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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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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4 12:39:1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浪漫情債 作者:章情

五十四分?!她被當了?!不、可、能!
又不是「割宰樂」,專門死當人,
她這翹課大王一向混功了得、掰功厲害,絕對all pass。

難道這回得栽在那個聽說長得很帥、很迷人的教授手上?
不!她怎麼也要堵到他說清楚講明白來……

可是——真真邪門到爆!
年輕教授居然像極她連續劇般夢境裡的男主角,
敢情他和她前世糾纏不清,
今世討債來的?去!那要不要娶她抵債呀!啊啊啊!
他、他竟然say yes!

別鬧了,她開玩笑的耶,他怎麼可以當真?
完了完了,看來他是不打算放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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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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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4 12:40:44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吁!台北的夏天總是熱得教人頭昏呀。

  汪寒拂開水晶珠子串成的門簾匆匆走進「寒舍」店裡,直達熟悉位置。還沒拉開椅子,就見夏天天仰起一張皺巴巴的小臉,哎哎叫:「怎麼會這樣啦?汪寒……」

  這個夏天天最會大驚小怪了。動不動就哇哇叫。汪寒見怪不怪,卸下包包,拿起桌上的水藍透明杯喝了口冰水,用手扇風,滿意了店裡的冷氣為她驅除一身的燥熱,才看了看對坐的人。

  夏天天是汪寒的五專同學。從小到大,習慣以冷漠面具和他人劃清界線的汪寒,自遇上夏天天後才知道啥是沒轍。

  夏天天第一次堵她的路,是她們第一天到專科學校報到的日子——「九五??四四……對。對啦!就是你啦!」夏天天跑到汪寒面前,興奮得又跳又嚷。

  汪寒被嚇到了。她瞪著半路殺出來的怪女生,懷疑自己臉上寫了明牌呢。

  「嘻嘻……你好。我是九五??四二。」夏天天指了指白村衫上繡的字,誇張地彎下腰行禮,熱情的自我介紹:「四十二號,夏天天,很高興認識你。」

  原來那連串的號碼是學號呀。汪寒很快的將夏天天的形象做了番整理——圓圓的一張臉,大眼汪汪,肩上垂著兩條麻花辮,瘦小的身材穿上大專生的制服襯衫卡其裙還像個小學生……總結是像極了卡通人物,滑稽,但可愛。

  「四十四號你叫什麼名字啊!」夏天天微仰著臉。比她高一些些的汪寒,有張白淨秀麗的臉蛋,沉靜的氣質令夏天天掩不住喜歡,她好酷喔。

  「汪寒。」她面無表情的回答,早熟地思忖著:得到同儕的喜愛是必須的嗎?還是,人都得配合環境,表現得很隨和才算正常呢?

  是吧。汪寒馬上有了答案——你不放棄個人色彩就是孤僻不合群,你不陪襯各式各樣的人就是怪胎自以為是。總之,生活中有太多太多的不成文規範了。不怕被異樣眼光刺殺、不怕被閒畝八卦轟炸、不怕被貼上異類標籤的人,大可勇敢做自己。

  但。教科書上都說啦:沒有人可以獨自生存在這世界上的,我們因為群體生活而獲得各方面的滿足。所以配合別人是必須的!

  汪寒也不想特立獨行的,不過是深悟道理,進而保護自己。凡是會影響個人情緒的外在事物,她無師自通的練就出破解功法——對別人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壓根兒不用躲到深山去離群索居。冷臉一擺,大家自動閃邊去不騷擾她。

  這麼不合群的怪傢伙竟沒有人送她白眼或貶損?她也覺得怪。其實那些平常人背地裡,對她滿不在乎的模樣噴噴稱奇呢——都修行到這般境界了,還需要當人嗎?

  如果不是那個夏天,這個白癡的夏天天硬闖進她的孤立世界,她的獨行俠生涯會一筆順暢到老吧?

  「汪寒,我阿嬤翻黃歷說我的貴人是『雙四』喔。你是四十四號,我們以後不只是同班同學,還要當好朋友。」夏天天那時候是這樣說。

  夏天天奉行阿嬤說的每句話,而阿嬤只聽廟公的話及遵行黃歷上所寫的。因為老阿嬤的一句話,夏天天認定了汪寒。汪寒也只能認命地被夏天天纏著。

  專科畢業後,汪寒插班進H大中文系,夏天天為了追隨她,也考進了同所學校的植物系。

  晃眼,暑假過完她們也升上大四了。

  人生就是這樣,有些人、有些事你並不樂於接受它,但它總是硬闖入你的生活迫使你忍受它習慣它,最後以全新的心情看待它——很多年後,當汪寒被呵護在溫暖的懷抱裡,總是忍不住想念起夏天天:在她生命中佔去篇幅不多,突兀闖人的是好朋友。是夏天天的小小雞婆行為,讓她的未來由惟一答案變成了無限可能。看似不相干的人事卻環環相扣改變了她的人生。

  現在,這個土氣、開朗、且迷信到無厘頭的夏天天正埋頭在計算紙上,嘴裡還唸唸有詞:「你餚喔,報告成績是九十分,占學期成績的百分之六十啊,總成績是五十四分,那……期末考就是吃鴨蛋喔?」

  沒頭沒腦的扯些什麼?汪寒不搭理她,逕自拿出一疊信件。暑假忙著打工,懶得去郵局開信箱,今天總算給她想到該清清垃圾了。

  「哈噦,美女。』輕快聲音來到她們身邊。

  「嗨,阿裴。」汪寒抬眼,順道瀏覽一下店裡,又低頭道:「沒有你的仰慕者啊?」

  阿裴長得俊俏可愛,常常有些年輕的小妹妹跑到店裡來,只為看看她們喜歡的阿裴,哪知道心目中的美少男阿裴其實是女生啊。

  目前店裡只有一桌客人,四個女人,一看就知道是為了嗑牙順便喝茶的「有閒太太」。又是一個生意奇差的日子。身為「寒舍」的當家之一,汪寒倒也見慣了這種冷清。

  她們的店位於城市的邊邊,雖然附近有所大學,但大多數的學生一有空閒就往市區的PUB、舞廳去瘋狂了:而暑假結束,衝著阿裴的面子光臨「寒舍」的小女生也都回校籠去了。除非是識途老馬或假日的休閒人潮上門光顧,否則「寒舍」難得有高朋滿座的時候。

  阿裴反轉椅子、抱著椅背坐著,吐槽:「人家才不像汪寒天天翹課咧。」

  汪寒外表沉靜,怎麼看都是乖乖牌,事實上卻是個翹課大王。一個學期十八周。扣掉期中期末考,每門課最多也才上課十六次,但她大小姐能出席十次就算是很給教授面子了。阿裴就愛拿此虧她。

  「阿裴。你叫我幹嘛?」夏天天抬頭,一臉茫然。

  阿裴指著自己的鼻子,忍不住嚷:「晚!天天,你今天又沒帶大腦出門是不?」

  夏天天咧嘴笑說:「今天沒課嘛,帶小腦就夠了。」

  汪寒笑了笑,阿裴搖搖頭;夏天天就是常常搞不清楚狀況。

  夏天天的笑容一僵,想到自己找汪寒的原因,很快的說:「汪寒,你怎麼都不覺得奇怪啊?」發生這麼大條的事至少要表示一下意見嘛。

  「嗯?」能引起汪寒關注的事並不多。

  好幾張電話費收據、同學會通知卡、雜七雜八的宣傳單……汪寒將一張張垃圾信件篩落在桌面上,最後落在手上的是學校寄的成績單,上學期的。

  汪寒拆開封口,將列印紙攤開。

  「……聽說有五個人被當耶!你的混功那麼高強。從以前都嘛臨時抱佛腳的,連微積分都可以辦到七八十分,這次怎麼會被當……」夏天天嘮叨。

  汪寒盯著成績單上打著星號的科目和成績:電影與社會,五十四!

  這就是夏天天大驚小怪的原因。她被當了!

  晴天霹靂?

  不。她冷靜得很,直覺想——不、可、能!

  「……我有問過修課的人。你們的期中報告是用E—mail寄給教授的對不對?所以要用自己的選課密碼到教授的網站上查作業成績,我查過你的是九十分耶。」聽說這門課是營養學分。教授人又帥又好。汪寒怎麼會踢到鐵板啊?夏天天實在想不通耶。

  「電影與社會」是她們學校上學期最熱門的通識課,不管是工學院、理學院還是文學院的學生大家都搶修。

  因為學校的選課方式采線上作業,夏天天知道汪寒的選課密碼。每學期看準了自己想修的選修課,總會很雞婆的替汪寒加選,汪寒也隨便她。選上了就修。而「電影與社會」這門課的人數限制是四十人,夏天天沒選上,倒是汪寒被電腦亂散挑中了。

  夏天天現在可後悔了。自己沒選上就應該幫汪寒退選的嘛,其它的課她可以去跟同學借筆記、考古題給汪寒。可這門課以前又沒開過。

  但是汪寒就算不上課,也都會自己翻書看的,常常兩三下就可以整理出一套獨協的說法說服教授了,就算沒有考古題,她要考個六十分也不成問題的。那到底是怎麼會被當的呢?夏天天很努力地想想想,嘴巴不停地說出想法:「……哎喲,又不是開『割宰系』的,真的很怪耶!」

  「等一下!被當跟歌仔戲有什麼關係?」阿裴看汪寒都不說話本來是不想多嘴的,但懷疑自己聽錯了,忍不住就問。楊麗花到他們學校開課了?當人當得很凶嗎?

  「『割宰系』是專門死當人的……啊!」夏天天想到了:「會不會是成績登記錯啊?」

  成績登記錯了?有可能,且還有一個大問題——「你從誰那裡『聽說』我被當了?」汪寒冷靜地問。

  她的直覺告訴她,夏天天不是用選課密碼查出她被當的,而是聽別人說的。這個夏天天就是喜歡道聽塗說,這也是汪寒拿她沒轍的一點。

  「我們班那個八卦搜集站王希盈說的啊。人家擠破頭都修不到程教授的課嘛,有人就在網路上罵那些被當的同學浪費名額,你就被揪出來啦。」夏天天說著,吁地歎口氣。

  好在!好在!好在她運氣不好沒選上。汪寒都會被當,她肯定就更慘了。人家汪寒超勇敢的,哪像她很怕被口水淹死耶。

  「不是說要用密碼才能查成績嗎?他們怎麼知道我的成績?」汪寒又問。

  「說是這樣說啦。可是成績也不是什麼高級機密啊,教授不小心說溜嘴也是有可能的嘛。」夏天天亂沒原則地說。

  「這個教授也太不尊重學生了。」阿裴替汪寒抱不平。

  就、是、說、啊。汪寒盯上成績單上的教授名字「程亮廷。」幾乎是從鼻孔哼出聲的。

  夏天天一聽這名字馬上忘了啥是義氣,想到她盼哪盼、盼了十幾年還沒出現的白馬王子。用白癡夢幻的口氣說:「可惜程教授這學期沒有在我們學校開課,不然我就想去旁聽。聽說他在E大專任心理醫學的課,連專業科目都很熱門喔,上他的課像跟他聊天一樣,而且人家都聊那種很有深度的話題喔。」聽說長得很帥很迷人的程教授就算會當人,也還是很有魅力的,像小說裡面的男主角都嘛很英明果斷的。

  「他熱門?」汪寒又哼,這種譁眾取寵的教授令她不屑。什麼深度,去!

  她還記得期末考有一題這樣的題目——觀察動物的糞便可:1、知道動物的年齡。2、瞭解動物的習性。3、知道動物的性別。

  這種考題分明是配合國中程度大放水吧!

  她再混也還記得上網去瞄一眼課程大綱。課程內容講明觀賞十部二?年代到九?年代的電影,並以政治和愛情的角度切人,探討當時社會心理及導演的獨特理念。剛好!那十部電影中就有六部是她熟悉的。照課程鋼領看來,她大概知道開課的人要上什麼,也因此她能辦出九十分的報告。但離譜的是那個期末考那些題目跟電影搭不上線吧?除非正式上課的時候課程內容改了。拿「動物生態探索全集」當教材嗎?她考完就覺得怪了,可也懶得多想。現在不能不想了吧,怪到爆了——他當她呀!

  她的期末考就算考個二十分,總成績也會及格。而那種題目也實在是太……污辱人了。不是成績登記錯了是什麼?汪寒愈想愈悶,不知道是替哪個沒交報告、又沒參加考試的傢伙背黑鍋了。

  夏天天倏地瞥見窗外斜斜打下的細雨,驚跳起來。

  「哎呀!被單!被單啦!」她急忙抓起布包和菜籃,飛也似的往外跑,嘴裡還沒頭沒尾地亂嚷著:「……下午在—大五點以前……那位先生很會找麻煩的,我完蛋啦。小叮噹救救我……」

  店門口的水晶珠申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夏天天像龍捲風「咻——」地不見了。

  「搞什麼?」阿裴瞳眼。對夏天天火燒屁股似的走人感到莫名其妙。

  「趕回家收被單,她幫傭的那個主人很難搞,就這意思。」汪寒收拾著桌上的信件,淡淡的解釋。夏天天從幾個月前開始幫傭,吃住全在主人家裡,除上課外壓根兒沒私人時間了,今天還是趁買菜順道摸魚的。

  「小叮噹咧?」

  「天天幻想小叮噹的百寶箱隨時拯救她。」汪寒淺笑。收拾完畢。

  「那,你現在準備去堵那個程亮廷嘍?」阿裴斜睨她。有趣噎!能讓汪寒如此積極的事倒是難得咧。

  「聰明。」她摸摸阿裴的臉頰,翩然轉身。

  汪寒筱掀門口的晶瑩珠串,像一陣涼風,柔柔拂過。

  』阿裴雙手捆在椅背上撐著下巴,欣賞起窗外的雨量。

  ***

  一年前,也是個雷雨天。

  午後。夏天天拉著汪寒來到「寒舍」——一家位於郊區的茶藝館。

  她們踏入店門內,正驚歎著以水晶和玻璃裝飾的清冷世界,隨後背著行李的阿裴來了,接著是慌亂闖進的阿珂,四人在亮著水藍色小燈的店裡互看一眼,循聲轉看門口拎著高跟鞋現身的凌虹延。

  原本空蕩蕩的店裡,幾秒內來了五位客人。

  「你們都來了。」女人略顯瘖啞的聲音旋即響起。她是陶姑姑。是夏天天帶汪寒找到這來的目的——一個精通星象算命的女人,也是店老闆。她高盤著髻露出纖細的頸項,一襲黑洋裝襯著一張蒼白的鵝蛋臉,不再年輕,但風韻猶存、氣質獨特。

  「過來坐吧。」斜靠在玻璃廂房的門邊上,陶姑姑單手橫抱身前,另一手夾著煙,好像正等著她們。

  汪寒悄悄打量著店裡的陳設。「寒舍」給人的感覺有點冷•卻不陰森,像來到一個海底王國。有種蒼涼又浪漫的感覺;而那看起來酷酷的陶姑姑,八成是個不愛跟人來往的孤僻女人吧,哪像算命仙呀。

  五個人跟著陶姑姑進入玻璃廂房、在落地窗旁的水晶桌邊坐下,桌上有副塔羅牌成扇形排放,陶姑姑指示她們各抽一張。

  一身套裝的凌虹延搶先,乾脆利落地抽走扇形中央的一張牌。看也不看的丟到冉姑姑面前。夏天天和阿裴接著動作,夏天天稚氣的臉上帶抹新奇的徽笑,阿裴嘴角擻揚,雙瞳亮晶晶的,兩人都在選牌後看了一眼。接著,是阿珂伸出顫抖的手舉棋不定,當她瞥見凌虹延那一臉不耐煩時才胡亂的抓張牌。緊張兮兮地遞給冉姑姑。

  最後,大家的視線轉向汪寒。她按住最近的一張牌,從桌面推向冉姑姑。

  陶姑姑捻熄煙蒂,將五張牌攤在桌上,「這,是你們的命運。」

  「哼!荒謬。」凌虹延嗤笑。車子拋錨在這鳥不生蛋的鬼地方。若不是腳扭了,等著保險公司過來處理,她才不屑聽這老女人胡扯。

  「真的嗎?」夏天天充滿期待地盯著冉姑姑。她來此的目的就是為了算命,當然耍有收穫才回去啦。

  阿裴微歪著頭,笑笑。「好玩囑!」反正她是無處可去了。倒要看看命運如何安排她。

  。鄢、都會怎樣啊?」阿珂很緊張。她是進來躲雨的,到這兒來真是命運安排嗎?

  陶姑姑瞥過幾人的表情。最後看著未發表意見的汪寒。「你說?」

  汪寒輕輕搖頭。她不參與遊戲,也不相信一張紙牌能決定個人命運,但……又何須破壞別人的興致呢。

  「太陽、星星、月亮、塔、權杖。」陶姑姑的手指分別點了汪寒、夏天天、阿裴、阿珂和凌虹延所選的牌。

  她們的眼神跟著她的手移轉,最後回到陶姑姑臉上,意外的聽見她說:「以後『寒舍』交給你們了。你們是它的主人,可選擇任何方式經營,惟一條件是不可轉賣,」

  「我、我們?」夏天天傻愣愣的張口。

  凌虹延很快地說:「你想把店頂讓出去該找有興趣的人吧。」

  「我說『給』你們。」冉姑姑嚴正地重複。

  「你的目的是什麼?」凌虹廷以律師的本能回以尖銳的質問。

  「對啊。我們又不認識,沒事送一家店給我們。說不過去啦。」阿珂搖搖腦袋,像奉勸冉姑姑另q騙人了啦。她昨天才收到一封簡訊說。恭喜你中了獎金六十萬,請速與××科技聯絡……」六十萬耶!沒事從天上飛下來砸她,不要嚇人好不好,可怕的笑話當然是馬上被她刪掉。雖然這位大姐看起來不像開玩笑。可是她還是不相信有這麼「好康」的事。唉,認命當她的苦龠記者比較實在啦。

  「陶姑姑,你要讓我們來你店裡打工嗎?」夏天天可興奮了。她最愛算命了,聽說這個一姑姑可以預知未來耶!如果陶姑姑的店裡缺人手,她不但可以在這裡打工,還可以常常免費算命唷。

  「我可以要求膳宿嗎?」阿裴類似玩笑的反應。

  陶姑姑道:「七夕,你們不約而同來到『寒舍』,我的『寒舍』等的就是你們,因為——你們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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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4 12:41:02 |只看該作者
  凌虹延雙手環抱,傲氣的扭開頭。七夕?哼!挺刺耳的節日名稱。她最痛恨孤獨寂寞等字眼了。像她這種小有成就、長得也不差的女人不是找不到人陪,是男人沒福氣佔用她的時間!

  阿珂推推眼鏡。牽強的反駁:「不、不見得吧。誰規定情人節不可以一個人出門喝咖啡的,我……我就喜歡這樣啊。」躲到這來,就怕城裡的情人節氣氛教她難堪啊,啊……怎麼走到哪都難進孤家寡人的標籤啦!

  夏天天擔心地說:「唉,不知道阿麓會不會孤單耶?」她自小和祖母相依為龠,北上求學後就留祖母一個人在鄉下,老是覺得不放心。

  「哈,我們都有偉人的特質嘍。」阿裴拍拍手。發現同類,這情人節別具意義喔,孤獨就孤獨吧。

  汪寒托著下巴沉思著。找個伴其實並不難,但要維持幸福的溫度——-很難吧,她寧可孤獨。

  冉姑姑看沉靜的汪寒,「你,最適合這裡。當你們不再孤獨,自會結束與『寒舍』的緣份,而你是最快離開的人。」

  汪寒不解。她不適合任何地方、任何人,疏離是她的生活情調,不愛也不恨給了她自由。她跟「寒舍」會有什麼緣份?又能離開到哪去?

  陶姑姑繼續說:』

  。『寒舍』有我二十年的青春和夢想。它沒能改變我的命運,但,它會陪你們等到機會。』』輕輕如風的噪聲有著不容忽視的力量。

  「機會不是『等』來的,除非是弱者。」凌虹延哼說。

  冉姑姑冷冷地看她一眼。凌虹延鄢張艷麗的臉頓時掃過一絲挫敗,無言。

  ?陶姑姑又分別轉看阿珂、阿裴。霎時,兩人像秘密被揭發似的臉色發白。

  陶姑姑給夏天天一抹難得的微笑,夏天天傻傻的咧開嘴。嘿嘿嘿……怎麼回事?汪寒對她們的怪異反應感到不解。靜默中,她迎上陶姑姑的眼,聽見陶姑姑發自心裡的忠告:「不要拒絕,不要逃避,才能找回失落的心。」

  汪寒驚愕。陶姑姑投有開口呀。但她聽到了、只有她聽到呀……***

  「雨。打在玻璃窗上。

  汪寒杵在街頭,望著櫥窗上匯聚又分離的雨水。

  冉姑姑知道她的心遺落了,必然也看透了其他人的真實性情吧?

  像做了一場夢,她們莫名其妙的成了「寒舍」的五個當家。很不可思議,但世事本來就無奇不有。遇上了自然也就平常了。幾個女人相處久了,便不難發現陶姑姑選上她們的原因——個性遢異的五人,潛藏的共通點是「有一點點的義氣和很深很深的執著」。尤其是那個看似咄咄逼人的凌虹延,事實上卻是最愛打抱不平的。

  凌虹延出資,阿裝扛起經營管理的責任,而汪寒在店裡打工,阿珂和夏天天偶爾過來晃晃。。寒舍」就此凝聚了一股力量——她們相信陶姑姑所說的機會終究會出現。

  冉姑姑就此消失了。誰也不知道她上了哪。她最後說的話是——「欠債的人辛苦,討債的人會更辛苦。」

  凌虹延追問陶姑姑是不是被騙錢了?提議大家一起想辦法。一姑姑只是笑笑,留下「寒舍」的房契,走了,再也沒有回來。

  汪寒旋轉著傘柄。雨珠從傘緣隨著離心力飛去。雨天總帶給她好心情和好機會,例如那個下雨天,踏進「寒舍」就是一個好開始……咦?!她是怎麼走到這兒來的?還直看著人家店窗上的雨水恍神!汪寒忍不住笑著搖頭。現在就得阿茲海默症太早了,還是快走吧……咦!她的眼光忽地被櫥窗裡的攥飾吸引了。

  她走近兩步,怔望著紅絨布上的手練,純金打製的細細手鏈環綴著六顆小碎玉,細緻極了。

  笑容可掬的店小姐迎了出來,從汪寒目不轉睛的樣子知道了她看上哪樣商品——「小姐,您真有眼光,這鏈子上的古玉是明朝遺物喱。我們正實施優惠活動,只要十三萬您就可以買下它了。喜歡嗎?進來看看嘛。」

  汪寒悄吸口氣。這麼細細的一條手練竟要十三萬!就貴在那幾顆小如米粒的碎玉?唉,像她這樣左支右絀的,哪有閒錢買首飾呀。

  店員見她不為所動,精銳的眼溜過她身上的廉價衣裙,頓時變了張臉:「不買就別擋在這兒!噴。浪費我的時問。」說著轉身回店裡去。

  她也想走人呀,但怎麼……就是無法移開視線,好像……她曾擁有過它?!彷彿聽見那碎玉擅擊出聲錚錚錚。好悅耳。

  唉,喜歡和擁有是兩回事,這道理她懂的。艱難地轉移了視線……倏地!擅上一雙灼燦的眼。

  男子挺立在她的右後方,隔著幾步遠。

  怔忡五秒。從玻璃窗上看見他噴角上揚。汪寒忍不住輕哼。見到異性就微笑示好的雄性動物,發癡嗎?

  走人了。但才側轉身……轟!突來的雷電交加,嚇得她丟下傘,雙手反射地搗住耳朵。

  一堵牆似的胸膛體貼地靠上來。她轉頭看見男人溫和的眼神,他的雨傘替她遮擋了大雨。砰——蹦!心臟漏了半拍似的,陌生的溫暖竟如此熨燙了她!

  「還好嗎?」他開口,滿是磁性的溫柔聲音。

  他發癡,她可不花癡呢。彎腰拾起自己的傘。她恢復鎮定,背對他,送出冷聲:「謝謝。」

  男子目送她的水藍圓傘走遠,微笑地含起深籃大傘,長腿跨進古董店裡。

  ***

  不該在街上耽擱時間的!汪寒轉了三趟公車才終於抵達E大。

  一踏進校園就聽見下課鐘響,她拔腿就跑既然都來了就非逮到那個程亮廷問清楚不可。

  教室裡,學生早走光了。她趕到教郊休息室,敞開的門內有個年輕人背對她在桌前收拾東西。

  叩叩!她輕敲門板。他緩緩的回過頭。

  是他!汪寒愣了一下。是古董店櫥窗外的男子!

  冤家路窄和有緣人都不適用吧,但就是這麼巧,巧得讓人……唉,懶得多想,她以平淡的語氣問:「請問。程亮廷離開了嗎?」

  如此連名帶姓的,可不是她不懂得尊師重道。她只尊重心服之人,那個程亮廷嘛……哼,先送他兩個大××再說。

  「有事?」他平常地問。

  他沒認出她?很好。一個在街頭對她癡癡笑的陌生男人,要是讓他記得她不免要來段熱情的驚喜哈啦吧?她光想就覺得煩了。

  「當然。」她一口氣說。沒事找他幹嘛?八竿子打不著的人。

  「請說。」他同樣簡短道,並回轉身整理東西。

  「告訴你?」她不禁打量他的背影——很挺拔的身材,休閒衣搭配牛仔褲,考就的衣料讓他穿出率性,嗯!手臂上的肌肉很結實。膚色稂健康,看起來不超過三十歲,可氣質不似毛躁的大學生,也不大可能是老師吧,那是……「你是程亮廷的助理?」研究生擔任教授助理,最有可能了。

  他從容地轉身,單手捧著一疊文件和講義,微笑道:「算是吧。」

  「那。請你帶我去找他。」她要求。不細想他的含糊語意,因為向來就懶得多想,可要不是這種懶,也不至於被當得莫名其妙,都新學期了才追究上學期的成績。

  他走向前。「長話短說好嗎?我們邊走邊聊。」

  「我只想當面跟他談。」她忍不住煩躁。她和這人有什麼好「聊」的?現在的教授都像大老闆嗎?學生私下要見他們一面也要有個助理像秘書一樣先幫他們過濾?

  他停下,距離她兩步遠,溫和地商量:「這樣吧。把你的電話留給我,我們再聯絡。明天早上好嗎?我們約個地方見面?」

  見他?汪寒狐疑地瞅他。

  也罷。她很快地想。這些半夜不做虧心事也怕學生叩應的教授是可理解的。據說有種學生總在期末的時候找上教授,又哭又跪的拜託教授別當掉他。很多教授都怕遇上這種麻煩學生,所以不給電話、不給住家地址。

  可,她跟那些「混蛋」不能相提並論吧!雖然她不愛上課也算是名簽上有名的,要是教授將出席率列人學期總成績計算,或她考試考糟了、忘記交報告。她就是活該被當,但這會兒她怎麼算都該有及格成績的,那程亮廷當得了她才奇怪呢。

  汪寒從背包抽出一張紙,迅速地寫下「寒舍」的電話和地址,遞到他面前,簡單明瞭的說:「明天下午三點。最好請他親自見我。」管他早上有空,她從不配合別人的。

  他也乾脆瀟灑,看也不看的將紙張夾進手上的資料夾,挑眉問:「我可以走了?」等著她批准呢。這來勢洶洶的女孩不知道自己的態度近乎無禮吧。

  他忙,難道她很閒呀!她轉身就走,心想這男人最好守信,若敢敷衍她,到時候不只程亮廷要寫悔過書更改她的成績,他這個小助理也要倒大霉了。

  ***

  隔天上午。汪寒難得早起,乖乖的上完三堂課,便動身前往「寒舍」。

  「寒舍」佔去了她生活中的大半時間。所得到的報一卻只夠應付她的房租水電費,其它的生活費全靠她在補習班兼職改考卷的微薄薪水支撐。

  儘管生活拮据,她卻愉快。冉姑姑說對了。她適合「寒舍」。「寒舍」那股幽寒、靜謐的氛圍教她眷戀,還有「寒舍」的朋友——阿裴說她們都像一陣風。來來去去難得碰頭。但她們對「寒舍」有一致的寄托和歸屬感,誰也不捨得放棄。

  鑽研命理的陶姑姑早算出了這點吧?幾個素昧平生的人,將延續她的夢想,無須理由地。

  汪寒在校門口的路邊等綠燈。

  從H大到「寒舍」必須轉兩趟車才能抵達,但「寒舍」離她的租屋處不遠,晚上阿裴會騎小綿羊送她回家,偶爾,她也跟阿裴睡在「寒舍」的閣樓。

  「汪寒。」

  她聽見身後的叫聲,回頭看見戴著方框大眼鏡、穿著白襯衫藍色長褲的樸實男生——「嗨,管家伯。」僅是別他一眼。管家伯是她的專科同學,和夏天天一樣畢業後插班進H大念專科的本科系「槍物」。

  「你、你沒課了嗎?」管家伯漲紅了臉。從專科到大學,他暗戀她七年啦。

  「嗯。看見天天沒有?」她心想著有幾天投看見夏天天了。

  「夏天天啊?沒、沒有耶。」整整一暑假、將近三個月沒見到汪寒了。他的想念只換來她的冷淡……唉!

  天天怎麼也學她翹課了?汪寒覺得奇怪。

  雖然汪寒和夏天天同年,汪寒外表沉靜看似成熟,事實上。夏天天比她會照顧人,若不是夏天天罩著她,她也無法混得如此逍遙。

  夏天天幫她選課、幫她跟同學借筆記、還照料她的懶人生活,從專科到大學,夏天天自動幫她做了好多事,就算是兩人剛認識的時候汪寒不給她好臉色。夏天天還是沒放棄她。

  即使再熱情的人,也難保不會被汪寒的冷淡無所謂氣走,但夏天天就是不!

  有次,兩人約好了假日到圖書館看書,汪寒卻一覺睡到傍晚才閒散的出門去,沒料到夏天天還等在兩人約定的書店門口。

  夏天天在大雨中等了她三小時,一見到她只是開心的嚷:「你總算來啦!」

  在那個手機尚未普及的年代,等不到人、又聯絡不上是常有的。汪寒問夏天天:「我一直沒出現你怎麼辦?」

  「繼續等啊。你早晚會出現的嘛。」夏天天固執傻氣的說。

  兩人成了莫逆之交後,汪寒開玩笑:「天天,我要找一個像你一樣的男生愛我。」

  「像我有什麼好哇?」夏天天咧嘴笑著。

  「你開朗。你瞭解我,你可以忍受我,我懶得在感t膏上花心思,你也不會怪我,我跟你在一起最輕鬆自在了。」汪寒以自我的喜好出發細數夏天天的好,因為她是有自覺的,她太瞭解自己的缺點了。缺乏自覺的人總盲目的愛人及索愛,找個不適合的對象如同給生活添上一道枷鎖,結果落個害人害己的結果。

  「那好哇!我也很喜歡你喔,你真的找不到像我的男生,我們就在一起吧。」夏天天開開心心的回她。

  綠燈亮了,汪寒跨出步伐。她不消極、不悲觀。只是太有自覺了,加上懶得配合別人,因而不期待感情。

  「我、我們一起、一起吃飯好不好?好久沒見了,我想、想跟你聊聊天,好不好?」管家伯鼓起勇氣跟上她,結結巴巴地說。

  汪寒邊走邊看手錶。

  「吃早餐還是午餐?」還沒十一點。沒吃早餐。肚子還真是有點餓了呢。

  「我們……去吃早餐,再吃午餐,然後逛街、喝咖啡。吃晚飯,再吃消夜。」他忘了緊張,興奮的計劃著。

  「管家伯,吃一餐就夠了。還有,我不喜歡咖啡。」當她是豬、還是飯桶了?

  「對、對不起。我們去喝……冰沙,冰沙好不好?」

  她點點頭。少了夏天天纏在身邊挺寂寞的,現在有老同學陪吃飯倒也不錯。

  「真的?真的好嗎?那我請客,我請客哩。」做夢啊……「嗯,你請客吧。」總財產剩兩千元不整。離月底領錢還有十天呢,平常吃喝全在「寒舍」打發。外食能省則省,偶爾也該善待一下自己的腸胃。但……她。汪寒是不虧欠人的。

  「這次你請下次我請。」她補充。若不是窮癟了,要她佔小便宜可不容易匿。

  「還、還有……下次?」管家伯兩眼瞪宜,一巴掌打上自己的臉頰。不敢相信耶,是老天爺可憐他多年的癡心暗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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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喝了吧。你該上路了。」彷彿地底伏流傳來的聲音!老太婆用一雙青筋浮現的手捧著一碗清澈的湯水。水中漣漪不斷……她連忙搖手:「呃,不用了!」

  「由不得你。喝吧。」粗嗄喝聲。

  她脖子一縮。這是什麼情況?莫名其妙的跑到這鬼地方來?像冰櫃似的冷颼颼,還有這凶婆婆……怪恐怖的!

  「莫再拖延了,陰界的一日可是人間的一年。若錯過了那人,可莫怪我孟婆啊。」

  什麼陰界人間?她比較好奇的是——「『那人』他是誰啊?」

  「休再廢言,喝吧。」老太婆拿碗口逼到她唇邊。

  老人家就是小孩子脾氣,難纏呀!她接過碗,面有難色,忍不住還是想問:「你說『那人』在等我嗎?」心裡有些慌慌的感覺,既然人家等著就別耽誤時間了。但「那人」是誰總要同清楚吧。

  「去了就別回頭。」老太婆說。「人問聚散不過是情債,緣起緣滅,緣聚緣散。總是無奈。今生,就看你們的造化了。」

  造化?故弄玄虛吧。瞧這老太婆一臉陰森森的,還是快快擺脫她走人吧。喝就喝吧……好苦!清透如甘霖的水怎麼是苦的?她怕苦呀!

  「苦盡會甘來的。」老太婆說,好像聽見了她心裡的苦歎。

  「盂婆。魂魄提來了……」低沉森冷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回音繚繞宛若催魂曲。

  她嘴裡含著半碗湯。打著主意想趁老太婆沒注意吐出苦水,倏然一聲「去吧」,她猛地踩空。大叫——「哇……哇哇……」好吵的聲音——「出來了!」

  「哎呀!寶寶怎麼會吐?!醫生,你快看看啊……」

  ***

  像跌下斷崖……汪寒搗著胸口,心悸未定地赫見對坐的人!

  他?!

  「做噩夢了?」男子抑不住關心地問道。

  她微蹙眉。將桌面上用來趴睡的軟枕扯到膝上,別見吧檯邊和客人聊天的阿裴,悶聲問:「你什麼時候來的?」阿裴應該叫醒她的!

  『『你約我幾點?」他微微一笑。端起精緻的瓷杯啜飲一口咖啡。

  三點!她看看牆上的時鐘,三點五十了。如果他準時不早到的話……也已經坐在這等她近一個小時了!

  「我不介意。」他看出她的懊惱,輕聲道。

  『我介意。」她不領情的回嘴。誰的時間不寶貴,他何須如此?不想再浪費時間了,她開門見山地問:「程亮廷呢!不要告訴我他忙得沒空見我。」

  男子靠進椅背裡環視著「寒舍」的裝潢。「很特別的一家店,你是常客?」

  「請你先回答我的問題。」他並不惹人厭呀,但,她沒耐性陪他兜圈子。

  「你問的若是程亮廷那傢伙——」他慢條斯理的說。因為她的煩厭態度而忍不住自嘲。「我想,他已經坐在你面前了。」

  她的眉頭又蹙緊了。他存心捉弄她嗎?

  她明顯的不悅讓他斂去了笑容,正色道:「抱歉,昨天我趕著開會。現在,可以告訴我,找我什麼事了?」

  呵!如此年輕的程亮廷,她該驚訝嗎?

  才不。這個教授級的男人也該有四十歲了,竟有張二十來歲的面皮。她可不像那些花癡學生被他迷得團團轉。

  他的年輕外表是用鈔票堆砌出來的吧?她在心裡再給他畫個又×,順道送他「膚淺」兩字。冷著臉。直接說出問題:「我是H大的學生,上學期修了一門『電影與社會』的課程。請問,程教授的評分標準是什麼?」

  這女孩是他的學生!程亮廷掩不住驚奇和好笑:「既然是我的學生。何以不認識我?」

  「我並不是你的學生。」她很快的反駁。她沒上過他的課怎麼算是他的學生呢?他可別誤會她是他的仰慕者之一。

  「哦?」他揚眉。

  「我是說,我不認識你,那是因為、因為……」她急急說著又忙咬住下唇。哎哎!怎麼說……不能說呀,「因為你翹了整學期的課。」他灼燦的眼盯著她驀地緋紅的臉。

  她別開頭。哎呀!被他捉住小辮子,尷尬了。

  「沒什麼,學生翹課難免,講課的人無法引起你的求知慾,確實無須浪費時間。」他輕鬆說道。

  此話當真?她懷疑地瞅他。

  「想瞭解被當的原因,是嗎?」他也不想迂迴,這話說得直接但溫和。

  唉!竟然有點失望。他該端出威嚴來教訓她這個翹課學生才符合腳本嘛,她也才能繼續對他反感呀,這、這•…-•這麼好脾氣的他,讓她不禁心虛了。她一堂課也沒上耶。

  ,「汪寒,是嗎?」他記得她的學期報告,洋洋灑灑的兩萬字令他驚歎,也讓他對這位見解獨特的學生產生了好奇。可惜,直到期未考,她都沒現身。

  「你怎麼知道?」她沒告訴他名字啊!

  「你很有個性。」他嘴角一揚,眼神透著欣賞。

  諷刺人?她忍不住又懷疑了。

  「你不屑上課我無話可說,但不參加期末考卻質問我為何當你,你自認合理嗎?」他也想聽聽她的解釋。

  「你說我沒有參加期末考?」她瞪大眼睛,不可恩議的反問,他老兄說的是哪國語言啊?

  「你參加了?」他眉一挑,將問題丟回。

  「我有。」如果不是他的課排在星期一的第一堂,是她每個禮拜最累最懶的時候,她也不至於翹了整學期的課。所以她記得很清楚,期末考那天她是如何抵抗賴皮瞳睡蟲的,衝進考場的時候鐘響都敲過了,她拿到試卷埋頭就寫,根本來不及喘口氣呢。可那些題目壓根兒不用動大腦就能作答了,害她忍不住直打呵欠,第一個交上考卷,當然又趕回家去繼續睡大覺嘍。

  「確定?」他眼睛帶笑。

  「我更確定的告訴你,那天是六月十七日早上八點十分,考試地點是中央大樓一。二教室。」她向來是滿不在乎的,但碰到這件事、面對他竟變得異常在意了。有些些跟他卯上了的意味。

  「你見到監考老師了?記得題型嗎?」

  「當然。那個禿頭老先生是你助理吧?長得又矮又胖的。」呵!靠臉皮吸引學生就了不起了,還問她體型。找個老助理襯托他的年輕嗎?無聊!

  他猝然發笑。強調:「我問的是考試題型。」

  她又臉紅了,急忙說:「就、就只有四十題選擇題嘛。」毫無深度的考題還敢問她,課名應該改叫「動物世界」吧。

  他還是笑,像她長得多可笑似的。

  「怎麼了?」她忍不住摸摸臉頰,懷疑自己多長了一個嘴巴、還是鼻子了。

  「我們整學期都在一?一上課,期末考也不例外,我親自監考。」他無意教她難堪,但確是如此。

  「你是說……我跑錯教室了?」她的臉火燒般漲痛起來。

  中央大樓的一?一和一?二教室是通識課專用的視聽教室,兩間教室的門相對,一個不留神就可能跑錯教室,她怎麼沒想到呀!

  他點頭,笑意汜濫。「你說的那位『老先生』是動物系的名師喔。」

  她兩手支著額,將蕃茄臉垂得低低的。糊里糊塗的寫了別科的考卷,還敢理直氣壯的質問他,唉……糗了啦!

  「你還有何不滿?」

  她一震,他的語氣多輕鬆啊!

  混亦有道,糊塗被當是應該的,但她的隱私絕不容侵犯,教授也不行!她猛地抬頭,繃著臉道:「將被當同學的成績公佈出來,你不覺得很不道德嗎?」

  瞬間,他退去了笑容,嚴肅道:「我不可能如此做。」

  「同學都知道誰被當了,難道是我吃飽撐著拿我的不及格成績到處宣傳的?」一世混名被毀了,她當然不開心了。

  他神情凝肅的思索一會兒,才道:「送成績到教務處的工作我交給了助理處理,也許是他疏忽了。抱歉,造成你的困擾了?」

  不是他做的好事?她很懷疑,但見他一臉誠意,這懷疑很快轉成了諒解,不禁擺擺手,恢復她的無所謂了。

  「算了。」她不想浪費時間在既定的事實上,能搞清楚狀況就夠了,沒必要背負得理不饒人的罪名。

  「這麼說,我們和解了?」他的眼神在她臉上探索著。嘴角緩緩上揚。

  她凝睇他,瞧他笑起來分明像個大男生,哪像大學教授啊。

  「不和解又怎樣?「存心挑釁他的好脾氣。

  「我會盡全力取得你的諒解。」她希望他如何做?他莫名的在意了。

  「你並沒有做錯什麼。幹嘛要我諒解?」她輕道。在他柔和的語句裡迷惑了。

  「你對我不滿,不是嗎?」悄悄地,一雙亮眼在她臉上找尋著答案,他的目光會在此滯留?!

  「我有嗎?」她迎視他,意志不禁動搖了他是靠面皮吸引學生的偶像教授?不是吧……呀!豈只意志動搖了,她受誘惑似的要回應他的笑容!

  他專注的凝視教人心慌呢。她心跳噗通噗通地,卻壓低聲音故作鎮定地問:「唉。可不可以告訴我,其他四個人為什麼被當?」

  她沉靜的氣質帶有獨特的清冷味道。這分獨特,極自然的讓他的眼神為之著迷,甚至熟悉得教他的心悸動奠名了!

  他驚訝心底的答案,表面仍是一徑的沉穩,回道:「思考的開端是質疑,有本事的學生大可缺課,但報告和考試若無法表達出個人思想,我不認為同學有僥倖拿學分的資格。懂嗎?」

  有原則的!不睦有面皮沒大腦的教授?她偏頭微笑。從她的不屑、質疑列釋懷,他的態度始終坦然,怎能不教她欣賞呢,「好,從現在開始前嫌盡釋吧。」她不禁說道,前所未有的慷慨呢。

  「我們有前嫌?很嚴重啊!」他不可思議的揚聲。

  哎,應該感謝他的好度量的,可她說不出教自己難堪的話來。隨他的朗聲,她露出了編見皓齒,誠心說:。程教授受學生崇拜不是沒道理的,我心服了。」

  「調侃我嗎?」她的笑容輕輕地觸動了他心裡的某根弦。

  。我呀,從小到大沒挨過老師的板子,沒見過不及格的分數,都自以為無敵了呢。原來呀。還有人當得了我。」她說得很自信、也很服氣。

  。哈!有沒有人告訴你。你很自戀?」

  「謝謝你告訴我。先生。自戀之人必有長人之處呀。」

  他笑著,不自覺地露出了寵溺的神色,打商量地說:「要不你下學期再來修我的課,我讓你崇拜個徹底,也好讓我深入瞭解你的長處,如何?」僅是短短的交談,不足以滿足他對她的好奇,也不足夠她認識他。

  認識?!他再次為自己的想法感到驚訝,這是什麼心態?他們頂多是無緣的師生,需要進一步認識嗎?

  「不必了。」她連忙搖手,尷尬的笑笑。要她乖乖上課比登天還難呢,不小心再被當一次……呵!免了吧。

  阿裴換上一張唱片,取代了原來的鋼琴演奏曲。汪寒一聽前奏便脫口:「AsTimeGoesBy!」

  「『北非諜影』的主題曲。」程亮廷有默契的接說。

  她驚奇的眨眨眼,這年代喜歡老電影的年輕人不多了……不!他不年輕了吧?而且他開了一門與電影相關的課程。

  他炯然的限鎖住她的每個細微表情,那分熟悉感越益肯定了,彷彿……認識她許久了!連她不自知的寂寞,他似乎也早就知道了,在她還沒出現前……「第一次見面是偶然、第二次是機緣、這次是約定,假若有第四次……我們可以算是朋友了?」

  他滿是磁性的嗓音輕竄進她的耳朵裡,然,那字字片語卻沒能傳達至腦海獲得組織,忘情地凝望著他的笑容,她驀地傍覺——這男人,有著坦然又開朗的魅力呀!

  她無法想像他鎖眉的模樣,他燦亮的笑容是她見過最動人的風景呢。

  ***

  像電影的鏡頭,第一幕——飄雪的夜。

  她推開了大宅院的後門,奔進雪夜裡……夜已沉、天寒冷,她來到拱橋上,雙手按著胸口,抑不住晴息,焦灼的眼尋找著、張望著……人呢?

  他人呢?她忍不住顫抖著。一雙溫柔的手輕輕地按上她的肩頭,她猛地旋身,乍見溫柔的笑臉他道:「以為你不來了。」

  「嗯,差點出不來了呢。」她吐吐舌頭。

  「怎麼?」他在她眼底找尋著答案。

  她將唇邊的話嚥下。不願告訴他那指腹為婚的人今兒提親來了,爹娘開心得不得了,而她好不容易才進了出來。

  「如果我真的不來了,你還等嗎?」她仰著臉,發■問的金步搖增添了她的嬌柔。

  他眼神透著微醺,手指輕握那搖蕩的珍珠墜子。等啊……怎麼不等!

  她卻一把摘下簪子擲進雪地裡。他很快地握住她的雙手,驚問:「怎麼?」

  「不喜歡。」她蹙眉。那金步播是未婚夫帶來的定情物,娘要她為那人做了打扮呢。千金重的石頭壓在她的心頭上啊,眼前的他可知?

  他的手指輕點了她的翹鼻頭。「是啊,你這野丫頭難得像個姑娘家的。」

  ‥你真是瞭解我。」她賭氣的別開頭。他真瞭解,就不該再讓她煎熬啦。

  他雙手捧起她的臉強迫她面對自己。

  「我們不要再見面了。」她霍地推開他。轉身。

  在她轉身的瞬間,他的心仿若凍結了!他擒住她的手肘:「說清楚。」

  「不說。」她倔強的不看他。

  「說!」命令的語氣帶著一絲請求。

  她猛地旋身環住他的頸項,雙唇輕輕吻過他,仰著一張堅決的臉說:「我喜歡你。」

  他怔著。他視她如同手足、是摯友,但……他沒想過逾越這情份。

  他錯愕的表情令她寒了心,難過得只想逃。

  見她難過得紅了眼眶欲走,他反射地將她扯進懷裡。唉!不自覺地早對她動了心,竟如今才驚覺自己的幸運啊!一個像至親、是好友的情人,他早該緊緊把握了。

  「我該怎麼做?」他的氣息在她耳邊廝磨。

  「讓我當你的妻子,我們一輩子不要分開。」她將羞紅的臉蛋埋進他的頸窩裡,心裡有了踏實。

  答案在他有力的雙臂上。不好的預感卻籠上她的心頭。除了漫天的飛雪和彼此的心跳,大地彷彿靜止般。在他懷裡的她真希望時間就在此刻停擺了。

  ***

  「睡豬!」阿裴坐在汪寒對面,見她醒來就給她一個鬼臉。

  這晚。「寒舍」一個客人也沒有,兩個人閒到全身關節都快生銹了。

  「阿裴。我又做夢了。」汪寒單手托腮,慵懶的語氣有著求救的意味想想辦法阻止她英名其妙的夢吧。

  「老太婆又逼你喝湯了?」同樣的夢可以傲一整年,阿裴見怪不怪了。有次,阿裴問汪寒,那孟婆長得像不像冉姑姑啊?汪寒呵呵笑。說她想像力太豐富啦,不過……還真有點像哩,都是黑衣服,有鼻子有眼睛,而且……是她來到「寒舍」後才開始突發奇夢的。

  「不是。」汪寒一臉困惱的搖搖頭,那夢境像要傳遞給她什麼訊息似的,她不想知道不行嗎?

  「哦?那你夢見什麼了?」阿裴好奇的瞪大眼睛。

  她微蹙眉,回憶著夢境:「嗯……有一對男女。他們穿著古代的衣服在下雪的晚上見面、擁抱……」

  「私會?有姦情!哦……春夢喔。」阿裴怪叫起來。

  汪寒白她一眼。「他們喜歡彼此,可是女生跟別人有婚約了。」

  「編故事啊?」阿裴揚揚手上的本子,汪寒將孟婆的夢和現在說的情節都寫在筆記本上了。

  汪寒繼續說:「我昨天娩上熬夜打報告,後來……電腦螢幕突然閃爍了一下,好像電影的畫面,故事就在螢幕上搬演起來,也不管我想不想看……」

  「靈異事件啊!」阿裴驚嚷,汪寒是不會亂開玩笑的。

  「不是啦,我以為我還在打電腦,原來我睡著了。」

  「那你怎麼知道他們相愛咧?還有什麼指腹為婚的傢伙哪來的?」阿裴懷疑汪寒和「寒舍」的另一位「怪卡」阿珂得了同一種症頭——小說和現實不分,聽者不被搞「轟」才怪咧。

  「我就是知道。那感覺……就像發生過的事情一樣。我還知道它會像孟婆的夢一樣一直『重播』呢。」汪寒有氣無力地說。

  「好吧。相信你嘍。」阿裴愉快的找出剪刀和包裝紙。

  汪寒捧著沉重的腦袋發起呆。有人說夢是種預言,也有人說夢和夢者的潛意識有關。但她的夢就像電視劇一樣,連自己是不是主角她都不太肯定,就像被迫看了一場教人驚奇的戲碼。

  「你就繼續給它夢下去吧,夢到完美大結局再告訴我。」阿裴雙手忙碌,嘴上說。

  夢下去!是啊,她的夢像連續劇呢。雖然汪寒沒有夢見「他們」的過去,但,她竟然知道了「他們」的歷史。就像是她的記憶似的清楚——她,原是官家千金,為了解救受好人誣陷的父親,女扮男裝赴京面聖。

  他,是小王爺。屢次伐亂有功,糊塗皇帝賞識他,但也防備著他勢力強大威脅自己的江山寶座。

  她赴京途中。救了被皇帝派出的高手暗殺的他,兩人患難結拜,他帶她住進府邸,幫她洗刷了父親的冤情。而後,他得知她是女兒身。來不及傾訴愛慕,那個與她指腹為婚的尚書之子卻早一步求皇帝賜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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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4 12:43:34 |只看該作者
  汪寒震驚不已,她甚至知道夢裡的他來不及去提親了!結果……「發什麼愣啊?」阿裴喚她回神。

  汪寒看著阿裴,想著夢裡模糊的身影……鄢男人,感覺好熟悉呀!

  「看。」阿裴將包裝過後的本子給汪寒看。

  「寒夢手札?」汪寒念出封面上的飄逸題字。原本平凡的筆記本,經過阿裴的巧手貼上了粉藍的碎花包裝紙當封面,就像精緻的日記本。

  「把你的夢統統寫進這裡面,感覺就不一樣了吧?」阿裴將本子交到她手上。

  汪寒掩不住歡喜的看了又看,愉快地點點頭,她要把夢境全寫下來。

  「阿裴,你真好。」阿裴不但長得俊俏可愛,潛藏的才華和優點更是常教汪寒感到驚奇。

  「那還用說。算你有眼光。」阿裴故作得意樣。

  汪寒伸長手輕捏阿裴的鼻子,阿裴握住汪寒的手,斜睨她,意味深長地問:「唉,那個程亮廷好不好咧?」

  怎麼突然問?汪寒微偏著頭,想著昨天和她坐在這兒的男人。

  阿裴打量汪寒不自覺的微笑,故意寶裡寶氣的說:「後!那個程教授連我們『寒舍』的鎖店之寶『大塊冰山』也能迷惑喔,很厲害唷。」

  「什麼啊?」汪寒抽回手,笑瞪她。

  「那俊傢伙幹嘛教書咧,去當明星包管紅。」阿裴又說。

  明星?才不匿,明星是經過商業包裝的,程亮廷是實在而有內涵的人。雖然,汪寒不懂得欣賞男人的外表,但,那男人所散發的明朗氣質確實吸引了她。

  「陶姑姑說的『債』大概就是這個吧。」汪寒的夢境和現實生活有著極大關聯吧?阿裴相信自己的直覺。

  。嗯?」汪寒不解。

  「告訴你喔。」阿裴微傾身,神秘兮兮地說:「陶姑姑啊,本來有個當醫生的未婚夫,可後來那個醫生到菲律賓去義診發生了船難……」

  「死了嗎?」汪寒驚訝。阿裴每天待在「寒舍」,且住在冉姑姑之前住的閣樓,有時聽老客人說說八卦,有時從陶姑姑留下的東西發現蛛絲馬跡,對陶姑姑的過往總比她們清楚一點。

  「失蹤了。陶姑姑才會跑到這個地方來開茶藝館,一等就是二十年,後!她以為她是林默娘啊。」

  「這地方有什麼特別?」難道陶姑姑和她的情人曾在此山盟海誓嗎?

  「能看見海啊。如果她的未婚夫葬身大海了,她就在這裡陪他;如果他只是失蹤,她可以在這等他。一種心理作用啦。」

  「那她把『寒舍』給我們,表示她放棄等他了嗎?」

  「誰曉得啊。」阿裴聳聳肩,不太認真地說:「大概更年期到了,看待感情的態度比較現實了。所以說『欠債的人很辛苦,討債的人更辛苦』。」

  「我還是不懂?」汪寒微蹙眉。

  「情債嘛。」汪寒的聰靈腦袋一旦遇上感情的事就遲鈍了,阿裴瞭解得很。

  情債呀……汪寒失神的點了點頭。唉!二十年的癡心等待,到頭來仍是一場空,不是情債是什麼!

  但,陶姑姑應該是欠債的那方嘛,怎麼會認為討債的人比較辛苦呢?

  抑或,兩情若是糾葛時,就分不清是誰欠誰了?

  「說真的,如果你的情債來了,你想逃嗎?」汪寒習慣拒絕人,當然算是感情上的逃兵啦。阿裴料準了汪寒會腳底抹油——逃。

  「不要。」汪寒搖頭。「我會很爽快的還債,最好誰也不要欠誰,既然是情債,能愈早算清楚愈好嘛。」

  「你以為欠債還錢啊。沒那麼容易還啦。」阿裴翻白眼。答案不但出乎意料,還像外星人的邏輯咧。

  汪寒偏頭一想。「容易啊,要我給他愛,好哇;要我愛他,抱歉,很難。有感覺就是有債務。要結婚也可以。沒感覺就拜拜嘍。」

  阿裴搖搖頭,開始同情「那傢伙」了。「沒心的女人,愛你的人辛苦啦。」

  「我有自知之明。所以不招惹情債。」汪寒笑。

  「你不招惹,可是人家還債來啦。」真想一捶給她敲靈光點。

  「誰啊?」汪寒覺得莫名其妙。

  阿裴扯開嘴角。嘿嘿,等著瞧吧!

  ***

  H大的話劇社屢次在全國性比賽中脫穎而出。新學期一開始。無須宣傳。大批菜鳥紛紛湧進了話劇社專屬的小劇場。和往年一樣,由於報名人數過多,不管新生舊生一律得通過測驗,才能成為正式社員,且全體社員以五十人為限。

  汪寒對團體活動向來興趣缺缺。但話劇社的指導老師是她的小說課教授程瑛,兩人結緣在汪寒進H大的第一學期,程瑛看過汪寒交上的一份小說報告後,建議汪寒到話劇杜「看看」,汪寒倒也不排斥。程瑛開通灑脫得不像中文系的老古董,她喜歡。

  因為程瑛的護航,無須測驗,汪寒便成了話劇社的社員。

  這學期的首次社員聚會在開學後的第二個週末舉行。午後,汪寒姍姍來遲的走進小劇場——「各位學長姐大家好,我叫廖筱桐,是農經系一年級的……」一個瘦黑的女生正在台上緊張的自我介紹,因為汪寒的出現,廖筱桐停下了無新意的介紹詞。緊接著,狂妄的擊掌聲轉移了眾人的注意——舞台前方,一個長髮男生站了起來,衝著汪寒調侃道:「搞劇場的要則之一是遲到早退、低配合度嗎?大編劇?」

  「哪是呀!」尖細的女聲接口。「學長,你不要誤導學弟妹,話劇社的紀律是全校社團最嚴格的,除了汪學蛆,誰無故缺席遲到可要取消社員資格的。」

  底下的新社員七嘴八舌起來「真的假的?遲到就要取消社員資格啊?」

  「好嚴喔,她憑什麼有特權?」

  女聲又響,更為犀利的:「咱們上年度的比賽能拿到全國性的首獎都是飪大牌的功勞。汪大牌有教授當靠山,沒實力又沒靠山的人就認份點,千萬別遲到啊。」

  「蔣佳艷,你有自知之明最好。說話那麼酸。小心嘴巴爛掉。」另一個女聲哼道。

  「劉亦涓!什麼叫我有自知之明?你把話說清楚!」蔣佳艷提高音量、扭頭瞪視圓臉嬌小的女生。

  「你都承認自己沒實力了,還要我說啥?」劉亦涓仰起下巴,槓上了。

  「我擔當的是女主角的重任耶,你咧?啥,打雜跑腿的敢說我……」

  「今天的戲碼不要是撥婦對罵,OK」調侃汪寒的男生及時阻止了一場女人戰爭。

  蔣佳艷哼了聲,扭身坐好。劉亦涓不甘示弱的朝她的後腦吐吐舌頭,再向汪寒招手,示意旁邊的保留座。

  汪寒筆直走去。即使成為眾人的焦點,她亦坦然。但,即將轉身落坐之時。她驀地一震,令人忽視不了的溫煦目光教她怔了——男子好整以暇的交插雙臂,嘴角微揚,與她目光交會的剎那濃眉一挑像問候。

  程亮廷?!上學期的客座教授到話劇社來看戲嗎?

  「汪寒,你背對舞台罰站嗎?」又是那調侃的聲音。

  汪寒猛地旋身。冷眼瞥過顏士禎,坐下。

  顏士禎,話尉社的最大贊助人、第一男主角,吟詩作畫、歌舞戲曲全懂個皮毛,憑著家境優渥,自以為是人人想高攀的翩翩貴公子。汪寒對他的觀感卻只是……哈!

  可笑!「看殺衛班」他懂不懂呀?

  長得唇紅齒白的男人,她以為只在魏晉六朝時期才有太太歐巴桑喜歡這型的奶油男呢,偏這二十一世紀竟還有人迷戀這種潘安型的「蟀」哥!低調點也就罷,但人家公子自戀得很,用那張「粉面」四處招蜂,還領巾、低腰褲打扮跑到學校來引蠊。壓根兒不怕被人看死呢。

  若不是她視而不見的功力超強,準會因為這傢伙倒盡胃口。

  顏士禎饒富興味的目光緊鎖著汪寒這女的,特別喔!嘿。她擺張撲克臉給他看,是埋怨他沒早點注意到她吧!

  蔣佳艷嗔嚷:「學長,今天的戲碼也不是再見鍾情吧?」

  幾個小女生跟著蹬上汪寒——搞什麼啊!顏士禎是財經系的風雲人物,儘管風流花心,但人家老爸是建材商,公子哥兒長得俊美,搶著當備胎情人的女生多得是耶。不是說大一嬌、大二俏、大三拉警報嗎?汪寒都是沒人要的年級了。顏士禎會看上她?哼!笑話。

  汪寒不自在的在椅子上換了好幾種姿勢,挺直坐正肢體好僵硬,刻意放鬆又好懶散。她不在意他人目光的,但正後方的那雙眼睛呀……令她好不自在!她的心跳因而不穩了。

  怎麼會這樣呀?!

  ***

  「喂,你神遊到天國去啦。。劉亦渭硬是把汪寒拉起來。

  散會了?汪寒回神。發現老鳥們大多走人了。她微微地側頭。心跳噗通噗通地——唉……像失落什麼似的悵然,人家早走了。

  這不符合她的期待嗎?她期待……期待程亮廷等在那兒,汪寒迷惘的眼不經意地對上顏士禎。他邪氣的眼直勾勾地瞅她,撇下愛慕他的小女生朝她走來。

  汪寒忍不住用鼻子哼聲,甩上背包跟上劉亦涓。

  顏士禎當他的第一男主角,她高興就編她的劇,不高興大可走人,她不團結又怎樣,他能找她麻煩不成?

  ***

  汪寒頓下,跟身旁的劉亦涓確認:「教授去美國進修了?」

  「對啊。其實程亮廷跟程瑛不只是師生關係,他們還是姑侄。程亮廷這回可是賣自己姑姑的面子喔,否則人家既然是B大的專任教授,幹嘛來帶我mJH大的小社團啊。」劉亦涓說的得意,她老爸也是H大的教授。她知道內幕是當然的啦。

  汪寒眼露懷疑,程亮廷跟程瑛是師生?還是姑侄!教人意外呀。

  「不信啊?喔對,你遲到嘛,所以你沒聽到那群馬屁精全叫他學長啦。」直率的劉亦涓扯開大嗓門說。「他十年前是我們學校醫學系的高材生喔。你猜他現年貴庚?」

  「四十?」汪寒不經思索的回答。

  「虧你上學期編的那出愛情大悲尉讓我們獲獎咧。寫故事的人要善于于觀察人嘛。」劉亦涓是中文系最罩汪寒的人,這話不是虧她,而是提醒她別與世隔離的太離譜了。

  汪寒走人,料準了劉亦涓會追上來滿足她的困惑。

  果然,劉亦涓存心要汪寒跌破眼鏡的大聲說:「告訴你啦,人家才三十歲。」

  「三十?!」滿肚子的疑惑在發酵,她不愛八卦,但……那程亮廷令她忍不住好奇了。

  。以為我唬你啊?」劉亦涓等了一會兒。聽不到汪寒的回應。又逕自說:「十九歲以H大資優生的身份插班進紐約哥倫比亞大學,然後是耶魯醫學院的碩士博士,還在什麼醫學中心實習一年,去年回國,受聘到B大的心理學系。這種人啊,亂恐怖的,一不小心會招天忌人怨,太傻了嘛。」

  「你調查他?」汪寒覺得奇怪。劉亦涓不是沒頭沒腦愛追逐偶像的花癡學生吧。

  劉亦涓翻翻白眼。「有空上網去逛逛吧。程亮廷不只在H大跟B大炙手可熱,好幾家大醫院都搶著要他咧。」

  為了他上網去!有必要嗎?汪寒失神了,鄢優質男人與她何干呀?

  「拜啦。我先走了。」劉亦涓擺擺手,朝校門口的重型機車奔去,那兒一個年輕人斜倚著車身。

  劉亦涓緊緊接著男友的腰,機車急速的飄離汪寒眼前……本來就是呀。誰都與她無干,誰都可以急速抽離她的生活。

  那程亮廷呀,是炙手可熱、還是燙手山芋都不干她的事!

  ***

  汪寒回憶著十五歲那年——她剛考上五專,提著行李要前往外地學校報到時,父母難得站得那麼近,難得關心起同一件事。

  在人潮擁擠的月台上,她面對著微窘的一對父母,有了荒謬的感覺;他們的婚姻是場錯誤,從她五歲就成定局的事實。何必再自欺欺人?

  「你們離婚吧。」上火車前,她冷淡平靜的送他們這個禮物。他們的冷戰不合她早麻木了,更厭了他們拿她當擋箭牌。與其給她一個假象的美滿,她寧可三個人各自擁有自由。

  果然,她的一句話讓一對怨偶結束糾纏,成就了另外兩個幸福的家庭。

  現在,她的父母「各自」擁有一個家,各自給她添了弟弟和妹妹。

  這麼說,她不也等於有兩個幸福的家?她自問、又自嘲的笑了——與她何干呀!

  從專科開始自食其力,生病了不麻煩老媽照顧,窮斃了不勞煩老爸救濟。母親說她倔強,父親說她無情,誰曉得她只是怕了麻煩。

  連自己的父母都不願麻煩。難怪阿裴說她得了缺心症,沒有心,所以無法愛人、也無法理直氣壯的接受關心。除非關心她的人像夏天天那麼死纏著、像阿裴那麼瞭解她,否則縱使是她的父母。最後還不是受不了她的冷淡,而放任她自生自滅了。

  —個人獨自生活了幾年,孤獨越益順理成章了。除了「寒舍」外,她和任何人都不相干。也許,她會這麼孤獨下去……「吱!」緊急刺耳的煞車聲將她從回憶中拉回到現實。

  汪寒猛頓下,側頭瞪視時髦的紅色跑車。

  「上車。」一個自信到臭屁礙眼的男子倚在車門邊。

  她忍不住又從鼻孔哼氣,別過顏士禎甩頭就走。

  不過幾秒,他霸氣的五指扣上她的手腕。

  「我哪裡得罪你了?」顏士禎蜃邊噙著笑。這種矯情擺高姿態的女人不就為了引起他的注意?他都來到她面前了,她還裝什麼?

  汪寒懶得回嘴、懶得掙脫他的爪子,但忍不住可笑——他自以為是誰?想得罪她也得是她在意的人吧。

  見她揚起嘴角,顯士禎哼哼笑出聲。壞男人就是迷人,她哪能逃過他壞壞的致命吸引力啊。

  他拖著她到車門邊。拉開車門,伸展出一隻手臂恭迎她上車。

  汪寒臉色一沉,冷眼別過他死抓住自己的魔挲。

  「信不信,我告你騷擾。」冷淡的口氣,不耐的眼神。

  顏士禎以誇張的速度縮手,嘻皮笑臉的叫:「好嚴重的威脅啊!」女人就愛裝模作樣,他不介意陪她玩啊。

  搞不懂他想幹嘛,汪寒懶得多看他一眼,轉身就走。

  顏士禎盯著她的背影放聲警告:「我允許你小裝一下矜持,但磨光我的耐性,到時候我找別人去,你會後悔啊。」

  矜持?她笑。天大的笑話。自以為魅力驚人的傢伙,太可笑了,是誰給他如此臭屁的自信的?

  自作賤的笨蛋女人。什麼「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女人脫窗秀逗了才惹上壞男人,小說戲劇裡的壞男人會增添劇情張力,現實中的壞男人只會增加愛滋病感染力。

  壞男人的獵艷守則之一——欲擒放縱。顏士禎將油門一踩,自以為帥氣十足的飛車而去。

  汪寒不屑的想:趕著去投胎也不會低調點。去!超級厭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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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4 12:45:46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夜裡十點,汪寒快步走出「寒舍」,隨後被跟上的人擒住手肘……雖是溫柔的力道,但她還是嚇了一跳。直覺就想到白天的厭男。回頭一看——彷彿冬天令人舒坦的陽光!程亮廷衝著她笑著。

  「嗨!好巧……」

  「不是巧合,我在等你。」站在店門外見她和阿裴對坐,隔著玻璃,他等待的眼神不曾離開過她。

  「等我?」汪寒看了看公車隨時會駛來的那方。阿裴的小綿羊進修車廠了,她只好自己搭公車回家。

  「我送你。」

  「嗯?」她的眼神回到他臉上,沒聽清楚他說什麼。

  「這麼晚了,我不放心。」他轉身牽著她走。

  「唉……」還沒搞清楚狀況呢,怎麼、怎麼就被推上車了!

  ***

  「順路嗎?」看著他沉穩的操控著方向盤,她滿不真切的想著——為何他說等她?為何要送她回家?為何……他沒回答她,反問:「住這麼遠,上課方便嗎?」

  「我翹課的時候比上課多呀。」當然不方便,但想住便宜又舒適的小套房就只能這樣啦。

  他轉頭瞥她一眼,笑著。她心虛地咬咬舌頭,人家可是教授級人物耶,翹課這等事還是保留點吧。

  車箱內靜默幾秒。她凝望他的側臉,忍不住問出心裡的困惑:「你說……你等我。是什麼意思啊?」街燈一閃一滅,令他的影像忽暗忽明,她的心臟跟著一縮一緊。

  「我有說?」他輕笑。想見她、想接近她,是一種直覺,何須解釋。

  「有。」她篤定地。明明聽到了,為什麼不承認呢?鄢答案彷彿是她等待許久了,彷彿……有人——不知是誰,不知道在哪,等著她呀!

  「你為什麼會來呢?如果不是巧合……」她固執的要答案。

  「第四次見面就是朋友了,這是我們第五次見面,想見一個朋友需要理由嗎?」他溫和說道。

  第五次見面?他記得真清楚呵。

  她困惑了,他想見她,是這個意思嗎?

  算了吧!硬是要人家回答問題不是她的風格。她想到另一個問題:「你家住哪?」應該是順路吧?

  「關心?還是好奇?」他的反應極快。

  她笑。「你跟我一樣討厭自以為是的關心。不愛滿足別人的好奇心嗎?」

  「你是嗎?」他佯裝驚奇,好像他們同是怪人似的。

  其實是他對她的瞭解已到了她無法體會、他也覺得莫名所以的程度,知道她不要關心、也討厭好奇,因而當她問起他的事。他便以她的角度反問了。

  「嗯。」很好,他跟她一樣是不迎合別人的。她嘴角微揚,靠上椅背,自然地卸下了防備,隨著車身輕輕晃著……在他刻意保持安靜的車箱裡,疲倦的眼皮不知不覺地合上了。

  ***

  寒氣逼人的深深夜裡。

  她踩上厚雪,驀地一陣狂風襲來……皓雪隨風揚起,阻礙了她的視線。

  等到白幕沉落,她重新舉步,心裡有著沉甸甸的牽掛,恨不得即刻飛到目的地;這般的天寒地凍•她寧可那等她的人失約了……別等呀。

  ***

  汪寒震了一下,驚醒過來。

  這是哪?她一時反應不過來。密閉的小空問裡,闐暗而靜謐。一雙燦亮的眼睛等著她迎上。

  她慌忙坐正,掠了掠頭髮,懊惱地低嚷:「你叫醒我嘛。」怎麼在人家車上睡著了!

  「何必。」他微笑。

  「我很能睡的,如果我一覺睡到天亮……」

  「我陪你。」理所當然地。

  她詫異。這什麼話?

  在他誠摯的眼神下,她驀地輕歎,同情起夢裡等在冰天雪夜裡的傻男人。不願陷入迷亂。她很快地卸除安全帶。推開車門。

  他跟著下車。看著暗寂的巷子蹙眉。「你住這裡?」

  鎖眉的他!她這不是看見了。

  「怎麼?」他發現她的秀眉顰蹙盯著他直看。

  汪寒搖頭,給他一抹微笑:「那……再見嘍。」強迫自己背轉身,逃避追究因他而起的情緒波動。

  「我送你。」輕鬆的步伐跟上她。

  她微愣,都到家門口了還送什麼啊?除非……「喂,你別想要我請你上去坐喔,我沒那種習慣的。」把話說在前頭,就算他別有企圖也不會自討沒趣了吧?

  「『哪種』習慣?」他衝著她笑。

  很會裝死嘛!她飛快的白他一眼,倏地怔然……奇妙的感覺油然而生,有點不捨、有點眷戀。

  「怎麼了?」他問。

  她仰著臉凝望他。是他的笑容、他的溫柔凝視教她移不開腳步呀!

  「嘿!」越過他的頭頂,一顆流星吸引了她,她驚喜地指著天邊輕嚷:「你看,是流星,流星耶!」

  閃熠的星光劃過天際,她的胸口倏地抽緊,彷彿曾經……「流星!你看,看哪……」曾經,「她」這麼說過,沒有驚喜,而是噁心的乞求,乞求那人看一眼——那人不理「她」!就是不理「她」呀!

  『『她」仰望夜空,遲遲地許下願望只要「他」陪「她」看著流星……雪花落進眼底,願望終究沒能實現。緊緊接著動也不動的「他」,「她」的心跳隨著細細的落看一點一點的漸弱,時間倒是如「她」所願……靜止了!

  「許願了嗎?」見她的面容在短暫的驚喜後籠上愁雲,他的心頭湧上了不捨,彷彿錯在他,是他讓她失望了?!

  怎麼會如此莫名感覺?

  汪寒回神,眨眨眼。她睜著眼睛也能做夢啊?不,不是夢!那是屬於她記憶裡的一部份,她正像個失憶患者逐漸地因為現實中的熟悉景象恢復記憶?!

  可這也太離奇了!或者、或者只是她的想像,如果她沒有嚴重到得了妄想症的話,那些夢裡的片段很可能是她曾經看過的電視劇嗎?,人的腦海裡或多或少都有些模糊的地帶,某些看過的影像被存檔在腦海底層,不去檢閱它,它就像不存在。但若是被某些巧合觸動了,也許這模糊的記憶會慢慢的浮現。

  是這樣嗎?!一個合理但無法說服她的答案。

  如果只是她記不清楚的電視劇情,為何她的心總是跟著那些夢境和印象而難過不已?就好像、好像她身歷其境一樣呀……呀!是夢、是想像都罷了,在他面前還沒糗夠嗎?可別再出狀況讓他見笑了。不再追尋問題,她偏頭笑說:「我沒有願望。」

  「哦?」多麼希望她能心想事成,他會因為她的開心而開心啊!謎團似的,他無法自抑的心境,一點、一點點的……因為她有了熟悉又模糊的感動。

  她點點頭,輕快的側身。倏然驚覺——是幾時。她握了他的手?!要他看流星的剎那嗎?

  她忙鬆開手的瞬時,他反握住她,牽著她邁開步伐:「陪我走走。」不是詢問、不是邀請,而是肯定句。

  她凝望他牽著自己的手,順從地跟著他,心跳不穩地洩漏了自己的心事——他的興致亦是她的想望呀。

  深夜的淡水海岸,她有了幸福的錯覺。陪他,走走,只是走走……就覺得幸福了。彷彿聽見「她」嬌聲地說著:「我們不要分開,從今生到來生,我要你牽著我的手,永遠永遠……」

  「好,永遠不分開。」那男人好脾氣的承諾。

  「你若食言,便如何?」任性的夾纏。

  「你不開心我便愧對你,今生彌補不了,還有來生……」

  汪寒深吸口氣,閉閉眼睛,又來了!這會兒夢裡的人竟然跑到她耳邊說話!不能這樣下去了。是夢、是想像、還是某種記憶都不該牽扯」身旁這男人呀。

  程亮廷跟著她頓下,回頭看她側轉身。

  「我想看海。」她說。

  再走下去。總會到終點,然後回頭……誰和誰能夠牽手到永遠呢!更何況他們只是不相干的人。

  他沒放開她,跟著望向大海。「你喜歡看海,我們可以去東海岸、去鵝鸞鼻……看遺全台灣的海景。」

  她迷惑地望著他的側臉。「為什麼?」

  他迎上她的眼。「你喜歡,不是嗎?」

  「我對別人的世界缺乏參與感,也不喜歡別人配合我。」她拒絕了他的好意,倏地跳上石凳,迫使他鬆手。「你找別人看海吧,我呢——」她翩然旋個身,揚聲道:「我希望這城市下雪。你能幫我達成願望嗎?」這好比要他摘下天上的星星,她要他知難而退,別再說些誘哄人的話教她迷惑了。

  她攤開雙手,彷彿飄雪將落在她的掌心……海風呼嘯!她纖細的身子在寒風中微顫,雪白的裙擺飄揚……他看得心頭一緊,反射地伸手一扯——她跌進了他寬闊安定的懷裡。

  她震驚不已,在他溫暖的擁抱裡彷彿回到了夢裡,分不清是「他」、還是他的聲音在她耳邊徘徊:「我再也不鬆手。」

  他緊緊接著她。擔心她像飛雪,寧可她融在他懷裡,也不許她被風捲去啊。

  是夢嗎?他輕歎,無法自持的戀上了一個似雪的女孩。

  是夢吧?她貪起他的溫柔氣息,他的話像情人絮語呀,這一夜,也只是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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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轉眼就進入學期第五周了。這天,汪寒在校園裡巧遇管家伯,顧不得他興奮異常的神情,直接就說:「管家伯,我們一起吃飯。」不過是欠人一頓飯,她都耿耿於懷呢,所以不管金錢債、感情債。她的結論是最好不要欠人,會良心不安的。

  「你、你……要跟我吃飯啊?」他捧著一疊厚書,眼鏡滑落到鼻尖上,傻愣愣的模樣。

  咦!同學七年了,怎麼到今天才發現他有口吃的毛病?!汪寒心頭一軟,不禁感染了某人的溫柔。又說:「我十二點半在校門口等你喔,問天天要不要一起來。」都半個月沒看見天天了,那個難纏的主人沒找天天麻煩吧?

  不、不好吧!找夏天天那隻小麻雀來當電燈泡,鄢還有什麼情調啊?管家伯原本滿是驚喜的臉一下子垮了下來。

  ***

  中午,汪寒準時到了校門口,管家伯早等在那兒咧開嘴呵呵笑說:「夏天天沒有來上課。」開心啦,少了電燈泡,太好了。

  咦!他講話很正常呀。汪寒又覺得奇怪了,但懶得追究。

  「你想吃什麼?」她雙手環抱在胸前。才十月。已是冷風瑟瑟。

  「都好啊,你喜歡就好,我、我們吃飽飯去看電影好不好?看你喜歡的。」他興奮的討好她,自然忘了緊張結巴。

  她喜歡?為什麼不同的人對她有著相同的心意?蒼涼的冷空氣沁人鼻肺裡,她更緊抱住自己,突然想念起溫暖的感覺……條地,她瞥見了熟悉的身影——程亮廷倚在車邊,望著她微笑!

  是她眼花了吧?!來不及將他看個清楚,忽地感到目眩,腥紅的顏色當頭罩下,耳邊響著鼓噪,人聲喧嘩……「來了、來了……新娘要上轎了。」感覺被緊緊的簇擁著,似乎是一陣強風襲來……有人大叫不得了,有人搶著看新娘,也有人追看紅巾飄揚的方向。

  見到了光明,她掩不住苦澀的笑,眸光飄過亂烘烘的人群,被一雙痛苦焚燒的眼捕捉——他!

  隔著馬路,他們對望著。

  「汪寒?」管家伯怯怯的喚道。怎麼突然怪怪的,不想跟他吃飯了嗎?!那他會很失望很失望耶。

  這次不只是幻聽,而是幻覺!她驚愕地摀住嘴巴,程亮廷在她眼前跟幻象裡的人重疊了,而她竟也身歷其境!

  夢裡的「他」就是他嗎?

  那麼,「她」是不是她呢?

  現在,他在等人嗎?

  是誰。值得他等在街頭?

  連串的問號令她昏了頭,忘了管家伯的存在。她轉身就走。

  「汪寒,你怎麼了?」管家伯提腳追上她。

  不悅的心情令自己不解,她悶惱的告訴自己:他等誰與你何干,你不在乎的、不在乎的……快步走了幾步,她倏地頓下,不擅長自欺的回頭成全自己的想望——銀白色的轎車被啟動,和她背道而馳……

  ***

  吃飽飯之後汪寒甩掉管家伯,像一縷遊魂漫無目的地閒逛,走著走著,她來到第一次遇見程亮廷的那家古董店門外。

  透明的櫥窗裡擺了新的商品,惟不見那條手鏈。

  不曾有過的失望感湧了上來,她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條街走過一條街。即使是父母離開她,她也不曾難過的,但如今,因為什麼令她悵然了?

  買不起的手鏈嗎?還是……等著別人的,程亮廷!

  她搖搖頭,警告自己別亂想了。怎麼會是因為他呀?雖然她有那麼一點點在意他,但他終究是不相干的人……吧?

  唉!最近,怎麼老是想著那不相干的人呢?也許就是因為想著他,所以老覺得他和夢裡的「他」有些相似。就是因為他,那些怪夢漸漸地成了她的期待,像昨夜的夢境還在胸口留下甜甜的餘味呀——

  ***

  她興高采烈地看著市集裡的玩意兒,而他伴在她身邊。

  他們在飾品攤子前停下。她看看這個耳墜子、又看看那個玉鐲子,男人挑選了一條紅絲線編製的手環。問她:「喜歡嗎?」

  「嗯。」她點點頭、再點點頭,忍不住就喜歡了。

  他拉起她的手腕替她戴上。感覺像是被他鎖住了,但,她心甘情願呀。揚揚手,綴在環上的碎玉隨之撞擊發聲,好悅耳。

  她輕快的從他身邊跑開,邊跑邊回頭。

  他怔望著她,那燦爛的笑容多麼教人迷醉啊。像只美麗蝴蝶穿梭在人群裡,他來不及追上,只來得及驚喊:「小心!」

  她在雪中旋身。臥倒在地。

  ***

  汪寒蹙眉,眨了眨眼睛。這是什麼情況?她為什麼躺著?睡著了嗎?還是……男人趨近她。「哪裡不舒服?」

  她瞪著他,懷疑在夢裡,反射的抬手一看沒有手鏈!

  「別動。」他握住她,將她插著針頭的手輕柔地放在被單上。

  她猛地想起了夢裡的手環和古董店裡的手鏈近乎是一樣的!紅線編環變成了純金鏈子。但那淡綠碎玉應該是一樣的吧?

  他耐心的眼神等待著她開口。

  「我……為什麼在這裡?」喉嚨乾澀,聲音沙啞。他凝重的神情令她想起了夢裡的人。那人……與床畔的他有著相似的一張臉。

  一切都只是她想像嗎?!

  「我被馬車撞了嗎?」她困惑地低語,想著夢境。

  一隻大手輕撫她的額頭。沒發燒,他鬆了口氣。

  「是小貨車。你低著頭走路。太不小心了,幸好駕駛及時煞車,否則……」略帶責備的話倏然打住,他對她扯開一抹安撫的微笑,「你的話應驗了。」

  「嗯?」一幕幕的夢境在她腦海裡刷過。最後幻化成一道白幕,留下兩個字——前世!她震驚不已,傻看著他。

  「送你來醫院的駕駛先生在你的包包裡找到我的名片。果然是緊要關頭才會找上我,是嗎?」他淡淡的語氣裡有些許的玩笑意味,還有一點點的無奈。

  「喔……」她輕輕吐出一個音。

  他頭一次送她回家那晚,給了她一張名片。不放心的交代:「拿著。有事直接打電話給我。」

  「好呀,哪天我被綁票了,生死關頭一定找你。」她乖乖的接下。好笑的想:她還有什麼理由找他呀?除非再被他當一次,呵!他別想了吧。

  「別胡說。」一隻大手揉揉她的頭髮。她反射的一縮,沒躲開他的觸碰,驀地心悸,他的舉動不嫌親呢嗎?

  後來,他們有了第六次、第七次……見面,總是他帶人到「寒舍」談公事。或在打烊時間出現。以順路為由送她回家。她終究沒找過他。名片被她收進隨身不離的包包裡,想不到會遇上意外,讓人把他找了來。

  是前世的記憶嗎?汪寒將這問號丟進大腦的角落,現下不是追究夢境的時候啊!她想到現實狀況,忙坐起身。旋即因為全身刺痛而輕呼。

  「別動!」他按住她。

  她暫停動作,擔憂地看他。這冷颼颼的地方像孟婆婆的地盤呀,如果他不在這兒,她……她該怎麼辦?!

  他墊高枕頭讓她靠著。「本來應該留院觀察的,你不願意,等你打完點滴,我們就走。」

  他知道她的想法?她接過他遞上的水杯,慢慢的啜飲著溫開水,納悶的想:怎麼連她喉嚨千澀難過他都知道呢!眸一抬,發現他專注的凝視著自己,她心頭一驚。很快地伸手遮他的眼。

  「喂。別這樣看我。」

  他握住她的手。暗自歎息,她令他心疼了,她可知?

  「喂。你再用那種同情的眼光看我,我就跟你絕交。」她垂下眼簾逃避他憐惜的眼光,怕自己又要產生幻覺啦。

  他一隻手輕撫她的發。「要我自我介紹嗎?喂,小姐。」

  她偏頭笑了,懷疑自己被他當成了一頭貓,怎麼他老愛摸她的頭呀?

  「我該怎麼稱呼您呢?程教授?程先生?還是連名帶姓呢?程、亮、廷?」她忍不住調皮的衝著他笑。

  「亮廷,像個朋友一樣叫我亮廷。」他無奈,非得要他出口要求,才能拉近兩人的距離嗎?

  「亮——」呃!她咬住嘴唇,喊不出口呀,太親熱了。

  「好,很特別的匿稱,寒。」他又摸摸她的頭,笑彎了眼。

  「寒!」她瞠眼。誤會啦。

  ***

  這是第七天了,程亮廷總在她睡得正甜的時候來敲她的門!汪寒抱著枕頭,開門看見房外的人,不禁哀歎一聲。掉頭往回走。

  他合上房門,扣住她的手腕,不許她睡回籠覺。

  「拜託!不要煩我嘛。」她有下床氣,他何必三番兩次的來找氣受啊?

  「翹課幾天了?知不知道期中考快到了。」他跟她到床邊。

  管他說什麼哩,睡覺天皇老子大,倒頭睡大覺要緊啦……他被她一拖,重心不穩的跟著往床上撲去「唉!」這什麼情況哪?她輕呼,枕頭飛了出去,在他欺壓上自己之前霍地清醒了。

  他護著她,沒讓她在床上摔著,也沒讓自己壓疼她。身子騰空,俯看她瞬間紅透的臉蛋,鎮定悠閒地問:「想起床了吧?」

  赫!這人得寸進尺喔,都說她的屋子不歡迎人了,他還來。連床都上了!她繃著臉,不生氣,倒是心跳噗通噗通……擔心被他聽見呀。

  「你、你不先起來我怎麼起來呀!』』她雙手抵在他的胸膛上,因他灼人的氣息而心慌意亂。

  可愛!他縱容地笑,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旋即利落起身。

  她驚愕地摸摸額頭。這又算什麼呀?連她爸媽都不能亂親她的。他怎麼敢哪?怎麼可以啊?這不相干的人。真是太過頭嘍!還是……他對別的女人也都這樣?!

  他拿著醫藥箱坐回木乃伊身邊,拆下她手肘的紗布細心查看傷口後,穩聲遭:「復原的很好,不會留下疤痕。」

  她往旁邊挪位,保持距離以策安全!

  「你……你的口氣像醫生了。」愈想愈不對勁,這人……有問題!她也有問題,怎麼擺不出冰凍過的臉嚇走他呢?

  。他扣住她的手,不讓她溜遠——「明天乖乖的回學校上課,我就不再來吵你。」頭也不抬的悶聲道。她忘了他的專業原屬於醫學範疇了?連著幾天入侵她的小套房、看她的臉色,她可以不明瞭他的心意,但不該毫無感受的不將他擱在心上。

  「我上不上課干你什麼事啊?」她哼道。那天他不就在校門口等著接送某人嗎?她可沒興趣奉陪濫好人,即使是獨一無二的對待。她還考慮要不要呢。

  他沉默,舉手細膩的上藥,熟練的纏上繃帶。

  她悄眼打量他,氣氛不對了!

  完成包紮,他將醫藥箱放回原處,不發一語的走向門口。

  「喂?」她下意識的喊。

  他扭開房門,走出她的視線。

  「亮!」她反射的追出去——看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口,她驀地怔了,眼簾無力的垂下。

  得罪他了?!

  好呀,想走就走嘛,反正是不相干的人,她不在乎、在乎的!

  她在乎他?!

  她錯愕、震驚、惶惑,心緒紊亂的低垂著頭。一道陰影緩緩罩上她的腳趾頭。她倏地抬眸——他眉峰微蹙,無奈的眼神,無奈的口氣:「你不喜歡我出現。不喜歡我管你,全依你,不好嗎?」

  她搖頭。不是的,怎麼會不喜歡呢!燦亮的冬陽蒙上了陰影。擺脫不掉煩躁的感覺,她不想看見這樣的他呀。

  「你、只要我喜歡嗎?」擔憂的細語。

  他堅定的向前一步,沉穩道:「只要你喜歡。」

  是呀!她開心得想笑,喜歡他的笑容,想要無時無刻看見他的笑容,可以嗎?快告訴他呀,他會依的。她急切得忘了修辭:「我是喜歡你的,我要你的笑容。我喜歡你……」

  倏然明白了,她不愛做夢,因為夢裡的他總是這般無奈地讓她感到憂傷,而現實的他是她的陽光呀。

  他又向前一大步,穩穩地摟住她,俯身……呃!她瞪著大眼,腦袋瞬間空白了,被動地接受了他輕輕柔柔的吻。

  沒有悸動、纏綿,也沒有她以為的噁心,好像、好像他們以前吻過!她的舌頭沒有排斥他呀,還隱約希望他再敘舊一會兒呢。

  「喜歡嗎?」他的鼻尖頂著她的額頭。給她一個最亮眼的笑容。

  呀。她喜歡他。像喜歡天天、喜歡阿裴一樣啊,他又誤會啦……但!她麻木的心,確實因為他,一點一點地有了感覺呀。

  再也,再也不是不相干的人了?

  ***

  「我們逃!」她顫抖的手抓緊他,他是她的希望啊。

  「皇上賜婚,違者死路一條。你不怕嗎?」他的眼底有火在燒。

  「我不怕。」決絕的口氣。只要他在,她什麼都不怕。

  「我怕……」

  「你怕……怕死?!』,她懷疑夾雜傷痛的眼瞪視他。怎麼可能?她心目中的英雄怕死呵!他說過要陪她到老的,反悔了?

  「我們……必須顧全大局……」他說得艱難,無法漠視她眼中的痛楚。

  「忠孝兩全,是嗎?那我呢?」她推開他,氣嚷。

  他倏地轉身。

  她噙著眼淚。他怎麼可以貪生怕死?他不知道她傾全心愛戀著他呀,不知道?不知道嗎?

  「回去,準備當額娘吧。把我忘了。」他挺直背脊,冷漠地說。

  「不要!我不要!」她不懂,何以相愛的人不能相守。何以婚姻大事不能自主,這是怎樣一個時代啊!

  他邁開步伐。她懂也好,不懂也罷,忍痛放棄她,只因為想保她周全,不願她有絲毫損傷啊。

  熱鬧的街。漫天飛雪飄落而下,他……彷彿剎那間白了發。

  她怔忡在街頭,望著他走遠,心……碎了。

  眼看他就要轉進街尾的巷裡,她把握機會吶喊出心裡的最後希望:「我不會忘記你的……我等你帶我走……今生無緣。我會等你到來生……」

  她固執決絕的語氣教他駭然,猛地頓下。

  大雪,將他們困住了……

  ***

  娟秀的字跡爬上「寒夢手札」的內頁,這是汪寒最近的夢。

  鐘聲驟響,她停筆看手錶——啊!考試時間到了!

  進教室後必須先確認考試科目!她再次提醒自己。忙亂地將桌上的課本筆記本掃進包包裡。飛也似的跑出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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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4 12:47:36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什麼只要她喜歡!

  竟然限定她不准打工超過十點,不准她翹課,否則……他會約那個跟他略有交情的中文系系主任吃吃飯,請繫上的教授一起來關照她這位小朋友。

  他以為他是誰啊?敢威脅她!

  她又是招誰惹誰了?竟然受限於他!

  程亮廷呵!汪寒又惱又無奈地,他的笑容是她的咖啡不成?不過是一星期沒見到他呀,竟成癮似的想念他。

  期中考結束後,冬天的腳步近了。

  「阿裴,我的『寒夢手札』不見了,你有沒有看見?」汪寒一打通電話,劈頭就問。

  「沒啊,什麼時候不見的?」阿裴打個呵欠。難得的公休日,睡到骨頭都酸了,她看看牆鐘,晚上七點,早午晚餐加上消夜一起解決正好。

  「我昨天還放在包包裡的。」

  汪寒東翻西找,檯燈被掃落,混亂的聲音傳進話筒裡,阿裴跟著清醒了,忙說:「別急,你想看看是不是放在什麼地方忘記了,還是掉了。」

  「掉了……」汪寒失望的喃喃。那就找不回來了!像她的心,落在哪兒都不知道呢。

  「掉了就再重寫嘛。」

  「不一樣……」她遺失的是她的夢、是她的前世記憶,比她的心都重要的。

  「OK,你坐下,仔細的想想看最後一次看見手札是在什麼地方?」阿裴想先安撫她的情緒。

  啊!汪寒靈光一閃,驚嚷:「圖書館!」那天急著去考試的時候……喀!

  阿裴瞪著聽筒,「嘟嘟嘟……」的聲音告訴她別費力跟空氣問候了。

  ***

  星期六圖書館提前在五點休館。汪寒不死心的找遍校園的每個角落,就是找不到她的手札。

  晚上十點多,她失望的回到租屋處,正要轉進巷口……吱!一輛紅色跑車衝過來堵她。

  她搗著胸口瞪著車上下來的顏士禎。他嘴角斜扯,不懷好意的笑著。

  「你跟蹤我?」她蹙眉。這壞蛋到底想怎樣?

  他不語。走到她面前,邪氣的眼緊鎖住她。

  她退了兩步。原來他不只是厭男,還是酒鬼。哼,不理他。指住口鼻,她越過他走人。

  突地,蠻橫的力量從她身後襲來,她驚詫瞬間,身體被扣住動彈不得了。

  「顏士禎?」她驚嚷,雙手抵著他。除了父母和夏天天、阿裴。也只有程亮廷和她有過近距離接觸。這頭酒鬼不能離她遠一點嗎?

  顏士禎將她圈在車身和自己的弼臂間,貼近她耳邊吹吐著酒氣。

  「男人的耐性是有限的。我等不及要征服你了,女人。別裝啦,你等的不就是我發動攻勢嗎?」

  「顏士禎!」她惱火的捶打他。「你說什麼鬼話?放開我……」

  他輕易的扣住她的手。慾火在身體裡蠢動。蠻霸趨近……她反射的扭轉頭拒絕他侵毒自己的嘴。

  他哼笑,順勢吻上她細緻的頸項,一隻手不安份的在她身上游移。「小乖乖,讓我帶你體驗火燒般的快感。啊?」

  「不要!」她倒抽口氣。驚恐地踢踏,雞皮疙瘩全起來了。夜裡無人,她如何獨抗蠻力?他要架她上哪都輕易啊……突地,聽見哀嚎一聲,顏士禎跳開。

  阿裴拿安全帽砸上他。

  顏士禎痛搗著頭,瞪著阿裴咆哮:「媽的!敢壞我的事!」

  阿裴挺起胸膛,吼回去:「你奶奶的咧!沒敲破你的豬腦袋便宜你啦。」

  顏士禎臉皮一顫,露出嘲笑。「汪寒,你喜歡娘娘腔,啊?」

  「娘娘腔比你人面獸心強,呸!你這油頭粉面的變態,離她遠一點。」阿裴叫,摟住顫抖的汪寒,宣示所有權的跟顏士禎仰了仰下巴。

  顏士禎踉蹌了一下,被敲了那一記,加上本來就喝多了。暈眩感在瞬間襲來。

  「嘿,怕了喔?快滾啦!」阿裴晃晃拳頭,得意呢。

  「小子,你給我記著!」顏士禎惡狠狠的指著阿裴。

  阿裴眼睛一瞇,手指傲剪刀樣威脅他的命根子。

  顏士禎縱聲大笑。矮不隆咚的小子,哪是他的對手啊,頭快裂了不走人不行,不然一拳就足夠娘娘腔哀哀告饒啦。

  瞪著顏士禎開車走人,阿裴拍拍汪寒的肩膀安慰:「別怕,有我在。」

  汪寒蒼白的臉倏地綻出笑靨,睨著阿裴咕噥:「你這樣……」

  「怎麼?」阿裴挺胸,粗聲嚷:「不夠威武啊?」

  汪寒伸手在阿裴臉上摸一把。「威武呀,你要是男生我一定會喜歡上你。」

  「真的喔?」阿裴斜睨汪寒。

  汪寒點點頭。阿裴外表堅強,內心細膩,比夏天天更適合搞玻璃之戀呢,要不是她難以動情,她一定會喜歡上像男生的阿裴。

  倏地。阿裴在她額頭上輕吻了一下。汪寒驚愕不已。阿裴靠在她耳邊小聲說:「別動,有人在看戲。」

  「嗯?」汪寒在阿裴的肩膀上困惑。

  「你的右邊。那個人在那裡夠久啦。」

  汪寒側頭,驚見熟悉的銀白色轎車停在路邊,男子一隻手肘擱在窗邊,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們。

  汪寒推開阿裴想過去。阿裴卻將她拉回身邊,親匿的摟著她。

  「阿裴。別鬧!」汪寒輕嚷。

  「我幫你摘定他。」阿裴又吻了她,親密的舉動故意要落人程亮廷的眼裡。

  「什麼呀?」汪寒著急。她想見的人就在那兒,她騙不了自己呀。

  「哪。」阿裴勝利的將眉毛一揚。

  汪寒循著阿裴的視線看見銀白轎車的窗子合上,車身越過她眼前駛遠,她忍不住上前兩步,涼意從腳底竄至腦門。

  怎麼……她難過得想流眼淚了!

  阿裴搭上她的肩,打個呵欠,狀似無意的揚聲:「走吧,回『寒舍』睡覺,但願一覺醒來。陽光乍現嘍。」

  ***

  阿裴有張嬌俏臉蛋、削薄了頭髮、喜歡穿著寬大的衣服,這樣的長相和裝扮,使得她分明已經是成年女人了,卻常常被誤當成十八九歲的清秀男生。

  她也由著別人高興去定義她的性別,套一句汪寒的話——她才不在乎呢。

  當然,這不在乎並不包括「寒舍」的幾個當家,所以阿裴一開始就跟她們聲明:「我是有那麼點魅力啦,但你們別愛上我喔,我沒『全趣』的。」沒有誤會,才能愉快的當朋友嘛。

  汪寒她們忍不住笑彎了腰。這樣愈描愈黑反而讓人懷疑她的性向有問題耶。

  阿裴只好解釋——她老爸本來想給她取名叫「裴虔或」的,後來想想還是「裴招娣」比較有建設性啦。諧音嘛,她爸媽想生兒子想瘋了。

  可惜阿裴並沒有給老爸老媽招來弟弟,所以啦,阿裴從小就被當成男生養,以彌補爸媽生不出兒子的缺憾。

  阿裴習慣成自然了,沒有刻意的裝男生。也學不來嬌滴滴的裝扮。於是,被當成美少男的阿裴是娘娘腔,但女生阿裴還真像男人婆哩。矛盾!

  汪寒從認識阿裴的第一天開始就知道她是女生了,從來沒有誤會。但別人會怎麼以為呢?

  「我幫你測試他。看吧,人被氣走了,這表示他喜歡你。」阿裴當著程亮廷的面吻了汪寒,事後得意的說出原因。

  汪寒發悶。即使程亮廷看見阿裴吻她,她有必要跟他解釋嗎?

  「哎,早該把英雄救美的機會讓給他。」阿裴涼涼地說。「他都推開車門要衝過去了說。我就是忍不住搶功啊,不然……嘿,才有趣咧。」

  汪寒驚愣。顏士禎強吻她的一幕他也看見了!他又會怎麼想呢?

  他在意嗎?他們是、不是不相干的人?

  唉……又繞回原點了!

  ***

  隔天是星期天。「寒舍」的另一位當家阿珂大清早就衝上阿裴的閣樓將她們從床上挖起來。

  「你們說我慘不慘?」阿珂忙亂的攤開買來的早餐,對著阿裴和汪寒發出哀歎。「一年被降職兩次,我看我快不用混了。」

  兩隻熊貓互看一眼,阿珂當記者頻頻出錯,她們也愛英能助啊。人家記者必需兼具機靈、耐操、厚臉皮等特點,阿珂一樣也沒有。她總是緊張慌亂,像個逃難者。

  「混不下去,就專職寫小說嘛。」阿裴不覺得有啥大不了的,山不轉路轉嘛。

  除了記者身份,阿珂還兼職寫愛情小說,可是咧,現實生活裡,她的每段戀情不是把對方嚇跑,就是自己落跑,何況紙上談情……「我還是努力挖八卦吧。」感動不了自己,如何感動讀者呢?阿珂是有自知之明的,沒感覺的時候最好停筆。推推眼鏡,她看向沉默的汪寒。「咦,你臉色不好耶,是不是沒睡飽哇?」

  阿裴托起汪寒的下巴。「唔……一臉菜色。趕快吃完早餐回籠做夢吧,想回家也行。阿珂留下來幫忙吧。」

  汪寒點點頭,想著補習班的工作;最近學生大增。班主任很希望她假日也過去幫忙,既然「寒舍」有人頂替她,她大可賺外快去。

  心情不佳,忙碌是最好的良藥。

  ***

  晚上,汪寒回到租屋處,奇怪的看見一群人聚集在巷口觀望。發生什麼事了?有不祥的感覺!她狐疑站定,不敢靠近。

  通緝犯躲在附近嗎?警察正在追蹤調查嗎?那她還是別回家好了,昨晚已夠驚險了,再來一頭惡狼唉!她自我了斷算了。

  條地,一個黑影從旁竄出來,抓住她就猛搖一陣,吼聲:「你上哪去了?」

  她嚇得疲累全消。傻看著程亮廷。她欠他錢嗎?沒吧……「我找了你多久你知道嗎?」他咆哮。心急全寫在臉上了。

  「你找我?為什……」如果不是被擔疼了,她會懷疑自己又做夢了,昨晚他連問候也沒的就開車走人,她甚至以為再也見不到他了。

  一把將她擁進懷裡。他掩不住激動、擔憂道:「這天,像一個世紀那麼長。」

  有那麼長嗎?!真有點像做夢的感覺耶。她想掙脫他的摟抱搞清楚狀況,突然一手觸碰到濡濕,她下意識的看去。忙推開他。

  「你在流血!|』刺目的鮮血從他的右手背淚淚而出,他沒感覺嗎?

  他扣住她就走。

  「唉?!『,先把話講清楚吧,別像拖布袋似的扯她……還沒開口反對,被他拉著經過巷口,她不經意的眼光一瞥,差點昏倒了……濃濃的黑煙從她的屋頂直竄上天!火災現場難怪有人群聚集啦。

  「怎、怎麼……會?」她瞠眼,來不及細看,被他當牛拖著上車。

  ***

  她的樓下住了一個躁鬱症患者把整棟樓都燒了!——電視新聞讓她得到了答案。

  汪寒自嘲地想:這下不只無家可歸,而且身無分文、家當全燒了,夠自由了吧?無牽無掛,想流浪,連一件衣服、一支牙刷當行李都免了。

  雙腳縮在沙發上,她抱著腿,好奇的眼睛瀏覽著四周——寬闊的空問、清雅的色調、簡潔利落的動線勾勒出柔和的線條……像它的主人一樣。給人安適的眷戀感。

  程亮廷從廚房出來,坐到她身邊,拿遙控器開了電視。

  她垂下眼簾,看他纏著繃帶的右手,湧上了難言的酸楚滋味,低語:「你……怎麼搞的?」

  他不答。拉起她的手遞上牛奶讓她捧著。

  唇角漾開溫暖的笑意,她一小口、一小口的囁飲著溫牛奶,因為他的存在而感到心安。

  「以後,我不會再等你了。」他看她喝光牛奶才開口。

  她抬眸瞅他,那雙焦急透著烈焰的眼已恢復了以往的溫煦,但他的話教她惶然……一直以來,他都在等她!那……不會再等了是什麼意思?

  他拿開她手上的空杯,用一雙大掌將她的冰涼雙手包裹起來。溫柔的眼光直望進她的眼底。

  「讓我照顧你。」他語氣堅定。

  照顧?!他當真把她當小貓小狗了?對他的在意,已經不是她所能控制了,她不想陷下去呀。避開他的眼。她忍不住任性刁難:「好啊,你娶我。」都怪他那雙眼睛、他的笑容迷惑了她。

  他鬆開她的手,靜默……她的胸口發悶,不是說「適婚年齡的男女沒興趣談戀愛」嗎?他該找人結婚去,不是在這兒對她胡亂承諾。

  「我答應你,我們結婚吧。」他突然說。

  開玩笑!她回頭,見他帶著一臉笑容,雙手繞到她頸後,她閃躲不及,驚愕地瞪著他為她戴上的戒指項鏈!

  她瞪他,這男人想玩什麼把戲?

  「不許食言。」他讓她看見他身前的戒指和她的是一對。

  「這算什麼?」她繃著臉,生怕自己要認真啦。「我沒興趣跟你玩愛情遊戲。」

  他執起她的手,用那只纏著紗布的手牢牢握緊她,深情的凝望,柔情的聲音:「不玩遊戲,你必須嫁給我。」

  必須!他太閒了才惹上她?抑或太忙了,需要一個伴侶便草率選了她?

  她笑了一下,說出自己的缺點讓他明白:「我不會煮飯、不會處理家務,我很懶。有時候連多說一句都懶……」他們是兩顆不同軌道的行星。兩個不同世界的人,他想娶誰都容易啊,別鬧了吧。

  「你只要習慣我的存在。」他沉穩的接下她的話。

  別這樣呀!知道自己抗拒不了他的溫柔誘哄。而今他又說出這話來教她迷戀不已,她不禁嗔惱起他的用心。掙扎地說:「我要自由……」

  「我給你一隻手的自由。」他很快地打斷她。鬆開她的右手。牢而不緊的握著她的左手。「這樣的自由夠不夠?」

  她怔怔地凝望他,這男人不說服她是不會放棄的!她為他的溫柔固執輕輕一歎,卸下了最後一道心防,輕笑:「成為你的妻子還可以擁有自由去牽別人的手,這條件確實吸引人……」

  他笑容一斂,單手一縮,用唇消滅她的音……侵略性的氣息教她驚悸,一手擱在他的胸膛上,她微顫的回應著他。

  「別拿我們的婚姻開玩笑。懂嗎?」他鼻尖頂著她的。

  懂嗎!這人……專制起來竟也不失溫柔,令人懾服呀。

  他溫熱的手指滑到她頸間。

  不懂成嗎?她雙頰緋紅,囁嚅地說:「昨晚……是他強迫我的,我……」

  「怕嗎?」他因她頸上的吻痕蹙眉。

  「有阿裴保護我……」她很快的說,又很快的勒住舌頭,改為解釋:「嗯……你不要誤會,阿裴她是……」

  他的手指滑過她的蜃瓣。「今後,我會保護你。」

  她一怔,他的笑容令人迷戀成癮,他的承諾……亦然呀。

  「如果不是『寒夢手札』,你要讓我等到什麼時候?你料準了,有人幫你找我,是嗎?」他說得無奈。忍著不見她,等著她主動找他,結果,還是他的名片夾在手札裡,讓撿到的人聯絡了他。

  他怎麼會知道「寒夢手札」?那些夢裡情事映入他眼簾了!她驀地臉紅。那些夢境寫在本子上就像她的愛戀日記呢,他會不會笑她幼稚?

  他雙手捧起她的臉,柔聲警告:「女生也不許吻你,懂嗎?」

  她眨了眨眼。他看她迷惑的表情無奈笑了,昨晚他甚至一度失望到了極點,以為自己的情敵是個女人啊!

  「你可以缺乏參與感,但必須讓我走進你的世界,懂嗎?」手臂一圈,將她安置在自己的胸口上,他要她習慣這顆為她顫動的心。

  懂嗎?懂嗎?她昏沉沉、醺醺然地笑著。

  她不想懂呀。但他都巳經硬闖了,她能不開放通行嗎?這男人呀,看似溫柔,其實拗得很。

  「你騙我!你送我回家根本不順路嘛。」他們住的地方相臣一小時的車程,顧路才怪。

  「是啊,我早就等著這天,讓你鬆了防備,把你拐畫家佔為己有。」他笑說。

  靠在他的胸膛上。傾聽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和他隆隆爽朗的笑聲,她的唇角溢出無奈卻甜甜的笑。

  這男人究竟是哪來的?竟像夏天天一樣,教她沒轍了。

  ***

  「這麼好的人,當然不能糟蹋了,嫁他就對啦。」「寒舍」裡,阿裴歡天喜地的嚷嚷,好像要當新娘的人是她咧。

  「對啊,你家燒掉那天,他從我們這裡知道你回家睡覺後急得像世界末日耶,衝到火災現場翻上陽台,拿拳頭擊碎你房外的玻璃,我都嚇死了?」阿珂第N次重述,無愧記者身份。

  「如果像陶姑姑說的是情債。那是他欠了我。還是我欠了他呢?」汪寒一臉困惑。

  「管他的咧,結婚之後。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就對啦,」阿裴可沒料到這麼快就看到好戲了。什麼情債啊,根本不夠精彩。

  「哪天啊,我要把我們幾個女人的故事都寫下來。主題是……幸福的童話。」阿珂期待的說。

  「沒啥事發生,哪來的幸福啊。」阿裴敲醒阿珂的美夢,現寶的攤開巨幅圖紙。「看我的大作比較實在啦,主題叫『寒舍五當家』喔。」

  汪寒看見圖上的五張臉,忍不住驚歎:「阿裴,畫得很像耶!』』

  「對啊對啊……要裝框掛起來。」阿珂趴在桌上研究著。「咦!無心人?土丫頭?膽小妹?剌玫瑰?」

  「貼切喔?」阿裴好得意,她不但勾勒出汪寒的清冷、夏天天的土氣、阿珂的拙樣、凌虹延的艷麗和自己的帥氣,還能用三個字把握她們的特質,她佩服自己咧。

  「我是膽小妹!」阿珂不服氣,鼓起兩頰瞪阿裴。

  「你是緊張大師。」阿裴也趴在桌上,指著圖上的每個人說:「汪寒是沒心的女人、天天是土氣丫頭、虹延是冷艷律師,還有帥氣的阿裴,呵呵……『寒舍』的女人都很特別喔。」

  「帥氣阿裴?」阿珂吐吐舌頭,翻出眉筆在阿裴的畫邊「刷刷刷……」畫符似的寫下「男人婆」三個大字。

  阿裴伸出摩掌捏上阿珂的臉頰,痛得阿珂齜牙咧嘴鬼叫。阿珂揮舞著手想要報仇。卻讓阿裴靈敏的蹦開去。

  「我去放歌獻給膽小妹。」阿裴得意的嚷嚷,蹦蹦跳跳的朝吧檯去。

  「臭阿裴,討厭啦!把人家的肉捏垮了怎麼辦哪,人家最近跟皺紋抗戰已經夠辛苦了。」阿珂推正眼鏡,直揉著紅通通的臉。

  「怕老就別當女人啊。」阿裴大聲回她。

  汪寒笑。這兩個人年紀都不小了,行為和外表卻常像毛孩子。

  阿珂看汪寒,忍不住又哀聲歎氣:「唉,可惜天天和虹延不在。你要結婚啦,阿裴要去旅行,『寒舍』要關門休息,下次再聚在一起又老一歲了!」歲月是女人的大敵啊。

  夏天天為了伺候好她的怪主人,課都不上了,當然沒空來「寒舍」閒晃;至於凌虹延則是專辦離婚的名律師,大忙人一個,要見她得預約呢。

  「阿珂,要努力創造出『幸福童話』喔。」汪寒柔聲地說。她不確定自己的幸福是否繫在程亮廷身上,但她知道了——原來,即使她的心遺落了。即使她對世界缺乏參與感,但,她和天下所有女人一樣渴望自己有童話般的際遇呀。

  每個女人都該擁有一部屬於自己的「幸福童話」!汪寒彷彿聽見了冉姑姑的聲音說著。

  「哎,但願啦。」阿珂眉眼擠成一堆,不知道汪寒在鼓勵她勇於追求幸福,而對自己寫出幸福的故事不具信心。

  回裴按下音響的play鍵,輕柔的音符流洩而出,柔美的歌詞扣緊了聽者的心——「好冷……雪一片一片在天空盡情繽紛……雪已積得那麼深……雪一片一片一片拼湊你我的緣份……你還癡癡地等……」

  汪寒漾出笑靨,想到了雪便想念起那個像陽光的男人。

  「我、我、我眼花啦?你們……你們誰告訴我啊……」阿珂緊張兮兮的摘掉眼鏡,拚命揉眼睛。

  。怎樣啦?阿珂眼睛痛喔?」阿裴跑回來,跟著緊張。

  汪寒看見窗外,輕呼一聲,飛奔出去——「寒舍」門外雪花紛飛……阿裴跟著衝出來,搗著額頭,一副快昏倒的模樣:「媽唷!這、這……搞什麼啦?」

  「阿裴、阿裴……」阿珂抓著阿裴亂扯亂搖。驚惶失措的叫:「我們都瘋了對不對?怎麼可能啊?!」

  汪寒奔上前,在漫天飛雪的空曠地轉著圈圈。開心的嚷:「呵!下雪了,真的下雪了……」

  英挺的男子緩步走來,展臂接住了暈頭目眩的人兒。

  阿裝、阿珂兩顆腦袋靠在一起,看怪物似的瞪著雪地裡的兩人——是很浪漫、很美啦,但、但台北下雪耶!不是靈異事件、外星人人侵、再不就是世界末日到啦!正常人這時候應該嚇呆了才對。

  突地,男人操著粗俗的口音大喊:「頭家,按內效果有夠沒?啊不夠等我回去刨冰明天再來啦……」

  幾個人循聲往天邊看去——輛小型雲梯車停在隱密處,四個男人各抱著管子,類似消防車的原理直向。寒舍」門外噴灑雪花。

  阿裴腳一拐,搖頭晃腦怪叫:「後!有夠瘋狂的!,,「哇,好浪漫喔!」阿珂雙手交握在胸前。羨慕呆了——管它討債的、還是還債的,反正好浪漫。真希望她的債務人快點出現。

  阿裴拿手肘撞撞阿珂:「你要草莓口味、還是煉乳的?」這下算是開眼界了,愛情世界的傻子不過如此嘛。

  阿珂莫名其妙的看阿裴,聽她嘀咕:「要吃雪花冰快拿盤子來接,我們自己加料……不,拿水桶來裝,可以賣給客人……噴!這麼大手筆,應該拿來投資『寒舍』嘛。」

  這會兒換阿珂腳下一滑差點跌個四腳朝天。如此浪漫的景致,不欣賞就算了,還說出這麼現實的話!敗給她了。

  「喜歡嗎?」程亮廷捧著汪寒的臉。柔聲問。

  她笑彎了眼。她喜歡……早就喜歡上他陽光般的笑容了!

  ***

  雪花紛飛的街頭。

  他終於回轉身……隔著距離,他們看見彼此眼中的眷戀難捨。告別獨身。汪寒最後一次夢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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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4 12:47:5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當程亮廷牽著汪寒的手走進程家大宅時,她忐忑得教自己意外了——因為這男人,她不再是什麼都不在乎了!

  程亮廷的父親程思元是台灣的房地產之父,程母則是個溫柔慈藹的婦人,程家的長子程彥廷溫文儒雅。大嫂則是個開朗少婦。這家人友善得令汪寒受寵若驚,習慣了獨來獨往的她,在他們的關愛眼神下只覺得彆扭。

  見過兩家人後。他們閃電結婚了——他們都不是衝動的人,但默契似的,他們不願等待所謂的適當時機。

  靜謐的早晨。汪寒踩上柔軟的米白地毯,清麗淡雅的大臥房裡有扇落地窗,她走過去推開窗子,水藍色的窗簾旋即隨風翻揚起舞。

  她深吸口氣,有幾秒的閃神——錚錚的聲音來自她的手腕!做夢嗎?古董店的手鏈怎麼會在她手上?!

  一雙有力的手臂從身後圈住她冰涼的身子,溫柔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我知道你喜歡。」

  是程亮廷買走了手鏈!怎麼知道她喜歡呢?汪寒驚訝的側頭。他順勢在她唇上要了一個吻,旋即牽著她離開房間。

  兩朵紅暈飛上她的臉頰,什麼都忘了追究了。唉,都經過新婚之夜了,她還是不習慣地突來的親蔫呀。

  被他帶進飯廳、按進椅子裡。她接著對面前的豐盛早餐訝異了。

  「哇!這不會是你的傑作吧?」

  他眉毛一揚,答案寫在他的笑眼裡。

  一時之問。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生活上的改變,一個為她做早餐的男人呀!這男人還有什麼令她驚奇的能耐呢?

  每週到E大心理醫學系授課兩小時並非他的專職,受邀到H大開課也只因為電影是他的興趣,實際上他領導了某大醫學中心的精神藥物部門。

  若非從事研究,他可能是一個心理醫生。汪寒想著,不自覺地縮縮肩膀,心裡亂沒安全感的,枕邊人連她的心理都能透視。她還有隱私可言嗎?

  「別扁嘴了,快吃早餐,上學快遲到了。」他催促著。像哄孩子似的。

  她搗住嘴巴,扁嘴!有嗎?她哪有?那麼幼稚的行為。她哪會呀!還有,他提到上學耶?!

  「今天也要上學嗎?」她懷疑他說錯了。他們才新婚,連一天的「婚假」都沒嗎?

  「當然,學生有學生的義務。」他專心地吃著早餐,頭也不抬地回答,那語氣像她問了一個荒謬的問題似的——不值得浪費時問多言。

  「今天沒課啊。」她拿起刀叉掩飾心虛。

  「是嗎?」他瞥她一眼。,「嗯。」她不敢看他。沒課才怪呢!

  因為是插班生,每學期都要多修好幾個學分才能順利在大四畢業,這學期的二十七個學分讓她一周有三天是「朝九晚五」的,好在教授不點名,只要考試不再跑錯教室,她自信混到畢業沒問題。

  「你的選課單上不是這樣寫的。」平淡的語氣聽起來格外令人發毛呢。

  汪寒一愣,旋即想到了前天才借用他的電腦查看了期中成績,他肯定是那時候記下她的課程表了。

  她懊惱了,撒謊不打草稿難怪「凸捶」!慢吞吞的喝著果汁,突地感到棘手,早知道程太太這身份會連翹課的自由都沒了,結婚之前就該先談好條件。

  她悄眼覷他,決定要拗出一個滿意的結果。

  「那……做妻子的也有做妻子的權利吧?」不是說只要她喜歡,他都依的嗎?新婚期間還強迫人上課,說不過去吧。

  他放下刀叉。燦然的眼鎖上她,拖長語氣:「你要什麼權利?程太太?」

  在他的注視下,她的臉頰緋紅了,強忍著心顫,硬拗到底:「我、我要婚假。」

  他給她一抹微笑。不容反駁的丟下—句話:「跟學校申請。」

  她像皮球似的洩了氣。跟著站起來,「你明知道不可能的嘛!」

  「我不確定你知道。」他輕鬆說著,朝房間走去。「給你十分鐘吃完旱餐,」然後進來換衣服準備上課。」

  她老爸都不曾用這種口氣跟她說話呢,管得真慘!還說要給她自由,看來是拐人結婚的騙局。

  「這算哪門子的自由啊!我不跟。」她跟進臥房裡,差點跺腳、或乾脆賴坐地上,看他能拿她怎麼辦。

  感覺到一屋子的冷空氣,他先去關上落地窗。而後進了更衣室,不答她一句。

  她將自己拋到床上。愈想愈悶——她沒有期待過什麼蜜月期啊,和他結婚似乎是順理成章的,可到如今,怎麼覺得這婚姻似乎少了些什麼!她也不愛耍性子啊,可他就是教她忍不住氣了。

  他換好衣服出來看她蜷縮在床上,像只蝦米。

  他走近,坐下,兩臂撐在床上圈住她,好聲詢問:「想怎樣?」

  她將臉埋進被枕裡。他該知道她的懶脾氣並不相當於順從,除非他能綁她到學校,否則就這樣耗著吧。

  「要我陪你?」他又問。

  要他陪嗎?她緊咬著唇,有點失望,原來他的窺心術也不是每次都靈的。

  房裡靜默半響,她的神經一根一根繃緊了,感覺他倏然站起身,她跟著驚顫——他生氣了?!

  強忍著不動、不看他,卻聽見他朝外走,她很快地扭頭瞪著合上的門板,旋即大廳的門開又關教她知道了——他撇下她上班去了!

  好極了!她以為他是個沒脾氣的怪人呢……不,還是怪透了,哪有人才新婚就急著上班的?

  他那麼愛工作嗎?還是……他覺得娶她回家,一切穩當了?她必須習慣他的忙碌。有空的時候他會搔搔她的頭,沒空的時候就不許她打擾他?

  不是吧。他不是那種需要她填補空虛的男人啊。

  唉。矛盾了!她不願麻煩父母,卻仰不住的對他使了性子。怎麼會這樣呢?聽他的話乖乖上課是不是比較好呢?如果他不許她任性……她會失去他的溫柔對待嗎?

  ***

  上了一整天的課,汪寒走出教室,懶懶地轉頭看看身旁的人。

  「汪寒,你、你心情不好嗎?」管家伯很緊張地問。

  今天的最後一堂課是通識課,他和汪寒同一班;兩小時的課,他根本沒聽進教授講些什麼,因為汪寒就坐在他前面,就算是對著她的後腦他也會看得迷戀失神啊。可是他怎麼好像一直聽見汪寒在歎氣呢?

  「嗯,不好。」她繃著臉。心情壞透了。想著前些日子家當全燒成灰燼也無所謂的感覺,她著實更加悶惱。

  程亮廷給她買了新衣服、新用品,甚至給她一個新家、新身份,他幾乎讓她忘了有民間疾苦這回事了。可任何會上癮的美好享受,都會教人付出代價的是嗎?

  「不好嗎?為什麼不好呢?」他追問。

  她白他一眼,煩!

  「你改名叫管家婆吧。」受不了家裡的冷寂害自己胡思亂想,她乾脆跑到學校來,這可順程亮廷的心意了?

  唉,她不喜歡他丟下她呀!

  如果讓他知道她的心思,他會不會常以此威脅她順從呢?

  管家伯緊跟在她身後。「對不起,我關心你,所以才問,你不要不高興好不好?」

  遷怒一個關心自己的好人,真是沒良心。汪寒不忍地看看管家伯,沒轍地說:「好啦。我肚子餓了,你陪我吃飯。」

  這管家伯挺會挑吃的,要不是他老是一副呆樣子,汪寒真想給他一個「美食專家」的封號呢。

  「啊?!』』管家伯像中了頭彩,眼睛發光發亮。

  還發什麼呆啊?汪寒覺得好笑的拉他走出校門口。天色灰漾漾的,天就要黑了,吃飯皇帝大,她沒道理餓一整天呀。

  「快,綠燈了。」她拉著溫吞的管家伯跑向斑馬線,突地——吱!刺耳的煞車聲教她猛地頓住,反射地偎進管家伯的懷裡。

  管家伯將她拉回人行道上,拍拍她的背脊,如果不是她嚇得臉色發白,他可能會高興得跳腳了,汪寒尋求他的保護耶。

  汪寒回神,看見駕著敞篷車的顏士禎!這個變態男就只會來這招虛張聲勢嗎?

  她懊惱自己,如果換成阿裴面對這種情況,準會衝上前去踹車揍人了。就算是夏天天也會當街給惡意的顏士禎一頓嘟囔、惹得路人側目才甘心,而她就只會冷臉對人,讓那些沒招惹她的人望之卻步,對顏士禎這種不要臉的傢伙卻不管用。

  「汪寒,我們還要不要過馬路?」遲鈍的管家伯壓根兒沒察覺差點衝撞他們的顏士禎是故意的,只關心著路還要不要走、飯還要不要吃。

  顏士禎朝汪寒拋個飛吻。壞壞地笑著,邪氣的眼像能透視她的衣服似的。汪寒氣得漲紅臉,拉著管家伯想跑過馬路,倏地看見停在對街的銀白色轎車!同時,管家伯緊張的將她拉回身邊:「汪寒,別過去,紅燈亮了。」

  ***

  紅燈,止步。

  ,汪寒杵在家門口,就像在路邊遇上了紅燈本能地停下。但路燈壞了,她遲遲等不到綠燈亮起,依她的性情是不會選擇到下一個紅綠燈越過馬路的。

  難道像傻瓜一樣等著嗎?

  何必呢,她不受規範約束的。何不當作老天給她的另一個選擇,也許走上這條路會遇見什麼不幸呢,那就改變行程吧。

  行程可以改變,但……家可以不回嗎?

  她猶疑一分鐘,最後狀似瀟灑的將鑰匙丟進包包裡。她本來就不想回家、不想去面對那個稱作她丈夫的男人呀。

  不料轉身的剎那……門倏地打開,一隻手掌強硬的扣住她!

  她驚愕地被拉進屋裡,轉瞬間,被圈在門板上了。

  綠燈!她眼睛一眨,驚訝過後心情霍地坦然,燈沒壞,』她就不需要費神猶豫了。

  「想翹家?」程亮廷低著頭,不願放過她的任何細緻表情。

  他知道她站在門外?!隔著一道門板。竟也能看透她的心理?越過關卡,問題還是存在呀她得面對他!

  「沒,沒有啊。」她的心跳因他的氣息而紊亂,垂下眼簾,打死不承認被他看穿了。

  「晚餐愉快嗎?」他輕問。眼神透著耐心等待。

  「嗯。」她悶哼。她連陪同學吃飯的權利都投有了?

  他燙人的手指滑上她的臉頰,托住她的下巴。她猛地抬眼。接觸到他柔情似水的眼,不禁心悸。

  「以後,不許跟我賭氣了。」他低沉溫柔的警告。

  「我投有。」她別開頭。不甘心地想——她幾時跟人賭氣過了!她是沒有心的汪寒耶,他憑什麼說她賭氣?他以為她是小孩子嗎?還是,他認為她在意他到了不能自拔的地步了?

  呵!臭美!

  「沒?」他輕笑,手指在她啷起的嘴上滑過來滑過去。

  呀!不能這樣就破功啦……她緊抿雙唇。忍著心裡漾至嘴邊的笑意。他的溫柔總是誘哄得她昏頭。忘了個性。

  他捧起她的臉,熱唇輕輕刷過她的:「要我道歉?」

  唉……他的好脾氣更是教她沒轍呢。

  坦承面對自己沒那麼難嘛,反正他的透視眼總教她無從遁形,她是賭氣不想回家呀,誰叫他一聲不響的丟下她,害她難過了一整天。

  「還生氣?」他又問。

  她輕捶他的胸膛,羞紅了臉要笑不要笑的,謝謝他給她搬來台階下嘍。

  他握住她的拳頭,將她摟進懷裡,輕歎。什麼時候她才會完全懂得他?她的一顰一笑都騷動他的心啊。

  「我想——」他的氣息在她耳邊廝磨著。

  「嗯?」她在他懷裡找到了溫暖,好漫長的一天哪。

  「把你變成拇指姑娘藏在口袋裡。」他嚙咬她的耳垂,不知道怎麼愛她才夠。

  她輕顫一下,忙搗住耳朵,忍不住好笑,他也有傻氣的一面!傻呀……「可是太小了……不好,好多事會受限。」他困惱地說。

  她仰著臉,澄亮的眼直瞅著他。什麼事會受限呢?

  「例如——」他嘴角一揚,輕吻她的唇。「這。」

  她後仰。輕嚷:「別!『』

  這男人不是沉穩的嗎?怎麼來這招挑逗人哪!

  他將她扣緊在身前,熱唇吮吻著她的冰涼唇瓣,給她喘息的空檔時說:「……還是把你融進我的身體裡好,讓你逃不了。」

  逃?

  她雙手擱在他胸前,慌亂的回應他。怎麼逃呀?!她壓根兒來不及逃,便融在他的柔情蜜意裡了。

  ***

  沒課的下午——汪寒跑到書局買了幾本食譜,又逛超市買了蔬菜鮮肉。

  當了半個月的程太太卻不曾幫老公煮過一頓飯。反而讓他負責送洗衣服,叫她起床,甚至由他掌廚。這麼被伺候著,她也會心虛哩。

  電梯門一開,汪寒驚見等在家門外的年輕女子,這棟大廈的每層樓都只有一戶住家,這女子能找誰?

  女子戴著墨鏡,卷髮披瀉胸前、皮膚白暫嬌嫩,一襲鵝黃色洋裝襯著她的好身材,柔媚的氣質教人驚歎。

  女子微微頷首,柔柔的聲音說:「你好,我可以進去坐坐嗎?」

  看來是找她家老公的。汪寒輕輕點頭,將客人帶進家裡——「亮廷不在。」這時候他在開會,手機都無法聯絡上他,但他總在進會議室前給她電話。

  「抱歉,冒昧打擾了。」女子道。

  汪寒直接進廚房放下大包小包,幫客人倒了杯果汁,給自己一杯冰水,再回到客廳。

  女子的視線從牆上那幅巨大的結婚照調到她臉上。

  「汪寒。我可以這麼叫你嗎?」

  汪寒在她對面坐下,點了點頭,心想:對方是有備而來的呢,電視上都是這樣演的呀——老公的情婦找到家裡來談判。

  汪寒抿嘴笑了。像個醋罈子胡亂猜忌可不像她,而且她懶人一個,懶得爭、懶得費心思。如果有女人想跟她搶老公,她的本能反應是自動走人吧?

  「你比我想像的成熟。」女子說話的同時摘下墨鏡,讓汪寒看見她眼邊的大塊烏青。

  汪寒震驚。誰把美女變賤狗了?

  「你覺不覺得我們的眼睛很像呢?」女子一臉平靜,輕柔地問。

  像嗎?汪寒也看看結婚照上的自己。再看面前的人——她的雙眸霧濛濛、水盈盈的。

  汪寒看不出哪裡像,長在不同的臉上哪會像呢?她喜歡獨一無二,即使女子有雙迷人的眼眸,她也不願承認兩人有所相似。

  「抱歉!」女子敏銳的察覺到汪寒的不以為然。很快地說:「我沒有別的意思,請你不要誤會。」

  汪寒被動的瞅她,能誤會什麼?她到底是誰呀?

  看出汪寒的疑惑,女子道:「我叫季柔,是亮廷的……妹妹。」

  「嗯!妹妹?」汪寒微訝,程亮廷除了一個大他兩歲的哥哥,並沒有其他兄妹吧?

  季柔樸充:「我是程家的養女,二十歲就結婚了。你不知道我,因為你們結婚時並沒有宴請賓客。而我……也不方便參加。」

  汪寒一瞬也不瞬的瞅她,「不方便」又是什麼意思?

  「你看到了,我這傷……」季柔的唇微顫。雙眼湧上了淚水。「是我先生打的。」

  汪寒驚愕:「他怎麼……」能說什麼?也許人家願打願挨啊。

  「我早就想離婚了,但他總有辦法控制我,這次……」季柔絞著雙手,無助的眼望向汪寒。「他連詠詠都打,我沒辦法忍受了。」

  詠詠?汪寒眨下眼,有點煩惱,事情不會太複雜吧?這個季柔怎麼給她那麼多問號,不能簡單明瞭的把話說清楚嗎?

  「詠詠是我女兒。她現在在醫院裡,我們逃了出來……」季柔說。

  這下子,汪寒總算明白了,季柔是來投靠程亮廷的,算起來季柔是她小姑呢。很快地卸下了心防,她充滿力量的說:「別擔心,亮廷會幫你的。」她身邊的夏天天、阿裴、程亮廷都是喜歡照顧人的。她習慣了被這些人保護著,難得有機會安慰人呢。

  季柔感激得說不出話來。汪寒又道:「等詠詠出院,你們就暫住我們家吧。」她不熱心,但義氣總是有的;想到凌虹延那個女權主義者最愛替受虐婦女出頭了,她又說:「我可以請朋友幫你,你應該先到醫院驗傷……喔對,你女兒也是被打傷住院的嗎?」

  季柔搖搖頭,拿手絹擦去眼淚。「詠詠有氣喘,是氣喘復發。」

  「她幾歲了?」唉,又是一個不幸婚姻中的無辜孩子。

  「八歲。」

  「喔?」季柔看起來和她差不多年紀。二十二、三歲的女性要生出八歲的小孩,有點難,而且季柔二十歲結婚,這麼算的話……「我今年二十八歲了。」季柔說。

  「喔?」看不出來呀。

  「別懷疑。」季柔苦澀的笑笑,找出紙筆俯身在茶几上寫字。「這是醫院的房號,和我的新手機號碼。麻煩你轉告亮廷。」

  汪寒點點頭。送走客人再回屋裡,季柔留下的淡淡幽香仍徘徊不去……

  ***

  聽見電話驟響,汪寒放棄整理自己的「油頭粉面」,跑出浴室進客廳擒起話筒——「晚餐想吃什麼?」程亮廷不等她應聲,柔聲問道。

  呵!她就知道是他打的,是心電感應嗎?她正想著他呢,而光聽這聲音就教她忍不住微笑了。

  「我下午買了很多菜喔。」她知道他在回家的路上。

  她的甜甜笑聲像發自一個討糖的小女孩,他忍不住寵溺的微笑,故意驚奇地揚聲:「哇!你也會買菜啊?」

  「喂,你嫌我不賢淑嗎?」她不服氣的輕嚷。

  「豈敢。」他笑不可抑,想著她的可愛表情。

  她瞥見茶几上的紙條。「亮——」

  「嗯?」溫柔的回應。

  「季柔到我們家找你喔,詠詠住院了,在××醫院六?三病房,你要去看她嗎?」她記得他這禮拜的行程排滿了,除了晚上專屬於她的時間,他似乎沒空暇到醫院去探望小病人耶。

  「詠詠住院?」他顯得有些緊張起來。

  「嗯,氣喘復發。」晚飯後再到醫院去。可行吧?

  「好,我去醫院。晚點回家,拜。」他很快的說著,匆匆掛斷電話。,汪寒望著聽筒愣了,沒叫他現在去啊!旋即又體諒的想了:家人住院了,他當然心急了。不會耽擱太久吧,等他的時間她可以將身上的麵粉和油膩洗淨呢。

  呵!她好期望他的驚喜。

  ***

  屋裡亮著昏黃的小燈。從臥室回到客廳。在落地窗前的搖椅上發現了找尋的人。程亮廷驀地輕歎……對她的眷戀彷彿是與生俱來的,生怕一個不小心她便消失了。

  他俯身輕吻了她,像解除睡美人的魔咒。蜷縮在搖椅上睡著的人緩緩地睜開眼簾,眨了眨迷濛的睡眼,旋即漾出微笑。

  「你回來了?」

  「嗯。」他伸手欲將她抱起。

  汪寒輕推他,瞇眼抱怨:「人家正張大嘴巴要啃漢堡就被你吵醒了。」

  「想吃消夜?」他在她的唇上輕啄一下。

  「唔,晚餐都還沒吃。哪想得到消夜呀。」她攀著他的肩站起來。

  「怎麼沒吃飯?」他微蹙眉。她總是學不會照顧自己。•「等你嘛。」她笑盈盈地拉他走進飯廳。獻給他一桌子的菜餚,突然想到他怎麼提到消夜呢?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她抓起他的手看表,啊!十點了!

  怎麼會呀?她不過小睡一下下呀。餓著肚子在夢裡逛夜市,連一顆青蛙蛋也沒吃到就這樣過了四小時啦!

  「你吃過了吧?」汪寒垮下雙肩,計劃失敗了。他的臉上除了歉意,毫無喜色。

  「我陪你。」程亮廷微笑地將她按進椅子裡,動手盛了兩碗飯,再和她對坐。

  肚子咕嚕咕嚕亂叫,汪寒也懶得多想了,挑一口青菜直接送進嘴巴裡……嗯!她瞠眼。

  辣辣、酸酸、又甜甜的食物在她的嘴裡隨著唾液分泌愈來愈多愈難以下嚥。程亮廷體貼的遞上紙巾,她搖頭,皺著臉將噁心的菜吞進肚子裡。

  程亮廷又遞上一杯水,她可不逞強了,忙接過水杯送到唇邊,喝水的同時見他拿起筷子挑了一口涼拌牛肉——送進嘴裡,神情自若的嚥下。

  汪寒重燃信心,放下杯子,跟著拿起筷子進攻牛肉,他的左手卻很快握住她的手,右手又送了一口醋燒魚進嘴裡,而後站起來,狀似平常地說:「別吃。菜涼了,我來煮麵。」

  涼了就不能吃嗎?她看他的背影走進廚房,不聽話的拿起筷子……唉!是涼了,她的心很快的涼了半截:明明是照食譜做的,怎麼會失敗呢?

  他還真有風度呢,分明是她煮的萊難以下嚥,他也不說,牛肉是腥的、魚是苦的,虧她還沾沾自喜的等著他驚喜呢。

  十分鐘後。程亮廷端上香味四溢的炸醬麵和蛋花湯。

  「下次別等我。叫外賣。嗯?」他說。

  汪寒轉著筷子捲上麵條,一口送進嘴裡。才用含糊的聲音抗議:「還有下次啊?」她討厭等待,要她再一次餓著肚子等他,他別想了吧。

  「要我道歉?」

  「不要,下次也讓你等我。」她鼓著臉頰,嗔睨他,心想看在他煮的面很好吃的份上。就不跟他計較了。

  「好,保證不會有下次了。」

  汪寒輕咬著筷子,望著他的笑容失神。季柔那個會打人的丈夫和獸類何異呢?眼前這男人也會咆哮、會動粗嗎?

  如果會,她肯定轉身就逃,逃到外星球去也不再見他。

  「別發呆,快吃,嗯。」他柔聲提醒,動手盛了一碗她煮的竹笙肉絲湯,她見樣急忙阻止:「唉!很難喝,我把我的熱湯分你好了……」

  、我要喝你的心意。」他說。

  他對她總是這麼包容!望著他,她不禁輕哺:「你真好。」

  「你第一次發現我的好嗎?」他笑問。

  「嗯。」她不容易被感動呀。

  「那麼,請你從現在開始謹記我的好。」他燦亮的黑眸溫柔而熾熱地鎖著她,慎重地要求。只要她記得他的好,一切就值得了。

  「嗯。」她笑顏燦爛地回應他臉上的陽光,幸福不再是錯覺。而是真實的感覺了。

  縱使是慣於自由與孤獨的飛鳥,一經細心豢養,亦會忘卻飛翔的本能。汪寒無法想像,若有一天程亮廷吝嗇給予她關愛了……她將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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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十二月。H大的話劇社舉辦了一年一度的社員旅行。一行人在週五傍晚抵達目的地——奧萬大,預計留宿兩夜。

  第一晚,由十位新社員策劃改編的《蝴蝶夫人》在他們租來的山莊小劇場演出。

  以日本長崎為背景的《蝴蝶夫人》,原刨描述日本藝妓秋秋桑和美國軍官平克頓的愛情故事——平克頓在異鄉為了排解寂寞,娶了原是長崎千金、因家道中落淪為藝妓的秋秋桑。而後,平克頓返回美國,秋秋桑在長崎一等就是三年;再重逢時,平克頓已經另娶他人了,秋秋桑痛不欲生的拿刀自刎,結束生命。

  淒美的劇情,經由社員新創,成了出喜劇——平克頓因為貪圖名利娶了碩壯的富家女,婚後不幸當妻奴,成了美國男阿信,而傷心的秋秋桑巧遇善良的富商,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新社員在舞台上謝幕,台下掌聲熱烈,尤其是女性同胞無不用力擊掌。

  汪寒心裡叫好。女人擅長等待嗎?女人就該犧牲嗎?呵!她不覺得中國的王寶釧可敬、也不覺得日本的秋秋桑感人,統統是笨蛋一顆。

  她不以為然的冷眼不經意的被一雙深眸捕捉,程亮廷坐在另一個方向朝她望過來,頓時……堅強的大女人主張震搖了。

  如若等待的是溫情的他,如同夢裡的「她」等到了「他」回眸……值得呀。

  汪寒漾著微笑,想著美麗的雪景,「他們」的結局是白頭偕老吧?

  是的,是的,她相信是的……前世或今生,夢裡或現下,他都不會鬆開她的手,獨自走開。

  ***

  散會後,程亮廷被一群學生纏住——「學長,你結婚了嗎?」首先發問的女生直搗重點。等不及回答,另一個女生嬌聲嚷嚷:「一定是騙人的對不對?你看起來都不像結婚了嘛「「學長喜歡什麼樣的女生?」這女生問得更直接,只想知道自己有沒有希望。

  好幾個男生也插進去搶話:「後!你們這種聒噪婆我看了都怕,何況人家學長啦……」

  「學長死會了,你們別煩他。我也是你們學長啊,嘿嘿,要不考慮一下?」

  「做你的春秋大頭夢。」女生拿保麗龍傲的道具砸過去,接著又是一陣唇槍舌戰外加打鬧。

  程亮廷被困在人群裡無法脫身。汪寒獨自走向出口。幾個大四和研究所的男生正在那相邀去洗溫泉。汪寒,要不跟我們一起去啊?」劉坤是歷史系的研究生、話劇社社長,個性樸實、待人誠懇,和管家伯不同的是他才華洋溢,而且不呆。

  劉坤也喜歡汪寒,但從來不拿熱臉貼冷屁股。單純的仰慕,遠距離的欣賞對他來說已經足夠了。

  汪寒淺笑,回問:「洗溫泉嗎?」

  「喔!那去夜遊吧?」劉坤反應快的改說。

  「夜遊。好。」五個大男生拍手附和。

  「夜遊啊!我們也要去。」兩個活潑的女生追了上來。

  程亮廷越過人叢,見一群人簇擁著汪寒離去。

  汪寒缺乏熱情。但追隨她的目光卻不少,男生因她清冷氣質而好奇仰慕,女生則因她的酷漠風格欣賞她;尤其上學期汪寒自編劇本,為話劇社拿下全國性比賽首獎,更讓這些人驚歎她的才華。

  喜歡她的人卻不太主動靠近她。只因為汪寒刻意和人群疏離,不驚擾她是他們給她的體貼。

  ***

  寒風中、夜色裡,汪寒微徽抖瑟著,心裡實在納悶——夜遊!原來這就叫夜遊啊,沒事拿著手電筒照黑亂竄,冷得鼻涕直直流。該叫自虐、無聊吧,有什麼好玩的?

  如果跟自己心上人在一起。或許會有趣一點。

  呀!想到那人,她就更不想在外頭逗留了,只想待在他身邊呀。

  要不是程亮廷,她壓根兒不會參加這次旅行。就算程亮廷不能陪她,她的次要選擇也該是裹著棉被睡大覺,而不是在這兒吹風受凍。

  唉,這些熱情的同伴不斷給她講冷笑話。冷上加冷,害她猛打了噴嚏。

  男生們見樣爭相脫下外衣想給她被上。這教汪寒更難開口破壞興致了,心想就自虐無聊到底吧。

  男生體貼汪寒的舉動。讓旁邊的女生酸溜溜的嚷了:「唷!我們是鐵打的啊,怎麼就沒人施捨外套給我們啊!」

  「去!臭男生的衣服誰稀罕啊。」另一個女生則說。

  臭男生們倒也有風度,相視而笑。有人將外套給了說酸話的女生,有人塞回衣服,而劉坤的夾克落到汪寒肩上。

  汪寒躲不及,只能說謝謝。

  一群人沿著楓林步道嬉戲玩鬧。劉坤陪在汪寒身側。兩個女生則在前頭討論起汪寒的得獎尉本——黑道份子與都會女子的愛情。缺乏熱情的兩人在彼此身上找到了溫暖,放棄權勢和前途。他們亡命天涯。最終,道上兄弟逮到了他們,男子將被以幫規處置,他要求昔日兄弟放過他心愛的女人。她不肯獨活,替他擋了一槍…… 大雨的夜裡,兩人至死仍牽著手。

  雖然悲情。但引人人勝之處就在於這年代已難得有至死不渝的愛情了,借由劇情正好宣洩人們在現實中求之不得的渴望。

  誰不希望有個深愛自己,甚至會為自己犧牲的情人!——那些評審不也是。

  兩個女生討論出結果,一致認為故事的敗筆是顏士禎和蔣佳艷不配當男女主角。

  汪寒笑了,諸如涼風:「嗯!總算有人說出我的心聲了。」當初她就對主角有意見了,教她不說出想法的原因有二:一是她的責任只在寫劇本,不在選角;二則她對任何事都不過分參與,即使她是話劇社的一員,盡過本份後,還是習慣冷眼旁觀。但既然有人說出她的想法,她倒也不介意附和。

  眾人頓下,驚奇地看向汪寒。

  ,「你們……不覺得顏士禎不適合飾演癡情鐵漢的角色嗎?」汪寒對他們的眼神感到不解,難道是她個人對顏士禎有成見?

  他們點點頭。當然認同啦。他們只是驚訝汪寒也會這麼說話,她太沉靜、太冷淡了。在他們眼中汪寒就像小說裡的扁型人物,想不到她也會說出有情緒、有意見的話來。

  「汪寒,你再編個故事吧,男主角還是顏士禎,你看他適合演什麼?」劉坤的同班同學阿豐說。

  汪寒想也不想的回他:「自命風流的渾球,下場是得菜花自作自受。」

  眾人笑。阿豐拍手:「好啊,就這麼辦。」

  他們的話劇社分成兩大派系。以顏士禎為首的大多是些虛偽小人,跟劉坤在一塊兒的都是有理想、有見識的青年,他們討厭顏士禎是當然的啦。

  「對了,晚上的聚會顏士禎沒出現耶?」女生好奇。

  「誰理他啊。」不屑的聲音。

  「噓……」走在前頭的人比個手勢,要他們安靜前進。

  眾人噤聲,開了手電筒,躲進陰影處,看見並肩走來的顏士禎和蔣佳艷。

  「走啦,這是幹嘛。」劉坤不贊成窺視。

  「現在怎麼走。會被發現啦。」

  「對啊對啊,看一下……」

  劉坤回頭看汪寒。她一臉無所謂,說走就走,不走就等著吧。

  蔣佳艷的聲音趨大——「程亮廷威脅你?」她嗤笑。顏士禎想追汪寒被拒,也沒必要編理由挽回面子吧。

  顏士楨要是早幾天跟蔣佳艷示好,她會欣喜若狂的迎合他,但現在……哼,她可學聰明了,男人啊,就是賤,愈得不到的愈是哈得要死,輕易就讓這個花花公子釣上,他還會將她捧在手心裡伺候著嗎?

  當然不會了。所以她端架子,故意質問他對汪寒的感覺,沒想到顏士禎自己爆料說他跟到汪寒家去想使壞。

  「怎麼可能?!」陰影處的人齊聲驚訝。

  汪寒也睜大眼看向不遠處的兩人。顏士禎怎麼敢誣賴人,程亮廷才不會威脅人呢。當然嘍,他只會威脅她不許翹課,為了她好。他就是有辦法軟硬兼施的威脅到她,他呀……有著成熟男人的沉穩。也有開朗大男生的固執呢。

  汪寒早習慣了脫軌的生活,要不是程亮廷的關心愛護教她心折,她哪情願配合別人的軌跡前進呀。

  呵!想他呵,只是想著他,汪寒便抑不住微笑了。

  「程亮廷跟汪寒有一腿,他警告我別破壞他的好事。」顏士禎的聲音不大,劉坤等人卻能聽得一清二楚,他們扭頭看汪寒——她感到荒謬地笑著,太含蓄了吧?怎麼不說他們有姦情。

  顏士禎又說:「國內的房地產業操縱在姓程的手上,我老子的建材公司和程家有合作,這容易調查啊。」

  「你怕他?」蔣佳艷嘲笑。

  「怕啊。當然怕啊,我老子垮了,我還能當王子嗎?」顏士禎無恥的笑著。

  蔣佳艷不服氣的哼說:「汪寒好厲害啊!能被咱們H大的財經王子看上,又能搭上E大的王牌教授,哼,她到底有什麼好啊?」顏士禎是花花公子,程亮廷才是女人心目中的翩翩王子,她當然更想吸引程亮廷的注意啊。

  她蔣佳艷可是外文系的系花耶,臉蛋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好。男人應該追的是她,不是古墓派的汪寒才對吧。

  「當然不比你厲害啊。」顏士禎扣住蔣佳艷的手腕,洩漏色慾的眼在她傲人的曲線上溜轉著。「她啊,躺在床上八成像塊木頭。你呢……」

  「你去找汪寒啊。」蔣佳艷故作姿態的想甩開他。

  「她哪值得我拿『錢途』下賭啊,玩玩就算了嘛。」顏士禎手臂一縮將蔣佳艷往懷裡帶,無視她的推拒,猴急的吻上她,煮熟的鴨子別想再飛走了。

  「顏士禎你敢!」蔣佳艷叫。

  哪有不敢的。他將她推靠向大樹,粗暴的扯下了她的外套,不安份的手直接入侵到她的毛衣裡。

  『該!別……呀……」蔣佳艷驚呼、嬌喘、呻吟,欲拒還迎的扭著身軀將顏土禎的慾火引爆到高點,天雖冷,但「草床族」可夠慾火焚身啊。

  「這算不算強暴啊?」汪寒他們這頭觀看的某個男生提出疑問。

  「我們要管嗎?」女生看了臉紅,想走人,又替蔣佳艷擔心。

  「汪寒……」劉坤見汪寒往回走,追了上去。

  原來好戲在這頭!阿豐等人交換眼神,暗下對汪寒重新評估了,她和顏士禎的可能性不大。倒是程亮廷……無風不起浪!和已婚的程亮廷有暖昧,絕不可原諒。

  ***

  冷天裡飄起了細雨。

  好在走得不遠!汪寒往小木屋的方向跑。劉坤以為顏士禎一番話教她難堪了,遂跟在後頭想安慰她:「汪寒,等一下……「她拉緊夾克,不讓寒風灌進身體裡,躲雨要緊,哪有空理後頭的人啊。

  黑夜裡,她不慎擅進一堵牆。旋即被一雙有力的手鉗住。

  「學長!」劉坤追上來,驚聲。太巧了吧。這時候遇上程亮廷,不知道汪寒會不會感到不自在?

  程亮廷看看跑得急喘的兩人,挑眉問:「怎麼回事!」

  「喔,沒……」劉坤敏銳地盯著汪寒臂上的那雙手,牢而不緊,自然的動作!

  「你們慢慢聊。」汪寒輕挪開程亮廷的手。跑開。雨愈下愈大了,她可沒興趣當落湯雞。

  劉坤張嘴,但沒喊出聲,心裡隱約覺得怪,依照他對汪寒的觀察和瞭解,她該是急著躲開程亮廷的觸碰才對,就像剛才他將外套披到她身上時她反射地抗拒一下,然而,她和程亮廷的肢體動作和服神似乎洩漏了什麼……對了!是親匿,一種熟悉近乎親呢的默契存在他們之間。

  ***

  汪寒轉身,搗著嘴巴瞪著尾隨她進屋的程亮廷。

  哎!抵達目的地就直注意著他住哪問房,惦記著晚上要溜進他屋裡拿和他的行李放一起的換洗衣服……想想想,一直想他,當然會跑錯房間了。

  「去哪了?」他走近。

  「夜遊。」她老實說,「為什麼跑?」他瞥過她肩頭上的夾克,有人為難她?

  「你看到啦,社長在追我啊。」她仰著臉微笑,故意模糊焦點造成誤會,看他能說什麼。

  「他跑得夠快嗎?」清淡的語氣。

  「嗯?」這是什麼話?

  「否則怎麼追你。」他熾熱的眼鎖著她晶燦的眸子,牽動唇角微笑。

  「你呢?你跑得夠快嗎?」向來清冷的眸因他而執拗了。已婚男子會追著自己的妻子跑嗎?希望他的答案不是太令她失望。

  「我不追你,懂嗎?」他執起她冰涼的手,攤開雙臂拉她環上自己的腰。而劉坤的夾克滑落到地上。

  他會牽著她配合她的速度前進呀。這問題、這答案只適用他們彼此呢。汪寒在程亮廷懷裡輕問:「你不在意嗎?」

  他不答,用雙臂給予她溫暖。她掙開他的懷抱,仰著臉,又問:「有男生追我,你不想問清楚嗎?」

  「傻。」他輕捏她的臉頰,走開說:「把衣服找出來,先去洗個熱水澡。」

  「那顏士禎呢?如果他追我……」她跟在他身後,也不懂自己何以非要答案。

  「他又找你麻煩了?」他倏地轉身,繃起臉。

  「他敢嗎?你戚脅人嘛。」她別開頭,不讓他看見臉上的笑意。真好,被他保護著的感覺真好。

  「他說的?」他捧住她的臉,想確定她有沒受到傷害。

  「他說我們『有一腿』呢,很多人都聽見嘍。」汪寒皺皺鼻頭,太瞭解程亮廷在那些大學女生眼裡是多麼有魅力的,遂酸酸地說:「我呀,很快就能體會到『千人所指。無病而死』的道理了。」

  他放鬆臉上肌肉,欣賞起她的鬼臉。「要我澄清嗎?」

  「管他們。」兩人結婚不是秘密。她只是不想擅長八卦的人拿她的私生活做文章。

  她忘了要追究答案了,轉身去找行李。和她睡同一間房間的劉亦涓因故沒參加旅行,她決定今晚賴在他房裡了,反正沒人會發現。

  程亮廷走近,從背後圈住她,在她耳邊問:「真不在乎?」他擔心她受到誤解,會有委屈。

  「嗯。」才擱下的問題又被挑起了,這會兒她不再追問他。而在心裡悄悄問:真不在乎嗎?

  習慣了他的眷寵,汪寒越益困惑,他對她是不是太有把握了?彷彿只要她喜歡,真的什麼都無所謂,即使有人追求她,只要那人不是像顏士禎那樣教她懼怕的,只要那人能討她歡喜,他便不過問。是這樣嗎?

  也許,他不愛她,只為了償情債而謄寵著她。

  也許,她不愛他,只因為習慣而眷戀起他。

  也許吧!黯淡的冬季,她在他圈造的小王國裡。忘了酷寒的感覺,也忘了自己的瀟灑。

  ***

  晨光透過窗簾灑進了房裡。檢閱過秘書寄來的會議報告及新藥物的研發提案,程亮廷抬眼看看時鐘七點了。

  他慣於早起,習慣在晨運之後檢視工作進度。即使是假期,人不在台北,他也沒有因此閒散。

  將工作告一段落,他合上手提電腦,回身看向床上抱著枕頭睡得酣甜的女子。無法移開眼神地起身走到床畔坐下,溫熱的手指滑過枕上那張細緻臉龐。

  她眉頭一皺,趕蚊子似的揮開他,咕噥一聲將臉埋進枕頭裡。

  他輕笑,扳過她的肩,俯身吻上她。這也是他每天早上的習慣。

  汪寒的習慣恰恰和他相反。她貪睡,懶蟲再旱起也只有被鳥兒吃的份。沒課的時候連續睡上一天一夜是常有的。結婚後。程亮廷不許她這種睡法。知道她體力不好,幾次半哄半誘的要帶她去運動她總不肯,他自然也不勉強她。但即使她不用上課,他也會在上班之前將她喚醒,非要她陪他吃完早餐才肯放她睡回籠覺。也就這樣好不容易的將她養胖了一公斤。

  要叫她起床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她的下床氣不管他用哄的、拉的、聞的……總之就是會發作。最後……讓他誤打誤擅的用對了招數,原來她抗拒不了他的柔情深吻。

  每天早上,他總是這麼俯身去吻她,從唇瓣到深深處……一次次……直到她嬌喘呻吟,睜開迷漾的眸他辛苦自製的抽身,並給她一句:「給你五分鐘。」

  她會躺在床上看他走開,享受五分鐘的賴床時問,然後認命的下床。

  然而今天,這辦法似乎失效了,怎麼就是吻不醒睡美人?

  夢裡,她被他牽著走上松楓橋,火紅的浪漫漫天飛舞的飄落大地……像紅色的雪!她捨不得醒來呀。

  雙手撐在床上,身子騰空凝望著她,見她的眼皮輕顫了一下,他旋即勾勒唇角笑:「別賴皮了,快醒來。」

  汪寒低吟一聲,感覺到他的鼻息,展臂環上他的頸項,才緩緩地睜開眼,睡意濃濃的問:「你給我多少時間?」

  「這代表什麼?」他雙瞳閃照,意指她的勾纏。婚前她不曾主動找過他,婚後她亦不曾主動要求他,如今這舉動是否代表了他對她的心將得到完整的回應?

  「嗯?」她只想睡到自然醒啊,能代表什麼?

  她微張嘴的性感模樣教他受不了誘惑地吮吻上她的唇,舌尖探進她的唇裡探索。

  這下不但清醒了,而且……要窒息啦!她推他,雙頰飛上紅彩,囁嚅地問出憨了兩個晚上的困惑:「我……我在床上……像木頭嗎?」

  他雙眸含笑。「為什麼問?」

  她的臉頰更紅了,眼神閃爍,羞赧地低語:「有人說……呃,是不是嘛?」

  「費解的問題,不該用語言回答。」她不知道這答案只有他能給她嗎?套句她的話:管別人怎麼說!

  「嗯?!」她一怔。他的眼神讓她覺得自己像是被鎖定的獵物,還有……他的手在幹嘛呀?!

  一雙溫熱的大掌停在她腰問的曲線,輕柔的手指帶著電流般向上移動、滑進她的睡衣裡……她倒抽口氣,在他指尖下的肌膚忍不住輕顫。「哎!亮……」她驚嚷,奧萬大之旅即將在下午結束,天都亮了,這時候不該這樣呀!

  「我給你一早上的時間……」他氣息濁重的說,熾熱的唇從她的頸窩侵略到胸口,吻上她的敏感……由錯愕到渴求,由被動到熱情參與他的活動。她懂了。即使是天生的木頭身軀、寒冰心臟,這男人也有辦法挑起她的慾望呀!

  ***

  回程的車上,他們驚訝發現顏士禎和蔣佳艷打得火熱。

  劉坤坐在汪寒身邊。她見到他便想到了:「喔!你的衣服我洗乾淨再還你。」

  劉坤點點頭,直接說:「學長告訴我你們的關係了。」他原想保護她,找上程亮廷問清楚,沒想到得到了驚人的答案她是程亮廷的妻!

  「哦?」程亮廷沒告訴她呀。

  「阿豐他們也知道了,除了顏士禎,我們都會替你噪守秘密。」喜歡的人屬於他人了。劉坤非但沒有失望,反倒釋懷,脫俗的汪寒匹配不凡的程亮廷,他心服,而且祝福。

  汪寒淡淡一笑,心裡卻有點衝動想握握劉坤的手。難怪,阿豐他們沒有改變對她的態度。一直有人在背後護著她呵,這些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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