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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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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喬南儀]自投情網[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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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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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11 21:55:06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連董事長要我們來這裏做什麼?”房玄菱走進飯店五樓的宴會廳,低聲問著身旁的房人傑。  

“我也不知道。”他目光掃視過整個寬敞的宴會廳,心裏也狐疑得緊。“他只說了有很重要的事,這件事和譚森有關,要我們一定得來。”

和譚森有關?房玄菱還想發問,房人傑已經和迎面而來的幾位商界人士攀談起來,她只好暫時將滿腹疑問按下。雖說這並不是連晉源的第一次邀約,而且他對他們的態度還算友善,然而不知怎的,她卻隱隱覺得不安。

只不過是個再尋常不過的宴會場合罷了,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她在心裏告訴自己,將這份不安歸咎於是自己近來壓力太大的原因。

“看樣子,連董事長還沒到。”擺脫那些人之後,房人傑側過頭來看她。“你餓了嗎?要不要我去幫你拿些吃的?”

“也好。”她點頭,看著他轉身離去。她隱忍住一個呵欠,目光無聊地掃視過整個衣香鬢影的宴會廳,只見整個廳裏擠滿了歡聲笑語。

她下意識地梭巡著譚森的身影,不太費力便瞧見他和孫承翰就站在雞尾酒桌旁,正和一小群衣著光鮮的人士交談著。

譚森也瞧見了她,俊朗的臉龐立即浮起笑意。他向她指指圍繞在身旁的那些人,然後聳聳寬肩,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她忍不住微笑了起來,用眼神告訴他,她完全瞭解他的身不由己。

調回目光,她正想找個不受人注意的角落坐下,一個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房小姐。”

房玄菱回過頭去,有些意外地瞧見連晉源就站在她身後。“連董事長。”

“嗯。”連晉源朝她身後望了一眼。“房先生呢?”

“他離開一下,應該很快就會回來。”雖有些納悶他笑容的含意,她還是禮貌地保持微笑。

“嗯。”連晉源點點頭,精明的目光打量著她,令她渾身不自在。“我今天找你們到這兒來,是想跟你們說件事。我想你應該知道我很欣賞譚森,一直很希望他和雅晴能結婚的事吧,房小姐?”

房玄菱的心情沉了下來。“我知道。”

“那我想你應該也瞭解他之所以金援長興實業的原因,是因為他一直視你父親為恩人。”他繼續說道,銳利的目光依舊停在她臉上。“不過,他在你們身上付出的代價太大了,遠超過他應該做的。當然啦,懂得感恩圖報是件好事,但如果他根本就搞錯了事實真相,我自然不能坐視不管。”

房玄菱微微一凜。“你是什麼意思?”她謹慎地問道,心中的不安更甚。

不知怎的,連晉源雖然在微笑,但那對細小的眼睛裏閃爍的光芒卻令她不寒而慄。她突然感到驚懼起來,隱約預料到他今晚的安排絕非善意。

“啊,他們都來了。”連晉源沒有回答她,逕自朝她身後招手。

她回過頭去,看著譚森和連雅晴、孫承翰和房人傑等,一起朝他們的方向走了過來。  

“連董事長。”譚森微微頷首,然後轉向房玄菱,卻見她神色有異,忍不住微微蹙眉,一手環住她的腰身將她拉近。“玄菱?怎麼了?”

她沒有說話,只是將小手鑽進他手掌心裏緊緊握住,仿佛害怕他會突然消失不見。

她的小手有些冰涼,細緻的臉蛋兒略顯蒼白。譚森正想開口詢問,一旁的連雅晴已經率先開了口。

“爸,怎麼回事?你為什麼把大家都叫來這兒?”

“既然你們都在,那我就不浪費時間了。”連晉源的目光先是掃視過在場的每個人,最後停留在譚森臉上。“你知道當年你父親為什麼會生意失敗嗎,譚森?”

譚森顯然有些意外他會這麼問,他的反應只是微微聳肩。

“商場勝敗是兵家常事。我父親錯估市場,造成公司巨額虧損,會遭遇失敗並不令人意外。”

“你真的這樣認為嗎?”連晉源歎息地搖頭。“或許你父親當年是錯估市場,但若不是有人處心積慮想搞垮他,存心要斷他後路,讓他在商場上混不下去,也許他也不至於敗得那麼慘,甚至需要以死來解脫。”

譚森皺起濃眉,目光緊盯著他。“你是什麼意思?”他聲音緊繃地問。

連晉源露出微笑,斜眼瞄向站在他身邊的房人傑和房玄菱,狡檜地介面,“我的意思是,你父親之所以會破產,完全是被人陷害的,而陷害他的人,就是他一向推心實腹、視為知交的朋友,房長興也就是房玄菱的父親。”

譚森猛地一震,表情錯愕,房人傑和房玄菱更是刷白了臉,滿臉無法置信。

“你胡說!我父親不可能這麼做。”房人傑氣衝衝地嚷了起來。“你憑什麼這麼說?你有什麼證據?沒有的話,就少在這裏放屁!”

連晉源沒有理他,逕自轉向譚森。“你以為房長興為什麼收留你和你母親,讓你們有個棲身之處?那是因為他內疚,他為了利益不擇手段,不惜逼自己的好友銀鐺入獄,讓他甚至死在監獄裏。而現在,他的兒子幾乎敗光了他當年用卑劣手段所得來的財富,這不就是血淋淋的現世報嗎?”

譚森的手在身側緊握成拳,喉結上下滾動。“你是從哪里知道這些的?”他沙啞地問。

“前些天我和一群老朋友聚在一起喝酒,聊著聊著便有人提起當年這回事。有人認為你父親死得太冤枉,所以我認為有必要讓你知道這件事。”他瞥了房玄菱一眼,慢條斯理地接了下去,“免得你分不清敵我是誰,錯把一些陰險狠毒心如蛇蠍的人當成朋友,誰知道他們將來會不會再毫無預警地捅你一刀?”

房玄菱沒有反應,只是呆呆地站著,身軀顫抖,臉色蒼白如紙。

“你說什麼?你這糟老頭子根本是含血噴人誣賴我父親,我可以告你譭謗!”房人傑氣憤難平,正想沖向前去,卻被孫承翰硬生生地拉住了。

“我堂堂一個大企業的董事長,何必說謊中傷你?”連晉源睨了他一眼,目光輕蔑。“我只是不願意看譚森再這麼傻下去,將一個毀了他們家的大惡人當成是恩人。不信的話,儘管去找你父親生前的友人問個明白,看是不是我在捏造。”

沒有再理眾人的反應,他朝連雅晴努努嘴巴。“雅晴,咱們走了。”

“可是爸,我……”她正想抗議,連晉源已經不由分說地拉著她的手臂離開。

一時間,這個角落裏只剩下譚森、孫承翰、房人傑和房玄菱四個人。

感覺好長的幾分鐘,空氣裏一片窒人的靜默,沒有人打破沉靜。

“呃,譚森。”一會兒之後,孫承翰才謹慎地開口,“我想這件事情還有很多疑點。連董事長也只是聽說而已,不一定是真的……”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房人傑打斷了。

“你不能光聽那個糟老頭的一面之詞就相信他,他根本就是胡說八道!”他低聲咆哮著,一張臉漲得通紅。“我爸媽為人如何你心知肚明,他們對你比對我這個兒子還要好,硬要指他們是因為愧疚而收留你,這簡直是狗屁不通!”

“我會去查明整件事情的貢相。”譚森半晌後才靜靜地道,聲音空洞得不帶一絲情緒。

房玄菱抬頭看他,只見他面無表情,那原本一度溫暖的眼眸暫態冷得像冰,足以令人遍體生寒。

別相信他的話,譚森。她拉住他的手臂,眼神乞求地凝望著他,千言萬語梗在喉間,出口的卻只有一句細微的呼喚,“譚森……”

然而他沒有回應,他只是定定地直視著前方,沒有動,也沒有反應,仿佛一尊冰冷的大理石雕像,甚至幾乎察覺不到呼吸。

他覆住她抓住他衣袖的手,輕輕地推開了她,然後安靜地轉身離開,甚至沒有再看她一眼。

有那麼半晌,她就這麼怔怔地凝視著他遠去的背影,感覺淚意湧上眼眶。她用手捂住嘴巴,害怕自己一開口就會痛哭失聲。

“讓他靜一靜吧。”一會兒之後,孫承翰才低聲歎道:“或許過幾天之後,譚森情緒比較平靜了,你們再好好談談。嗯?”再拍拍房人傑的肩膀,他也轉身離開,留下寂然無聲的兩人去面對被瞬間擊垮的世界。





半個月過去了。

房玄菱坐在咖啡店裏靠窗的位子,凝望著熾熱的陽光灑在人行道上。她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也不想知道。這半個月來,譚森沒有再來找她,也沒有隻字片語,就仿佛從她的世界裏消失了。

她能瞭解他的心情。下意識裏,她知道連晉源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這不僅她和人傑無法接受,更別提對父親一向尊崇敬重的譚森。不論達晉源的目的為何,替譚森打抱不平也好,在他們之間造成波瀾也罷,他都成功了。他的確是投下了一顆炸彈,炸得他們每個人措手不及,更毫無招架之力。

這段日子以來,她終日過得渾渾噩噩,仿佛是迷航的小船尋不著停泊的港灣般茫然,直到今天中午她接到連雅晴的電話,邀請她一起午餐。她雖不認為自己有胃口,但卻歡迎這樣的打擾。

“你還好吧,玄菱?”經過幾分鐘的沉默之後,連維晴滿臉歉疚地開口,“真對不起,給你們帶來困擾了。我沒想到我爸爸居然會……”

“別這麼說,雅晴。”房玄菱淡淡地回應,表情十分平靜。“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麼將來有一天譚森也會知道的,你父親只是提早將事實告訴他罷了,我並不怪他。”  

“不管那是不是事實,這原本就不幹我們的事,我爸爸根本沒有權利去介入你們和譚家的恩怨。”她看著玄菱眼下明顯的黑影,有些猶豫地問:“譚森他……這幾天有和你聯絡嗎?”

“沒有。”她搖搖頭。

“多給他一些時間,他會想通的。”連雅晴低歎一聲,柔聲安慰著,“如果他愛你,他不會計較這些的。”

房玄菱沒有搭腔,只是攪動著杯中的咖啡,出神地注視著前方的某一點。

從承翰口中,她知道譚森仍然和以往一樣忙於公事。他派人去調查了當年整件事的始末,卻不曾對他調查的結果表示任何看法。表面上看來,這件事似乎對他影響不大,然而她卻心知肚明一切都改變了。

如果那是事實,那就表示他們之前的認知都是錯誤的。她父親不但令譚森的父親公司宣告倒閉,更是間接造成他家破人亡的兇手。他要如何面對這突如其來的重大轉變?他會恨他們也是理所當然,她又有什麼資格怪他?

“你真的相信我們的父親那麼做了嗎?”事情發生那天晚上,她曾和人傑有過一番深談。

“我不知道。”房人傑回答,神情顯得有些落寞。“就算爸爸真的那麼做了,我相信他也不是存心的。商場上原本就有競爭,有時出於情勢所逼必須得有所取捨,最後情況往往不是我們所能控制的,或許爸爸當時也沒料到會有那樣的後果。”見她不說話,他握住她的手。“你愛著他,是不是?”他低聲問道。

房玄菱沒有回答,而從他沉默的反應裏,她知道他也不需要她的回答。

是的,她愛他,就像每一口呼吸和心跳般真實,那份感情深得幾乎令她害怕。

她曾經幻想著他有一天也會有相同的回報,而現在……這個夢想似乎永遠不可能實現了。當他得知整件事情的真相之後,他怎麼可能再愛她?

“玄菱?”連雅晴的聲音將她從冥想中喚回神來。她抬起頭,迎上她擔憂的眼睛。“你在想什麼?”

“沒有。”她堅決地將淚意眨了回去,試著露出開朗的微笑。“談談你吧。你這陣子過得如何?承翰對你好嗎?”

“噢。”談到這個,她臉紅了起來。“承翰對我很好。我前兩天和我爸爸提過我和他交往的事,他雖然不太開心,但我想過一陣子之後他就會接受的。”

“那就祝福你嘍。”房玄菱誠摯地道。看著連雅晴羞澀的表情,她不禁跟著舒展秀眉,露出這陣子以來難得的微笑。

告別了連雅睛之後,她回到幼稚園裏,將全部注意力放在準備園遊會的表演道具製作上。接近傍晚的下課時間,一位老師探頭進來——

“園長,外頭有位先生找你。”

房玄菱停下手上的動作,微微摒住呼吸。會是譚森嗎?她的心臟怦然跳動。

還來不及做出回應,那個出現在辦公室門口的人影卻令她微微一愣。

“連董事長?”她意外極了。連晉源來找她做什麼?

“房小姐。”他微微點頭,臉上的笑意十分溫暖。“雅晴告訴我,你的幼稚園在這兒,我就順道進來看看。沒有打擾你吧?”

“沒有。”雖然不解他的來意,她仍然禮貌地請他坐下。“有事嗎?”

“呃……是這樣的。”連晉源吞吞吐吐,表情顯得有些尷尬。“那天過後,雅晴把我臭駡了一頓。我後來仔細想想,也覺得自己實在不該插手你們和譚家的事,我來只是想告訴你,我很抱歉……”

“沒關係的,連董事長。”她柔聲說道。“我並不怪您。”  

“那就好。”他輕咳了一聲,然後站了起來。“我一直想著要找時間向你和人傑賠罪,卻一直沒有機會。這樣吧,你今晚有空嗎?我請你和人傑吃個飯,也算是正式向你們道歉。”

房玄菱遲疑地看了一下壁上的鐘。這陣子,人傑都會來接她下班,算算時間,他也該到了,但是她該接受這個邀請嗎?

“我想不用了,連董事長……”她正要婉拒,他伸出手制止了她。

“別拒絕我,玄菱。其實除了你之外,我另外還約了譚森,想為這件事所引起的風波向你們鄭重道歉。我這把老骨頭了,你總不忍心讓我下不了臺吧?”

她還想說話,然而連晉源誠懇的表情卻又令她無法拒絕。

“我需要回去換件衣服,再打個電話給我哥哥……”

“不用了。都是自己人,不用這麼拘束。”他抬手看了一下腕表。“你到我車上再打電話給人傑吧。譚森現在應該已經到了,咱們別讓他等太久。”

噢!房玄菱垂下眼睫。

“那請您等一下,我去拿皮包。”她點點頭,隨即轉身,沒注意到那雙陰惻惻的眼睛裏,正閃爍著佞邪狡獪的光芒。


當那兩個西裝筆挺的人一離開,譚森立刻卸下微笑的面具,表情轉為冷靜沉著。

他將目光由桌上那疊厚厚的檔上轉了回來,旋過椅背面向窗外,瞪視著對面大樓的玻璃帷幕。他委讬的調查人員效率極佳,不到兩個禮拜的時間,就查出了他要的一切資料。如果他還對連晉源的那番說詞存有懷疑,也在他手上這份詳盡的檔中得到全盤的解答。

該死,這就表示他過去認定的恩情,全是天大的錯誤!連晉源並沒有污蔑房長興,他的父親當初之所以生意失敗、在獄中自殺身亡,完全是因為和房長興之間產生了利益衝突。兩相纏鬥的結果,他的父親成為落敗的一方,自然便得承擔整個事業垮臺的後果,只可惜他父親並沒有擔當一切的勇氣。

他不斷地回想起過去住在房家的那些年,想著房氏夫婦對他和母親的噓寒問暖、關懷備至。房長興對他諄諄告誡,鼓勵他向上,對他的教導和器重甚至超過對自己的兒子,那真的全是裝出來的嗎?如果那一切全是虛情假意,全是因為他的歉疚,他們怎能偽裝得如此逼真?

片刻之後,辦公室的門響起兩聲輕敲,而後被推了開來。他側過頭去,看著孫承翰和連雅晴一起走了進來。

孫承翰的視線在他桌上的文件夾停了一下,而後和連雅晴交換了瞭解的一眼。

這半個月來,他很清楚譚森內心的掙扎和矛盾,也知道任何人都無權介入譚家和房家的恩怨,然而站在好友及旁觀者的立場,他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至少不能任事情就這麼擱置不理。

“那些人查到了什麼?”他故作輕鬆地問。

“事實。”譚森的唇角微微掀動,聲音乾澀地道:“原來過去我所認知的一切全是錯的!這麼多年來,我一直視為是恩人的房長興,居然才是逼死我父親的罪魁禍首,而我卻一直到現在才明白整個事實。”

“無論房長興當年和你父親的恩怨為何,人傑和玄菱都是無辜的。”孫承翰頓了一下,語重心長地說:“我瞭解你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但商場上瞬息萬變,任何再高尚的行業都得要無情才能成功,你應該很瞭解這一點。”

“我知道。”譚森過了半晌才道。

“那你打算怎麼做?”

譚森倏地起身,兩手煩躁地爬過滿頭黑髮。那麼久以來,父親自殺身亡的陰影一直籠罩住他,讓他學會武裝自己,不再輕易對任何人表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除了在玄菱面前。她瞭解他,總是在他最需要她時陪伴在他身邊,是他剛硬如鐵的心中惟一的掛念。他應該要恨他們的,他知道,然而他心中卻有一部分叛逆地抗拒著這個念頭。如果房長興還活著,他就能當面向他挑戰,來一場正大光明的公平競爭,但卻已經是不可能了。

他坐回自己的辦公椅上,頹然地用手蒙住臉。他們全都是受命運擺的棋子罷了,逝者已矣,知道真相又能改變什麼?她父親對他的傷害已經造成,若他仍一味地任過去的鎖鏈緊鉗住他,那無疑是傻人的做法。

而玄菱……玄菱何辜?

“玄菱最近怎麼樣了?”他一會兒後才啞聲問道。“她還好嗎?”

“不太好。”回答的是連維晴。“我今天中午才見到她,她似乎瘦了一些,看來這陣子都沒好好休息過。”

譚森只覺胃部一陣緊縮,但他小心地克制著表情,不讓自己真正的情緒顯露出來。突然間,辦公室門被猛地推開,巨大的聲響令所有人回過頭去,只見房人傑有如一陣風般地沖了進來,臉上殺氣騰騰。

“房先生,你不能這樣闖進來啊……”秘書急急地跟在後面嚷著。

“人傑?”孫承翰訝異地叫了出來。“你怎麼來了?”

“我把話說完了就走,絕不在這兒礙人的眼。”房人傑直直地走到譚森面前,一手揪住他的衣領,額上暴出青筋。“他媽的,你把玄菱藏到哪里去了?還是你又跑去跟她說了什麼,害她一個人躲起來傷心?”

孫承翰見情況不對,立刻過來拉開他們。“人傑,你先別激動,有話好好說。玄菱不是在幼稚園裏嗎?”

“是啊。”連雅睛也急急地介面。“我今天中午還和玄菱碰過面。我們吃過午飯後就分頭離開了,怎麼,她沒回幼稚園去嗎?”

“她是有回幼稚園去,但是我剛才去接她時,幼稚園的同事說,她早我一步離開了。”房人傑忿忿地瞪了譚森一眼。“他們說,看到玄菱是跟一個男人走的,不是你還有誰?”

跟一個男人離開?譚森猛地一震,立刻向前抓住他的手臂。“和什麼樣的男人離開?她有說要到哪兒去嗎?你有沒有打過電話?”

“你少裝蒜。”他怒視著他,口氣仍然很沖。

“玄菱真的不在這裏,人傑。我和譚森一整天都沒離開過公司。”孫承翰趕緊解釋。“你冷靜想一想,玄菱有沒有可能和朋友出去了?比如趙東恒或是其他的追求者?”

“不可能!玄菱如果和別人有約,她至少會打個電話告訴我一聲,不可能讓我白跑一趟。”房人傑咬著牙道,惡狠狠地放話,“我告訴過你,最近幼稚園周邊不太平靜,玄菱隨時可能有危險,如果她出了什麼意外,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血液從譚森臉上全然褪去。他鬆開了房人傑的手臂,心裏的不安逐漸加深。

“她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有人看見嗎?”他沙啞地問。

“在我來找你之前二十分鐘,她同事說,看見她上了一輛賓士六百的車。”

賓士六百?孫承翰和譚森對看了一眼。他們熟識的人當中,只有一個人開這種車。

“連晉源!”他們同時叫了出來。

“爸爸?”連雅晴失聲驚呼。“我爸爸去找玄菱做什麼?他不可能……”

譚森立刻拿起電話開始撥號。果然,連晉源的行動電話關機,他再打電話到他的公司,秘書說他下午便離開了,也沒有交代要去哪里。

放下電話,譚森感到背脊一陣發涼,沒來由的升起恐懼。“玄菱的手機還是不通。”房人傑也在同時放下電話。

“承翰、人傑,咱們分頭去找,隨時保持聯絡。”譚森冷靜地吩咐道,轉頭看向連雅晴。“雅晴,想想看你父親有可能會去哪些地方?如果我沒料錯的話,玄菱可能是跟他一起離開了。”

沒有等他們回答,他已經拿起桌上的外套朝外沖去。

“等等,你們該不會認為我爸爸對玄菱怎麼樣吧?”連雅晴驚慌地抓住孫承翰的手。

“那得等我們找到人才知道了。”他安撫地道,然後朝房人傑使了個眼色,兩人迅速跟上譚森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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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發表於 2010-4-11 21:55:25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房玄菱下了車,有些訝異地看著眼前那兩扇鏤花鐵門。

連晉源為什麼要帶她到譚森的老家來?她納悶地回過頭去看他,只見他也下了車,眯著眼睛注視著前方有如廢墟般的大宅院。

“這裏是譚森小時候住的地方,在他父親宣告破產之後被法院查封,後來賣給一個在南部發跡的土財主,直到前兩年,他才又把它給買了回來。”連晉源說。“你知道這件事吧?”

“我知道。”她看著他走向前去,輕易便撬開大門上那道生銹的鐵鎖,動作看來十分熟練自然。她突然警覺到,這並不是他第一次來這兒,他先前必定也曾來過這個地方。為什麼?她猜測著,心裏不由得浮起警戒。  

“你知道我為什麼帶你來這兒嗎?”連晉源給了她一個手勢示意她先行。“我前兩天才和譚森提到,他把房子買回來,卻由著它這麼荒廢也不是辦法。他總有一天要結婚的,不如就把這兒重新裝修一下,當做結婚後的新房不也很好?”

看著他臉上溫和的微笑,房玄菱雖然有些遲疑,但還是硬著頭走進了庭園裏。

“你也約了譚森來這裏嗎?”她小心地和他保持距離,一面四下核巡著譚森的蹤影。但是沒有,她沒有瞧見譚森。

連晉源沒有回答她。她好奇地回過頭去,只見他眯起眼睛四下打量,似乎沒有聽到她的話。

“這兒荒廢這麼久,是個毀屍滅跡的好地方,你說是嗎!”他若有所思地道。

房玄菱微微愣住,待瞧見他眼裏閃爍的光芒時,氣息為之一頓,一陣冰冷的寒意竄過她的身軀。

“你是什麼意思?”她勉強鎮定地道,驚慌地發現他擋住了惟一的出入口。如果她想離開就必須經過他,但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閉嘴!我正在幫你選個好墓地。”連晉源低喝一聲,肥胖的臉上浮起一絲陰寒的冷笑。“那群笨蛋,連件小事也辦不好,居然沒能撞死你。我可沒那麼多耐心和你繼續耗下去了!”

房玄菱倏地一驚。原來前些天那些企圖撞她的轎車不是偶然,而是另有目的!她驚愕地望著他,不用問出口,他臉上的表情就是最好的答案。  

“為什麼你要這麼做?”她力持鎮定地出聲,“如果你是為了警告我,要我離開譚森,那你的目的達到了。譚森已經知道是我父親害得他家破人亡,他不可能會再跟我來往了。”

“誰說我只想警告你?”他搖搖頭。“我以為只要公佈真相,讓譚森知道房長興就是導致他父親自殺的兇手,那他就會厭惡你、鄙棄你,但一直到現在他都沒有任何表示,我可等不了那麼久了。”

他眼裏的恨意令她退後了一步,喉嚨緊硬著幾乎無法出聲。“你要我死?為什麼?為什麼你這麼恨我?”

“如果不是你,譚森早就和雅晴結婚了,根本不會拖到現在。”連晉源冷嗤一聲。“從你一出現,我就知道你是個麻煩。只要你活著,他就會三心兩意、舉棋不定,只要你活著,你就永遠會是我的心腹大患,非除掉不可。”

“你有沒有問過雅晴的想法?也許雅晴根本不想嫁給譚森。”

“我不管她想不想,她都得嫁!”他不耐煩地一揮手。“你知道雅晴怎麼告訴我的嗎?她說她喜歡的是孫承翰。呸,那個愣小子也配?孫承翰雖然是爾瑪集團的亞太區執行副總,但他擁有的權力和身價永遠無法和譚森相比,他根本配不上我的雅晴,我絕對不允許雅睛和他在一起!”

房玄菱用手捂住唇,注視著他憤恨的嘴臉。這個男人瘋了,他的心智早已被財富和金錢腐蝕。  

他居然為了讓女兒嫁給譚森而不擇手段,泯滅了人性和良知。

“為了讓雅晴成為譚夫人,你知道我計畫了多久嗎?”他繼續說了下去,“現在的企業已經不像以前那麼好經營了,尤其近幾年來,我的公司一直處在虧損的狀態,需要大量的資金才能運轉。只要能讓雅晴嫁給譚森,我就能利用爾瑪集團在全球的勢力和背景重振聲威……”

“你可以向譚森借貸。”她試著開口說話,“我相信他會願意……”

“那不夠。”他瘋狂地揮舞著雙手。“我必須顧到連家的名聲!這是我祖傳的基業,我絕對不允許它毀在我手上。我一定得為雅晴選擇一個有雄厚背景和財力的丈夫,繼續擴展我的事業,一旦你死了,譚森就會死心,他就會娶雅晴。”

當他說話時,房玄菱小心地往後退,四下梭巡著有無逃跑的空間,然而他似乎很快便看穿她的意圖,緩緩地朝她逼近,一抹邪惡的笑容出現在他臉上。

“別白費心機啦,小妞。你是跑不了的。我曾經想過要買殺手解決你,不過後來又打消了念頭。這事關重大,我絕不能讓其他人知道以免露了口風,惟有我自己動手才能確保它萬無一失,而且我非成功不可。”

他向前一步,揚起手,房玄菱慌亂地發現他手裏不知何時已經多出一把亮晃晃的刀子。她全身肌肉霎時因恐懼而凍結,雙腿有如生根般動彈不得。

“我計畫了好幾個月,想著該怎麼解決掉你。”他慢條斯理地道,環視著雜草叢生的四周。“這個地方荒廢了這麼久,平常也不會有人來此走動,如果你死在這兒,大概要好一段時間之後才會被人發現了。”

“你不敢這麼做,連晉源。”她的心臟急促地躍動著,但她明白自己必須冷靜些。她不能顯現出絲毫懼怕的樣子,讓他更加快意。“殺了我,你要如何向別人解釋?別忘了,幼稚園裏有人看見我是和你一起離開的。”

“無所謂。我有幾位朋友是警界高官,我只要告訴別人,我送你回家之後就沒有見過你,根本不會有人懷疑我的說詞。”他聳聳肩膀,思索地皺起眉毛。“我得想想待會兒該怎麼處理你的屍體……看來我必須加工一下現場,佈置成你在這兒遭人劫財劫色,畢竟一個女人死在這荒郊野外並不是件太令人意外的事,不是嗎?”

在她還來不及猜出他的意圖之前,他已經欺向前來抓住她的手臂。她立刻有如觸電般地甩開他,不顧一切地轉身逃跑,然而她才剛起步,他肥壯的身子已經撲過來將她絆倒在地上,那重重的一跌讓她幾乎岔了氣。

房玄菱尖叫了起來,使盡所有力氣掙動著,在滿是紮人利草和泥土的草叢間滾動,拚命想避開他的鉗制。然而男人畢竟是力氣大,連晉源一手抓住她的頭髮往後拉,頭皮撕扯的疼痛幾乎今她滾出眼淚。

“你儘管叫吧,女孩。你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的。”連晉源湊在她耳邊獰笑著。“不要怕,只要你乖乖的,我保證你不會死得太痛苦……”

他手腕的力道強勁地扭轉著她的頭髮,而她所能做的就是不要暈倒。他看來是非殺了她不可,她可以在他眼裏看見足以致命的凶光。她軟弱地掙動著,絕望地在心裏尖叫:譚森,救我,譚森……

“我想我知道譚森為何會為你著迷了,你有一張漂亮的臉蛋。”他邪邪地笑著,她可以感覺冰冷的刀刃貼上她的臉頰。“我是不是該在你的臉上劃個幾刀,再送你歸西呢?只可惜了你這張嬌滴滴的臉龐……”

房玄菱不再掙扎,只是麻木地閉上眼睛。很奇異的,她不再覺得害怕了。在這一刻,她腦中浮現的是譚森的臉。她想著他蹙著眉沉思,想著他微笑的模樣……她並不怕死,只是遺憾這輩子沒能親口告訴譚森,她愛他……

她聽見連晉源大笑的聲音,粗壯的手臂緊勒她的脖子,令她意識逐漸模糊。她的肺有如火燒般灼熱,腦中開始嗡嗡作響。就在她即將墜入黑暗之際,一個低沉熟悉的聲音傳進她的耳際——

“連晉源,放開她!”

房玄菱還未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只隱約聽見一連串沉重的腳步聲接踵而至,她聽見連晉源得意的笑聲變成不敢置信的驚喘,而後自己脖子上的力道放鬆了,整個人立刻像破布娃娃般重重地往前撲倒在地。

當譚森及時趕到,瞧見連晉源正要揚起手上的刀刺向房玄菱時,他幾乎心神俱裂。

他趁著連晉源轉身之際,毫不猶豫地撲向前去,抓住他的手臂往後反扭,連晉源不雅地怒駡一聲,刀光一閃,一陣劇痛襲上譚森的手腕,汩汩的鮮血立刻湧出。

但他根本沒有注意,想救玄菱脫離險境的意志大過一切。他制住連晉源還想揮刀的手,另一隻手臂迅速勾勒住連晉源的脖子將他提了起來,引得他一陣疼痛的嚎叫。連晉源怒吼著,翻身反擊,兩個男人頓時扭打成一團。

雖然連晉源手上有刀,但他肥壯的身子,怎麼也無法和譚森結實俐落的身手相比,不一會兒工夫,他手上的刀便飛了出去,譚森迅速便將他壓倒在地,隨後趕到的孫承翰和房人傑也在此時趕上來幫忙,三個大男人很快便壓制住他。

“譚森,去看看玄菱怎麼樣了。”房人傑大聲命令道,一面壓住不停掙動的連晉源。

仿佛一語驚醒夢中人,譚森這才回過神來,即刻起身便朝倒在一旁的房玄菱奔去。當他小心翼翼地扶起她時,他的手不聽使喚地顫抖著,拂開她臉上的發絲,看見她眼睛緊閉,小小的臉龐毫無血色,脖子和手臂上均有擦傷的痕跡。他的心因恐懼而揪緊。

“玄菱。”他輕拍她的臉頰,嘶啞地輕喚:“玄菱,你聽得見我嗎?玄菱?”

房玄菱幽幽地醒轉過來,眨了好幾下後才張開眼睛。“譚森?是你嗎?”

她的聲音十分微弱,但那卻是他聽過最美妙的聲音了。

“是我。沒事了,我在這裏。”他立刻將她緊緊地擁進懷裏,眼眶潤濕,激動得幾乎說不出話來。“你還好嗎?謝天謝地,我沒有晚來一步……”

她顫抖地吸口氣,感覺他的臉頰濕濕地貼住她的,嘴唇熾熱地壓在她的頸間。她抬起手輕撫他的頭髮,想告訴他她沒事,但幹啞的喉間卻擠不出聲音。她只知道他來了,他就在她身邊,她安全了……

她閉上眼睛,全身放鬆了下來,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房玄菱放下手上的工作直起身,用袖子擦擦鼻尖上的汗水,滿意地打量著自己的工作成果。

這些天來,她已經將屋子的門廊前全都打掃乾淨,並且排放了好幾盆天竺葵和櫻草花,幾株粉紅色的沙漠玫瑰開得正豔,將原本冷清的門廊前妝點得花團錦簇,看來既優雅又熱鬧。

接下來,她打算用更多的花草將整個花園填滿,只要她細心照顧,她相信若干時日之後,它們將會恢復過去美麗的景觀。

她站起身,用手調整戴在頭上的大草帽,眯起眼凝視前方那棟巍然聳立的大宅。即使它荒廢了幾年,但仍能看出三十年前是多麼的雄偉和美麗。

她的思緒回到很多年前,她父親帶著一個滿臉倔強、狂放不羈的大男孩走進房家的那一天。她記得自己當時對他的好奇,因為他沉默、易怒,冷漠得令人難以親近,然而不知怎的,她的目光卻始終離不開他。

她就是在那一天愛上他的嗎?她不知道。即使這些年來他們不在一起,但隔了這麼多年之後再遇見他,她對他卻絲毫沒有陌生的感覺。下意識裏,她一直知道他們會再度相遇,只是不知道在哪一天,當他再次出現在她面前時,她原本沉寂的心也隨著他而蘇醒,仿佛她的生命就等著遇見他、去愛他。

她低歎一聲,轉身慢慢地沿著偌大的庭園周圍走著,漫不經心地想著這些天來的一切。四天前,連晉源已經因為殺人未遂,再加上涉嫌掏空公司資產而被起訴。雖然他仍然堅持他並沒有犯罪,但檢察官卻在掌握了確實的證據之下,予以起訴。

看著滿臉憔悴的連晉源,房玄菱竟覺得有些不忍。她原本擔心雅晴會無法接受父親即將接受法律制裁的事實,但意外的,她的反應倒是十分平靜。她在事後代表父親向她道歉,也獲得了她完全的諒解,畢竟她父親已經受到了應得的懲罰,她也不想再追究。

整個事件過去之後,她的世界又重新回復了平靜——太平靜了,她微微打了個冷顫。雖是接近傍晚的時刻,空氣中仍充滿著炙熱,四周靜得只有蟬嗚的聲音。她在院子裏的大橡樹底下停住,用手觸摸著那粗糙的樹幹,想起以前時常陪著譚森坐在這兒的情景,熟悉的回憶既甜蜜又苦澀。

她顫抖地輕吸口氣,不想去回憶,卻又無法忘記他們一起有過的點點滴滴。她從不後悔愛上他,愛他是世界上最自然、最美妙的事,重要得有如她的呼吸一樣,要離開將會是多麼困難啊!

但她必須離開,她已經在心裏做了決定。雖然她還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但她必須離得遠遠的,因為她無法面對贊森的厭惡和恨意。譚森不屬於她……在知道他們上一代的恩怨糾葛之後,他已經不可能再愛她了,她早就知道這一點,卻從未像現在這般感到如此孤獨和寂寞。

她走到後院的涼亭前,對著在階梯邊緣亂長的玫瑰花叢微蹙起眉。那美麗的花朵仍舊旺盛地怒放著,她蹲了下來,伸手輕觸那盛開的花瓣,卻被輕紮了一下,她輕叫一聲,將手指含進嘴裏,怔怔地注視那美麗的花朵。

“你果然跑到這裏來了。”一個醇厚的嗓音由她身後傳來。

房玄菱微震了一下,在心神紊亂的一秒,她拒絕認出那個聲音,然而她的心跳已經開始急促,身軀也因意識到他的存在而緊繃。她回過頭去,看著那個熟悉的高大身影就站在她身後不遠處。

她緩緩起身,有好半晌,他們只是互相凝視著。他穿著簡單的白上衣,襯衫頜口敞開,袖子隨意地卷至手肘處,露出仍然包紮著繃帶的手臂。合身的長褲襯托出修長筆直的長腿,令他看來帥氣而瀟灑。

她似乎無法將目光移開他身上,一徑貪婪地看著他英俊的臉龐。他的目光先是望向她身後那排美麗的花朵,而後才輾轉回到她臉上。

“我看到門廊前那些盆栽和玫瑰花。”他過了半晌才再度開,聲音仍然有些低沉。“你這陣子常來這兒。”

他的聲音不像詢問,也聽不出任何情緒。房玄菱垂下目光,試著平息有些慌亂的心跳。  

“我……你說過你母親喜歡花,我想你一定很懷念住在這兒的日子,所以我不希望這裏看起來那麼冷清……”她咬住嘴唇,發現自已無法說完所有的話。

她要跟他說什麼?說因為她知道他一直渴望著一個完整的家,說她知道這兒對他有多重要,所以不想眼睜睜看著這兒就這麼荒廢嗎?

他對她的解釋沉默以對,目光仍然凝視著她。

她避開他深沉的目光,“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

“我去幼稚園找不到你。人傑告訴我,你這幾天時常在下午提早離開,每回部帶著一身泥土和草屑回家,我便猜到你會在這兒。”

“你找我做什麼呢?”她的聲音低若耳語。“你應該去陪雅晴才是,她現在正是最需要你的時候……”

“她有承翰,你忘了?”譚森聳聳肩膀,平靜的聲音中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溫柔。“你這幾天一直避著我,為什麼?”

因為我愛你!她差點沖口而出,卻又即時忍住。因為我無法留下來看著你愛上別的女人,和別的女人共組家庭。

“我以為你恨我,不想再見到我。”

“你為什麼認為我會恨你?”他的表情看來很訝異。

“因為……”房玄菱轉開頭,不想讓他看見她的淚光。“因為你現在已經知道我父親對你們所做的事,你一定不能原諒……”

她沒有說完,因為他已經來到她的面前,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她凝視著他,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但她沒有移開目光,仿佛想將他的臉龐刻印在心靈深處。

“別這樣看我,玄菱。”他輕觸她的粉頰,聲音輕得幾乎飄散在空氣中。

“我沒有辦法……”她顫抖地低語。“我做不到。”

“為什麼?”

“因為我正在看著我愛的男人。”淚水滾落,她綻開一個顫巍巍的微笑。“我想記得他現在的樣子,記得他對我微笑的模樣。你知道的,他曾離開我那麼多年,好不容易才又回到我身邊,我害怕有天他會再度離開,我就再也沒有機會……”

她還沒有說完,因為他已經一把將她樓進懷裏,用一個粗暴的吻封緘住她的呢喃。他猛烈地吻她,吻得既深長而濃烈,仿佛想將她的靈魂吸進他的身體裏面。當他擁她入懷時,她再也遏止不住成串的淚水滾落。

“我不會離開你!玄菱。”他喃喃低語。“絕不會。”

“你真的不恨我嗎?”她哽咽地道。“我父親對你……”

“那已經不重要了。任何事情都比不上你來得重要。”他一手勾起她的下巴,直視進她眼底深處。“嫁給我,玄菱。留在我身邊,成為我的妻子,永遠別再離開我。”

她微微一震,不敢置信她聽到了什麼。“可是!你說過你不想要婚姻。”

“因為我一直對自己不夠誠實。承翰警告過我,如果我再不採取行動,我將會失去自己生命裏最重要的東西。”他親吻她精緻的下巴,模糊地低語,“你知道你是我的生命嗎,玄菱?過去的我是活著,但是活得毫無意義、毫無目標,直到我再次遇見你。每回只要想起連晉源差點殺了你那一幕,我幾乎要發狂了。”

房玄菱抱著譚森強壯的腰,感覺他的身軀隨著他的話而微微緊繃。她的手安撫地在他的背脊滑動。

“你是那個時候才發覺自己愛上我的?”她柔柔地問。

“不,在更早以前。或許當那個九歲小女孩告訴我她會保護我、陪著我時,我的心裏就再也沒有別人了。”他以低啞的聲音呢喃耳語,“我愛你,玄菱。你無法想像我有多需要你。你是我生命中惟一的光,沒有你,我的世界將是一片黑暗。”

“可是……”

他再度用唇堵住了她的呢喃。這是個漫長的、需索的、只屬於愛人們的吻,當他終於抬起頭來時,她已經忘了自己問的是什麼。他愛她!她的心幾乎要因這滿溢的快樂而炸開來。她只要確定這一點,其他的都不在乎了。

良久之後,譚森才放開了她,但仍用一手圈住她的腰身,讓她將頭靠在他的肩上,兩人一起凝視著前方那棟聳立的大宅。

“過去,我一直害怕回來這裏。我害怕一個人回來,面對這空蕩蕩的冷清,但是現在我不害怕了。”他執起她的手,在她的手指上印下輕吻。“我打算搬回來這兒,將它重新書成一個家,一個屬於我們的家,你說好嗎?”

房玄菱注視著他熾熱的雙眸,心跳和脈動急促,而後她漾開微笑,答案早已不言而喻。譚森的眸裏光芒閃動,又將她擁入懷中,以一個急躁的吻封住她的唇,仿佛這輩子再也不願放開她了。

她環住他的頸項,用全心的愛意回應他。他是她的愛人,她的靈魂伴侶,惟有在他懷裏和他完全相屬,她的生命才得以圓滿。她突然想到她還沒有告訴他,她有多麼愛他……

但是這並不急,她會在未來的每一天向他證明她的愛有多深,畢竟,他們還有好長的下半輩子要一起過。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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