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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獨傲終於把氣息平勻下來,手掌無意識地在她裸背上滑動,品味著天下第一誘惑的 觸感。
而後,他越想越覺得好笑。
他們倆此刻的情景完全符合野男女偷情的條件——男方等到女方的丈夫出門後,立刻摟 著她滾倒在稻草堆裡親熱、交合。誰想像他聞人獨傲也有淪為「姦夫」的一天?
自從結識、進而愛上柳朝雲後,他的形象一直受到嚴厲的考驗。先是被匪徒打得落荒而 逃,其次有許多次必須仰賴她「美人救英雄」,如今甚至淪落到躲在鐵牢裡偷情的下場,他 幾乎快忘懷從前威風八面的天下第一名捕是怎麼模樣了。
偷情呢!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還笑得出來!」朝雲發現他唇角模糊的笑意,忍不住捏握起小粉拳抗議。「人家都 快急哭了,你還有興致開開心心的笑。」
「怎麼回事?宋定天懷疑你了?」他飄移的神情立刻貫注到她的指控上。
「還沒,但那是遲早的事。」染上一層羞意的紅頰埋回他頸窩,朝雲嘀嘀咕咕的話語仿 佛蚊子叫似的。「人家……」
「什麼?」聞人獨傲沒聽見下半截話。
「人家……人家好像有孕了。」羞答答的回話傳進他耳裡。
剛開始,聞人獨傲尚未反應過來,直覺的反應是:懷孕不錯呀!既非什麼難以治療的絕 症,也用不著長期的吃藥看病,只要找個有經驗的婦道人家問清楚孕婦守則,然後安心等滿 十個月,孩子自然就生下來了——慢著!
懷孕?這個字眼所代表的意義終於在他腦中產生作用。朝雲有了身孕?
「是誰幹的好事!」他失聲大叫,只差沒從地板跳穿了天花板。
隨即賞了自己一記拳手。廢話!弄大她肚子的傢伙除了他之外別無第二號人選。這代表 什麼?他要升格當小毛頭的爹了?
聞人小毛頭!天哪!
「你怎麼會有孩子?不,我是說,怎麼是你、不是我——不不,也不對,何時發生的, 我怎麼沒看見——不,我的意思是,你懷孕幹嘛——又說錯了!」他徹徹底底的語無倫次。
朝雲選擇將他的反應視為詫訝和興奮過度衝擊之下所引發的瘋狂。「還不都是你做的好 事!」她噘起豐潤的菱唇嬌嗔。雖然事態嚴重,心頭卻無可避免的躍起聞人小寶寶的可愛模 樣。
聞人獨傲的腦筋一旦從起初的極端震驚順復過來,霎時考量到現實環境的問題。倘若宋 定天發現朝雲懷孕的事實,他們母子倆立刻陷入迫切逼人的危機,他必須確定她和小寶寶處 境安全,才能放心去探索自己想查證的秘密。
「朝雲,答應我,只要逮著機會,你立刻逃離此處。」他慎重的執起她的手。憑朝雲的 機巧,他相信要她成功的逃開宋定天身邊絕非難事。
「那你呢?」朝雲憂心的美眸緊瞅著他。
「我不能走。」聞人獨傲親吻著她的眉心。「這座石洞似乎藏著某些古怪的機密,我必 須留下來將事情打探清楚再作打算。」
「可是我一離開,他們肯定會把火氣全發在你身上,我擔心他們會傷害你。」她拚命搖 頭。
「他們傷不了我的。」聞人獨傲安撫她。「相信我,你先逃到致虛那兒等我,我保證盡 快出去接你。」
「不!你不走,我也不走!」她絕不會丟下他,自己敬且偷生。
「朝雲,只要你留在宋定天觸手可及的範圍內,我就完完全全地受制於他,你懂嗎?」
這票神秘古怪的人物雖然傷不了他,卻能控制她的行動和安危。而任何人只要掌握了朝 雲,便等於控制了對付天下第一名捕的最佳武器,他無法在有所顧忌的情況下和宋定天一夥 人周旋到底。
「可是……」
「別再可是了!答應我你會設法逃離此處。」聞人獨傲專斷的制止她所有的反駁。
柳大美人委屈的咬著下唇。
「可是人家真的很害怕,天哥和以前相較起來,已是徹頭徹尾的改變了,連我也捉摸不 定他的下一步舉動。」
她的說法牽動聞人獨傲心頭深處的某種聯想。
「你的意思是,此刻的宋定天已不再像以前的宋定天?」他小心翼翼的求證。
「簡直判若兩人。」朝雲給他肯定的答覆。「他的性格、生活習慣、說話方式都和兩年 前不同,好像這回的詐死導致陌生人的靈魂佔據了他的臭皮囊似的,最誇張的是他居然還想 和我——」
死了!這個不能說!朝雲及時摀住自己的櫻唇。
平時的聞人獨傲習慣冷靜自若是一回事,如果事情涉及到她的身子——也就是他的權益 問題,大捕頭的醋意可是相當驚人的。他若曉得宋定天打算行使丈夫應享的權利,包準會氣 爆了整間地牢。
「他想和你如何?」大捕頭的眼睛瞇了起來。
「呃……沒有啦,就是一些小事嘛!沒什麼要緊的。」她連忙嘻嘻哈哈的,企圖混淆視 聽。
「沒關係,你說出來參詳參詳,反正咱們閒著沒事,聊聊天也好!」他和顏悅色的誘哄 她。
開玩笑!柳大美人可不笨,如果真有空閒時間讓他運用,「聊天」此項決計排不上聞人 大捕頭偏好的第一順位。
「這個……你應該相信我嘛!無論天哥腦子裡有什麼打算,我都不會讓他得逞的。咱們 倆是姦夫淫婦不是嗎?而歷史上的姦夫淫婦都不會讓正牌丈夫嘗到甜頭的,你忘記了嗎?」 她努力抓出腦中每一句合適的詞語來安撫眼前妒火中燒的男人。
此刻的情境相當類似於兩隻餓狗爭搶著同一根香噴噴的雞骨頭。
「告訴我,他是不是妄想對你做出咱們剛才『合力完成』的事情?」餓狗之一具有優良 的推理能力。
「……嗯。」雞骨頭老實招認。
聞人獨傲的眼睛再度瞇成一道陰狠的線條。「我還以為那傢伙的『東西』已經不管用 了。」
「所以我才說他很可疑呀!」她覺得非常委屈。他言下之意彷彿宋定天恢復正常功力全 是她的錯似的。
「柳、朝、雲!」山洪頓時爆發!他用力揪住她的柔肩,一字一句直直吼到她的臉上 去。「你給我立刻想法子離開這座鬼山洞,聽見沒有?立刻!」
城門失火的結果通常會殃及池魚,而朝雲此刻猶如沒路可逃的小魚。
「好嘛!好嘛!我保證不會讓他佔到一丁點便宜,你要乖乖的哦!別生氣。」她立刻安 撫打翻醋缸的大捕頭。
「少用那副拐小孩的語氣哄騙我!」大捕頭拒絕接受招降。「你立刻給我走得遠遠的, 即使離開中原都成,再讓我發覺那個淫賊接近你方圓五百里——」
「噓——」她連忙摀住他的嘴。「我好像聽見隔壁有聲音。」
「轉移話題也沒用!」大捕頭悶悶的嗓音從她手心下傳出來。
「真的嘛!你聽。」她豎直了耳朵兼寒毛。
地牢裡除了聞人大捕頭,不可能再有第二道人聲,那麼隔壁的悉悉卒卒(均加穴頭)又 是怎麼回事?莫非宋定天派了手下埋伏在暗處竊聽他的一舉一動?
「唔……救……」蒼老而沙啞的求助杳杳晃進他們的小天地。
真的有人!朝雲的俏臉倏地蒙上一層熱辣辣的艷彩。這可惡的聞人獨傲居然沒事先通知 她,地牢裡還關著其他囚犯,剛才他們盡情在鐵牢裡歡好,全程製造出來的曖昧噪音豈不是 被人家聽光光了?
「討厭,你怎麼不告訴我其他牢房裡有人?」她掄起拳頭毆夫。毀了,毀了,一世英名 全扔進陰溝裡流走,她再也沒臉見人了!
「你進來之後可沒給我機會開口。」他大爺仍然臉臭臭的。「我過去看看,你給我安分 地待在這兒,咱們的賬還沒算完。」
朝雲忙不迭抓起散落的衣物套回自己身上。誰管他算不算哪門子鬼賬,先保住自己的良 好形象要緊!宋定天既然被劃分歸類於壞蛋,受他監禁的囚犯自然應該納入好人的領域,而 通常好人有好報,可見那位鄰居一定能順利逃脫這場牢獄之災。如此推究下來,他們在外面 世界狹路相逢的可能性一定極高,她可是還要在旁人面前做人呢!
聞人獨傲才離開一會兒,叫喚的嗓音立刻傳回來。「朝雲,你過來一下,這位老伯想見 你。」
她的心頭打了個大問號。那人聽見她還不過癮,打算親眼瞧上一瞧嗎?
「來了。」為了避免再次引起大捕頭的一波指責,她快手快腳的穿好衣衫,移往鄰居的 所在位置。
推開鐵門的瞬間,一股血腥氣撲鼻的陳腐異味襲向她的鼻端。她下意識的掩住口鼻,蹲 在聞人獨傲身側觀察鄰居的情形。
好慘!這是第一個跳上朝雲腦際的形容詞。老人家披散著灰白髮,因此看不清他的相 貌,然而他渾身佈滿了各式各樣刑求出來的傷口,幾道血口子仍然汨汨浸染出血絲,看樣子 撐不了多久。
「嫂子——」老人家顫巍巍的白唇抖出熟悉的叫聲。
朝雲倒抽一口冷氣。「曾老?」
她火速撩開對方的亂髮,迎上一雙萬萬料不到會在此處遇見的瞳眸。
曾老頭陷入劇痛中的眼睛勉強漾出欣喜的水光。
「嫂子,真的是你。剛才——剛才聽見你的聲音,我還以為自己發瘋了——」血清緩緩 從他嘴角泛出來。
「曾老,你要不要緊?」她顫抖的掏出手帕,替他拭去帶有濃腥味的血氣。「你怎麼會 在這裡?誰把你傷成這樣的?天哥曉不曉得你的情況?」
淚意朦朧了她的視線。從前宋定天倚重曾老頭,如同皇上倚重尚書大人,兩人的情分若 以生死之交來形容也決計不嫌太誇張,如今曾老卻在前任上司的地盤上被刑打得只剩半口 氣。
「那個人——那個人不是宋捕頭。」曾老頭勉強擠出回答。
他有氣無力的字眼,卻在兩位旁聽者的腦中投下爆發力相當於千軍萬馬的震撼。
朝雲整個人呆住了!那個男人不是天哥?
她苦苦和「丈夫」糾纏了這麼些時日,既要防他暗中傷害切切掛心的情人,又要避免他 的毛手毛腳在自己身上揩油,成天腦子裡不斷盤算著該如何成全她和心上人的情愛,又同時 能顧及夫妻倆曾經互結鴦盟的情義。
結果卻換來了這種出乎意料之外的訊息。
她簡直傻眼了。
「老伯,你能確定嗎?」相形之下,聞人獨傲震驚的程度比她和緩許多。
其實過去幾個月他從朝雲的言詞和老頭子的囈語中,心裡多少已經存了底。
天底下絕沒有任何人可以在短短幾年內做到「判若兩人」的改變,唯一的合理解釋便 是,他們確實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確定。」曾老頭用力喘了兩口氣。「這幾年來我經營人來人往的客棧生意,目的便是 打聽宋捕頭遭人謀害的真相——沒想到真相還未探查出來,卻先發覺了宋捕頭幼年時與孿生 胞弟失散的過往。」
「此刻的『宋定天』是天哥的孿生兄弟?」她恍然大悟。
難怪!難怪宋定天和以前完全兩樣,難怪他的日常生活中總是被她抓到小毛病,原來他 們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沒——沒錯。」曾老頭疲累地合上眼瞼。
「曾老,你先別急著說話。」朝雲連忙取過牆角的水碗,溫柔地餵了他幾口。
「不,不——」曾老頭努力抗拒睡神的召喚。「倘若這一次不說,我擔心以後再也沒有 機會——」
「上回在客棧裡打算透露給我知道的,便是這件內幕?」她終於明白自己上次錯過的消 息內容。
「是的。」曾老頭勉強揚起一絲微笑。「離開平陽城之後,我潛往雲南探查與宋捕頭的 案子相關的資料,無意間發現他胞弟宋漢成的下落,於是暗中追蹤了宋漢成一個多月,也因 此發現了他的行動鬼鬼祟祟,絕非正人君子。後來宋漢成發覺我暗中跟蹤他,立刻派遣三個 手下捉我回到大本營,沒想到被我逃掉了,臨走之前帶走一顆他從西域搶騙回來的『九轉龍 舌丹』——」曾老頭忍不住劇烈地嗆咳起來。
九轉龍舌丹的大名幾乎所有江湖人物都曾聽聞過,卻鮮少有人真正見識過它的神奇功 效。根據醫經登載,九轉龍舌丹系由超過一百種的陳年藥材,其中不乏天山雪蓮、千年人參 等珍貴的上品,費時十二個寒暑提煉而成,每回到多僅能煉成三顆,因此即使丹藥沒有起死 回生的醫效,好歹增添個十年功力也是大有可能。
「老伯,你把丹藥藏在何處?」聞人獨傲檢查一下老人的傷勢,目前唯有神丹可以吊住 他一口氣息。
曾老頭忽然沙啞的笑了出來。「丹藥……丹藥就綁結在我的頭髮裡,那個冒牌貨無論如 何也相像不到自己千方百計找回來的神丹,居然仍藏在我身上。」
「曾老,你快服下去吧!」朝雲連忙勸他。
「我反正是不行了,何苦浪費這顆神丹。」曾老抖著只剩皮包骨的手爪,從後腦扯下一 簇灰白色的散亂髮結。「聞人捕頭,老頭子前次對您失了禮數——」
「快別這麼說。」他能瞭解曾老頭提防受人欺騙的心情。
「這顆丹藥——無論我將它交給誰,總勝過還回那個姓宋的冒牌貨手中,今天乾脆當成 老頭子送給你的見面禮,咳咳咳——」另一陣狂猛的嗆咳揪住老頭子的喉頭。
聞人獨傲正想婉辭,從旁探過來的柔荑卻輕輕按住他的手掌。
藉助九轉龍舌丹的神效,或許聞人獨傲的功力能夠因此而恢復。而只要他的功力恢復 了,冒牌宋定天和石洞裡的每個嘍囉萬萬敵不過他的三招兩式,如此一來,他們處於被動狀 態的情勢便可以扭轉過來。
求求你!朝雲的明眸默默哀懇著。為了我,為了孩子,求求你把丹藥收下來。
任何男人,無論胸懷多麼崇高抱負的男人,也敵不過她的似水柔情。
聞人獨傲篤信「拿人手短、吃人嘴軟」的至理名言,生性最厭憎平白收受別人的俸祿, 尤其是公門中辦案的差役們,更應該養成絕不收受禮物的習慣,以免影響到日後的公正性。 然而——
他的腦中閃過千百種影像:假宋定天最終發現寶藏的真相,火怒地磔殺了他、朝雲無法 抗拒之下失身於那個畜生、她懷著他的孩子流落賊窩、母子倆不得不困守在敵人的爪牙下求 生存……無論諸般景象發生的可能性是高是低,都讓他在在感到心驚。
朝雲水汪汪的秋眸緊盯著他,以及他面容中變化多端的情緒,提著心、吊著膽,就怕他 張口說出一個「不」字。
半晌,聞人獨傲輕輕喟歎一聲,算是投降了。
「曾老,今番贈丹的恩義,在下永誌不忘。」他從老頭子發顫的指間接過九轉龍舌丹。
「大捕頭……太好了!」朝雲撲進他懷裡。
她心知肚明,在外人眼中,收取靈丹與否在於一念之間,既簡單又明瞭,沒啥好遲疑 的;但對聞人獨傲而言,卻是原則和現實的天人交戰。末了,為了她,他選擇違背固有的原 則。
一切全是為了她!她緊緊偎近他的身軀,吸取這份突發的、無法抵擋的強烈溫暖。
聞人獨傲觀察這顆百年罕得一見的赤紅色神丹。
只要時間上來得及,或許他可以在宋定天趕回石洞之前恢復八成功力。
區區八成,已足夠教這窩匪徒吃不完、兜著走。
第九章
打從十天前,朝雲便發覺石洞的氣氛產生詭異的轉變。突然之間,每位傭僕、侍從都陷 入莫名的忙碌中。
石洞的空間、小室紛紛張掛著研麗的書畫裝飾,花園裡的盆栽也全部換成上等品級的鮮 花,諸如茶花十八學士、綠菊等王公貴人之家才養護得起的名種,這會兒在人工庭院裡全露 了臉。
整片產業裡,每個角落都張好燈、結好彩,彷彿即將舉行盛大的慶會似的,然而她若隨 口向鬟婢打聽幾句馬路消息,大夥兒又像硬殼結了凍的大海蚌,一丁點訊息也不願吐露給她 知道。
好不容易忍耐過納悶的十天,就在她仍然百思不得其解的當兒宋定天竟然選在下午時分 打道回府了。
這趟尋寶的旅程持續得比她和大捕頭預期的更加長久,掐指計數時間,約莫進行了兩個 多月。
當然,黃金千萬兩的秘聞純屬柳大美人臨時猜掰的,他們肯定掘不到這份子虛烏有的大 寶藏,甚至連半粒金沙的影兒也沾不到,這口惡氣想必已在宋定天胸口醞釀到幾近發酵的程 度了。
「朝雲,柳朝雲!」連珠炮的叫嚷刮進她香閨。「他奶奶的!聞人獨傲把老子當傻子 耍,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砰地一聲,她的房門被抓狂的腳丫子一傢伙踹開來。
朝雲的胃已作怪了大半天,方才硬是多喝了幾杯溫水壓了下去,現在讓宋定天——不, 是宋漢成的嗓音這麼一驚擾,害喜的症狀再度威脅著揭竿造反。
「天哥,你回來了?」她勉強自己堆起燦艷的甜笑迎接來人。「怎麼一進門就嚷得驚天 動地的,金子呢?你找到多少?」
「去他的金子,老子連銀子也沒瞧見!」宋漢成破口大罵,長達兩個月的冤枉氣讓他再 也顧不得繼續假扮哥哥的溫厚外表。「老子平白耗在浙江兩個月,從省東翻掘到省西,再省 南挖掘到省北,整個他媽的省分全找透了,哪有什麼黃金的影子?」
「咦?我記得你明明提過是到福建尋黃金,怎麼會繞路到浙江去?」她索性裝憨裝個徹 底。
宋漢成一時語塞。
「我……我們正是一路從福建找到浙江,卻連一塊金鎖片也沒挖著,所以才覺得光火 呀!」他自認找到合理的藉口搪塞。「人倒給我說說看,老子依照你的意思好聲好氣地款待 聞人獨傲,為什麼我照他的指示去挖寶,挖了半天反倒被人當成傻瓜,耍著好玩?」
「這你就要去質問聞人獨傲啦!我怎麼曉得?難不成還是我和他串通好欺瞞你不成?」 她嬌嗔著賴坐回椅凳上。「說不定你早把黃金運進私自的庫房擱著了,故意想侵吞掉我的那 一份,才編造這個兩手空空的說辭唬騙我。」
朝雲真不懂自己為何會沒看出宋漢成的冒牌身份。比起真正的宋定天,他暴躁、有勇無 謀、修養差,標準的無賴老大一個,壓根兒沒有半絲哥哥的穩健寬厚。莫怪乎她初見面的當 兒如此厭憎目前的「宋定天」。
宋定天平時對她溫和又善體人意,連重話也捨不得說上一句,幾曾大吼大叫讓她聽見 過?想當初她拒絕解除婚約時,他還曾向她保證,日後若出現其他男子可以帶給她真正的幸 福,他絕對會獻上滿心祝福,甘願退讓到一旁。這等高潔的胸襟,豈是小小宋漢成比擬得上 的!她只要思及自己曾經把「宋定天」的美好名號冠在這無賴頭上,甚至腹誹了好些個難聽 透頂的指控,心裡立時替天哥感覺到屈辱。
「我像是個會侵奪妻子財寶的無賴漢嗎?」宋漢成哇啦哇啦的替自己叫屈。「好!這家 伙居然隨口瞎捏一個假地點騙我,甚至連累我的人格遭受妻室的質疑,老子今晚就準備一頓 烙刑消夜招待他。」
烙刑很痛耶!她在腦袋裡稍微模擬一下下,渾身的雞皮疙瘩登時早班出頭。雖然聞人大 捕頭的功力大致恢復良好,並不擔心宋漢成跨到太歲頭上動土,然而他最近常趁著黑夜時分 出來活動筋骨,順便查探環境,當然也少不了潛進她閨房裡貢獻一番體力,入夜之前讓他安 穩地睡個大覺總是好的。
「天哥,你何必氣得撲撲跳呢?」她馬上放軟了身段勸撫他。「不如這回讓我親自去套 他的話,或者他肯吐露真相也說不定。」
宋漢成揉著下顎考慮由她出馬的可能性。聞人獨傲似乎頗為貪戀柳朝雲的美色,現下指 派她擔任外交使節,施展媚嗲的美人計勾拐他,成功的機率或者比他們這群臭男人刑求更高 也說不定。
「好,現在就去!」他片刻也不願意等。
「不好。今天適逢人家的齋戒日,不得妄動嗔念,咱們明天再好不好?反正也不差這麼 一天。」她柔情似水地拉著大暴君坐回小圓桌旁。「天哥,我好思念你呢!你一進門就大喊 大叫的,連句體已話也不和人家說說。」
被俏美人嬌嬌軟軟的一哄,再獻上半杯香茗澆息火氣,任憑他醞釀著天大的火藥味,此 刻也煙消雲散了。
「當真思念我?」賊溜溜的大手摸上她的光潔玉腿,顯然打算往上方的誘惑地點繼續進 發。「有多思念?你倒表現給我看看。」
看看?看什麼看,看你個頭啦!朝雲偏頭翻個白眼。
「我一聽說你即將起回程回府,立刻遣人將這座陰暗不通風的老鼠洞給妝點得富麗堂 皇,就連當今天子的皇宮也比不上,難道表現得還不夠清楚嗎?」既然她從其他人口中探聽 不出消息,唯有從大頭目的身上下工夫。
舉凡自認為聰明絕頂的人,生平最孤獨的事便是滿腹的計謀沒人欣賞,才會興起「天才 總是寂寞的」這種爛詞兒,她只要投其所好,扮出虛心的低姿態向宋漢成討教幾招,不怕他 不中計。
「你這個小娘皮,說謊被我抓到了吧!」宋漢成笑呵呵的,鼻尖埋進她的後頸亂拱亂 嗅。「洞府裡的改變是我飛鴿傳書通知大夥兒盡快打點起來的。你倒好,輕輕鬆鬆就想橫刀 奪走我的勞苦功高。」
強烈的反胃異感幾乎全面席捲她孱弱的身子,朝雲難以分辨自己驟生的嘔心是出於害 喜,抑或是無法忍受他對自己狂吃豆腐。
「你幹嘛花那麼多心思灑掃庭院?」她勉強綻著艷麗欲滴的嬌顏。「難不成你還想再和 人家拜一次天地,大宴天下賓客?」
「大宴天下賓客這點是說對了。」宋漢成笑出得意非凡的聲勢。「你不曉得,其實我這 趟外出除了尋寶之外,還向黑白兩道廣發英雄貼,讓天下知悉南二省總捕頭宋定天仍然活著 在人世,打現在開始就要重出江湖了!」
那怎麼行?朝雲馬上意識起事態的嚴重性。
宋漢成居然準備冒充宋定天的名頭!
倘若天哥的名頭被歹人濫用,弄臭了他的清譽還算小事,就怕這個畜生光明正大的在江 湖中行走,假藉總捕頭的名義掩匿私下的不法行徑。天哥在天之靈若知道了,永遠也得不到 安寧!
她必須阻止他!
「本月十五,白道英雄就會陸續前來此處。在宴會中途,我將命人押出天下第一名捕聞 人獨傲。」他嘿嘿冷笑。「聞人獨傲最近在江湖中為非作歹的行徑已經傳遍天下,屆時我親 手宰了這畜生,作為復出江湖所貢獻的第一場功勞,天下英雄自然非崇仰我不可。」
朝雲的心中登時雪亮。「原來近來有關聞人獨傲的醜行全是你蓄意散佈出去的。」
「沒錯。」宋漢成志得意滿地陳述。「我本來只準備抓住他,為日後的功業做準備,沒 料到這傢伙腦袋裡竟收藏著黃金重寶的消息,這下真是讓我給撿到了,哈哈哈——」
聰明!果然聰明!她必須向自己承認,當初判定他為有勇無謀的莽夫實在太武斷了。宋 漢成懂得利用每一分對自己有利的情勢,甚至瞭解為了堵住天下眾人悠悠的疑論,別對他 「詐死」兩年的內幕計較太多,絕佳的法門便是送給大夥兒一個震驚天下的大禮物,屆時他 再瞎掰一些「為了暗中查案,不得不詐死、隱姓埋名」的藉口,白道英雄即使覺得他的理由 太過牽強,也不至於再去追究。
「發英雄貼給白道人馬也就罷了,你邀請黑道中的高手做什麼?」
「黑道英雄宴排在白道人馬之後三天,兩者不做同一批的。」他的腦中已經模擬好自己 睥睨天下的威風勁兒。「光殺聞人獨傲還不夠看,倘若我又一舉殲滅黑道的精英分子,單憑 這兩件大事,皇上便非調升我取代天下第一名捕的地位不可!」
翻來轉去,仍然為了名利二字。
「一舉殲滅?」她不懂,宋漢成如何能一舉殺害滿廳滿洞的來客?用毒嗎?
「屆時你睜大眼睛等著看便是了。」宋漢成不願再多說,賊忒兮兮的淫眼落在她豐潤誘 人的胸口。「娘子,咱們分離了兩個多月,既然你這般思念我……」
唾沫差點沒從嘴角滴下來。
「人家已經說過今兒個期逢齋戒日,必須戒嗔戒欲的。」她不依的推了他一把,軟膩地 撒嬌著:「明晚吧!等到明兒晚上,隨便郎君想怎樣……都成。」
宋漢成聽得心癢難搔,巴不得立刻便將她壓在身子下盡情的歡好。但男歡女愛這檔子 事,強求得來的感受畢竟不如她心甘情願的奉獻,既然今夜不行,明晚再圓房也一樣,反正 這粉嫩嫩的美人兒終究逃不過他的手掌心。
留著柳朝雲在身邊,比起豢養一隻雌虎安全不了多少。她嘴裡雖然指控自己被聞人獨傲 強佔了便宜,然而依他的看法,這臭娘們八成是被聞人獨傲始亂終棄,心裡不甘願,才見風 使舵地投靠到他這一邊。
總而言之,小騷貨對他真心誠意的可能性低,利用他作為挖寶工具的可能性倒高些。
待他徹底享受過後,也沒多少必要繼續留著她礙事!
☆ ☆ ☆
月上三更天。
其實銀月是否當真攀上三更天,朝雲待在石洞裡自然也看不出來。這兩個多月以來,她 形同被軟禁的囚犯陷於宋漢成的在理石洞,真實世界中的月升日落、風吹草動已成為她急欲 觀賞的美景。
過了今夜,月娘再現三次便到了十五望月。
三天之後,宋漢成就要頂冒天哥的名義行騙江湖;同一時間,他打算在眾人面前誅殺聞 人獨傲,屆時很可能連她的小命也不保;再隔三天,他計劃謀害南朝境內的黑道大哥們,而 道上朋友中不乏她的拜把子兄弟,她無論如何也不能眼睜睜目送好朋友們踏上黃泉路。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朝雲被煎焚得團團亂轉。姓宋的傢伙已經班師還朝,而石洞裡近日又準備辦一場武林盛 宴,因此夜裡忙碌的人蹤必然勝過往常,她決計無法偷溜進地牢裡向大捕頭通風報信,這老 天保佑,如來佛顯靈通,觀世音菩薩救苦救難……
「朝雲?」鏤花門外飄來低斂沉緩的男性呼喚。
聞人獨傲來了。
奇跡似的,糾葛多時的不安,彷彿聽見他的聲音、瞧見他的影子便消失於無形。
原來她是因為他的無影無蹤才感到心慌。
「聞人——」
沒等到他將閨門反手關妥,惶急的倩影已經飛出似的撲進他臂彎裡。
即使聞人獨傲為她突如其來的熱切感到微詫,所有疑慮也隨著飛送上來的紅唇而暫時堆 放在胸臆間。
他健碩有力的雙臂緩緩環攏懷中的蠻腰,正待加深兩人的熱吻,猛不期然被她綿密的顫 抖抓攫住注意力。
「發生了什麼事?」這聲低沉的詢問蘊夾著穩健和安全感。
朝雲浮躁的心立刻在他懷中寧定下來。
「宋定成要殺你!」她將最後一縷顫抖溶化在柔音裡。
「這好像不是新聞了。」他帶笑的擁著她坐回床沿。「還有其他消息嗎?」
這男人永遠將生死置之於度外,教人憂也不對、氣亦不是。然而,正是這份壯志饑餐胡 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的氣魄令她心折的,不是嗎?
「不只如此,他還打算坑殺黑道中的成名人物,而且利用天哥的名號瞞騙世人的耳 目。」她鑽蠕著找到更舒適的姿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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