟悉的堅硬胸膛,以及那在夢境中擁過她千萬遍的健壯鐵臂。千里不自覺地揚起笑容,回身對上寒劍情笑瞇的眼神。
  顧盼中帶著似星燦爛、似月柔情的美目瞅著他,新雪揉成的小臉透出嫩色光彩,羞赧的唇瓣怯怯地綻出笑靨,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美麗生動得幾乎奪去他的呼吸。
  胸中一緊,寒劍情忍不住貼近她香馥的頸側,以熱烈的吻訴說心中難以言的悸動。
  「別這樣……」千里輕輕掙扎著,雖捨不得離開他穩固有力的懷抱,但這裡是佛教聖地呀!他們怎能……怎能在光天化日下做出這等羞人的事!
  「安靜點,別吵,沒人會看見的。」池畔綿密的蘆葦是最好的天然屏障,用不著遮掩,風兒輕輕吹來,隨風搖擺的綠色革浪便阻止了外人窺探的眼光。
  夏目的午後,連空氣都顯得閒適,清風也識相地不去打擾兩人親呢的時光;湖波蕩漾,光彩紛呈,倒映著他們交纏的身影,閃動出耀眼的粼粼水光。
  嬌吟聲斷斷續繼地從草叢中傳出,與大自然交織成令人臉紅心跳的曲調。
  寒劍情從不曾如此溫柔堅定地宣示著他的所有,儘管熱情,動作卻特別輕柔,似乎怕傷了她粉嫩的嬌軀。這般輕憐蜜愛的撫觸反倒教千里不知從何抵抗,只得在他身下紅著臉,任他予取予求,沉溺於少有的柔情攻勢中。
  嬌軀彷彿失去了自己的意志力,柔軟地貼著他,依附著他所帶來的酥麻感。
  正處於最情迷意亂時,探尋的大手與索求的熱唇突然停止,火燙的視線靜靜地將她的嬌態盡收眼底,讓冷空氣有機會鑽進兩具纏綿的身子間,驚醒了千里昏亂的緒念。
  「你……」她羞又怒,根本提不起勇氣看向寒劍情的臉。
  好丟臉!他們竟然真的躺在草堆中·,…·要命!像是會燙人似的,千里趕緊縮回貼在他胸膛上的小手,顫抖著揪住自己散亂的衣襟,不知道到哪找個地洞鑽進去,好掩飾自己過度沉迷的窘態。這下完了!寒劍情肯定會拿這件事來取笑她。
  「千里…·」
  看吧,她就知道,壞胚子一個!才不可能輕易放過捉弄她的機會。
  忿忿抬起頭,目光猶帶著火氣,正打算認命地接受他的嘲笑話語——
  情慾渲染得更深、更黑的瞳眸吸引了千里全數的注意,他的眼神是如此認真、如此炙熱,全然沒有一絲促狹的意味,蘊藏著她不解的高熱熾焰,熊熊熨綴著她的臉,燙出由雙頰蔓延至胸前的紅潮。
  「別……用這種眼光……看人……」情願他霸道,情願他蠻橫無理,也不願他柔情地俘擄她的心;她驚慌失措地想迴避他燙人的目光,卻是怎麼也逃不出那兩泓幽幽的深潭。。
  「千里,永遠不要離開我。」他突然低啞的說,語音裡壓抑著不確定的陌生情感。
  她肯定聽錯了,寒劍情向來是自信又自負的,這脆弱得足以打動每個癡心女子的神情不該出現在他臉上。印象裡,他永遠是狡獪奸詐,將其他人玩弄於手掌間,說一是一,說二是二,誰敢違背他的命令?他怎麼可能流露出這種令她心疼的軟弱?
  太卑鄙了!他以霸道蠻橫的態度進駐她心底還不夠,甚至想以脆弱的姿態哄騙去她的整顆心。憂鬱的俊逸容顏比自信滿滿時更來得迷人,每個眼神、每回眉角的牽動都流洩出愁悶的美態,足以溶化世間最堅硬的心扉。
  酥軟的感覺吞噬了全身,麻亂得教人手足無措,眼眶一酸,千里索性以別開頭的姿態抵擋他的憂容。
  「答應我!千里,永遠不要離開我!」沒得到她的保證,他像是不能安心似地低吼。
  「我…」別問她,她真的沒辦法了……
  「千里!」
  「我……你怎能逼我說出口?」一旦坦白,她就什麼也沒有了。
  「答應我,永遠都別離開我,連試探也不要,千里。」寒劍情神色痛苦地說,其中包含著太多童年記憶的傷痛,瘡疤深得誰也看不見,任誰也治不好。
  他望著她,黑眸裡懸著若有所求的情意。
  「嗯。」究竟是抵擋不住他的柔情,就連僅剩的芳心也送了出去。「好,我答應你,永遠不會離開你。」怯怯的手撫上寒劍情挺立的五官,頭一次在他面前大膽承認自己的情感,千里柔軟的小手反遭他的壓制,緊緊地包裹在粗糙的修長五指裡。
  莫名的心軟驅動著她的誓言,即使明白這份誓言多年以後,極有可能被捨棄,由別的女人代替,反倒成為他取笑的目標,她仍無法在此時此刻眼睜睜地看著他軟弱,或許這就是身為女人的悲哀,明明看透了沒有未來,還是傻傻地投身其中。
  飛蛾撲火,是否也懷著同樣的心境?
  「告訴我,怎麼回事?為什麼突然……」她是最明瞭他的人,無法將他的失控看作理所當然。
  寒劍情靠進她軟膩的懷抱裡,悶悶的語音聽來有些沉痛,「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恨你。」
  被柔情蜜意洗滌得理智全失的身子驟然顫了顫,怔忡的神色佈滿臉龐。隨著他因過度傷悲的發冷軀體抖顫著,千里頓時醒悟,切切實實地將寒劍情的蝕心痛骨感受個徹底。
  老夫!她為何從不曾發現他的傷痛?任他獨自舔機傷口二十餘年!
  寒劍情五歲那年就有了後娘,也就是她姐蘇雨湘,而後是斐水靈過門,寒天養的專寵妾室;一個正歲的孩子,失去了爹親的寵愛,還得堅強面對眾人,強言歡笑,教他怎麼能忍受得了?
  蘇雨湘和家中長工所遺留的野種——千里的出生為寒劍情的命運帶來最高峰的噩耗。
  小妾私通長工,這見不得人的醜聞大大地震撼了當時不可一世的寒天霧,他在一夜間病倒,從此纏綿病榻,後來舒斂眉為了救失足落潮的千里,而溺斃於水中,那時他才十一歲呀!年幼不經事,卻在蘇雨湘與寒千里出現後相繼失去生命中的兩位至親,難怪……難怪他恨她……
  千里低柔眼睫,深深地將呼之欲出的淚水全數隔絕回眼皮裡。
  「不要同情我……」和她同樣想起往事,寒劍情幽渺的低吟裡添了絲滄桑。
  「對不起…」千里沒有辦法再開口,什麼都沒有用了,怎麼也挽不回他童年該有的歡樂時光。都是她!凡是和她沾上關係的都沒有好結果,不該出世的骯髒生命為何要來到這個世界?
  瞧瞧他,天生氣質就帶著險譎,比別人多了份深謀遠慮,老成的心機不似年輕人該有的寬闊心胸。原來冷鷙的外表底下全是傷痕,不堪地折磨著他的心神,揪痛著往事傷心的回憶。都是她的錯!害他變得如此不快樂,深埋的痛苦何時才能真正釋然?
  好久沒想起以前的事了,如今深思,才發現當初的確傷了很多人,痛苦的並不是只有她們母女倆呵。
  那時的寒玉笙已經大得足以接受這些,但寒劍情呢?週遭的人中曾替他想過?他的恨意,來自於年幼時得不到的親情,莫怪乎同樣的家庭會孕育出個性截然不同的兄弟。
  她好難過,瘦弱的肩頭負擔不起他多年來的憂愁,無法替他分擔些什麼。「對不起……對不起……」所能做的,也只有陪著他沉默,陪著他共同度過偶然想起時的傷痛。
  「我真的好恨你。」
  「我知道。」冷酷如他也有悲傷的一天,深埋在她頸項間的俊臉中否別再扭曲著痛楚?他若要沉痛,她願意永遠陪著他沉痛;他若要恨,她也願意永遠承受著他的恨。「我永遠不會離開你,我會一輩子陪在你身旁,守候著你,等你回來……」紛擾的思緒隱隱浮出一抹印象,熟悉的語句自然而然地從她口中吐出,「今生今世,千里相隨,魂夢與共……」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天幕染上一層炫人的金黃色,大刺刺地展示它耀眼的光彩;火紅色球體從山的一頭逐漸下沉,波光流轉,輝映出好幾道色彩繽紛的晚霞。
  馬車在雨霖花苑門口停下,穿著雪白衣裳的天仙似人兒裊哪地下了車,美目柔情回望,不捨地凝照車中突然變得溫柔深情的情人。
  就像所有沉浸於愛戀中的女子,她的神態風來也添了許多柔媚,甜膩得人人心。
  「還不進去?」笑容雖然特意裝得冷淡,聲音卻洩漏了寒劍情同樣眷戀不捨的心情。
  望了望自己被拉住的小手,千里忍不住彎起嘴角,笑容裡確實地合著開懷,不同於往日的憂愁苦笑。「你拉住我的手,怎麼進去?」
  「是嗎?」他執起她嫩白如青蔥的手指放近唇邊,綿綿密密地細吻著,「明晚,等我來。」
  好溫馨的感覺!教她走不開,只想永遠墮落在這種酥柔麻軟的愛戀。
  「我等你!」
  「進去吧。」他放開她的手。
  「那……明晚見了……」千里再度回頭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而後踏著滿足的腳步走進大門裡。
  停駐於門外的馬車並未立刻離開,車內的人留戀地注視著她的背影,久久不能自己。
  巷道尾端,一雙哀怨震的目光正巧捕捉到這一幕,
  「出來!」敏銳的感官察覺到不一樣的凝重氣氛,劍眉一挑,寒劍情低幽但清晰的聲音冷冷飄蕩在黃昏的空氣間,聽來略帶寒意。
  輕飄飄的人影順從著他的話,走到馬車前,愁苦的心房始終恢復不了看到方才畫面時的驚駭。
  「你想做什麼?」見到往日熟悉的姣美面容,凋零惟悴得幾乎認不出來,柔情的瞳眸一轉,又化成平日的猛烈深沉,冷騖地盯著眼前已不再能觸動心弦的舊日情人。
  背叛他的人,永遠不得好日子過!這是寒劍情給人的警告,也是對自己立下的誓言。
  「你從沒告訴過我…··青煙原來就是寒千里……」方綠凝,也就是老鴇方姨,顫抖著不敢置信的唇,沉痛地開口道。
  方綠凝曾是寒家二少爺的未婚妻,綠春樓裡首屈一指的紅牌花魁,卻因為犯下某種錯誤,造成人生中不可挽回的痛楚。沒有人知道面容上劃著猙獰恐怖傷痕的方姨,其實就是當年溫柔多情、高雅婉約的美人方綠凝。
  長年生活在過去的陰影底下,心力交瘁,逃不開記憶糾纏,美貌早已殘敗不堪,只剩下痛徹心肺的感受。她之所以還活著,只是為了贖罪,清償背叛寒劍情的罪孽。
  時光若再,歲月如梭,飛逝的光陰卻洗不去過往的傷痛——
  五年前,在蘇家做的介紹下,她認識了寒劍情,並且與這位人人懼怕、氣勢沉穩的寒家未來主人相好,成為所有人眼中看好的金童玉女。
  金風五露一逢,使勝卻人間無數。
  這便是當年綠春樓嬤嬤為這樁情緣所下的定論。
  方綠凝淒楚地扯出笑容,回想起往事。
  當年的寒劍情人雖淡漠冷酷,究竟不過是個十八歲出頭的小伙子,哪抵擋得住美人的柔情攻勢,很快地墜落情網,迷戀起丰姿獨特、優雅溫柔的方綠凝。他時常偕同蘇家傲上綠春樓,一齊聽她彈琴、唱小曲兒,等待整日也心滿意足,毫不埋怨。
  就在這種情況下,方綠凝答應了他的求親,打算從此以後安分守己地做個寒家二少奶奶,度過餘生。
  奈何命運的安排總教人捉不住準則,上天似乎喜歡隨意玩弄人的情感。在與寒劍情訂下親事,並且公佈全城後的幾個月,她才摹然醒括自己最在意的原來不是深沉精銳,將所有事物掌握在手中的寒劍情,而是溫文儒雅、神采俊朗的蘇家傲。
  寒劍情年紀比方綠凝小,又身為寒家身份崇高的二少爺,理所當然在某些方面相當任性蠻橫,恣意妄為,完全不顧他人感受;相反的,蘇家傲的謙虛有禮,早就根深抵固在她的芳心內,佔據她所有的思緒,怎麼趕也趕不走!
  方綠凝一直以為自己是暗戀,蘇家傲壓根不把她放在眼底,要不然也不會將她介紹給別的男子認識。偏偏某個下大雨的夜晚,事情水落石出。
  那天,蘇家傲與她一同上山禮佛,回家途中迷了路,暫宿在無人空廟中;深沉的漆黑徹底覆蓋住所有表面裝飾,顛覆人的愛恨情仇。
  蘇家做向她表白了!這喜從天降的消息令她感動得說不出話,當場淚如泉下,掌控不了自己難以掩飾的喜悅。
  接著的幾個月,他們倆幾乎忘了與寒劍情有關的事,專心沉浸於這份遲來的愛戀當中,成日黏在一起,到處游賞,恩愛萬分。
  事情被揭穿的時候,寒劍情臉上的表情平穩得教人心驚,彷彿早就料定了他們的背叛,因而不放在眼底。方綠凝哭著請求寒劍情原諒,蘇家傲也跪在地上誓言保證,一定會好好對待她,一生一世永不遺棄她。
  寒劍情笑了,笑得好詭異,只淡淡地了聲「隨便你們」就拂袖而去。
  她和蘇家做還真的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了,喜不自勝地計劃好未來,當晚就迫不及待地相約離開揚州城,奔向他們倆認定的美好生活。臨走前,蘇家傲帶著她偷偷回寒家向寒千里告別,那是方綠凝頭一回見到千里,隔著床帳,只略略地將她的影像看個大慨。
  背叛寒劍情的人永遠不會有好下場!這是他們後來才懂得的。
  私奔之後,他們定居於窮鄉僻壤間,當對平談過活的夫婦。蘇家傲認真苦讀,欲求取功名,而她努力賺錢,以細的縫紉技巧換取生活所需費用。
  幸福的日子過得特別快,沒多久,寒劍情也隨著未婚妻的背叛消失於揚州城裡,跟隨著他們的腳步來到鄉間,從此展開復仇的行動。
  寒劍情從小就深知有仇必報的道理,再加上童年不堪的往事,性子比起同年紀的人來得深沉很多,莫測高深的腦袋裡算計著許多他人無法窺知的計畫。
  他不但令一群地痞流氓三天兩頭地上門騷擾他們,更收買了當地縣令,誣陷蘇家傲入獄,在牢中受盡折磨。
  原本恩愛的生活被弄得風波數起,方綠凝當然不甘心,於是找上寒劍情。準備將話說個明白,問問他到底想怎麼樣。
  很簡單,你回揚州城來,離開蘇家傲身邊,繼續當我的女人,我就放過他。寒劍情冷酷地說。
  最笨的是她自己,竟然天真的以為奉獻自己,答應他的要求,就可以救回蘇家傲。
  於是她乖乖地跟著寒劍情回到揚州城,並且遵從他的指示,開一間青樓「雨霖花苑」,再度成為寒劍情背後見不得人的豢養物,任他招之即來、呼之即去。
  她臉上的傷,是在某次爭吵中被寒劍情無意劃傷的。
  幾年下來,她多少也瞭解他的心理,知道他真正痛恨的並不是很不到她的愛,而是遭人背叛。寒劍情生性孤傲,最是憎恨他人的背叛,更何況是他的未婚妻。
  不知是對感情心灰意冷,或是天生就冷血無情,跟在他身邊的這些年,她看著寒劍情玩弄女人;他總是先溫柔多情地對待她們,然後再輕易地拋棄,任隨那些女人為他要死要活,凋零枯萎!
  這回他的目標是玉青煙,她早就勸阻過他別玩弄青煙的感情。
  青煙是個好女孩,值得更好的對待。
  如今發現青煙原來就是寒千里,是蘇家傲最寵的外甥女,她就更加無法眼睜睜地看著寒劍情繼續下去,玩弄純潔無瑕的千里。早知如此,當初她就該堅持,無論如何也不讓千里的初夜權落到他手上!
  她和蘇家傲欠寒劍情的,就讓他們自己來還,何苦牽連到千里身上?
  「要報復,報復在我和家傲身上就好了,為什麼不放過千里?」方綠凝仍愛著蘇家傲,對她來說,蘇家傲珍視的人也就是她珍視的人,她沒有辦法放任寒劍情欺騙千里,再將她拋棄,讓千里自生自滅,墮落於愛情的泥淖裡。
  寒劍情是玩弄女人的高手,深知如何騙取女人的感情,她怎能讓全然無辜的千里陷入這場情仇裡?
  聽到方綠凝的話,寒劍情笑出詭譎的神態,宛若她講了個多麼可笑的笑話,流轉的黑眸迸射出寒光,「你憑什麼以為我是為了當年的事才找上寒千里的?若我我動了心,你可相們?」
  「劍情,我求求你,放過千里,她是無辜的,根本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事,放過她……」懇切的哀求話語消失於他伸過來掐住
  她脖子的大手,方綠凝驚恐地盯著那雙有力的大手,明白只要他想,自己就會慘死於這雙手之下。
  「不許讓她知道這件事,聽到沒?」他惡狠狠地警告著,猙獰的笑容掛在嘴角,料定方綠凝不敢反抗。
  嚴格說起來,方綠凝在某方面與千里極為相似,她們都同樣纖細敏感、聰慧靈巧一一偏偏,千里多了點傲氣,頑固的脾氣引誘著他蠢動的情慾,忍不住就是想一而再、再而三地愛她、逗弄她,看著她屬服的嬌美姿態。
  冷冽的眼神因想起心中人兒而放柔,卻讓方綠凝誤以為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
  「劍情,你會放過她的,是不是?求求你。」她害怕的低語。
  就是這點!千里永遠不會在他面前流露出軟弱;就是這點明顯地區別了她們兩人!
  這種只會害怕求饒的女人壓根激不起寒劍情的興致,他懶懶地收回手,今出心情好,決定不和這冒犯他的人計較。「很難說,你明白我一向心狠手辣,最愛看人痛苦的模樣,會不會放過她,得看我的心情決定!」
  「求求你……」她能為家傲做的,也只有這些了。
  「哼!你也配來求我嗎?揚州城的紅牌花魁,你不是挺招搖的嗎?還跟人私奔!這會兒卻低聲下氣的求人了,真教我驚恐在心呀!」嘲弄的話很自然地從他口中吐出。
  「家傲都讓你關在牢裡了,我也乖乖地回到你身邊,侍奉你,為什麼你還不放過她?」
  「別開玩笑了!我有說過要原諒你們這對姦夫淫婦嗎?」寒劍情執起她帶淚的玉容,怎麼也興不起憐惜的感覺,徒然愈看愈心煩,直想轉身就走,別搭理這個煩人的女人。
  「求求你,放過她,放過家傲……」奔馳的熱淚一湧而出,幾年來的委屈全在這瞬間爆發。
  「休想!」他忿忿地打斷她的告饒:「再講半句,我就割了你的舌頭!」
  鷙猛的威脅有效制止住方綠凝還待繼續的話語,她心灰意冷地擦乾眼淚,順從地點點頭。
  「很好,別再讓我發現你煩人的一面!走!」他毫不留情地趕人。
  不敢有任何違背之處,她服從地遵照他的指示,乖乖地走進了黃昏晚景中。
  夕陽餘暉褪脫了金黃色衣衫,換上火紅色技氅,狂放地燃燒著這個世界,燃燒出毀夫滅地的紅色情潮。
  誰?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8
發表於 2010-4-10 07:07:46 |只看該作者
敏感地察覺到有人在注視自己,並且是用那種相當炙燙的眼神,千里慌慌張張的抬起頭,就連手邊正在彈奏的琴曲也中斷。
  近日來老覺得這目光不停地跟著自己,須臾不曾離開,她不禁有絲心慌,害怕是否又是另一個慕名而來的紈誇子弟,打算找花魁玉青煙的麻煩。
  經過上回周天承的事件,她已經有所覺悟,料定流落煙花之地的生活不可能過得平靜,肯定會有人再度上門調戲。
  輕輕地吁了口氣,望向台下皆不解地盯著她的人,千里再度抬起衣袖,從頭彈奏。
  托寒劍情的福,方姨不再要求她接其他客人,甚至允許她只需要侍奉寒劍情一人,平日上合奏奏曲,露個面就好,要是她再不滿意這種日子,簡直該遭天打雷劈了。
  一曲奏罷,本該繼續演奏下去的,但她今日心情實在糟糕,莫名地湧起不安的感受,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一顆心怦怦亂跳,驚慌得無法再假裝鎮靜。對白幕後隱身的樂師打了個手勢,他們隨即止住伴奏,不一會兒,就有人來攙扶著她下台。
  輕手輕腳的離開琴台,原本不想惹人注意的,奈何,這是招來許多矚目的眼光——
  「青煙姑娘,怎麼不奏了?」有人問道。
  「抱歉,各位,青煙今兒個身子不舒服,先回房歇息了,請大爺們慢慢享樂。」千里客套的說,突然發覺那火熱的注視已轉變成濃濃的關心。
究竟是誰?她再度回眸,仍舊捕捉不到人群之中到底是誰綻放出如此真摯的目光。
  真摯?是的,那注視的確流露出真誠的感情,毫不忸犯作態地大膽觀望她。
  如此一來,就更令人迷惑了。青樓裡,尋歡作樂的客相們,誰會用這種誠摯不淫穢的目光看人?
  愈想愈疑慮,她不禁深深撩起眉,認真思索起這人身份的司能性。
  「青煙姑娘,不上樓歇著嗎?『』瞥見千里停駐在樓梯前,侍女柳地悄悄地開口問。
  「不,我站在這歇息一下就好,等會兒還得上台奏一曲呢!你別管我,先去忙你的好了。」她回以笑容。
  待柳兒離去後,置身白幕之後,與外界阻絕的千里仍感受得到那道視線的緊迫不捨,心念一動,她索性掀開布幕的一角,偷偷查看究竟何人在窺伺她。
  在人群中來回地梭巡過好風次,千里正打算放棄,不意卻瞥見了角落獨坐的熟悉臉孔。
  是大哥!她驚喜的發現這個事實。原來,幾天來受到注視的感覺來自於寒玉笙熱切的眼眸。
  匆匆地喚來了柳兒,要她請來坐在遠處的寒玉笙,千里步回樓中,心底忍不住竊喜又擔憂。
  竊喜的是,多年不見的親人,總算要在這一刻見面,不知道這兩年來,大哥過得可好?討媳婦了沒?擔優的是,讓大哥看見自己墮落為風塵女子,可會瞧不起她?
  一思及此,她的眉蹙得更深了。
  「千里。」欣喜的走進招待客位的花廳裡,望見心中不曾停止過思慕的人兒,寒玉笙忍不住加快步伐,迫不及待地衝到她面前,執起她的雙手,深情低語:「千里,真的是你,我好想你。」
  「我也是,大哥。」嘴中雖如此說,她臉上卻帶著略微為難的神色。「先坐下吧,我讓人沏了壺好茶,你會喜歡的。」她沒忘記,大哥平日最愛品茗。;
  兩人坐定在茶几邊,寒玉笙炯炯的目光須臾不曾離開過千里,始終溫情地對她笑著,彷彿要將她的容顏一輩子雋刻在心上。
  「怎麼了?」自從上次再見,他就無時無刻不思念著千里,想念她燦美如花的笑靨,笑起來迷離美麗的雙陣,怎知道真正見了面,她的臉色竟如此難看。「我打擾了你嗎?千里,你好像不歡迎我來。」。
  「不……我……」她抬眼,深深地望進他眼底,「大哥,這種地方不是你該來的。」。
  「我是為你而來的。」他認真的道。
  千里心中~驚。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不要懷疑,二娘告訴我你在幫人家打雜,我派人尋了好久,才發現原來你在這家花苑裡當花魁。」憐惜的撫去她小臉上的驚慌,低柔的男音滲進了保證,「放心,我不會告訴二娘,只要你答應我,讓我替你贖身,離開這裡。」
  「大哥……」她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你難道還不能明瞭我的心嗎?」
  不!就是因為太明瞭那炙熱的眼神代表的訊息,她才想逃避。一直以來,她並不是完全不懂大哥的心意,隨著年紀成長,雖然不再待在大哥身旁,接受他萬般呵護,但回想以往的事跡,已足夠證明他對她的心。只是,自己的這顆心早在好久以前,久到連她都想不起來是何時,就交付給那個擁有深幽黑眸的夢中人,如何能再接受另一份真誠的情感?
  前幾日與寒劍情上紫檀山一遊,在池畔默默聽取他的深沉痛楚時,千里就下定了決心,除非寒劍情棄她,否則絕不再輕言別離。
  她知道自己很傻,守著一個捉摸不住心事的男人,但她心甘情願。
  好不容易才真正決定心意,清楚看透自己想要的未來,怎麼在這當頭,又出現了樁會擾亂心思的紛紜情事?
  見千里久久不語,美目裡縹緲著遙遠的緒念,似乎在思念某個人,自然地流露出寂寞的渴望,寒玉笙相當不甘心,不願看見她深思的淒迷神色,悲哀眸光裡不由自主地泛出嬌媚的柔情。
  再見面,發覺到她愈來愈美麗,以往的清秀佳人已搖身一變而為嫵媚的嬌娃,他心底便有所覺悟,深知女人是為了愛戀而美麗!但他真的好不甘心,癡戀這麼多年的情感,不願輕易放就放,任隨意中人奔向他人的懷裡。
  「真的……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嗎?」寒玉笙心痛的說。
  畢竟曾經是最相親相愛的手足,培養出相當好的默契,他一問,她立即明白意謂何指。
  「我不想破壞你我之間的感情,能不能別這些了?」她懇切請求。
  「千里……」他捨不得放棄她,卻又不願退她太甚。雖然二娘已默許將千里交託給他,但沒得到千里的允諾,強迫又有何用?更何況,他愛的是千里永遠纖細溫柔的性情,快樂時綻放的清靈笑容,絕不是她失去愛情滋潤後,殘敗凋零的身心。
  愛一個人愛得太深是種折磨,發了狂似地想擁有她,卻不忍心住她嘗到半點傷痛的滋味。
  「對不起……
  寒玉笙無奈地看著千里萬般為難的模樣,心酸湧上心頭,十分明白自己的訴情壓根動搖不了她堅決的心意。
  他美麗纖強的千里,始終小心呵護的千里,終於要在成長後的某一天,飛向遙遠的天際,再也不回來。
  「大哥,能不能……別讓男女之情破壞了我們的情誼?我知道你疼我、寵我,甚至在我和根最潦倒淒慘的那段日子裡,也只有你護著我們,替我們說話一…·。但……你要我怎麼說呢?我沒辦法……『』拒絕人是千里最不擅長的事,更何況是拒絕一個對她用情至深的男人。
  愛情的安排似乎完全不照道理,像大哥這麼好的人,為何得不到真心愛他的女子,反倒將希望寄托在她這殘敗之身上?不值得呀!她不值得大哥如此眷戀……
  「我當然懂,感情的事不能強求,而我也不願強迫你,我……真是希望……看你過得幸福……」苦澀的情感怎麼壓抑也壓抑不住,再不解脫,寒玉笙怕自己會被這份嫉妒欲狂的心情吞沒,犯下傷害千里,也傷害自己的錯。
  「對不起……」她只能再三重複這三個字。
  「不要這樣……」
  待他的手拂過她嫩若花瓣的臉頰,千里才恍然發現熱淚已滾滾落下。
  「我向你坦白這份感情,並不是要讓你困擾的,別哭了,好嗎?」有資格落淚的應該是他才對,多年的幻夢全在初見面的剎那間完全湮滅,心底的空虛,恐怕流淚哭泣也不足以訴說。「答應我,千里,好好的過,別再待在這種地方了,那男人若真心待你,就該有心娶你,跟他走吧,不要治污你純白無暇的清譽。」能見到她再次展開幸福的笑靨,是他所能做的最後奢想。
  聽見寒玉笙寬容的安慰、體貼的祝福,千里的淚掉得更凶了。淚眼迷濛中,只見得到他模糊的輪廓,最清晰的,便是那自小到大都陪伴著她的溫厚笑容。
  「千里,那男人是誰?」
  短短一句話震碎千哩所悲傷情緒,心頭一悸,她不知該隱瞞還是該坦誠好。
  「怎麼,你不想說?沒關係,我只是隨口問問!」他的笑容包含太多寵溺。
  「不……我…」
  「你願意嗎?千里。」
  面對寒玉笙信任的眼眸,千里失了方寸,無法欺騙他澄澈清明的眼神。
  「千里?」哪個男人有幸成為她終生摯愛的伴侶?他好生欽羨。
  「大哥……我不能欺騙你,他是——」
  「是我!」










第七章

  千里瞪大眼睛,萬萬不敢相信寒劍情會挑在此時此刻出現。
  「劍情!你怎麼會在這兒?」寒玉笙激動地看著許久不曾謀面的胞弟,全然沒去思索方才寒劍情那句話所意謂的深層含意。
  寒劍情深深地與千里對良久,跨步邁向她,伸手就摟過她,獨佔的意味明顯易見。「千里是我的女人,我來找她有什麼不對?」
  千里是你的女人!」除了失戀的痛楚,這回,心頭上又多加了一道遭人背叛的傷痕。
  「千里沒告訴你嗎?」寒劍情帶著勝利者的姿態訕笑,濃眉斜斜地吊向一邊,勾出得意的詭笑。「哦,我還以為她全說了,需要我解釋得更清楚嗎?大哥,千里在兩年前就完全屬於我了。」
  兩年前?不就是千里被趕出寒家時?「你趁人之危!」
  「是嗎?我是人之危嗎?千里,你說呢?」寒劍情殘醋的將臉貼向千里,親呢地在寒五笙面前舔吻她的頸項。
  黏膩的熱唇始終不肯離開,堅持徹徹底底的與她小巧的貝耳纏綿,千里宣告放棄掙扎。「大哥……」她軟弱的眼神流露出無可奈何,心甘情願成為寒劍情的附屬。
  「不!我不相信!這怎麼可能!你竟然選擇了他?」千里無言的默認說明一切出自她的自願,寒玉笙挫敗的低吼起來。若是……若是當初他留住千里母女倆就好了,也不會到兩年後的今天才來後悔,眼睜睜看著她屬於別人,更令寒玉笙不甘願的是,千里為何不愛他,卻有辦法愛他的同胞手足。
  換作是其他男人,他還能忍住心痛,佯裝不在乎地祝福他們『……但是,為何偏偏是劍情,那個曾經傷害千里最深的人!他用全心全意為千里建築起不受風雨打的安全巢穴,為何她寧願選擇自投羅網地奔向地獄?
  太不公平了!
  「原諒我……」寒五笙臉上青筋暴露,溫柔的笑已轉變成排山倒海的憤履,千里哀切低語,奔流的淚水全滴落在寒劍情衣襟上。
  「用不著向他道歉。」寒劍情愛憐地拭去她的淚水,冷眼望向寒玉笙,陰沉的黑眸指控他千不該、萬不該傷害千里。
  「原來……從頭到尾部是我在自作多情……。」心,徹底碎了,連尊嚴都不剩。
  「一開始,你就不該對千里動了心,她從生下來就評定是我的了。」寒劍情肆無忌憚的嘲諷著。
  「夠了!」寒玉笙崩潰的大喊。
  「永遠不夠!對千里存有幻想的人,我從不放過。」他的冷笑,就像那天動手挑斷周天承手筋時同樣不帶一絲溫度:光用眼神,就能刺傷人。
  看到那種目光,千里頓時寒毛聳立。「劍情……求你……不要……」目前的局面演變得好混亂,控制不了。寒劍情與寒玉笙的感情雖稱不上好,倒也維持一定的關心,存在著無法磨滅的血緣關係,她不希望他們其中任何一人做出將來會後悔的舉動。
  不!千萬別為了她!別為了她破壞兩人的手足之情!
  「擔心什麼?我的膽子沒大到動手殺親兄。」濃黑睫毛輕輕斂去眼底的嗜殺,再睜開眼,寒劍情恢復一慣的優閒自在。
  寒劍情若有似無的怒意教人難捉摸,千里根本猜不出他到底是真心還是玩弄。不佯的感覺慢慢衍生,並非真實的存在,而是出自於無形中,心底深處莫名的動盪著不安。
  「『大哥』,你該走了吧,別賴在這打擾我和千里。」
  「劍情……不要再說顧……」她不忍傷害曾經最呵寵她的人呀!
  「哼!」他以哼氣聲代替回答,擺明不妥協的態度。
  「為什麼?」寒玉笙突然衝向千里,緊緊扣住她的肩,不讓她有機會逃脫。「我就不行嗎?」極度憤恨的問句從嘴裡挫敗地吐出來,太多太多不甘心,構築成他逐漸鐵青的臉色。「你能愛這傢伙,為什麼就不能試著接受我?我才是最愛你的人呀!他不過是
  「住口!」這回,寒劍情真的動怒了,暗黑的履眸進出金光,燦燦地點明了惱火的情緒。
  鮮少事物能讓寒劍情的心出現波動,偏偏他是如此認真的截斷了寒王笙的話,更教千里不由自主地想探聽寒玉笙未出口的秘密。
  「你們到底瞞著我什麼?」她不喜歡自己被蒙在鼓裡的感覺。
  「千里,你想知道嗎?」蒼白的俊臉微微扭曲,笑出既詭譎又狼狽的姿態。
  瞬間,千里迷惑的眨了眨眼,感覺寒玉笙的笑容像極了寒劍情。他倆本是同根生,擁有相似的氣質是極自然的事,但……究竟是什麼秘密?會讓平日溫文儒雅的寒玉笙幻化成另一個天性冷冽的寒劍情。
  「我會告訴你的,老老實實地告訴你,絕不會有任何一絲遺漏。」寒玉笙定定瞅著她,猙獰的笑容卻是對著寒劍情。
  點著火光的眸子起了變化,心由凝聚的金色慢慢散開,又蕩漾成先前的漠不關心。
  「你有勇氣說,就該有勇氣承擔說出來的後果。」寒劍情淡淡笑著,扯出迷離的句子,「別忘了,你最不想傷害的人是誰,而她現在執著的人——是我!」他得意地拉長語音,故意任話裡的內容讓在場的人都聽得清楚。
  千里一頭霧水,全然不懂這兩個男人在爭些什麼。
  「你!分身,終究不如本尊狡獪奸詐。
  「說吧,你想說就說,何必在乎我?」
  「說不定,只是你在奢想,千里根本沒有你想像中的需要你!三角戀愛中的失敗者仍在做最後的困獸掙扎。
  「是嗎?千里。」他將麻煩重新丟回她身上。
  「我……不懂……」迷亂的紛爭,誰錯誰對已不要緊,重要的是,他們隱瞞了她什麼?纖弱的身子徹底泛出涼意,寒沁心頭,開始排斥所有她不信任的人事物。掙動了一下,千里將手從寒玉笙的緊捉中釋出,順便離開寒劍情的懷抱,拒絕依靠任何不將自主權還給她的男人。
  她的情感歸處應由自己決定,而不是任由他們霸道地指使她該何去何從。
  「你們騙了我什麼?」千里的聲音忍不住顫抖,害怕知道令她不安的真相,卻又十分堅持拆穿表面的哄騙。
  「千里……你不相信我嗎?」仗著她對自己的感情,寒劍情有把握千里會回到他懷裡。
  「不……除非你告訴我……你們到底隱瞞了我什麼?」
  「千里!我說過了,水遠別再逃避我!」她的退縮令他氣憤。
  這男人!還是如此霸道,先前的溫柔根本全是作戲!
  「大哥,告訴我,你們隱瞞了我什麼?」明白從寒劍情嘴裡不能套出什麼,千里索性轉移目標。
  千里的軟聲哀求,寒玉笙幾乎抵擋不了。要不是剛才寒劍情的提醒,拆穿了他的假而具勢必會造成千里的傷心……「千里,我們沒騙你,是你多心了?」
  寒劍情滿意的扯高嘴角。
  「怎樣?千里,你聽錯了吧,我們怎麼可能會瞞你呢?莫多心了,來,過來我這裡。」
  「不……」太絢爛了!直至此時此刻,她才發現原來寒劍情的眸底不完全只有黑暗,還有任誰都躲避不了的精光,與最深的迷霧,肆無忌憚的點燃起火焰,掩飾覆蓋住心頭真正的思緒。她自以為瞭解他,卻捉摸不著那雙黑眸底下真實的想法,縱使是在寒劍情向她坦白幼時的傷痛之後,她還是不瞭解他。
  老天!她怎麼會傻得任自己陷入這種窘局?什麼心甘情願、飛蛾撲火,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她一個人的幻想,寒到情從頭到尾部沒說過愛她呀!
  蒼白的手掩上心口,打顫的腳步向後退了幾步,明顯易見的流露出恐懼與心碎。
  「千里!繃緊的沙啞男青孕育蓄勢待發的怒火。
  「我——完全不懂你——在……想些什麼——」
  「醒了嗎?」
  熟悉的話音彷彿從遠處瀰漫而來,幽幽蕩蕩,飄浮著不確定的詢問。
  這聲音,多少次在夢魂裡擾亂她,顛覆她,由靈魂底層蔓生到腦海,始終忘卻不了。
  她不想睜開眼,不願意自己澄澈透明的雙眸總是洩漏心事。寒劍情有隱藏思緒的能力,她不要永遠當兩人中被看透的那個,她總要試著學習披上保護膜,別讓外來的刺傷了自己。
  「我知道你醒了。」
  「大哥呢?」她還是沒睜開雙眼,寧願在黑暗中摸索猜測他的表情。
  「你昏睡了兩天,他早走了,怎麼?寒玉笙的出現對體的震撼當真如此大?迫不及待就想投入他的懷裡?」千里昏倒時,距離近的寒玉笙先一步抱住了她孱弱的身子,為此,寒劍情耿耿於懷。
  「我好累,請你出去。」閉著眼,所以外來的光線侵擾不了她,偏偏,她惟一想逃避的那點燦光卻還是緊緊糾纏著她;即使看不見寒劍情,千里仍感受得到他炯炯的目光須臾不曾離開她。
  「這是我的住處。」
  身旁的米榻傳來下沉的感覺。「送我回花苑。」
  「花苑裡請的是什麼狗屁大夫!你要是待在那兒,還沒醫好就先病死了。」
  「無所謂,我已經好很多了,送我回去。」
  「好了?那你自個兒回去吧!」他料定千里是在逞強,刺破她的謊言。
  該死!她連寒劍情的住處建在哪兒都不知道,更何況拖著這病懨懨的身子走回去?忿忿的打開雙眸,不巧卻捕捉到他眼底狡詐的詭光,千里氣得想吐他一口口水,做盡所最不淑女的舉動。
  「別再閉善眼了,」纖長的手指槍在千里再度合上眼瞼前制上,緊緊牽動著她的眼皮,強行阻止她意欲隔絕與外在事物的牽連。「千里,別再讓我發現你的畏縮逃避,聽到沒?」
  「你自個兒都可以逃,為何我就不行?這太不公平了!」多麼霸道呵!連睜眼閉眼的主權都得交予給他,是誰賦與寒劍情頤指氣使的權力?
  「逃?什麼時候?」他似乎理所當然的反問。
  「你」
  「我何曾逃過?親愛的千里,我不是一直以來都誠實的面對你嗎?別讓第三者的惡意破壞了我們。」
  寒劍情的眉眼,似乎在剎那間快速地閃過了一道光芒。
  太快了……千里來不及看清,就像永遠看不清他真正的思緒般……
  溫柔的笑意,在她眼底全成了虛偽;她痛恨這種迷離不清的感覺;痛恨他總是有意將心事徹底隱藏,將她隔絕在外。
  寒劍情的世界裡不曾有她的存在,~點點都沒有!
  淡的哀戚染上眉梢。
  「告訴我,不要欺騙我——」最後一次,千里對自己說,這是最後一次給他機會……
  「難道你真的寧願相信那個男人也不肯聽我的!」冷鷙的氣息慚慚瀰漫寒劍情全身上下。他不像普通人,憤懣時總是面紅耳赤,怒火高揚,沒燒到人不才心似的;寒劍情的火氣由冰寒蛻變而來,從森冷的黑瞳暈染開,逐漸僵澀了氛門,形成凜冽的寒冬。
  這樣的冰焰,比火熱更傷人,一不小心就會被傷得體無完膚。
  而她,是被傷得最深最重的那個人;
  千里放棄了再與他爭執,怎麼說,寒劍情都有一番屬於他個人的解釋,她說不過他。
  「也罷,你怎麼說便怎麼是。」
  見千里不再追問,他也放柔了語氣,憐憫地撫上她黯然失色的臉龐。「千里,聽我的,別想那麼多。」
  別想那麼多?他的態度總是游移不定,莫測高深,縱有千萬種心事也不與人說,才會讓她再三猜測、躲避,恐懼自己終有一天會失去他,而他竟然叫她別想那麼多?
  她倦極了。
  何時,才能擺脫這種不安?或許——她已不敢再奢想……
  「千里·」
  寒劍情突然強行吻住她。
  儘管掙扎,儘管抗拒,他無論如何是不會放過她的。千里心知肚明這一點,所以,她任由他去了…就當是在欺騙自己吧!寧願繼續貪圖他的溫柔,假裝一切都還是先前的平靜美好,這樣便夠了……她無法承受無時不刻的惶惶不安。女人是很傻氣的,就算摸不著他的心,也情願擁有多一些的溫存……就這樣吧,任寒劍情隱瞞她、欺騙她……
  渴求的手穿過層層衣物,迅速而熟練地解開了束縛。
  千萬絲愁緒,一如往常湮滅於他火燙的愛憐之下。
  這一刻,連她自己都想遺忘所有……
  「你愛我嗎?」失去理智前的最後時分,千里忍不住詢問。
  他沉默著…
  乍暖還寒時候,屬於愁苦的氣息,淡淡地在這十月天飄送著。
  紅牆綠瓦雕砌而成的大宅院裡,靜謐得沒有一絲聲息,彷彿天地洪荒間,所有的生命都沉睡了去,殘留一片桔黃色的世界。
  僅餘枯荷殘葉的地進,黯淡的光影在水面上忽隱忽硯,刻畫出一縷飄忽的人形。輕聲歎了口氣,女子纖白的素手徐緩地撥弄著水面,長髮遮掩下的側臉透露出許多無奈。
  愁,心上一個秋字,若有似無地干擾著寒千里的心扉。
  許是這天氣使她煩悶吧,莫名地,心上像是壓了塊沉甸甸的大石,透不過氣來。再不解放,她害怕自己終有一天將會被這近乎窒息的感覺掐死。
  那張自始至終緊著她心魂的佼容。已有多口不曾出現。
  她好傻,她還以為自己對寒劍情來說是特別的,起碼他曾經在她曲前吐露過心爭,既然如此,他又為何不告而別,莫名其妙地就失去了蹤跡?或許該責怨的人是自己,誰教她老愛做表面功夫?假裝對他的爭絲毫不在意,私底下卻懸念得食不下嚥,難以成眠。
  不自覺又幽幽吐出一絲歎息,千里沒料想到,他住她的生命中竟佔了如此大的份量。沒有寒劍情的夜晚,輾轉難眠,只能默默地對著天邊月遙想,思念著她既牽掛又恐懼的夢中身影。
  是的,她恐懼他,從他侵入夢裡的那一刻起,無形的不安與憂愁就自動化成千里身體的一部分,與她共存。
  因為她害怕失去寒劍情就一無所有,所以她封閉了。拒絕聽、拒絕過問、拒絕探知他離開家家之後過著何種日子,甚至拒絕知道他真實的面目;她在極度悲哀不瞭解他的同時,卻也以沉默逃避瞭解他的權力。
  的確,她相當熟悉寒劍情,熟悉他似笑非笑的狡檜神情,修長情健的純男性身軀,也熟悉了在每每夢迴時,房內突然地飄蕩進他的與良息,將她包圍起來,霸道縈取一場歡愛,但這一切的一切,都只能稱之熟悉,不算瞭解……千里多盼望,有那麼一天,她能夠瞭解他,由寒劍情自己開口對她訴說,對她坦白……完完全全地住她捉摸出他的行事準則,而不只是熟悉……多麼希望呵!
  當然許多時候,千里也會想追問寒劍情的過往經歷,對於一個年紀不超過三十的男子來說,他懂得的似乎太多、太老練了;但她不敢,拿不出勇氣面對中心那份懼怕,若有一天寒劍情當真棄她而去……老大!她無法想像自己將會墮人多黑暗的深淵。
  跟在他身旁四年,一段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的光陰,她將她的年華全交付給了他;她的成艮,她的日慚美麗,全都在他那雙炯然明亮的黑眸底下蛻變,逃不出他的掌握,然而,她卻不懂他。
  自始至終,都未曾懂過他。
  蕭瑟西風不知趣地吹拂了起來,蕩漾著千里未束起的髮絲,千縷萬縷,全繞成解也解不開的結。她失去光彩的眼瞳望著自己撩動起的水波,也望進了水波裡正承受著相思之苦的清麗臉龐。
  能忘得了嗎?如此推心之苫,每想遺忘一次,腦海裡激盪著的影像便加深一次,緊緊扣著她的靈魂,她的思想。
  一道溫柔暖熱的問候在此時響起——
  「青煙,你還好嗎?天冷了,不進屋?」
  今日方姨陪千里回府探望她娘,恰巧蘇雨湘出門去了,方姨在屋內待了一會兒,不經意從窗縫瞧見坐在池邊、姿態浮躁不定的千里,心下一緊,擔憂地來到了她身後。
  「不了,待在屋裡太悶,不如在這坐坐,雖然是秋天,倒也有一番特別的美景。」她無所謂的笑笑。
  簡短的對話結束之後,場面陷入一陣寂靜中。千里是因為心底苦悶,壓根不想再開口,方綠凝則一臉難色,似乎有話想說又說不出口。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9
發表於 2010-4-10 07:10:09 |只看該作者
「青煙……方姨跟你提個問題好嗎?」她戰戰兢兢的問著。儘管以前寒劍情曾警告過她不許將蘇家傲的事情提與千里知道,她也害怕寒劍情或許又會採取什麼報復行動,但為了千里……她不能如此自私!
  「嗯……好呀。」千里有些心不在焉。
  「你……唉!我便直說了吧。青煙,其實你不叫玉青煙吧?
  「方姨……這……」她開始訝異了起來。難道除了寒劍情之外,還有他人曉得她的真實身份?
  「用不著擔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只不過…你可知道我是誰?我與寒劍情有什麼關係?」
  寒劍情?千里更驚訝了。她不懷疑寒劍情會有其他的女人,偶爾幾次枕邊細語,他也坦白過曾和太多女人發生過關係,多得連他自己都數不清了;但方姨的年歲明明比他大上好幾歲,又是雨霖花苑的老鴇,頰上甚至殘留著一道猙獰難看的疤痕,雖不至於醜陋,卻也稱不上好看,而寒劍情自視甚高,凡事追求盡善盡美,這樣的他和方姨牽扯得上什麼關係?
  沒預警的,一陣惶惶不安的心疼襲上心頭,千里相當害怕聽到什麼不該知道的惡耗。她與寒劍情之間已經太脆弱、太脆弱了,禁不起任何打擊,連小小的風波也不堪呀!
  身子娶地虛軟,她幾乎昏厥。
  「我不知道…。方姨也熟識他……」用盡所有力氣才擠出笑容,千里逼迫自己強言歡笑。
  「何止熟識,簡直是……」方綠凝瞥見千里難看的臉色,倏然住了口,小心翼翼問道:「你可還好?我不希望這件事說出來後會傷了你的心,千里。」
  疼痛持續地煎熬著千里的心。「你叫我千里?是寒劍情告訴你的嗎?他為何要……」
  「千里,你也許不記得我了,但是你小時候,我們都曾見過彼此。」相對於千里的激動方綠凝反倒顯得不在乎。這秘密禁錮太久了,成天成夜地在她胸口盤旋著,說,擔心恐怖的報復又將重演一遍;不說,千里的將來實在令人煩憂,無論哪種選擇,結局都不是方綠凝所樂意見到的。
  反覆苦思了幾天,她終於做下決定。
  成為寒劍情的未婚妻,然後愛上蘇家傲,私奔,遭到報復……這些事從一開始便錯得離譜;她不願意寒劍情將錯全推給千里,害千里也承受生不如死的苦痛;那個可怕的男人復仇心強得嚇人,接近千里,勢必是為了折磨她、殘害她,讓她也嘗嘗被人拋棄的下場。
  她和蘇家傲雖沒有舉行正式的婚禮,的確是以夫妻相稱,怎麼說,她都算是千里的嬸嬸,從前為家傲做不了什麼,這回,她得替家做一心牽掛的外甥女做些事。『
  幫助千里擺脫寒劍情後,長久的心痛也該有個了結了——

  「千里,我就是方綠凝,當年你二哥的未婚妻啊!
  青天霹靂。
  「你告訴她了?」一聲暴喝,寒劍情握著力綠凝臂膀的手突然加重許多力道,額頭上暴出青筋,深幽黑瞳裹的火花正在跳躍。
  天殺的!他沒想到方綠凝竟敢罔顧他的警告;大膽地將他們倆過去的牽扯透露給千里知道!將跟前這婊子千剁萬別都不足以發洩他心中的怒火。早知如此,當日她發現玉青煙就是千里時他便該殺了她,何苦留到現在惹是生非?
  「劍情……你聽我說……先放開我……好……痛……放開……我……」白皙的皮膚漸漸泛出一層黑紫色,寒劍情用的力道太大,她的手疼得無以復加。
  「你敢叫我放手!哼!很好,臭婊子,看來不讓你吃點苦頭不行!」他猙獰地揚起眉,要笑不笑的抿起唇。這表情換作在別人身上,還可當成是微笑,偏偏出現在寒劍情臉上,看來只像是只嗜血的獸物,正准情展開一場驚天動地的殺戮。
  矯健的身子出其不意地迅速摟過了她,將她緊緊扣在懷裡。
  他眼底燃燒著的亮光是那樣冰冷,刻出兩道強力的冰芒,殺傷了周圍所有事物。
  方綠凝駭地看著他,看著眼前由冰雪化身而成的寒劍情。戴著黑色手套的左手緩緩從抽袋中取出一把雕花匕首,七彩的光芒由刀身散發出,輝映著他冷冷的怒意互.
  「劍情!她尖叫出聲,心中的恐懼再也無法壓抑。
  「叫啊!再多叫幾聲,我最喜歡聽女人的慘叫聲了,尤其是你。」冷冰冰的小刀抵上方綠凝發白的臉龐,沿著她臉上原有的傷疤滑動著。「你太多事了,方綠凝,有膽子告訴千里從前的事,就該有膽子承受我的懲罰…一直以來,我都覺得你秀麗的面容上只留著一道疤實在太可惜了,如此美麗的點綴,何不多加幾道?」他輕輕哼笑了兩聲。
  刀尖每移動一次,方綠凝就覺得自己頰上多了一分疼痛。「不!我什麼都沒說!我什麼都沒有告訴千里。」
  「還說謊?我這輩子最痛恨別人說謊了,說吧,你想先挖掉這雙清澈的眸子,還是先割掉這隻小巧的貝耳?任君選擇。一字一字滲著血的冷語,由寒劍情陰險的笑容蛻變而成。
 「聽我說,劍情!」銳利的刀尖在方綠凝的五官上遊走,不時威脅似地射出光彩。方綠凝由頭至腳全打起寒顫,不敢預測接踵而來的折磨,終於,她流下了屈辱的淚水。「聽我說……我什麼都沒告訴千里,不信你自己去向她——」
  「我不信!那她為何不肯接見我?」
  「真的!真的,我只說了,我從前是你的未婚妻。」我說完這句千里就跑了。
  籌劃清冷冷地放開她。
  「劍情——」她逃過一劫了嗎?
  「你說。你從前是我的未婚妻?他似乎恢復了冷靜,但冰怒的目光仍直直瞅著她;除了剛剛的殺氣,還多了點鄙夷。
  剎那間,刺眼的強光包圍住他。炫目的光彩中飄搖著他黑色的身影;漸漸的;從他腳底蕩出冷氣,一寸一寸地旋轉著融進他。化成他與生俱來的冷冽。寒劍情再度開口,依舊是充滿譏嘲的聲音,「你告訴千里,你曾是我的未婚妻?」
  方綠凝認命地點點頭。
  「這算什麼?爭風吃醋嗎?我和寒千里太過親密,你嫉羨是吧?」寒劍請舉高匕首,邪笑睨著她。「你配嗎?下賤的女人!你的蘇家傲呢?不愛他啦?不想為他捨棄自由,待在我身旁啦?別怪我沒事先說過,那文弱書生還關在大牢裡,你不好好聽我的…瞧他身子骨單薄得很,恐怕撐不了多久了……」他相當熟悉遊戲規則,欲箝制方綠凝,就得先制她心裡頭的那個人。
  蘇雨湘嫁進寒家,給寒家帶來噩運,連同她弟弟蘇家做都那麼不知恥,竟有膽量奪走他寒劍情的未婚妻!這場恩怨情仇豈能輕易忘掉!他恨所有蘇家的人!
  「夠了!不要再說了!」她掩耳痛哭,無法忍受親耳聽見自己的愛人是如何慘遭折磨。每天夜裡,她都被良心譴責得睡不著,家做在牢裡受苦,而她呢?她又為他做了些什麼?嘴上說得好聽是為了阻止寒劍情再凌辱蘇家傲,而跟他交換條件,承諾永遠待在他身旁;事實上,她又水性楊花了一次,只不過這回,是悻離了蘇家傲!
  「你以為摀住耳朵就什麼也聽不見了嗎?」冰樣的刀尖緩緩挑開她復在耳上的雙手。「上個月中旬,牢裡才派人捎來訊息,說你的姦夫病了,病得好嚴重……多情的方綠凝,你怎麼不去看看他?你難道不知道那傻子想你想得緊嗎?告訴我,你不會再見他!這輩子永遠都不會!」語氣驟變,他狠狠地甩下刀子,以揉放她的力氣緊捏著她的下巴。「說!你再也不敢背叛我,我要你們永遠都別想相聚。」
  「好痛!住手!劍情!她好害怕。寒劍情的喜怒哀樂總是無常,動不動就突然火冒三丈,教她如何捉摸他的情緒?從前的他雖然陰沉,但不至於喜怒無常,浪蕩邪囂,自從她背叛他之後,他真的變了很多。怎麼說,她都曾是他的初戀情人,縱使她違背了他們之間的承諾,害寒劍情一人在婚禮上丟臉,但他又何嘗不無情?如此決絕冷漠、心狠手辣,誰能相信他真的用心愛過她?
  「還不說?等著蘇家傲來救你嗎?別妄想了!就算他來救你又怎樣?他有勇氣將你從我懷中奪走嗎!
  他一語刺中了方綠凝最薄弱的心牆,當初要不是蘇家傲太軟弱,不敢而對面地抗爭寒劍情,或許今日就不會演變成這局面了。
  「不要再說了!」
  「少囉唆!
  「刷!」的一聲,他撕裂了方綠凝單薄的衣物,黑眸裡慚漸渲染的並非濃情,而是恨意,蘇家傲欠他的一切,要他最愛的人償還!
  看過的女人多了,他壓根不在意身下的是誰。關於這方面,寒劍情向來不委屈自己,絕不強行壓抑慾望,和千里有過肌膚之親後,在外頭花天酒地的機會少了,但他仍有本事將愛慾與感情分得一清二楚。
  失去了外在的保護,衣不蔽體的方綠凝更顯得無助,只能毫無反抗力量地任寒劍情欺在她身上,恣意妄為。
  碎裂的衣片在室內紛飛亂舞,兩人緊貼的身子透過燭光反映在紗簾上,輕輕的一陣風旋過,燭蕊被強行湮滅了光彩。
  黑暗中,有一雙失去焦距的眸冷眼瞧著他們。
  男歡女愛的激情戲上演了一會兒,門外人終於別過頭,不著痕跡地離開。能證明她曾經出現過的證據,惟有門板上的幾道濕熱淚痕——
  「下賤!污穢!骯髒!」千里氣喘吁吁地奔回房裡,滿臉的淚痕因剛才親眼所見那一幕而無法干息。他們兩個,寒劍情與方綠凝,以身體背叛了她!
  她真是傻得可以!到了此時此刻,竟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他們到底將她當成什麼?不說,不洩漏,以為這樣就瞞得過她嗎?
  「下流!狗男女!她忍不住摔起東西,將所有目光所到之物都拿起來亂扔亂摔,儘管如此,還是不能發洩她的傷痛,一也不能!激動後搖搖欲墜的身子虛軟地趴在凌亂不堪.如暴風雨掃過的茶兒上,千里哭得更傷心了,蒼白的臉色越見發青,緊咬的下唇逐漸滲出鮮紅的血。
  原來大哥那時說的秘密就是指這件事!只有她什麼都不知,什麼都不懂,一心一意的以為方綠凝與寒劍情只有生意上往來的關係,沒有其他牽扯,她錯了,錯得離譜,她竟然被他們耍得團團轉!
  這樣做很有趣嗎?玩她很有趣嗎?他們憑什麼任意擺佈她!憑什麼?
  「太過分了。為什麼……為……為……什麼……」想起那兩具貼得緊密的身軀,千里一陣子嘔,受不了如此骯髒的畫面。她的心好疼,彷彿有無數支銳利的計插在她心上,將她的盛情殺流得滿目瘡疾,潰爛不堪。
  無法承受疼痛的她近乎崩潰地晃動著自己的頭,想甩去腦海中那污穢的情景,卻甩也甩不去,潰散的瞳仁征仲注視著牆面。
  然後.她瘋狂地向那面白牆撞去。
  方綠凝死了!這事震驚全揚州城老老少少,街頭巷尾無不爭相談論,臆測方綠凝突然死亡的原因。
  據說,她是上吊自縊死的。
  初九早上,負責打掃花苑的小狗子照例喚醒了所有人,準備開始一天的工作。平口,方姨總是整個花苑裡最早起的人,還會順便交代小狗子做這個、做那個,惟獨那天例外——
  「那時我正覺得奇怪,方姨呢?怎麼沒見著她?想想便算了,人總有身子骨不適的時候嘛!方姨也許讓病給耽擱了……我沒再多想,拎了竹帚就走,先把花園打掃乾淨再說。花園打掃好啦,還是不見方姨的身影,況且苑門也該開了,我就走到方姨房門口,小聲地敲了敲門,問道:「方姨,你還好吧?」好半晌都沒人回答,我就愈來愈感到不對勁,再使勁喊幾聲後,房內還是沒動靜,我的媽呀!這怎麼行?不會是出意外了吧?要是鬧出岔子可不好,連忙找了根粗木棍來,敲斷房鎖。我一走進房裡……」滿臉麻子的小狗子跨坐在圓桌上,心有餘悸地將如何發現方綠凝屍體的經過一一道來。一群人喳喳呼呼地圍繞在他身旁,嘴上說著好聽是關心方姨,事實上不過是來湊湊熱鬧。
  整間花苑瞬時間變得亂烘烘,大門前擠滿了好奇的民眾,方綠凝上吊的那座樓被封死起來,只有官差能夠出入;前廳圍坐著好幾群像小狗子那樣說風涼話的人,個個口沫橫飛,惟恐自己知道的比別人少,看到的比別人少;喧嘩聲與後苑不時傳來的低聲啜泣,交織成人間最沉痛的曲目。
  在這片幾乎掀翻屋頂的優嚷當中,惟有千里靜靜地坐在房裡,彷彿門外所有風風雨雨皆和她無關,她呆滯的雙眸膠著於茶兒上那封不顯眼的信函。
  白色的信封上,清楚地浮著方姨秀麗典雅的字跡。
  她顫抖著手拿起信,輕輕打開,抽出信箋——
  千里:
  當你看見這封信時,或許我已經不在了,用不著為我難過,這是我自己決定的命運。
  那天在你娘的住處,我未能將一切解釋清楚,你便逃了,所以我改變心意,直接用信件告訴你我想讓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還記得我說過的嗎?我是劍情的未婚妻,方綠凝,不要問我為何會淪至現在這種局面,也不要猜測我臉上的傷疤從何而來,我希望你能夠瞭解,我所有的苦難皆出自寒劍情身上。
  突然說這種話,你很難相信吧。誠如我所說,寒劍情與我之間的關係已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解釋得清楚的……教他懂女人的——是我,劍情在十八歲那年愛上了我.墜入情網,與我定下終生大事,我比他大上五歲.又是青樓中的女子.自然教導了他許多男女的相處之道……這些不用我發說我相信你應該懂得我的意思
  之後,雖然我背叛了他.和你小舅逃離家鄉,私奔到遠方,但我和劍情的舊情卻一直不曾斷過。回到揚州城後,他出資讓我開了這家花苑,連帶的要我答應一個條件——令生令世別再試著想擺脫他。縱使你將心托付給了他,他卻一直不曾完全地屬於你,寒劍情始終徘徊在世間女子當中,無法安定。
  告訴你這些,並非要你嫉妒,式炫耀我與劍情的感情有多深、多好,只是盼你能懂,趕快及時抽身,別再陷下去了。
  劍情是你的第一個男人,要忘記他很難,但你一定想清楚,你還年輕,壓根抵擋不住那男人的卑劣手段,他不是別人.他是寒劍情!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寒劍情!你以為他為何要了你的初夜?是為了報仇呀!千里,他為了報當年蘇家傲奪走我的仇恨,連你都要傷害,如此危險又浪蕩的男人,值得你苦苦守候嗎?
  這輩子,我方綠凝只做過三件正確的事,一件是愛上你小舅一件是勸你離開寒劍情,第三件,便是自己結束了我的生命……永別了。
  方緣凝絕筆
  看完這封訣別書,千里心中浮上淡淡的哀傷。
  那夜撞破頭之後,她獨自一個人捧著受傷的額頭呆呆坐了整夜,任憑黏膩的血水流了她滿頭滿臉,讓身體上的疼痛喚醒她的理智。親眼看見寒劍情與其他女人燕好,她的心疼得無以復加,甚至失去了平常的淡漠。
  她是怎麼了?明明說好不再讓外在的事物干擾了自己的心,明明下定決心埋了情感,為什麼在乍見那一幕時,仍舊失去控制,讓痛楚隨意腐蝕她的心,她是怎麼了?」直以為早在被趕出寒家的那刻起,她的心就死了,從此再也沒有能令她動容的事物,偏偏出現了個寒劍情。
  寒劍情,總是選在她最迷亂的時刻現身,要她不得不依附,不得不成為他的俘虜。
  好個寒劍情!
  她早知道總有這天的,他終將叛籬她的感情,他終將把她心之所繫全部毀滅,她早知道的!
  「怎麼,終於肯見我了?」舒懶地坐在千里房內的羊毛地毯上,寒劍情慢慢掀起眼皮,炯黑的瞳心染上一層金光。
  看似漫不經心的目光,來回打量著今日看來特別嬌美的她。
  她穿著一襲淡紫色彩裙,亮著光澤的布料滾金邊,隨著身體的搖擺緩緩晃蕩,蕩出五光十色的波形;露出大片香肩的紫紅色肚兜,小巧的繫帶交錯於預後,更顯得她的膚色白嫩滑,為了怕太過暴露,又在肚兜上加了件曳地的薄紗,每走一步,飄逸的紗衣就著飛揚,朦朧朦朧,宛如她週身迴旋著若有似無的煙霧。烏黑的長髮盤成了轡,梳得光鮮亮麗,再插上精巧細緻的玉釵;眉不點而黛,唇不妝而朱,彤暈瀲灩,巧笑情兮,她美麗得不像俗世女子。
  寒劍情第一回見到如此精心打扮的千里。平日素妝淡抹的她美得虛渺、美得迷離,讓人只想好好捧在手心,怕被風吹走;但現在穿著華麗,舉手投足間都特意添了點柔美的她更令他迷戀,他不禁屏神凝息,愣楞注視著千里優雅地向他走來。
  「開竅了嗎?穿起如此雍容華貴的衣裳。你今日要我來,該不會就是為了炫耀這身巧奪天工的好衣裳吧?」
  她笑了笑,沒開口。
  為了他的到來,千里特地將廂房重新布飾了一次,房柱、窗框、桌腳都纏著好幾層白紗,灑上淡雅香醇的花瓣;小廳正中央的雕花木桌上,擺著琳琅滿目的糕點,全都是千里親自挑選、親自品嚐過後才買下的,淡淡的浮著香甜味,鮮麗的色彩添了不少趣味。
  「別告訴我,你今兒個想誘惑我。」她臉上神秘的笑容更令他感到興味。「說到誘惑,千里,你可別忘了誰才是老手。想用我教你的翻雲復雨之道迷惑我嗎?下輩子吧!
  千里還是沒說話,談笑著從盤裡拿起一塊甜糕,輕輕舔了口。
  鵝黃色的綿軟糕餅順著她甜馥的香舌送入擅口,唇邊不輕意沾上絲糖粉。
  他看癡了,雙眼捨不得從她臉上移開,貪婪地鎖定她嫣紅的唇瓣。
  緩慢伸出手,用力一帶,將她勾入懷中,寒劍情俯著她甜美的嬌客邪笑道:「不過,也許你可以先試試看。」灼燙的吻迅雷不及掩耳地吞沒了她。
  千里身上獨有的清香,上好點心濃而不膩的甜味,混雜成難以言的滋味,全讓他—一嘗盡。他品嚐糕點的要求極高,有時連京城裡數一數二的師父做出來的極品都不見得合口呢!但他愛極了她唇裡香甜馥柔的氣味。
  「看來……你的伎倆相當成功……我這只魚兒乖乖上釣了……你說……該怎麼辦才好?」意猶未盡的唇不停在千里身上搜尋著,渴求著同樣的甜美。
  她今日穿的這身衣服簡直是為了迷惑男人,只消手指一挑,頸子上的繫帶使松落了,失去束縛力量的小香衣跟著往下掉,春光乍現。
  「等等!」當寒劍情迫不及待的大手觸上她時,千里倏地喊停,出其不意地推開他,衣衫不整地脫離了他的懷抱。
  她防衛性地站在和寒劍情相隔頗遠的桌邊,兩手緊緊護在胸前,臉上卻帶著毫無靦腆之意的笑容。「先將這桌子甜糕解決再說,我花了好多心思,沒吃完便不許你動我。」









第八章

  「哦?」他也不強迫,好整以暇地看著美人香肩半露,這美景可不是常常能見到呢!「讓我吃完這桌子點心,莫非是要我補充精力,才能好好疼愛你一番?你想得可真是周到。不過千里,你恐怕多慮了,咱們今夜的時間長得很,何不先活動活動,再一同享用這桌子甜甜蜜蜜的小點心?」
  「別說那麼多了,快來吃吧。」她刻意忽略他話裡的隱喻。
  「服侍我,千里。」他笑得優雅卻邪惡。
  「你……好吧。」稍微猶豫一下,她溫順地答應他的要求。淺淺的哀傷從她眼中閃過,雖然只有一剎那,但仍讓寒劍情看了清楚。
  他的心底漸漸發出警戒的訊號,微薄的唇瓣抿起不悅,不過短短時間,又恢復了平日那個冷血無情的寒劍情。
  千里也察覺了,突然感到氛圍變得寒冷;這世上唯一能隨心改變週遭冷熱的人,也只有寒劍情一個。怕他多疑,她笑得更嫵媚了,精挑細選幾塊看起來可口的糕點放進銀盤裡,連同專門請師傅打造的象牙筷遞給他,「暗,嘗嘗這幾塊味道怎樣?」
  她的慇勤更教他懷疑,但他仍接過盤子,低下頭品嚐。
  精緻的點心送入他嘴裡全成了食之無味的石塊,他假裝毫不在意地吃完所有糕點,晶亮的瞳仁始終盯著她看。
  他希望,千里的溫柔體貼,不會是因為他心中的那個猜測。
  「你在算計著什麼?」天外飛來一道冷冷的問句。
  沒料到寒劍情竟是如批敏銳,千里有些失神錯愕。「呃……有嗎?」她不敢正視他的眼,怕自己一看,就會被那幽深像湖水般的眼瞳吸進去。她老早就覺得家劍情的眼太過魔勝了,陰柔的臉孔襯上這雙美麗的冷眸,還有他強烈的妖異氣質,容不得人忽視,換作是別人,她可能會認為太女性化了點,但出現在寒劍惜身上,只能說是相得益彰;更加增添他的俊美。傾城的紅顏是禍水;那麼傾城的男子又如何呢?對千里來說,是危險的代名詞。
  一個男人不但長得美麗。還會看透他人的心思,這……令她不由得恐懼。
  「我過我不喜歡你欺騙我。」
  「你太多心了。」她笑著掩飾。「今日邀你來,不過是為了好些天沒見著你,有點思念你罷了。」
  「思念我?」他的回答帶著訝異。
  「嗯,我不逃避了。」千里靠近他,纖柔的手觸上他完美的五官,俯視著他,扯出挑情的笑。「劍情,我想過了,我是真的愛你,我要勇敢的告訴你。」寒劍情的臉,除了用眼烙,她還用手記憶,每一寸、每一分,往後都將存於腦海中,永不忘去。
  「嗯哼……然後呢?」他似乎完全失去戒心,驚喜地看著千里大膽爬上他的身子,坐在他大腿上。
  「然後……我們要在一起一輩子,直到永遠,直到再也受不了彼此為止。」雙手勾上他的頸項,頭抵著頭,唇與唇之間的距離近得連空氣都擠不進去;她故意不親吻寒劍情,而是挑弄似地吁出呼吸,有一下、沒一下的拂在他唇上。
  「直到永遠?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從前的你絕不可能說出這種話的,我倔強的千里,總算有投降的一天了?」等到他忍不住靠近時,她便退後。
  「所以我我不再逃避了。」她伸出舌,戲謔地舔舔他。
  「你把我的招數都學去了,打算殘害哪個無辜男子?」再三被逗弄得心癢,寒劍情仍舊一副氣定神閒的姿態,彷彿極有把握手裡逃不過他的手掌心。他優雅地扶著她的柳腰,精銳的腦袋正算計著該從哪裡下手,千里才不會再逃走。。
  「我正試著殘害你呢!再多吃塊糕好不好?我費心挑了整個早上的。」她回身拿過另一隻瓷盤,貝齒輕輕咬起適當大小的玫瑰花糕,和著香吻遞送給他。
  奇異的,之前淡然無味的糕點忽然變得酥軟可口,教他一嘗再嘗仍不肯罷休。
  既然是千里左動送上門的,豈有收手的道理?強行扣住了她的手,換個姿勢,千里動也不能動的被寒劍情壓制在地毯上。
  他晶燦的眸亮起詭計得逞的笑意。「是你起的火,可別怪我不懂得傳香惜玉。」-手壓著她,一手順勢溜進千里原就不整的衣衫裡,恣情地撫弄著這世上惟一能讓他心癢難搔的曼妙軀體。這酥購、這纖腰、這修長美麗的玉腿,全都是他愛之若狂的,千里。
  熟悉的情慾已然被挑起,嚶嚀聲脫口逸出。在他大手撫弄了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漸漸火燙;她合起眼皮,全心全意感受他帶來的歡榆。
  「……別在……這……」她在快感中載浮載沉;緊蹙的眉頭刻畫著哀求,楚楚可憐。十分嬌弱動人。
  他撐起一隻手臂。由上而下打量著她,笑出狂放的意味。眼前所見,不論是身體或內心,千里都完完全全屬於他一人所有,他一直渴求的那顆美麗心靈——終於得到了。「嗯,你說去哪?我的千里。」他的嗓音因興奮而嘶啞,卻變得更加迷人,在她耳畔柔情呼喚,吐出炙燙的氣息。
  「在這……太丟人了……」
  「我懂你的意思了。」寒劍情挑眉邪笑。下一瞬間,千里的身體毫無預警地突然被抬高,溫柔地被放到散落著花瓣的大床上。
  他的動作快得嚇人,不知何時,他們倆都已一絲不掛。
  千里羞怯地垂低了眼,靜靜等待他的動作。
  「看著我,千里,你是我的人了,別怕羞,總得習慣我的軀體。」他執起她的手,牽引著她慢慢撫上他的胸膛,教她如何碰觸男人。他的千里太羞赧了,一點也不懂得男人喜愛浪蕩女子的心理,不過這樣也好,她的熱情永遠只能為他一人燃燒。
  身體的曲線緊緊密合,寒劍情敏感地察覺到千里的顫動。
  迷戀的薄唇忍不住強行吻住她因怕羞而更顯紅嫩的唇瓣。
  沁人欲醉的幽冷體香,嬌弱甜美的吟哦輕喘,他全都逐一印下輕如羽翼的吻,在屬於他的女人身上烙印;她無助的雙手只能緊攀著他,任由這個她心魂牽繫的男人帶領她走向情慾的最高峰
  雲雨過後,兩人赤裸地躺在床上,手臂、背部,皆沾滿了細碎的花瓣,寒劍情意猶未盡地吻著她滿身的花片,喃喃低語道:「你比糕點還香甜……」
  千里笑了,不捨地抬起他的俊臉,對上他永遠是那麼美麗的黑眸,笑著告訴他她一直以來沒問出口的疑問。「我很好奇,你的眼睛為何如此漂亮,比清晨與夜晚交錯時的夜星還亮眼,這般蝕人心魂的瞳孔,是由誰創造的呢?」不說話,光是盯著他勻魂攝魄的眼,千里壓抑了整晚的心事差點隨淚水流出。
  不行!時辰還沒到!她絕不能在寒劍情沉睡之前讓他看出端倪。
  「我的眼……是由誰創造的?嗯……這問題我得好好想想……「他的意識逐漸朦朧,句子的尾音消失於模糊當中。
  千里頗為驚訝的看著他,他的眼眸已然合上,呼吸的頻律趨於平靜,兩道濃濃的黑睫毛跟著吐納扇動著,顯得悠然溫和。
  「劍情……」藥效有如此之快嗎?她試探性地叫喚幾聲。照藥鋪老闆說,服下藥後過兩個時辰才會昏迷,但寒劍情吃了甜糕後距現在不過一個時辰多,他竟然已經完全陷入沉睡中。
  千里害怕事情會有變卦,十分謹慎小心的盯著他看了許久。
  寒劍情翻了個身,然後像睡死般沒半點動靜。
  總算瞞過他了,千里一顆吊得老高的心終於放下,隱忍多時的熱淚也滾滾而出。早在方姨……不!該說是方綠凝自殺的那一刻起,她就下定決心要離開寒劍情,但他派人看她看得緊緊的,惟恐她會趁著花苑一片混亂時潛逃,只有在他們倆相處時,才會放心的撤離手下。寒劍情大概作夢也想不到,她今日設宴的目的就是要騙他吃下失魂藥,然後逃走。
  
  

Rank: 14Rank: 14Rank: 14Rank: 14

論壇特頒成就勳章 顧問勳章 原創及親傳圖影片高手勳章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SOGO綜合圖區之星勳章 小說之星勳章 藝術之星 綜圖精英分享家勳章 懷舊風車之星勳章 原創寫手勳章 經典文章之星勳章 性感誘惑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激情性愛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西洋辣妹區主題分享達人勳章 美食達人勳章 暢飲達人勳章

狀態︰ 離線
10
發表於 2010-4-10 07:11:04 |只看該作者
精明狡檜如他,終有預算不到的時候。
  她的柔媚、她的溫順,除了是因為想順利騙他吃下摻有失魂藥的糕點,一方面也是為了滿足她自己的私慾,想再好好地多看他幾眼;她要將他的冷酷、溫柔全牢牢記在心底,下半輩子,就靠腦海裡的印象彌補思念之情。
  繼續跟著這樣一個男人下去,總有一天頒會變成另一個方綠凝,為他生、為他死,她不要自己的心永遠承受著他的陰影,她會毀滅的!前些天親眼目睹他的好情,到現在心還是疼得說不出話來,她無法繼續留在他身邊。
  她用情專一,一旦愛上了,便要將心魂全部托付,不允許只是玩玩而已,偏偏她的對象是寒劍情,如此很蕩的寒劍情,女人對他來說不過是唾手可得的玩物,何需珍惜?
  然而這段情緣之於千里,卻是生生世世擺脫不了的糾纏;他從夢裡現身,來到她的世界,誘惑她、俘獲她,假借報仇之名闖進她的世界,而她無能為力,不由自主地任他顛覆她的感情。
  長痛不如短痛,也許離開他後,她會痛不欲生,憔粹消瘦,但總比親眼看著他一口冷醋過一日來得好,在寒劍情尚未玩厭她時,她就該走了。
  從今而後,他可以仍舊是那個浪蕩邪囂.陰冷邪惡的寒劍情,而她也依舊是平凡無奇的寒千里,他的一切此與她無關,他們倆的生命再也不會有所交集。
  不能再哭了!她害怕淚水一奔流而出,自己就會忍無可忍地硬咽出聲,雖然寒劍情已被失魂藥迷得沉沉睡去,也不能保證平日稍有動靜就會驚醒的他並不會突地睜開眼。這是最後的機會了,她再不離開他,就將真的永遠陷溺於地獄裡。
  寒劍情睡著了,花苑外又沒有其他人在,正是她離開的大好時機。
  心一橫,她躡手躡腳的從他身上跨過,撿起床邊的衣裳,穿戴好後,開始整理包袱。千里的東西原就不多,大部分都是其他姊妹借給她的,她將它們原封不動的放在櫃子裡,等她們自行拿回去,其餘真正屬於千里的,不過是些貼身衣物,她很快就收拾好行李了,踏著猶豫不決的腳步往外走,每走一步都是煎熬和心碎。
  站在房門邊,雙腳卻像生根似的定位不動,無法前進。
  要強迫自己離開最愛的人是件多麼殘忍的事,她的心在滴血,一點一滴洩漏了她的不捨。
  臨別前,再看最後一眼——
  千里用盡所有力氣憋住呼吸,不願淚水模糊雙眼,不能好好地看清楚寒劍情的臉。
  那張千萬次在夢裡魁惑她的面孔。
  然後,掉頭離去。
「你想去哪?」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現在長廊盡頭,寒劍情狹長的丹鳳眼半瞇著看向她手上的包袱,輕描淡寫的語氣潛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意。
  危險的冷怒在他周圍盤旋著,刺冷的光線從眼底射出,進裂成無聲的質問。
  「你……」千里不敢置信,他不是……明明已經讓他服下失魂藥的……她退卻了,心虛的步伐連動也不敢動,深深恐懼著他的下個舉動。
  「你小看我了,親愛的千里。」他從衣袖中緩緩掏出一塊玫瑰花糕,校逸的臉笑出猙獰。「這點小玩意就想迷倒我?失魂藥?哪個蠢蛋給你這等無用的東西?!」用力一揉,酥軟的花糕立即變得面目不堪。「懷疑我如何發覺的嗎?你太天真了,鬼才相信短短時間內小野貓會變得溫柔順從!下次騙人,記得千萬別用這招。」
  「別過來!」發現寒劍情逐漸逼近的身形,而自己卻再也無路可退,千里忍不住低呼。
  「你說別過去就別過去嗎?把我當成什麼?你愈來愈大膽了,千里。」從來就唯我獨尊的他,哪聽得進他人的命令,長髮一場,仍舊踏著優閉的腳步晃向她。
  「夠了!別再過來!」她已經退到最後了,身後是堅硬的磚牆,該如何逃過鷙冷暴怒的寒劍情?
  「還想逃?」他彷彿從天而降的高大天神,完全地遮掩住千里的視線。
  在只看得見他的世界裡,千里更加恐慌。合上眼,才能不受他的影響,才能從此志去這男人妖邪的笑臉。「你想阻止我籬開嗎?別忘了,寒劍情,你我什麼都不是,你沒權力決定我的去向!」
  「誰能比我更有權力?!我可是你的二哥哪!寒劍情恨地揪住她的頭髮,強迫她抬起頭。黑冷的瞳眸綻出無比刺眼的寒光,劍後微微揚高,習慣掩藏真實心意的他輕笑了聲,「你惹我生氣了。
  「為什麼?」下失魂藥之前,她早有覺悟,這件事被寒劍情發現後,必歪是死路一條,他不會饒過她的!
  「為什麼?哼!這句話該是我問你吧。」冰冷的薄唇驟然復上,冷酷無情地廝磨著她的唇。
  她想逃,無奈頭被他捉住,動彈不得,只得乖乖任他擺佈。
  「很好,一副從容就義的表情,我喜歡。」他加重手上的力道,惟有唇與唇親密的接觸才能明他此時此刻的狂怒。他的千里,他好不容易盼到連心都給了他的千里,竟然敢背叛他!跟當初那個賤人一樣!
  千里眼中閃過痛楚,赫然發現寒劍情咬破了她的唇;鮮紅而、黏膩的血水流出,她口裡嘗到鹹澀的味道。
  緊密糾纏的吻,他貪婪地吸她口中著血液的蜜汁。
  「你做什麼?!」她推開他,伸手抹去殘留唇邊的血絲。原本哀傷的心情因駭怕而轉變成憤怒,千里忍不住破口大罵;「你變態!你想怎樣就說呀,別再要花樣了!」
  「我想怎麼樣?你還敢說我要花樣?我讓你看看什麼叫作真正的變態!」他用力捉住她纖細的手腕,也不管柔弱的千里是否會感到疼痛,遭人背叛的怒火在他身體裡高揚,等待著釋出。
  「你要帶我去哪?放開我!放開我!」好疼!寒劍情惡劣地扣住她兩手,仗著自己的力道強行拖她前進,她執意不肯屈服,使勁全身的氣力抵擋他的暴行;兩道力量互相抗拒的結果,千里狠狠地摔了一跤。
  他終於放開手,回身冷笑睨著狼狽的她:「還不走?想再跌個狗吃屢?」
  「你究竟想怎樣?!」她也不甘示弱,幾乎燃燒的美目毫不讓步地回瞪他。
  兩雙同樣固執頑劣的眸子對上,在空氣中擦出火花。
  「好!既然你不肯走,那我背你走!」對峙好半晌後,寒劍情鐵了心,勾過她的腰,一把就背起瘦弱嬌小的千里。
  儘管她如何呼喊,如何抗拒,狂怒的步伐不曾放慢過速度,快速地衝出花苑,直往大街上奔去。他的腳程快得嚇人,簡直跟用飛似的,拐個彎進入小巷裡,再多走幾步,三兩下就來到一扇綠色的大門前。
  「開門!」他怒喝。
  綠門微微的開了,從裡頭探出張老邁的面容;看見寒劍情肩上負著個樣貌清秀的姑娘,嘴還不停地驚叫出聲,老翁的雙眼瞪得比牛鈴還大,怯怯的低喚:「這……少爺……你怎……麼……」
  「少囉唆」寒劍情踹開門,帶著千里跨過門廊。冷冷的目光瞥向來立在門邊的老翁,他吐出不帶溫度的命令,「把門關上,多派幾個護院守著,不許問雜人等出人,敢弄砸就宰了你們!」
  待老翁心驚膽跳地點點頭後,寒劍情迅捷的身影已消失於內苑。
  「這是我的府邪,你休想再度潛逃!」他將千里甩到床上,一開口就是惡狠狠的威脅。
  千里冷靜地打量周圍的陌生,心底不停猜測寒劍情的用意。這房間簡單樸素,空蕩蕩的地板上只放了張床,除此之外無一物,讓人不由得懷疑,這真是寒劍情的寢室?他出生於富貴人家,個性又自負驕傲,能睡在如此簡陋的地方,實在出人意料。
  「你在看什麼?」他爬到床邊,逼近千里,多疑的目光似想看出她內心的想法。
  「你為何帶我到這裡來?放我走!
  「放你走?!」他揚起刺耳的語音,眼瞳染上更黑更濃的墨色。「你憑什麼要我放你走?觸怒我的人,很少有好下場。」他愈靠近她,渾身帶著的冰冷氛圍便愈包攏住她,將地團團圍困。
  「我要走!」她已習慣在冰中生存,面對他的冷寒不為所動。
  「再說一次。」寒劍情的聲音放得又低又柔,像極夜半時枕畔的甜言蜜語,教人一不小心就會被迷去神智。
  但千里不同,她瞭解那刻意裝得溫柔的聲音代表著什麼;早明白寒劍情習慣隱藏心意,又怎會將真正的怒氣洩漏出來呢?「我要走。」她不想再瞭解下去了,她恐懼到最後真正懂得他的那一天,才發現原來他心裡從未有她。寧願欺騙自己,寧願逃避,也不願看清楚地的真面目。
  「你說你要走?!你竟敢告訴我你要走?!」他壓住她,一點也不溫柔地撲倒在床上,熟稔的手指穿過層層衣物,狂亂地撫弄著她嫩滑的肌膚。不顧千里的抗議,寒劍情撕破了她的衣裳,滾燙的唇已然印下——
  「不!」她不要,他休想以這種方式留住她的人。千里不停地在他身下掙動,手腳並用,壓制著她的寒劍情卻不動如山,依然狂暴地吞噬著她的身軀。
  這是屈辱!在如此情況下被寒劍情佔有,乾脆讓她死了算了。『
  「你為什麼不殺了我?!」當寒劍情起身剝除自己的衣物時,她哭喊道。
  他回頭深深地望她一眼——那一眼,包含太多她不瞭解的矛頓情緒,像團謎般,構築成他森冷幽深的履眸;寒劍情的眼神好深造,望不見底,卻在每吹流轉放出光彩時都點明了情緒,他的眼眸彷彿擁有獨立自主的靈魂!
  千里炫目地眨眨眼,每次盯著那雙眼的同時,眸子就會感到無比酸楚,為何她會想掉下淚水?
  「千里,你休想離開我。」恨意使他失去理性,一心一意只想確定她仍屬於自己;不管她是否準備好了,硬是用力進入千里體內。
  火熱的感覺蔓延全身上下,雖然千里百般不願意,情慾卻不是她可以控制的,依舊慢慢陷入一片迷霧當中。隨著寒劍情律動的身體,她忍不住淚水盈眶,哀怨指控道:「我恨你。」
  「那又如何?我從來也不奢求你會愛我,既是這樣,那我就不客氣了。」就算是恨也好,千里的體內體外都只能有他一人存在,只能有他!不允許遺忘!他要千里好好記住他在她身體內的感覺,永世不能忘記。他不再顧慮到她的感受,猛然用力,兩人的身體結合得更深更緊了。
  「我恨你……」感覺逐漸迷亂,分不清是歡榆或是痛楚,眼淚迷濛,完全昏迷前她始終喃喃著這一句話。
  「住手,你想做什麼?」剛從昏迷中甦醒過來的千里,朦朧朦朧察覺到雙手傳來被緊縛的疼痛,虛弱的阻止著。她沒想過寒劍情的佔有慾強烈到如此地步,竟然不顧她的意願,在侵犯她的身體後又禁錮她,這跟禽獸有何不同?
  心裡突然好悲哀、好空洞,他不能瞭解她,只想以行動限制住她,以為她還留在他身邊就屬於他,殊不知她的心早在方綠凝死的那一刻起,就跟著毀滅了。方綠凝的命運就是她未來的命運,她逃不過這種輪迴式的糾纏,只能盡所有力量抗拒,背道而馳。
  「你以為你還逃得走嗎?」哼出冷笑,寒劍情殘酷地將布條一圈又一圈繞住她的手,再纏在床邊的銅柱上,形成牢固的鎖鏈;他替身未著寸縷的千里套上碎散的衣物,撫摸著她完美的嬌軀,狂浪笑道:「你乖乖待在這幾天,有得吃有得穿,別再妄想那些有的沒的了,千里。」
  「你這樣做是犯法的。」
  「犯法又怎樣?我寒劍情會在乎嗎?」
  「不……,放開我……讓我走……」連眼睛都蒙上布條、失去視力的她,只能不停地在裡暗中呼喚。他竟然……老天!她遇上了個怎樣的男人?!明明不需要她,為何還執意限制她的去向?她不懂,也不想懂,只要從此能離開寒劍情,要她做什麼都願意。
  斗大的淚珠不停從蒙眼的布條中滲出,千里看不見寒劍情的表情,卻隱隱發覺有雙熟悉的大手正為她拭去淚水;溫柔的動作加快了熱淚湧出的速度,更令她氣憤。
  「你到底想怎麼樣?你關得了我多久?總有一天我會走的!就算是最愛的人,也不能如此對她!千里揮開他的手,拒絕他總是在絕情之後溫柔,這種補償式的憐憫,她要不起。
  突如其來的強烈劇痛上下頻,寒劍情正以手緊緊箝制著她,咆哮道:「不准再說這種話!我不想再聽到一次!」
  「我偏要講,我要離開你。」千里的聲音沒他大,但語氣無比堅決。「讓我走。」
  「我不允許!
  「我真要走,你留得住我嗎?」她淒涼一笑。沒有人能強迫另一個生命如何去來,縱使是習慣將掌控權操之於手中的寒劍情也一樣。
  「千里!」從未有過的不安在寒劍情胸口徘徊,千里平靜無波的表情令他感到不對勁,就算是大哭大鬧也好,總該有點反應,而不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他相當憎厭她肯定的口氣,彷彿失去所有也要離開他。
  狡黠的黑眼透出亮光,他執意以輕鬆不在乎的態度掩藏不安。
  眼中並沒有倒映出寒劍情的影像,但千里猜得出來他必定又是一臉要笑不笑的詭譎姿態。她在腦海中描繪出他的臉,感到萬般心寒。「算了,你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了。我會聽你的,完全遵照你的指示,不再妄想逃離。」跟在寒劍情身邊久了,他的寒冷感染到她的心,對於所有關於他的事,千里是真的累了、倦了。
  「你又在打什麼主意?」她愈不尋常,他就愈心亂;雖然這感覺不至於影響他的理智,寒劍情銳利的目光卻不肯離開她,想從她冷靜的面孔上發現些什麼。
  「我都保證不再逃離了,你還想怎樣?」淡淡的哀傷從她唇邊淺淺的笑容釋出。「你用強暴方綠凝的同樣手段污辱了我,難道我想選擇同樣死法都不行?」
  「經過幾天的沉寂之後,寒劍情再度出現千里面前。
  由於她的眼睛仍被蒙住,只能從門外射進來光線交錯而成的一一模糊人影判斷是誰。
  那貓般的悄靜腳步,惟有寒劍情走得出來。
  她沉默,靜靜等待他開口。
  「你到底想要什麼?千里。」清冷的男吉在空氣間昂揚,不改驕傲的本性。「方綠凝已經死了,從此你的地位再也沒有威脅,你還想要什麼?」
  「我什麼也不要,只要你放我走,讓我離開。」「這是我惟一不允許的事。」若千里看得見,她會發現他眼中的猶豫。
  「那麼咱們就沒話好說了,你可以囚禁我一輩子,但別想我會再度成為你的愛情俘虜。」冷冷清清的漆黑,幽幽蕩蕩的空虛,她的心正需要這樣的空間憩息,能夠重新思量他們之間的關係。
  寒劍情讓步了,她不是聽不出,但他讓得還不夠,不足以喚起她冷凝的感情,如果他始終不肯收斂他的霸氣,如此景況會一而再、再而三的上演,她脆弱的心無法承擔又一次撕裂般的痛苦。
  「我可以答應你回去探望你娘。」他輕手輕腳的走向她,替她解去手眼上的束縛。
  好不容易重見光明,千里卻無半絲欣喜;她空洞的眼失去光彩,像尊陶瓷做成的精細娃娃,美麗而無生命。
  這回寒劍情終於抹殺了她的生命力,千里無神的大指控著這一點
  「不要試用沉默來抗議,我永遠不會讓你離開的。」狂灸的歷依舊不顧她意願地欺上去,恣意嚙咬,她的無動於衷阻止不了寒劍情飢渴的吻。
  同樣的戲碼又要上演了嗎?他想再次污辱她?千里認命地等待著,等待著他只有慾念而無愛意的眷寵;她成了名副其實的妓女,將身體奉獻給一個自己不願接受的人,下賤、骯髒,卻又無法抗拒。
  寒劍情突地離開她的唇,不如她所想的佔有她,只是一逕的以某種充斥無奈情感的目光瞅著她,不肯放過她。
  千里別開頭,逃避兩人無言的對視;以眼神糾纏是種危險的舉動,尤其對象是寒劍情,他的冷冽,誰比得上?誰有資格同他競爭?冰火共存一身的男人,用目光魔魅眾生,顛擾世間。
  她的服沒他那麼深沉,她贏不過他,只有逃開才是最安全的抉擇。
  能逃得開總比被俘獲好。
  「去淨身吧,你看來狼狽不堪。屏風後頭有一扇門,裡面是澡間。」他遞給她一疊新的衣物,難得有風度地退出了門外。
  千里愣在原地。ˍ
  她還是不懂,在自以為終於看破這段感情之後,她還是不懂他在想些什麼。
  一會兒深沉,一會兒狂暴,一會兒又瀟酒來去,是她太不經世事?還是寒劍情本就不該列屆常人的範圍?
  詭譎難測。
  任憑她在後如何追逐,也追不上他改變的速度。
  熱騰剩的煙霧迷濛了她的眼界,沐浴過的肌膚透著嫩紅,千里無奈的將頭埋入水中,什麼都不想聽,什麼都不想看——
  浴後,她換上寒劍情給的衣裳,是套素淨典雅的白色衫裙,樣式簡單,卻不失大方,質材滑嫩,是上等布料,看來他已經將她的偏好摸得清清楚楚,特地裁製這襲合身而飄逸的衣裙。
  幾天以來的疲累感,無論是心靈或身體上的,全在熱水洗滌過後消失殆盡。千里梳攏長,拿過一條白色的布帶,將三千煩惱絲隨意紮了起來。
  穿過兩道房門,來到長廊,她看見寒劍情正倚著欄杆,雙手交錯在胸前,慵懶不經心的目光到處晃蕩,故意不落在她身上。千里的目光跟著他一同漫遊,將黎明時曖昧不清的天空色彩盡收眼底。
  「好了嗎?你可以走了,我讓人備好馬車,停在門外,你自個兒過去吧。」冷冷的清晨,冷冷的指使,宛如他生來就是為了讓這世界冷冽,蝕心的冰寒掩蓋真實的表情。
  「你不押我去嗎?寒少爺。」她以為經過一次的叛離之後,他會更加小心警戒,絕不再讓她有機會離開。還是他也倦了?這幾天囚禁她只是為了滿足最後的自負心理?
  難解的光影在他眼中爍動著,「我有事要辦。」
  「你不怕……我又逃了?」說完這句帶著挑釁意味的話後,千里認命地閉上眼,等待寒劍情驚天動地的怒火再次進裂。
  沒想到,他什麼也沒說,腳跟一轉,背對著她。「走吧,天黑前回來。」而後自顧自的離開。
  「你知道嗎?」千里突兀的開口,清冷的語音蕩漾著,飄進風中。「我想要的,你給不起。」
  逐漸遠去的背影突然停止,似乎是聽見她的喃喃自語。「你從來不曾開口要求過。」寒劍情以同等細微的聲音回答。她的心渙散了,因為那幾近飄忽的回答,好不容易心灰意冷的情意,,再度復甦。
  但她當真能期待嗎?有資格期待嗎?
  傷得太深太深,漢至於連點小小的冀盼都不敢擁有;希望愈大,失望愈大。
  停駐的身形再度遠去,融入清晨的深藍裡。
  千里有好多天不曾回府看過她娘,不知道她報過得好不好?
  據按時報告病情給她聽的鄧大夫說,娘這幾日來身子好些了,只不過偶爾會出現不尋常的咳血,應該並無大礙;即使如此,她還是不能放心,盼望娘的身體能早些康復。
  現在還早,天色方亮,身子虛弱的娘必定還躺在房內歇息。
  她放輕腳步走入房裡,拉起紗帳,想趁這無人時刻好好多看娘幾眼——
  床上並沒有蘇雨湘的身影。
  千里有些擔心,怕她娘又不聽大夫勸告,自行離開家中上山禮佛去了。蘇雨湘崇敬佛祖的心意相當固執,無論大夫勸說過多少次,總堅持每個月的初一和十五一定得上佛寺一次,但她的身子骨不好,每回禮佛,總教千里擔憂得不得了。
  在屋內尋找一番後,她終於看見正坐在二樓花廳裡,神情凝重的蘇雨湘。
  平日笑臉盈盈的她,卻突然擺出嚴厲的神色。
  「娘,你今兒個怎麼這麼早就起床了?身子還好嗎?多添幾件衣裳吧,別受風寒了。」雖然隱隱覺得不對勁,但見到蘇雨湘身上只穿著中農時,千里不由得憂心忡仲,連忙脫下自己身上的紫毛披氅,替她驅寒。
  「住手!用不著你多擔心!」蘇雨湘拍掉她的手。
  「娘……」她相當訝異,離開寒家後更溫柔平靜的娘竟然會板起臉拒絕她的關心?
  「別叫我娘!」原本蒼白的臉色因氣怒而變得鐵青,蘇雨湘在望見千里愣住的神色之後更加惱火。「你給我老實說!你是不是在花苑裡當妓女?!」
  一道碎裂的聲響從千里的心扉傳出,她清秀的臉龐在瞬間完全僵住。
  不!她沒想過,連想都不敢想,有一天娘會發現她的女兒原來是個出賣靈肉的妓女!
  「娘,你聽我解釋……」事情來得太快,教人措手不及,在她方才經歷過一場打擊之後,老天爺怎能狠心地降給她另一重災難?
  「有什麼好解釋的!我沒你這種女兒!我們母女倆失去的還不夠多嗎?自尊被踐踏得還不夠嗎?你為什麼要去做那麼下流低踐的職業,為什麼?!」
  「啪!」的一聲,無情的巴掌落下,將千里打得撲倒在地上。
  挨打的臉頰立即泛出火熱,但怎麼疼也比不上心疼,蘇雨湘眼中凌厲的火氣,才是導致千里熱淚盈眶的原因。「娘,你可以打我、罵我,但請別動怒好嗎」您的身子還未完全康復,這一氣,恐怕又要躺上好幾天才治得了……」
  「有你這種女兒,我不如死了算了!」她~生清清白白,謹守婦道,惟一的願望,便是將千里撫養長大成人,找戶好人家嫁了,沒想到她竟然如此不知自愛,她還她這個娘做什麼?!
  心一橫、蘇雨湘推開趴在她膝上痛哭的千里,直往外衝去,拿起了布條就要上吊。
  「娘!別這樣!都是千里不好!你別這樣!別這樣呀!」千里跟著衝了出去,赫然見到站在中庭的蘇雨湘正打算自縊,哭喊著抱住她,任憑母親不停掙動,不停推打著她,千里就是不肯放手。
  她害怕這一鬆手,娘就會走上與方綠凝同樣的道路,她害怕
  「你不用管我!讓我死!」蘇雨浦也淚流滿面,反覆地想甩開放手!
  「你滾!我沒有你這個女兒!滾!」她尖聲嘶吼。
  「娘!別這樣……求你……不要這樣……」千里哭得聲嘶力竭,狂亂地緊抱著蘇雨湘,唯恐一不注意,就會出差錯。已經有太多太多人因為她而死,她無法再承受這種比死還痛苦的責難。
  是她不好,是她不好!她的命運從出生開始就是個錯誤!
  如果她有錯,為什麼不懲罰她一個人就好?!為什麼要害死周圍那麼多人?!
  「好!那麼咱們母女倆一同死!蘇雨湘決絕的說,強行拖起千里,將白絹勒住她纖細的頸項,用盡所有力氣一拉——
  「三娘!你在做什麼?快放開千里。」突如其來的一聲暴喝,還來不及回頭,一股強勁的力道硬生生地撞過來,推倒她們母女倆。
  是許久不曾出現的寒玉簽。一八門就見到這令人心驚膽跳的畫面,他焦急萬分,眼中只見倒在地上粗端的千里。「千里!你還好嗎?」迫不及待地奔到心愛的人兒身旁,他小心翼翼地扶起千里。「千里……回答我……你可還好?別嚇我!
  千里被這力量一握,脖子上的布條纏得更緊,無法呼吸,從喉嚨擠出幾個字。
  見到她還算安然無恙,寒玉笙放下心中的擔憂,目光一轉,瞪向蘇雨湘。「二娘!你這是在做什麼?!千里受的苦還不夠多嗎?」顧不得長幼之分,他氣急敗壞的對她怒吼。若他晚來一步,蘇雨湘氣喘吁吁地道。
  「三娘,你在說些什麼?千里是為了你才甘願墮落青樓的呀!」
  「……千里?」她錯怪了女兒?
  「你以為離開寒家之後,真有人那麼好心地無條件供應你們吃穿嗎?要不是千里用姿色換取錢財,你還會在這嗎?三娘!你為什麼不能先聽千里解釋?」看著千里愈來愈難看的臉色,寒玉笙不由自主地著急起來。
  「你……怎麼不說?」自責的情緒慢慢擴張,蘇雨湘霎時淚如雨下。
  「你有機會讓千里說嗎?氣起來就鬧上吊自縊,你教千里怎麼解釋?!」雖然沒親眼見到,但憑三娘的性子臆測,他也推算得出七八成。三娘這人對誰都溫溫順順,惟獨對千里最嚴格,動不動就是苛責,他知道三娘是為千里好……不過這回實在是太過分了!
  沒有人能忍受日思夜念的愛人死在自己面前!
  「不……」千里脫離寒玉笙的懷抱,哭著向蘇雨湘爬去。「對不起……娘……是千里錯了……從今以後……千里再也……再也不敢上那種地方去……娘……原諒千里好嗎?別尋死呀!娘
  好暈!腦袋一片昏沉沉的,聽不見、看不見,沒辦法思考,就連身體都變得沉重不堪。疼痛慢慢蝕上心頭,遍佈全身,內外告受著火煎似的難受。
  黑暗籠罩了她的眼。
  誰來救救她?!
  「千里!
  第幾回來到這片漆黑當中?初次的害怕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某種沉睡於記憶中的熟悉。夢迴深處時,這片濃稠的墨色是她的保護色,替她掩去現實生活中的所有苦痛,外來的傷害進駐不了她的夢裡,理所當然傷不到她。
  冷凝的黑霧,像某雙眼,千方百計長侵入她的心扉,就連夢境也不放過。
  遠處射來一道亮光,刺目得教她無法正視;在夢中,身體已不是自己能控制,不由自主地遭向亮源——這是……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5-11 15:45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