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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凌玉] [愛奴][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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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8 10:23:31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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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火不停的燃燒著,罪惡的城堡崩毀了。
  她原本站在原處,終於,忍受不住心中那股煎熬。她掙脫了肩上那件潮濕的披風,如同自願褪去羽翼的天使。她頭也不回的往那激烈燃燒的火窟衝去,眼神裡除了狂亂還有堅定的情緒,她緊咬著唇,火光把那張面容映照得好美,令在場每個人屏息。
  東方傾城伸手捉住了她,制止她的行動。
  即使用盡全力,她也險些讓這個雙眸狂亂的女子給掙脫了,在這個危險的時刻裡,那些溫柔與靜默都消失。傾城能感受到從她身上輻射出來的堅決,她所下的決定不是任何事情所能改變的,那些道德、那些正義,在此刻太過遙遠。
  「不要過去,迴廊已經崩塌了,卡瑞洛不可能存活下來的。」傾城在漫天烽火中喊著,覺得喉嚨因為吸入過多濃煙而疼痛。
  連芷瞳彎起嘴角,漾出一個絕美的微笑。火光在她背後形成一個亂世的光景。「我不能不去救他,我不能不回到他的身邊。」她掙開傾城的手,仍舊微笑著,雖然無奈,卻萬分堅決。
  傾城不停的搖頭。「不要傻了,你這麼進去只有送死的份。你何必如此?他只是個罪犯啊!」她無法再伸出手拉回連芷瞳。
  是否是火光迷惑了眼睛?她竟覺得火焰前的連芷瞳美得不可思議。
  芷瞳歎息著,看著眼前的傾城,從她的眼眸裡看到與自己相似的掙扎。四周的慘叫與喧鬧掩蓋了她的聲音。「或許死亡對我與對他來說,會是一個比較好的結局,最起碼我可以不再那麼的煎熬掙扎,為我愛上一個十惡不赦的男人而痛苦萬分。」她的目光游移到傾城身後的雷厲風,笑容更深、更無奈。
  「我清楚的知道他罪該萬死,若是我還有一點道德良知,就應該親手將他殺死。但是我沒有那麼偉大,我只是一個女人。他愛我,甚至為了保護我而一再承受死亡的威脅,世上哪個男人可以為我如此?」她的身影逐漸踏入火焰之中,微笑更美、更淒絕,猶如花季最未時,一場最動人而淒涼的櫻花雨。
  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阻止她到達他的身邊,甚至是那些道德良知,以及長久以來在腦海中根深柢固的正義理念。在死神的威脅下,她只是清楚的認知,她是如此的深愛著那個男人,即使他是如此邪惡而雙手沾滿血腥。
  就算是愛上他就必須跟著他一同沉淪地獄的最深處,她亦不後悔。她知道,地獄裡的風景,就是他眼眸中的悠悠藍色。
  「芷瞳!」傾城大喊著,喊叫的聲音卻伴隨著石牆崩塌的巨大聲響。
  她沒有回頭,進入迴廊繼續在濃煙中奔走。她有預感,這一生一世,或許是再也見不到東方傾城了。
  濃煙四處流竄著,原本華麗宏偉的古堡崩塌得很快,火舌迅速的舔吮過每一吋土地,燒燬那些價值連城的古書與傢具。這是一個終會遭到天譴的罪惡之城,上帝在此刻展現了它的憤怒,執意毀掉這裡的一切。
  罪惡的城堡在此刻成為煉獄,成為地獄中焚燒罪孽的硫磺火湖。
  她在黑煙裡嗆咳著,眼睛被熏得淚水直流,心中的慌亂更加重一分,針刺般的疼痛糾結著心好疼好疼,那種感覺像極了數年前離開他的那一夜。直到如今她才願意承認,原來在多年前心就已經為他而疼痛過了。
  巨大的石柱崩毀在她面前,差點碰到她。粉碎的石塊飛濺開來,因為高熱而在地上彈跳著,整個火窟的溫度好高,她能夠聽見頭髮因為高溫而燒焦捲曲的聲音。
  她還是找尋不到他的身影,驚慌不停的襲上心頭。
  喔!就算他的體力過人,但是受了傷的人能夠走得了多遠?
  她不願意相信會在此刻失去他,幾乎想懇求上蒼不要再作弄她了,難道到此時才看清自己的心已經太遲了?
  濃煙讓她逐漸昏眩,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石梯的轉角處,她再也沒有辦法前進,只能停留在原地,緊縮著身體,貪婪的吸取僅剩的氧氣。
  他在哪裡?為什麼找不到他?她不停的自問著,淚水順著被煙燻黑的臉龐滑了下古堡的屋頂早已崩塌,濃煙與火焰竄逃著,漆黑的天邊,一枚冷冷的新月猶如新磨的匕首,正在期待開鋒噬血。
  她昏迷了,透過迷濛的眼覷見那枚月。
  是的,在一切開端的那個夜晚,天邊的月也如今夜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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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8 10:24:30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多年以後,她仍舊會想起那個夜晚裡,那枚冷冷的月。漆黑夜空懸掛的上弦月,看來格外的鋒利。而那枚月也正如一把匕首,狠狠的劃破了她的生命,分隔她平順的過去,以及難測的未來。
  所有的事情,該從數年前的羅馬月夜說起。
  她時常在想,如果那年沒有在羅馬停留;如果那晚沒有落入人口販子的手中;如果沒有遇見他;如果不是由他買下了她,她的一生是否會永遠的平順無波?
  然而,人生並沒有如果,她還是遇見他,這個左右她命運的男人……
          ☆          ☆          ☆
  羅馬的夜晚帶著微微的涼意,這裡的夜晚是寂靜神秘的,幽黑的空冥裡,古老的石雕靜默著。在寂靜之中,騷動隱隱發生,古老的古跡裡,湧進了許多人,燈光開始聚集。
  殘破的露天圓形歌劇院中聚集了來自世界各地的恐怖組織成員,他們定期來到這裡,販賣情報以及武器。這個遊人罕至的古跡,每兩個月一次,會成為恐怖分子的跳蚤市場。
  夜的涼意滲透石牆,跟著跳蚤市場主持人的叫賣聲,一塊兒流洩進歌劇院的後方建築裡。這是一處隱密的監牢,外面的燈光難以照射滿室的昏暗,兩個年輕女子躺臥在地上,雙手被皮繩捆綁著。
  其中一個咬著唇流淚,原本甜美的五官看來格外惹人心憐。她掙扎著靠近同伴,心中滿是驚慌。「芷瞳,他們會把我們怎麼樣?」淚水無助的滑下她的臉龐。
  躺臥在地上的女子抬起頭來,悠悠的歎了口氣。「他們會把我們拉到台上去叫賣。」她實際的說道,無數次的想掙開手上的皮繩,卻只是把受傷的手腕弄得更疼。
  發問的女子開始啜泣,不停的搖頭,過多的驚駭像是浪潮般襲來,她已經接近崩潰邊緣。「我不要這樣,我要回家,我要回台灣,下個月我就要去上班,而你也要準備結婚,我還要當你的伴娘,我們有好多好多的事要忙。」
  連芷瞳又歎了口氣,靠著石牆掙扎著平坐起身子。她愣愣的看著空無一物的監牢,恍惚間有些不能明白,事情為何會急轉直下到這種地步。幾個小時之前她還是一個愉快的遊客,而現在卻成了即將要被拍賣的階下囚。
  對了,她下個月甚至就要與相戀兩年的黎學長踏進禮堂,從此過著乎靜甜蜜的生活。如今想來,那些她所編織的幸福遠景竟像是泡沫般,一個個的粉碎消逝,那些平穩的生活想起來竟模糊得像是夢境。
  「巧芙,冷靜些。」她徒勞無功的安撫好友。
  「我不要冷靜!」宋巧芙喊叫著,聲調裡帶著哭音。「為什麼我會遇上這種事?為什麼是我?」她狂喊著,質問沉默的石牆。
  芷瞳唇邊漾起一個苦澀的笑。
  沒有人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她們是大學時期的好友,在畢業之後來到歐洲一遊,旅途中路過羅馬。兩個年輕貌美的東方女子很快的被盯上,在她們四處旅遊時,那些人口販子挑撿了遊人稀少處下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兩個女孩打昏運走。
  當她從昏迷中醒來時,身子就已經被牢牢的五花大綁,一個紅髮的女人冷酷的警告她不要輕舉妄動。她逐漸清醒,也逐漸明白落入了什麼樣的絕境中。
  觀光勝地裡,遊客失蹤的事情時有所聞,但是她從沒想到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更沒想到人口販子竟會如此無法無天,光天化日下就綁架了她們。
  她醒來後也試著想要逃走,卻連捆綁著的皮繩都弄不斷。最後她只能要求自己保持冷靜,在最危險的處境中,盡量思考著脫困的方式。
  門被打開了,紅髮女人緩慢的走進來,審視著今晚的貨物。當她看見哭喊不休的宋巧芙時,修得細長的眉蹙起。「再這麼哭鬧下去,我可要考慮用藥讓她平靜了。」它的目光移到連芷瞳身上。
  「用了藥,怕會減少等會兒拍賣時的價值吧!」芷瞳淡淡的說,輕描淡寫的語氣看不出她心中的緊繃。
  紅髮女人挑起眉,走近幾步。「你倒是冷靜得出乎我的意料。」她緩慢的說,伸手捏起芷瞳的下巴,滿意的點點頭。「要不是你這張漂亮臉蛋能夠替我賺進大把的鈔票,憑你剛剛頂嘴的那一句,我就該賞你幾下耳光。」
  「放了我們,我能夠籌更多的錢給你。」她大膽的提議,皮繩之下的雙手交握著,期待的看著對方。她心中清楚,這個提議是她們最後的機會。
  「貨物沒有談條件的權利。」紅髮女人鬆開手,黑絲包裹的身段十分曼妙,紅唇諷刺的一笑。「男人通常喜歡溫馴的女人,而你雖然表面夠溫馴,但是那些溫馴是假的。你外表嬌弱得像是朵花兒,但是那雙黑眸裡總有抗拒的念頭。像你這種女人雖然少見,但是遇上那些買主,你就算有再尖的刺,都會被磨得乖乖的。」
  芷瞳沉默的看著她,緊咬著下唇,因為過度用力,幾乎能夠嘗到淡淡的血腥味。提出金錢竟然也不能動搖這些人口販子,她的心沉入最冰冷的冰窖中,絕望淹沒了她。
  「你這麼做是非法的。」她緩慢的說,感覺石牆上的寒意滲透進她的身體。
  紅髮女人微笑中的諷刺意味更重了幾分。「美人兒,我們這裡是不講法律的,更談不上什麼非法合法。在這裡權勢與財富才是一切,而那些擁有權勢與財富的大爺們正在外面等著買下你們好好享用。」
  她轉過身筆直的往門外走去,對哭鬧中的宋巧芙不耐的皺眉,卻還是選擇讓她保持清醒。或許會有買家對這種活力十足的小姑娘感到興趣,那些眼淚說不定可以引出男人的征服欲,讓貨物更加炙手可熱。
  芷瞳頹然的靠著牆壁,聽著好友的啜泣聲,熱熱的水霧湧進她的眼眶。
  「芷瞳,」巧芙仍舊在哭,淚水不停的流。「我好怕。」
  她歎息著,無奈的閉上眼睛。「相信我,我跟你一樣害怕。」
  她終於明白,她們真的逃不出去了。
          ☆          ☆          ☆
  歌劇院的露天石階上零星散落一些人,恐怖分子們有如餓狼般,虎視眈眈的購買武器,無數的驚人武器被推上石台,經過喊價後銷售。
  古老而巨大的露天石階兩旁是隱密的私人包廂,久遠年代前貴族專用的包廂如今仍舊被裝飾得美輪美奐,用來歡迎身份特殊的「客人」。重重的黑色帷幕之後,有著一雙雙銳利的眼睛,包廂內的詭異氣氛更基於露天石階,低低的交談聲像是來自於地底的惡魔低吟。
  高大的男子掀開帷幕,沉穩的腳步踏在石地上寂靜無聲,有如森林中漫步的野獸,每一個步伐都是優雅的。他走進包廂內,身影從黑暗中走出,來到火炬的光影下,略顯凌亂的黑髮下是賞心悅目的深刻五官,只是右跟上戴著黑色眼罩,增添了男人危險的氣質。
  包廂襄有兩張舒適的皮椅,其中一張上面已經坐著他的同伴。
  「雷厲風,你來得太慢了。」皮椅上的男人緩慢的說,低沉的聲音裡沒有明顯的情緒。一隻包裹黑色衣袖的堅實手臂伸到一旁,端起雕花案桌上的酒杯,目光卻沒有離開叫價聲此起彼落的石台。
  雷厲風的嘴角帶著一絲笑,笑意卻不能到達眼中,薄唇半嘲弄的勾著。他滿不在乎的坐進準備好的特別座,舒適的伸長了腿,雙腳在腳踝處交疊。
  「在南美那裡談生意時出了一些事情,這一周的毒品被美國方面攔截下來,損失不小。」數億美金的毒品走私,被他輕描淡寫的帶過。他也取了酒杯就口,銳利的目光來到石台上。完好的左眼是冰綠色的,銳利得讓人不敢逼視。「怎麼樣,有沒有看到中意的貨色?」他詢問著夥伴。
  皮椅上沉默的男人面容隱蔽在黑暗中,逼人的氣勢猶如黑暗中的帝王,有著令人震懾的力量。旁人看不到他的容貌,只能看見一雙冰冷的藍眸,在黑暗中閃爍著魔性的光芒。
  卡瑞洛搖搖頭,冰冷的藍眸裡波瀾不興。他將酒杯放下,濃眉緊皺著。他不喜歡這類的魔鬼市集,卻又不得不參加。這裡能夠集散歐洲的各類情報,但是與會人士複雜,買到的情報也不一定有用,而他習慣了付出代價就一定要收到成果。
  他與雷厲風同屬「暗夜」,是這個龐大恐怖組織的高層管理者。販賣毒品、販賣軍火等等,幾乎是無惡不做。若說世紀末的亂象頻繁,那麼因為私利而不顧眾人生死的他們,或許稱得上是存活於人間的惡魔,所做所為都是將世間化為煉獄的序曲。
  「武器方面沒有什麼看得上眼的,倒是有一批押在海關的毒品,可以買來補這一周的市場需求。」他淡淡的說,黝黑的男性手指敲擊著皮椅邊緣。
  雷厲風的目光遊走到石台後方,若有所思的說道:「據說有人放出消息,說今晚的拍賣會裡有一個難得的精品。」他頓了頓,笑意加深。「據說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兒。」
  他挑起濃眉,沒有說話。美麗的女人今生見得多了,他本身的黑暗特質總會吸引女人的愛慕,猶如火炬總是吸引飛蛾,女人們癡迷於他的冷漠,妄想著能夠引燃他的全心愛戀。
  「貨品的價值有時往往被傳言誇大了。」許久之後,他冷淡的回答。
  石台上一陣騷動,在各類武器與情報拍賣完畢之後,許多啜泣的美女一臉蒼白的被拉上石合。露天石階上的恐怖分子瞪大眼睛,緊盯著楚楚可憐的美女們瞧,涎著臉詭笑,猶如看著祭品的鬼怪們。
  各色人種的妙齡女郎雙手銬著鐵鏈,不停哭泣著,絕望的搖頭,每一張美麗的臉龐都是蒼白的。而她們的恐慌與懼怕,只是更刺激了台下這些禽獸般的男人。
  雷厲風向前傾身,目光落在其中一個女人身上,低低吹了聲口哨。「看來傳言不假,這堆貨色裡的確有著不得了的精品。」
  卡瑞洛也看到了,他沉默著,由遠處細細觀看石台上那個臉色蒼白的東方女子。眾多哭泣的女郎中,唯獨她最為冷靜,雖然五官精緻的臉龐因為震驚而蒼白似雪,但卻看不見淚痕,烏黑的眸子靜靜的看著眾人,偶爾轉頭對身旁的另一個東方女人低語,彷彿在安慰同伴。
  她的美貌,以及平靜的態度,反而讓她更加的顯眼。
  卡瑞洛銳利逼人的眸子緊鎖住石台上的連芷瞳,或許是因為她的美貌,或許是因為她的沉靜,他的視線無法離開她。從遠處看著她,冰冷的心裡醞釀著不知名的騷動。他自嘲或許是酒喝多了,所以自制力才會鬆懈,無法理解,在看到她的瞬間,他竟感覺到比情慾更加深刻的情緒流過血液。輕微的、溫和的,卻讓人無法忽視。
  「怎麼,有興趣嗎?」雷厲風斜睨著夥伴,將近十年的交情他怎會看不出卡瑞洛的情緒有異?他的唇邊勾著笑,收回視線,漫不經心的看著好友。「我想憑你的名聲,拍賣會的主人會很樂意做你的生意,說不定只要報上名號,主人就會將那位美人主動奉送上來。」
  他的視線仍舊追隨著連芷瞳,冰冷的藍眸看著她的一舉一動,為自己的失常而皺眉。當看見主持人的手伸向她時,他心中徒然燃起怒火,冰封的面具有了裂痕,五官不再面無表情。
  拍賣會愈接近結束,氣氛就愈瘋狂,喊價的男人們喧鬧著,被送入買主手中的女郎尖叫哭泣著,所有人都紅了眼。眼前的景象不像是人間,恍惚間竟有些像是最黑暗的煉獄。轉眼間,石台上待價而沽的只剩芷瞳與巧芙。
  「最後,是難得的東方美女。」面容陰沉的主持人喊著,毫不憐惜的扯動鐵鏈,乃芙被鐵鏈一拉,狼狽的跌在地上,驚慌的看著眼前眾多已經瘋狂的男人。
  甜美的五官上滿是淚水,巧芙蒼白著臉,不停後退,卻被鐵鏈緊纏著雙手,在尖叫中被拉到石台中央。「放開我,放開我……」她泣不成聲,害怕得幾乎昏厥。
  冷不防芷瞳往前衝來,拉住她的鐵鏈。主持人沒有料到竟有人敢反抗,身軀因為拉力而差點摔倒,他氣憤的漲紅臉,瞪著連芷瞳半晌,末了冷冷一笑。
  「我本來想把你放在壓軸,不過既然你等不及,那麼由你開始也可以。」他粗魯的拉住芷瞳腕間的鐵鏈,奮力一摔,將她推至石台正中央。「各位可以好好喊價,這是今晚最美麗的貨品。」他高聲叫喊著,引來男人們浪潮似的喊價聲。
  她站在台上,緊咬著唇,眸子澄澈卻難解。心型的臉蛋上,溫潤的唇被咬出一道失血的青色。白皙的肌膚在燈光下散發著玉一般的光澤,彎而細的雙眉,襯著那雙宛如秋水的黑眸,長長的黑髮披散在肩上,因夜風的撩撥而略顯凌亂。
  主持人對台下喊出的價碼不甚滿意,冷笑著。「各位就只能夠出這種價錢嗎?可要看清楚,這個不同於其它的庸脂俗粉,可是難得的美人兒。」他伸手到芷瞳的領口上,動作誇張的用力一撕,霎時間半殘的衣衫被撕毀,輕易的揚棄。
  強力的燈光下,瑩白的身軀穠纖合度,她赤裸得像是剛剛出生的維納斯。柔軟的肌膚上,隱隱有著粉紅色的光澤,完美無瑕的身段惹得眾多男人接近失控,叫價的聲音震動古老的歌劇院。主持人捏住她的下巴,制止她遮掩的動作,硬是將她的裸體呈現在眾人面前。
  隔著遙遠的距離,他還是能夠感受到她的震驚與慌亂,精緻的五官被主持人的手扭曲。看到主持人的手觸摸到她,他心中的怒火冉冉增溫。
  當她的臉終於掙脫主持人的掌握,奮力的將臉龐撇到一旁。主持人無法容忍權威一再被質疑,他舉起始終握在手中卻甚少使用的鞭子,決心給這個女人一點教訓。
  鞭子劃破空氣,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無情的朝赤裸的芷瞳揮下來……
  卡瑞洛緊繃著臉,猛然從皮椅上站起身子,藍眸中平靜不再,高大的身軀無意識的靠近石雕欄杆,全身輻射出怒氣,猶如被觸怒的狼。
  雷厲風挑高眉毛,嘴角帶著笑,在同一時間敲下包廂內的購買鍵。
          ☆          ☆          ☆
  當鞭子揮下來的那一瞬間,她幾乎要以為會沒命,緊閉上眼睛,將鞭子呼呼作響的聲音當成了死神的低喃。
  尖銳的疼痛落在她的背上,有如被火焰燒炙般,熱辣辣的疼痛著。她軟倒在石台上,男人們喊叫的聲音她全然置若罔聞,疼痛截斷了她的呼吸,讓她只能喘息著,幾乎要以為肩骨已經因為那一鞭而斷裂。
  這不是真實的,如此殘忍的事情怎麼會發生?她顫抖著,以為此刻的一切都只是難以醒來的惡夢。她所成長的世界是安全的,有著法治與公權力,怎麼可能發生販賣人口的荒謬事情?然而背上的疼痛殘忍的提醒她,她所經歷的是最真實不過的事情。
  她已經離原本那個安全平靜的世界好遠好遠,今生只怕再也回不去了。
  鞭子甩弄的聲音再度響起,她瑟縮一下,以為又要遭到鞭打。但是這一次鞭子並沒有揮下來,柔軟的毛毯落在她身上,包裹住她的裸體。布料碰上傷口時,她疼得眼眶中蓄滿淚水。
  「住手。」紅髮女人聲調愉快的說道,拉起包裹著毛毯的芷瞳。「這女人已經有買主了。」罔顧眾人不滿的咒罵,她拉著芷瞳走入歌劇院的迴廊中。
  早知道這個東方女人可以為她賺到大筆鈔票,只是沒想到買主竟會是「暗夜」的高層管理者。能夠跟「暗夜」攀上關係,是她這一行求之不得的,這可比鈔票更加可貴。
  仍舊疼得眼冒金星的芷瞳,恍惚間被施行著,跌跌撞撞的跟著走。她緊抓著身上的毛毯,用以遮蔽赤裸的身軀。心中的希望隨著腳步逐漸流失,深沉的黑夜有著最難清醒的惡夢,而她慢慢明白,自己已經深深陷溺在這個惡夢裡。
  黑色帷幕飄動在迴廊的兩旁,分隔開一個又一個的房間,走到迴廊的盡頭,紅髮女人拉開黑色帷幕,將她推了進去。空氣中瀰漫著奇異的壓迫感,讓她不由自主的必須頻頻深呼吸,半晌後她才適應了房內幽暗的光線,看出房間裡只有極為簡單的擺設,以及兩個高大的男人。
  「您訂的貨,我親自幫您送來了。」紅髮女人帶著笑說道,將芷瞳往前推去。
  一個戴著黑色眼罩的男人微笑著,緩步走到芷瞳身邊,端詳著她的面容。「近看之下,更是不得了。」他摸著下巴,完好的綠眸緊盯著她。
  「我並沒有說要買下她。」那是個低沉的男性嗓音,醇厚好聽,卻有著無限的權威,有如古代的帝王,簡單的幾個字句就要求所有人的臣服。
  她的身體僵硬,彷彿響應那低沉的聲音,心中有細小的警告聲,不停的告訴她快些逃走。然而,在走進這個房間時,命運之神就已經為她寫好了萬劫不復的結局。
  雷厲風聳聳肩,只是打量她,卻沒有伸手觸碰。看在夥伴竟會為這個東方女子失控的份上,他決定還是跟她保持一些距離。他臉上掛著迷人的微笑,斜睨著皮椅上的卡瑞洛。
  「我以為你剛剛的反應,已經很明確的表達了你的興趣。」他調侃的說道,目光回到芷瞳的身上。「還是我誤解了你的意思,你打算把這個女人送回石台上,去接受那些男人的喊價,去承受主持人的鞭打?」
  皮椅上的卡瑞洛陡然間站起身來,高大的身子使得空曠的房間霎時變得狹隘。他緩慢的轉過身來,幽暗的光影籠罩他的面容,冰冷的藍眸裡有著難解的情緒。在他背後,靛藍色的幽幽夜空中,有著一枚銳如匕首的冷月。
  他沉穩的腳步踏在石地上沒有半點聲響,他的一舉一動都有如黑夜裡的幽靈般寂靜無聲而令人恐懼。
  芷瞳倒吸一口氣,直覺的就想逃走。這個男人有著與他的聲音匹敵的權威,輕微的動作就足以讓空氣緊繃,只是承受著他藍色的視線,她就感到呼吸困難。銳利而深不可測的日光打量著她,讓她不由得收攏毛毯,用以保護脆弱的裸體。
  恐懼淹沒了一切,靈魂在尖叫著。她竟以為在此刻見到了惡魔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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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8 10:25:08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月色是冷的,千百年來靜默的看著人世間的愛恨生死。
  芷瞳的目光無法移開,隱約知道這是命中注定的一刻,她遇見這個男人,而她的世界將因為他而徹底改變。
  隨著他的接近,她聞到酒的香氣,以及淡淡的煙草味,一切氣味都隨著他的體溫蒸發,將她包裹進他的體溫裡,她驚慌的想要逃離這裡。靈魂裡有聲音在尖叫,快生逃走,千萬不可以落人他的手中,否則這一生只怕會遺落某種她付不出的代價。
  她退後幾步,仍舊感受到他藍眸裡的視線,彷彿燎原大火,燒疼她的身軀。她喘息著,像頭無助的獵物般,仰頭看進他冰冷的藍眸裡。
  那是一張俊美得連魔鬼都會歎息的臉龐,可以迷惑任何的女人。今人癡迷的五官,配上神秘的黑暗氣質,輕易就蟲惑了眾生。黝黑的臉龐上,眸子的顏色有如最純粹的火焰,可以焚燒掉一切的禁忌,男性的薄唇緊抿著,有幾分審視的意味。
  芷瞳轉身要逃離此地,而他的動作更快,迅速的出手擒住她,扯住了她腕間的鐵鏈,黝黑堅實的手掌轉眼間扣住她的手腕,讓她動彈不得。從手腕處傳來的溫度讓她驚慌的瞪大眼睛,備受刺激的心臟幾乎要停止跳動。
  他是有體溫的,但怎麼竟會讓她聯想到可怕的死神?
  她緊咬著下唇,不由自主的在他視線下顫抖。難以醒來的惡夢裡,她在類似地獄的暗夜中掙扎,如今竟被帶到惡魔的面前,無助的承受他的審視。她能感覺他的視線不放過任何細節的探索著,觀看屬於他的美麗祭品。
  卡瑞洛將她推到石牆邊,視線沒有離開她雪白的臉龐。
  她的確美麗,有著東方女子特有的精緻五官,潔白如玉的面容上,一雙宛如無辜鹿兒的眸子讓人心生憐惜。他靜靜的看著她,不瞭解這麼一個東方女人為何輕易的讓他失去理智,他竟會因為她受到鞭打前憤怒。
  如果雷厲風沒有按下購買鍵,他或許會不顧身份的衝上石台,從揮動的鞭子下奪走她。他的心被觸動,多年來第一次有這種激動,彷彿整個靈魂都在吼叫,非要得到她不可。
  想到她所受的鞭打,卡瑞洛皺起濃眉。
  「脫下毛毯。」他命令道。
  「不──」芷瞳可憐兮兮的搖頭,雙腿因為恐懼而虛軟,要不是他緊抓住她的手腕,她大概已經軟倒在地上。
  她無法聽從他的命令,就算方纔曾在眾人面前裸身,但是一想到要赤裸的暴露在他的目光下,她就緊張得幾乎昏厥。藍色的眸子裡有著她不瞭解的激烈情緒,類似冰的寒冷,以及火的炙熱,她沒有見過這樣的男人。
  見她不願聽從他的命令,藍色的眸子裡漸漸顯露出不耐。他用手掌輕易的掌握她細瘦的兩腕,往後舉高,輕易的褪下她肩上的毛毯,他能感覺到她無法停止的顫抖。
  沉重的鐵鏈敲擊地面,震動了整座古跡。
  他龐大的身軀擋在她的面前,阻絕了旁人的眼光,她的身子只展露在他的眼前。
  當身軀再度赤裸時,芷瞳絕望的閉上眼睛,在寒風中、在他的目光下抖得有如無依的柳枝。直到這一刻她才願意徹底的承認,自己是無法安然脫身了。她聽見希望在黑夜裡粉碎的聲音。
  她柔軟完美的身段落人眼中時,他必須用盡所有自制力才能嚥下喉間的歎息。凌亂的黑髮像是上好的絲綢,覆蓋她的肩膀,骨架秀麗而勻婷,雪白的肌膚上有一層粉紅的光暈,精雕細琢的身子像是男人最美好夢中的女神。
  轉過她的身子,當看見她雪白的背上那道如蛇般蜿蜒的鞭痕,他的藍眸變得更加冰冷。他伸出手指輕觸,而指下的嬌軀因為疼痛而微微瑟縮。知道鞭傷只會讓她疼痛幾天,不至於留下傷痕,緊蹙的劍眉稍稍舒緩些。
  「是處女嗎?」他緩慢的問,瞇起眼睛審視芷瞳。想到可能曾經有男人碰過她,他胸臆間燃燒著莫名的妒火。
  紅髮女人微笑著。「我親自驗過的,保證冰清玉潔。」她伸手拿出一些數據,交給雷厲風。雖然有過幾次接觸,但她還是沒有膽量輕易接近卡瑞洛,這兩個男人同樣背負著可怕的名聲,但相較之下,雷厲風就友善得多。
  「她叫連芷瞳,台灣人。今年二十二歲,語文能力不差,對話沒有問題,有些膽識,卻不會刁蠻惹禍,算得上是難得的精品。」紅髮女人介紹著,走近雷厲風,撫摸他的衣領。「也只有這種精品,才會勾得你們兩位願意出價買下她。怎麼,只買一個就夠了嗎?」她曖昧的低笑著,媚眼如絲。
  雷厲風微微一笑,握住紅髮女人游動的手,露出可以迷倒女人的笑。「我們沒有相互分享女人的習慣。這個女人是卡瑞洛看上眼的,或許下一次你又有了什麼美得傾國傾城的貨色時,再通知我吧!」他優閒的說。
  芷瞳因為紅髮女人話中的諷刺而睜開眼睛,驚駭的看著卡瑞洛。明知道男人在這種地方買下女人會希冀得到什麼,但是眼前的他似乎又比其它男人危險上千萬倍。她無法想像,在他的手中會發生什麼事情。
  他只是靜靜的看著她,手指緩慢的滑過她的臉龐,細細的巡迥每一道曲線,有如巡視新采邑的領主。
  她迎視他的目光,被催眠般無力動彈,某種黑暗的情緒緩慢的滲透進她的魂魄。
  卡瑞洛依戀指下柔軟細滑的觸感,徐緩的開口,「那個鞭打她的人……」
  「我會處理的。」紅髮女人很快的接口道,明白這麼一個大客戶是不能得罪的。
  卡瑞洛滿意的點頭。「不需取他性命,他用那雙手鞭打她,就取他一雙手即可。」
  他將旁人的生死說得漫不經心,有如談論最尋常的事。
  石台上的主持人不知雙手即將不保,仍舊舉高手中的長鞭,拍賣今晚最後一個女子。滿場的燈光照在驚駭的宋巧芙身上,她哭鬧不休,滿臉淚痕,不停喊叫著。
  「芷瞳,救我!」她反覆尖叫著,淒慘的叫喚,彷彿那是她唯一記得的言語。
  芷瞳循聲往石欄外望去,擔憂的發現好友正被主持人責打著。她的心整個糾結,腦海中閃過一幕幕兩人數年來友好的書面,痛苦的情緒淹沒她。她掙脫他的掌握,抓住毛毯衝到石欄邊,無能為力的緊攀著欄杆。
  那是她最好的朋友啊!她怎能眼睜睜看著巧英被販賣、被鞭打?就算厄運在同時降臨兩人身上,她仍舊直覺的妄想保護好友,沒有思考到能力是否足夠。
  高大的身影籠罩了她,他來到她的背後。她狂亂的回頭,十指纏繞卡瑞洛的黑色衣衫,別無選擇的只能夠向他尋求幫助。
  「我求你,救救她。」她狂亂的懇求著,已經失去理智。「你可以買下我,當然也可以買下她。算我求你,連她一同買下來。」
  他挑起濃眉,冰冷的藍眸看著她。「我對她沒有興趣。」他殘忍的拒絕,捏起她尖得惹人心憐的下顎,氣息吹拂在她臉龐上。「我一向要求有付出就要有回收。我是否該提醒你,我已經買下了你,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你還有什麼東西能夠給我,讓我願意幫你買下台上那個女人?」
  芷瞳軟倒在他面前,有如臣服的女奴,絕望的淚水蓄滿眼眶,她緊咬著牙不讓淚水滑落。思索著自己究竟還有什麼籌碼,她幾乎就要放棄,但是巧芙的慘叫聲不停傳來,戳刺她的耳膜,凌虐她的心。她咬緊了牙,只想著要拯救好友,沒有想到所許諾的代價是否是她付得出的。
  她抬起頭,看進那雙悠悠的藍眸。「你買下的只是我的身體,而你若是願意買下我的好友,」她緊閉一下眼睛,凝聚勇氣,之後匆促的開口,彷彿怕說得慢些,自己就會後悔。「那麼,我願意給你我的心甘情願。」
  與虎謀皮是最愚蠢的,而與惡魔定下契約,只怕就連靈魂都會輸去。但是此刻她沒有選擇的餘地,被當成貨品拍賣的她,臣服是她最後付得出的代價。
  卡瑞洛握住她的手腕,無意間雙手也被鐵鏈纏繞,兩雙手腕,纖細與堅實,雪白與黝黑,一同被鐵鏈給緊緊扣住。兩人目光交會的片刻,難以分辨究竟是誰被誰囚禁。
  或許誰都沒有囚禁誰,倒是那條鐵鏈不知不覺間將兩人牢牢繫住。
  他被她眼眸裡的堅決迷住,冰冷的藍眸史無前例的稍稍柔和。他知道這個女人太過危險,看似溫和無害,卻有如水滴般,可以緩慢的蠶食他的理智,滲透進它的心防,窺見旁人無法一探究竟的秘密殿堂。將她留在身邊,經年累月,誰曉得會發生什麼事情。
  只是,面對她所提出的條件,他又無力拒絕。看見她眼眸裡的淚水,他的心震動了,一瞬間竟像是歷史上所有為女人瘋狂的愚蠢男人一樣,情願付出所有,只要換取她的破涕為笑。
  卡瑞洛對自己皺眉,在心中提醒著,連芷瞳只是他買下的奴隸,他不應為她的笑與淚而動搖。她既然願意付出,他就有權力奪取。
  他一揮手,紅髮女人會意的點頭,飛快的下樓去,以最快的速度在爭奪喊價的男人間搶下宋巧芙。而雷厲風則帶著謎樣的笑容,緩步往帷幕外走去。
  他將她拉到面前,銳利的目光在她的面容上梭巡,一字一句的說道:「我接受你的要求,買下那個女人。記住你的承諾,從現在起你就是我心甘情願的奴隸,你的一切,從身體到靈魂都是我的。」他宣佈道,有著旁人無法抗拒的威嚴。
  炙熱的唇不由分說的烙上她的,彷彿在宣示著他的所有權。他的氣息包圍了她,將她限制在他的懷抱中,這方寸之地成了她此後的世界。
  她顫抖著,卻無處可躲,只能承受他狂熱如風暴的吻。火熱的舌描繪著她的唇,輕咬著柔軟得有如花瓣的唇,逼迫她張開嘴,之後霸道的探進她口中,啜飲她口中的甜蜜,糾纏著她的神魂,強取豪奪她的一切。黝黑的男性手掌滑過她身軀的每一吋,她赤裸的站在他的懷抱中。
  陌生的感官衝擊讓她全身虛軟,朦朧間只能緊緊的攀住他。
  月光更冷了,烏雲籠罩無盡的黑夜。
  她是他買下的奴隸,而為了交換好友的安全,她連靈魂都給了他。這個男人,從此掌握她的愛恨與生死。
          ☆          ☆          ☆
  歐洲的風景仍舊如圖畫般美麗,而她卻已經沒有心思可以游賞。如今的她,已經成為卡瑞洛的奴隸。
  這個高大的男人,冷漠時像是萬年寒冰,憤怒時像是熊熊烈焰,與他相處的時間裡,他們甚少言語。她並不懼怕,反而因為絕望而冷靜,但溫馴的服從他每一個命令,替他倒酒或是如貓兒般坐在他身邊,他卻會莫名的不悅。
  她沒有與男人這麼貼近相處的經驗,不明白是不是所有男人都像他這麼喜怒無常。
  卡瑞洛從不對她發脾氣,他只是始終用那雙藍眸審視著她,在遠處看著她,或在近處觸摸她,黝黑的男性手掌滑過她的身軀。
  反倒是僕人們不停的受到怒火波及,遭到池魚之殃的人不計其數。
  在拍賣會之後,她沒有見到宋巧芙。他帶著她離開歌劇院,前往萊茵河畔的一座古堡,將她安置在身邊,不許她離開視線範圍。
  她慢慢熟悉他的存在,卻難以理解他的所作所為。他在這座古堡裡處理一切,而它的工作就只是待在他身旁,滿足他的所有要求。古堡內的僕人們沉默著,偌大的古堡在歐洲的暖陽下一語不發,時間彷彿凍結在此處,她有時站在窗前凝望,熱烈的想念家鄉。
  然而,當一個溫熱的胸膛貼近她的背,將她拉入男性的懷抱中,她沮喪的知道,再回到台灣的機會是微乎其微的。也曾悄悄幻想著,卡瑞洛買下她,不外乎是貪圖她的美貌,或許總有紅顏未老恩先斷的一日,他終有一天會放她離去。
  「在想什麼?」低沉的嗓音在她頭上響起,炙熱氣息吹拂她的發。
  她的雙手攀著窗緣,幾乎就想從窗邊跳下去。他的接近總會讓她緊張,全身竄過的奇異騷動讓她陌生,也讓她恐慌。他並不會傷害她,只是她害怕他帶來的影響力,懼怕那些影響會讓她在不知不覺間改變。
  「想我的朋友。」她輕輕的說,雙手被迫離開窗緣。他的手覆蓋了她的,摩挲每一個指節,撫弄著那裡的末梢神經,引發她輕微的顫抖。「我何時可以見到巧芙?」她詢問著。
  芷瞳只知道卡瑞洛買下了巧芙,卻不知道他將巧芙安置在何處。她的活動範圍極為有限,就如同被困在籠中的鳥兒。
  「等到我願意讓你見她的時候。」他緩慢的回答。
  她猛然抬起頭來,看進那雙冰冷的藍眸裡。「你答應過的!」
  男性的手指點住她的唇,卡瑞洛搖搖頭,藍眸裡帶著殘酷的笑意,無情的逗弄著,看她是否敢質疑他。「我只答應替你買下她,沒有答應讓你見她,記得嗎?」
  芷瞳顫抖著,壓抑心中的失望與憤怒,低垂著頭不再言語,任由他的雙手將她往懷中帶去。她知道無法動搖他的決定,而她的一切都決定在他的喜怒之間。
  修長的手指優閒的解開她的衣衫,一件接著一件,他同時擁著她往房內舒適的中世紀躺椅走去。他迷戀著懷中的女子,卻隱約為心中騷動的情緒而不安。身邊來去的女人不知有多少,比連芷瞳更美的不在少數,而她就是能牽動他的情緒,心中的不安讓他變得更加狂妄霸道。將近一個月來他始終不讓她離開身邊,以為時間一久就會對她厭煩。
  他傲視人間太久了,沒有體驗過這種類似心慌的感覺,他非但沒有厭倦她,反而習慣她到了無法自拔的程度。難以理解,為何這個東方小女人竟有著讓他迷戀的魔法,他看不倦她的一切,包括憑欄遠眺時的蹙眉,以及受到他傷害時眼眸黯淡的模樣。
  為了抵禦心中的迷戀,他直覺的去傷害她,以為這樣就能保持一些理智。
  躺椅是絲面的,柔軟的絲綢被陽光熨燙得暖暖的,芷瞳被推坐在躺椅上,無法置信的看著那雙正在替她經解羅衫的手。他不讓她穿太過暴露的衣服,所以她的衣衫很繁複,而他很有耐心,像是在拆解最美好的禮物。
  她的目光驚慌的遊走,緊抓住他的雙手,感覺到兩人的溫度也是有差別的,它的冰涼,他的炙熱。
  「現在是白天。」她低語著,還能感覺陽光灑落在兩人身上。陽光是暖的,而她的身軀卻因緊張而冰冷。
  「我知道。」他以同樣的聲調回答,沒有停下動作,目光緊盯著她。陽光落在她身上,柔軟烏亮如絲的長髮,粉色的肌膚,讓她美得不可思議,他藍眸裡的冰冷稍稍融化,竄出慾望的火焰。
  「僕人們會看見的。」她掙扎著,在躺椅上移動身子,徒勞無功的想阻止他。
  這不是他第一次在白晝解開她的衣衫,但是光天化日下纏綿的念頭總會嚇壞她,她從來無法想像會有這麼荒唐的事情。她二十二年來生活在規範之內,而他卻是離經叛道,全無顧忌的。
  「沒有人會進來。如果有人進來,看見了這一幕,我可以為了你挖掉他們的眼睛。」他褪下她身上最後一件衣衫,低沉的聲音滲進了慾望的渴求。
  芷瞳因為他殘忍的言語而顫抖著,在灼灼的目光下無處可逃。
  明知道他熟悉她身子的每一處私密,但是裸裎時,她總會不由自主的羞怯。身軀的顫抖是因為他的言語,也是因為即將來到的碰觸。她絕對不會將身軀的戰慄解釋成期待,畢竟對於這麼殘酷邪惡的男人,她怎麼可能會有任何渴望?
  卡瑞洛也褪下身上的襯衫,黝黑的肌膚在陽光下有著野生動物般精悍的優雅,隱含著無限的力量,讓人迷戀也讓人望而生畏。他就有如異教的神祇,有著狂野的崇高,天生的氣勢無言地要求眾人的膜拜。
  「你在害怕嗎?」他伏下身來,赤裸的肌膚與她相貼,五官分明的臉龐逼近。手掌撫上她柔滑似緞的身軀,他悄然歎息,細細啃吻她的頸項,分享她每一次顫抖。「你的一切都是我的,包括你的恐懼。」
  她沒有反抗,緊緊閉上眼睛,將臉埋在絲緞之中。她必須信守承諾,在那場拍賣會裡她用心甘情願換取了巧芙,所以這段日子來她沒有絲毫的反抗,在他需索或是傷害她時,只是沉默著。
  但是,沉默並不能滿足卡瑞洛,他要的是她的全部反應,即使那些反應並非她願意付出的,他依舊強行奪取著,喚醒她體內陌生的情慾。
  逃避的行徑如同先前每一次般遭來他不悅的輕哼,之後她感覺一隻手落在下顎,將她的臉龐轉過來,略微顫抖的唇落進他的口中。
  「你已經習慣這裡了嗎?」他在她唇邊間,舔吻著她的唇瓣,貪戀那甜美的滋味。
  見她不張開眼睛,遂慢條斯理的吻著她細緻的臉龐,沒有放過任何一吋肌膚。
  她搖搖頭,身軀在同時發冷與發熱。緊貼在身上的男性體魄是結實堅硬的,她被籠罩在他的身下,有如落人獵人手中的鹿兒,怎麼都難以逃脫。
  「說話,我要聽你的聲音。」他命令道,黝黑的手在肌膚上撫著,撩撥著她不願意給他、而他卻執意想要的反應。
  「我討厭這一切,我想回台灣。」她嘶聲說道,話語裡摻雜著因為碰觸而引發的喘息,說得斷斷續續。
  兩人的眼眸交纏,她看著那雙眼眸裡的悠悠藍色,一瞬間誤以為那就是地獄裡最純粹的火焰。
  芷瞳簡直想尖叫,每次他觸碰她時,一些無法遏止的感覺就如浪潮般襲來,讓他無處可躲。她試過躺在他身下胡思亂想,像個木頭人般不給他響應,但是在情慾方面她太過生嫩,怎麼也敵不過卡瑞洛。
  他沒有強暴她,從最初的那一夜就沒有。芷瞳永遠都會記得那一夜。
  男人從拍賣場買回女人,會要求得到什麼?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卡瑞洛不是什麼紳士,他是一個想要什麼、往往就能得到什麼的男人,而他不將任何道德規範看在眼中,總習慣想要就去奪取。
  他不是買她回來供著好看的,他買下她,自然覬覦她的身子。
  在回到古堡的那一夜,他沒有佔有她,只是命令她睡在他赤裸的胸懷裡,用體溫熨燙她的身軀,即使隔著衣衫,她還是能夠感受那溫熱的氣息,以及男性的慾望。
  芷瞳神經緊張的在他懷中躺了大半夜,逐漸因為他規律的呼吸而放鬆,最後深深的沉睡。這種模式持續一周,她才正要開始懷疑他不會碰她時,他命令她在睡眠時褪下衣衫。
  身軀赤裸與人貼近的感覺是她之前不曾體驗過的,那幾乎讓她夜夜失眠,非要確定他已經睡著後,才能夠忐忑的入夢。這倒成了一種折磨,她的心始終是懸蕩著,宛如判刑後的死囚般不安,不知死期何時到來。
  情形又維持了一周,夜裡卡瑞洛不再靜默。他開始教導她何謂情慾,引發她體內潛在的一切火焰,經過兩個星期的熟悉後,她變得較不懼怕,但是情慾依舊是陌生的,她在他懷中戰戰兢兢。除了佔有她之外,他將一切都做盡了。
  當他真正佔有她時,已經是拍賣會三個星期之後的事情。在柔軟的大床上,翻動的絲綢薄被間,他將她逗弄得接近神智不清,甚至逼得她開口求他後,才佔有她的身子。
  那雙藍眸裡燃燒著火焰,焚燒著她的身軀與靈魂。
  之後的日子他不再客氣什麼,對她予取予求。
  芷瞳有時會懷疑,前三周的時間裡,他是否是費盡心思想誘哄自己,讓她熟悉他高大赤裸的身軀,循序漸進的減低她的恐懼,直到時機成熟後才佔有她。
  真的會是這樣嗎?這個買下她的狂妄男人,當真會如此體貼?她不斷在心中懷疑著,卻沒有發問,隱約的知道,就算問了,他也未必會回答。
  回憶因為他的手觸碰她的敏感處而破碎,她無法繼續思考,緊抓住躺椅上的抱枕,承受著已經逐漸熟悉的情慾。她想要蜷曲起身子減低那些衝擊,但是他不許,壓制住她顫抖的身子,不放過她的每絲反應與表情。
  他甚至比芷同更熟悉她的身體,太明白能夠將她逼到什麼極限。修長的手指探人她隱密處的花瓣,輕揉慢捻著,探索那兒的溫潤,使她能夠準備好接納他。低下頭,他在她的頸項間啃咬著,引發她更激烈的顫抖,他迷上她的反應。記憶中他不曾對任何人、任何事如此著迷過。
  「你也討厭我嗎?這些日子以來,你給我的反應不像是討厭。」他悄悄的說著,情慾濃時,低沉的男性嗓音也如醇酒,催人欲醉。
  芷瞳激烈的搖頭,細緻潔潤的臉龐浮現嫣紅,感覺到他的啃咬從頸項間蜿蜒而下,來到她胸前的渾圓,輕咬逗弄著粉紅色的蓓蕾。他炙熱的氣息,伴隨著狂熱的慾望,竄遍她顫抖的身軀,沖刷她薄弱的自制力。
  他的手指毫不放鬆的撩撥,摩挲著她最敏感的女性核心,藍眸看著她在懷中翻騰。
  「住手。」她喘息著,在躺椅上掙扎,企圖擺脫他的入侵。
  現在是白晝啊,她怎麼能夠──他們怎麼能夠……。
  太遲了,她再也抵抗不了他。體內的緊繃感愈升愈高,終於陡然斷裂,她的意識破碎成千萬片,歡愉有如浪潮般,從他的指尖、從她的體內源源不絕的湧出,狂喜不停的盤旋增加,直到她幾乎因為過多的歡愉而昏厥。
  她在呼喊著,激烈的發出呻吟,最後無法忍耐的咬住他寬闊結實的肩膀,在那裡留下激情的痕跡。
  直到浪潮退去,她兀自喘息時,他輕吻著她顫抖的唇瓣,雙手捧住她的臀,抵住仍舊堅挺的慾望。手下的肌膚柔滑如絲,溫暖而渾圓,盈滿他的手,誘人而銷魂。
  「現在你還是決定要討厭我嗎?」他緩慢的問,舌探人她的口中,趁她因歡愛而處軟時,奪取她的甜蜜。
  芷瞳虛弱的喘息,睜開眼睛看他,藍色的目光一如先前每一次,燒灼她的靈魂,有著勾魂攝魄的能力,讓她只能陷溺,無法反抗。
  「惡魔。」她指控的開口,餘韻的波濤在體內迴盪,讓她昏然得想睡去。
  他只是微笑著,那抹笑有著獵人狩獵時的殘忍。黑髮因為克制而汗濕,落在灼熱的藍眸之前,非但沒有軟化他的表情,反而讓那張黝黑的臉龐顯得更具侵略性。
  「沒錯,我是惡魔,而你則是惡魔的奴隸。」他毫無預警的挺身,男性的堅挺瞬間進入她的柔軟中。「你是我的,這一輩子都是。」他瞇起眼睛,幾乎因為她的濕潤柔軟而歎息。
  她驚喘一聲,原先舒緩的神經轉瞬又緊繃。她以為已經沒有體力再給他響應,但是當他緩慢律動時,她體內的火苗再度被撩起。
  內心裡她極端痛恨這樣,自己彷彿變成一個玩偶,只要他的觸摸愛撫,她就不由自主的給予他響應。每一次纏綿過後、每一次迎視那雙藍眸過後,靈魂裡就會有某種改變,雖然緩慢,卻是徹底的。
  這個俊美的惡魔即將奪去她的靈魂,將她囚禁在他所長駐的渺渺黑暗中。恐懼在心裡萌芽,讓她絕望的想逃離。
  他用力地衝入她,不給她思考的機會,牙齒輕咬她的頸子,在那兒留下屬於他的烙她違背意願的喊出聲音,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因為過多的狂喜。顫抖的身子迎向他,熱情有如燎原大火,燒燬一切理智,此刻根本無法思考。她緊閉著眼,承受著他有力的衝刺,身子隨著他移動,跟隨他一起舞動。
  火焰焚燒一切,而她幾乎要以為會被他所引起的火焰焚燒殆盡。她無法反抗,只能接受那最終燦爛的爆發。
  陽光懶懶的灑落古堡,偌大的房內可以聽聞兩人的喘息聲。
  他佔有了她的身子,卻無法掌握她的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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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8 10:25:47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她對卡瑞洛的恐懼始終存在,而恐懼的人往往會作出愚蠢的決定。
  芷瞳因為恐懼,愚蠢的違背了諾言。
  古堡裡的荒唐日子過了一個月,卡瑞洛帶著她到南美去談生意。旅途中她始終沉默著,遠遠的看著卡瑞洛與一些屬下研究生意的細節。
  她知道他是賺取暴利的恐怖分子,哪個地方有動亂,就能撈到富可敵國的暴利。他所經過的地方充斥著血腥與悲劇,而他毫不憐憫的為了私利而製造悲劇。那是一個她無法理解的生存方式,他踩著旁人的骨骸,成就可怕的事業,擁有驚人的權勢與財富。
  卡瑞洛生長在意大利,是一個龐大家族的繼承人,從小就被訓練著要繼承所有產業,而那個家族的家業就是走私販毒等非法的行徑。優秀的卡瑞洛,接手將家族的勢力一再擴張,甚至跨國與其他恐怖分子合作,他加入「暗夜」之後,得到更多的資源與夥伴,放眼國際,少有人有辦法制裁他。
  他沒有道德的觀念,只知道不停的奪取他所想要的。而她就是他最寵愛的禁臠。
  在南美接待卡瑞洛的僕人早聽說卡瑞洛有了一個美麗的女奴,對她十分寵愛,甚至就連重要的交易也將她帶在身邊。名義上說是女奴,卻是個捧在手心、擱在心口的女奴,地位可不比平常,僕人們心知肚明,態度更是恭敬謹慎。
  他們到達南美後,在雷厲風準備的飯店落腳。長時間的飛行讓她疲倦,進入飯店頂樓的套房後,她幾乎是一沾枕就睡著了。
  醒來時已經接近黃昏,夕陽的餘暉灑進房裡。她歎息翻身,有些迷迷糊糊的,感受到身旁有著熟悉的身軀,溫熱的體溫熨燙著她。她的手自然的環上他的腰,臉埋進他的胸口,眷戀他的氣味與體溫。
  「再不醒來的話,你會錯過晚餐的。」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說道,帶著難得的笑意。他覺得她睡迷糊的模樣很有趣,至少沒有她平日那種揮之不去的憂慮。
  在他的身邊,芷瞳始終是憂慮的,他心裡很清楚她並不快樂。奴隸的快樂與否,主人根本不需要過問,然而他就是無法解釋的在乎她的情緒。她的憂慮,讓他愈來愈焦躁。
  她眨眨眼睛,朦朧間對他柔柔一笑,笑意還沒有牽動到嘴角,現實的一切像是浪潮般湧來。她霎時間清醒,那抹微笑硬生生的消失。她迅速的翻身,擁著薄被坐在床上,戰戰兢兢的看著他。
  卡瑞洛不悅的瞇起眼睛,懷念先前那朵太過珍貴的笑容。「你在怕些什麼?這些日子以來我不曾傷害過你。」他不顧身軀的赤裸,將雙手枕在頸後,濃眉緊皺著看向她。
  芷瞳淡淡一笑,笑得無奈。「你是沒有傷害我,你只是囚禁我,奪走我的自由。」
  「奴隸還能要求自由嗎?」他無情的問,按下床邊的服務鈴,要僕人進來服侍。
  「最起碼讓我見巧芙。」她要求著,眼眸裡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僕人們無聲的走進臥室,芷瞳狼狽的用薄被裹住只穿著單薄睡衣的身子。她看著那些僕人沉默的服從卡瑞洛的命令,羨慕著那些人至少可以走出房間,而她卻要永遠與這麼危險的男人獨處一室。
  卡瑞洛穿上藍色的睡袍,藍色的絲綢薄得不需要想像力,襯托他黝黑有力的體格,能讓所有看到的女人口乾舌燥。他舒展全身的肌肉,之後坐到餐桌前,在僕人的服侍下用晚餐。
  「在適當的時機,我會讓你見她的。」他啜飲著香氣濃烈的酒,緩慢的說道,勾勾手指示意她到餐桌前來。
  「她現在人在哪裡?」她急切的上前來,柔軟的薄被包裹著她的身軀,在她背後拖得長長的,有如新娘禮服的裙擺。
  「在瓦雷斯的監獄裡。」他輕鬆的說。
  「監獄!」芷瞳尖叫出聲,黑眸驚恐的瞪大,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你竟然把她關在監獄裡?」
  「從拍賣會買下她後,我就叮囑雷厲風將她帶回瓦雷斯,囚禁在監牢裡,不用擔心她的安危,沒有人會碰她的。」他瞅著她,搖晃著酒杯。他不想讓她見到宋巧芙,好不容易才將她囚禁在身邊,一旦讓兩個女人相見,她會更懷念家鄉一分,離他身邊更遠上一分。
  「你為什麼不將她留在身邊?」她絕望的問,想到好友被關在監牢中,她的心被過多的憂慮所糾纏著。
  「我說過,我對她沒有興趣,何必將她留在身邊礙眼?你以為我會把所有買來的奴隸擱在床上嗎?我的胃口挑得很,不是每個女人都可以滿足的。」他飲盡杯中的佳釀,伸手將她擁進懷裡,手掌滑進薄被之內,愛戀她柔滑的身子。
  芷瞳咬著唇,垂下長長的眼睫,遮掩閃爍的眼光。絕望在心中翻騰,刺激得她想要尖叫。她從來都清楚,這個囚禁她的男人是不折不扣的惡魔,但是到此刻她才真正看清他有多麼邪惡。他清楚她的弱點,知道她對巧芙的擔心,而且毫不留情的利用她的擔心,想將她長久的留在身邊。
  她無法再思考,絕望與恐懼同時掌握理智,她顫抖著,滿腦子都只想到要盡快逃離。
  她已經被囚禁太久了,當知道自由無望時,她的理智全然崩毀。失去自由是一回事,想到要永久待在他身邊,她就驚惶失措。
  卡瑞洛是一個黑色的發光體,擁有最邪惡的魅力,長期以來,她要抗拒他也要抗拒自己。而她不知道究竟可以堅持到什麼時候。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虛弱的問。
  「奴隸沒有發問的權利。」他淡淡的駁回她的問題,高深莫測的看著她。
  芷瞳顫抖的閉上眼睛,彷彿胸中的氧氣不敷使用,心頭強大的壓力迫使她歎息。她無法繼續留在他身邊,過多的恐懼與絕望讓她無法思考。她有預感他是絕對不會放手的,而她無法坐以待斃,就算不為自己打算,也要為巧芙打算。
  如果她不自尋生路,卡瑞洛會永遠將她留在身邊,而將巧芙一輩子囚禁在監牢裡。
  他根本不將旁人的生死看在眼中,只是不停的奪取著,而他認定了芷瞳與巧芙是他的所有物。
  僕人恭敬的上前,遞上精美的便簽。「雷先生正在樓下等著。」
  卡瑞洛看了一眼便簽,將緊閉雙眼的芷瞳抱回床上。手掌下的嬌弱身軀正在瑟瑟發抖,他皺起濃眉,將額貼在她光潔的額上。「你怎麼了?竟在發抖,冷氣太強了嗎?」
  他問道。長年鍛煉的體魄可以適應各種溫度,他總忽略了這個嬌弱的女奴是需要好好呵護的。
  她深吸一口氣,從長長的睫毛下瞄著他,不確定是否在那雙冰冷的藍眸裡看到一絲擔憂。相處的這段時間裡,他很少有表情,大部分時間俊美的臉龐是冷硬的,封閉了所有情緒。
  只是在某些時刻裡,那雙藍眸會追隨著她,隱隱流露些激烈的波動。她不能確定那是什麼,畢竟男女之問的事她全然感到陌生。
  「我只是有點冷,大概是因為時差沒有調過來的關係。」她佯裝虛弱的說,心中浮現逃走的計畫。
  「等一下要醫生過來一趟。」他點點頭,大手撫著她的額頭,緩慢的站起身來,視線始終沒有離開她。
  芷瞳撐起身子,拉住他的衣袖,強迫臉上掛出微笑。表面的乎靜是虛假的,此刻它的心跳得好急好急,幾乎以為連他都能聽到她的心跳聲。她想著要找機會逃脫,而他的回答就是她自由之門的鑰匙。她必須得到他的同意。
  「不需要請醫生來,你派人陪我到飯店附屬的醫院去就行了。我想要去逛逛,買些東西什麼的,畢竟這一個月來我不曾離開古堡,難得有機會,你讓我出去走走。」她將聲調放至最軟,楚楚可憐的說道。
  她不曾利用女人的優勢做過什麼,但是卻直覺的知道甚少有男人可以拒絕這樣的要求。她懇求的看著他,克制著不要發抖。心中的緊張快要超過臨界點,她緊抓著薄被。
  「你的身子不舒服,就別出去了。」卡瑞洛沒有懷疑她會逃走,嬌弱如她不可能會有這等膽量,況且宋巧芙還在他的手上。
  「我保證很快回來,就只是在飯店裡走動也行。你讓我出去透透氣,好嗎?」她急切的詢問著。
  他的手輕撫過她的面容,端起她的下顎,逼近那雙清澈如秋水的黑眸,審視著她的眼眸,像是這樣可以看進她的心裡。這些日子來,她甚少懇求過什麼,而即使他再如何的冷硬,面對她的要求,他的自制力猶如冰雪遇上陽光,緩緩的融解。
  「在我回到房裡時,你就必須回來。」他輕輕的說道。
  芷瞳點點頭,壓抑著心裡的狂喜。只要能夠離開他,遠離他所屬的黑暗,她說再多謊言都不會有罪惡感,對這麼邪惡的男人說謊,上帝應該也會原諒她的。
  「我保證。」她喘息的說出每個字。
  「另外,」他輕捏著小巧的下顎,氣息吹拂在她臉上,黝黑的面容上展露些許微笑,低沉的男性嗓音暗示著濃得化不開的親暱。「這並不是免費的,我美麗的小女奴,暫時的自由也是需要用東西交換的。令晚回來後,我會徹底的享用你付出的代價。」
  短暫卻是徹底的,他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放開她之後,在僕人的服侍下裝扮妥當離去。
  芷瞳頹然倒在床上喘息著,還能感受唇上留有他的烙印與氣息。她清楚他所說的代價是什麼,懼怕那些纏綿所帶給她的影響,她更堅定了逃走的意念。
          ☆          ☆          ☆
  南美的夜晚是熱鬧的,接近無政府狀態的國家,夜晚時街頭墮落到極點,各種亡命之徒在同一個月色下流竄。
  芷瞳咬著唇,淡雅的裝扮在衣衫襤褸的水手以及俗艷的流鶯之間顯得突兀。她賣命的奔跑著,只想著要盡快遠離飯店。
  卡瑞洛離開飯店半小時後,她在一個僕人的陪伴下去看了醫生,佯稱要上洗手間。
  僕人看她嬌弱得像朵花兒,壓根兒沒有料到她準備逃走,看守自然鬆懈些。她就乘機從化妝室的窗戶爬了出去,狼狽的來到飯店之外。
  她只想著要逃離卡瑞洛,沒有想到飯店之外的危機四伏。她計畫著找到當地警察,先通知台灣的親人,或是將卡瑞洛的行蹤告訴警方,讓那個邪惡的男人能被繩之以法,如此一來她與巧芙都能夠重獲自由。
  跑得太久,她趴伏在街燈下喘息,貪婪的呼吸難得的自由空氣。
  一隻手拍拍她的肩頭,她宛如驚弓之鳥般驚駭的跳起來,手摀住即將逸出口中的一聲尖叫。
  一個卷髮的拉丁女郎好奇的看著她,假睫毛下一雙杏眼輕眨著。「小丫頭,不曾見過你,是新來搶生意的嗎?」她問著,上下打量這個生嫩的東方女子。
  芷瞳宛如溺水的人看到浮木般,緊攀著拉丁女郎裸露的手臂,嚥下喘息。「不,我想找警察局,請告訴我最近的警局在哪裡。」她急切的要求著,知道時間並不多,卡瑞洛很快的就會知道她逃脫了。
  她不敢想像,當他知道她逃走的行徑時,會有多麼可怕的反應。
  「警局?」拉丁女郎冷笑一聲。「前一陣子暴動後,警局都已經變成賊窩了,你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女人進去,只怕會被生吞活剝。」
  她絕望的瞪大黑眸,不敢置信的猛搖頭。在台灣也曾聽過這個國家的暴亂,據說連大使館都全員撤離,但當時怎麼想得到一個月後她的一線生機竟被這場暴動截斷。
  難道卡瑞洛是知道在這個動亂的國家裡,就算她逃得出他的掌心,也是孤立無援的,所以才放心給予她少許的自由?
  「難道就沒有政府機構什麼的,我是外國公民,需要尋求幫助。」她懇求的搖晃拉丁女郎的手臂,冷汗沿著背脊滑下。
  幾乎能感受到他所掌握的黑暗勢力,正在遠處冷笑,嘲弄她竟妄想著能夠逃離。等待某一個機會,伺機將她拖回他的懷抱中,將她永遠囚禁在他所屬的黑暗。
  「你有什麼急事嗎?」
  「我被一個毒梟脅迫,要請求當地警方協助。」她緊張的轉頭查看,任何風吹草動,在她眼中成了草木皆兵。
  「什麼毒梟?這個國家裡到處都是毒梟,警方沒有那個閒工夫來管你。」她掙脫芷瞳的手就想離去,心裡懊惱著何必管閒事。
  「不,他不同,他所交易的毒品足以毀掉一個國家。」芷瞳失去理智,黑眸裡儘是驚慌。「他是卡瑞洛,『暗夜』組織的卡瑞洛,他不是普通的毒梟。」
  拉丁女郎的動作宛如凍結般,緩慢的轉過頭來,杏眼裡有著詭異的光芒。「卡瑞洛?你有關於他的消息?」
  芷瞳點頭,沒有注意到拉丁女郎眼裡的算計。她只想著要逃走,卻沒想到會落人更大的危機之中。從那一夜起,厄運就如同擺脫不開的羅網,將她的一生都封在那張密不可分的網裡。
  「那麼你走運了,這條街上不少人都跟卡瑞洛有仇,或許我能找到朋友,對你的情報有興趣。」拉丁女郎反手拉著芷瞳的手,快步走入一條暗巷中,嘴邊是一抹冷笑。
          ☆          ☆          ☆
  走了半小時,街道愈來愈狹隘,路過的分子也愈來愈複雜。縱然她心中有再多的疑慮,卻也只能選擇相信眼前這個拉丁女郎,她已經沒有任何退路。
  到了一間酒館之前,拉丁女郎停了下來。「這間酒館裡有不少人跟卡瑞洛都有深仇大恨,你的情報或許會比你的人值錢。」她微笑著,將芷瞳推了進去。
  一踏進酒館,芷瞳心中就浮現深切的後悔。這麼混亂的酒館,充斥著喝酒與吸毒的人,流鶯與水手在調笑著,大部分的人都已經喝得醉醺醺,眼睛裡充滿血絲,這些人無疑只會帶給她更大的危機,不能給她任何的幫助。她轉身想退出去,拉丁女郎卻一反先前的和顏悅色,用力將她推倒在地板上。
  「進了這裡,還想出去嗎?」她微笑著,嘲笑芷瞳的天真與易於相信他人。跨過驚駭的芷瞳,她對著酒館裡的眾人喊道:「這個女人知道卡瑞洛的消息。」
  霎時間整間酒館沉寂下來,幾十道銳利得可以殺人的目光投射過來,像是一聽到那個名字就想要見血。幾個白種人冷笑著,按住腰間的槍,紛紛站起身來,靠近門前的兩個女人。
  「說清楚點。」一個滿臉鬍鬚的男人沉聲命令,身邊偎著半裸的艷麗女子。
  「戈薩也在嗎?那可真是冤家路窄了。」拉丁女郎陪著笑,伸手將芷瞳推到男人面前,邀功似的說道:「這女人是我剛才在路上遇見的,說是知道卡瑞洛的行蹤。我想,她說的情報就算不值錢,能夠知道卡瑞洛行蹤的,大概也是他的女人。這幾天不是正聽說卡瑞洛帶了個東方女人在身邊嗎?看來八九不離十,就是這個了。」
  男人堆裡響起曖昧的口哨聲,以及餓狼般的嚎叫,帶著說不出的淫邪氣氛。
  戈薩瞇起眼睛,輕捻著下巴的鬍鬚,對於仇家的情報感到興趣。「有什麼情報,說來聽聽。」
  卡瑞洛老是搶了他們的生意,壟斷毒品市場,這個國家裡凡是跟毒品沾上邊的人,沒有一個不恨他入骨。只是卡瑞洛通常行蹤飄忽,沒有人抓得到弱點,怎麼竟有這麼美貌的東方女人嚷著說知道有關他的情報?
  看見這群人不可能提供她任何幫助,她也不願意透露出卡瑞洛的行蹤了。相較之下,她無法決定究竟是誰對她的威脅較大。命運之神無情的作弄著,讓她剛剛逃離虎口,卻又馬上落入狼群裡。
  「你是啞巴嗎?怎麼不說話?」戈薩粗魯的捏起芷同的下巴,細小的眼睛裡投射出淫邪的意念,甚至還伸出肥厚的舌舔著腥紅的唇。「卡瑞洛果然懂得享受,連挑女人的眼光都是一流的。或許我等會兒該好好跟你玩玩,讓你體驗一下老子跟卡瑞洛那個渾小子有什麼不同。」
  芷瞳顫抖的後退,奮力甩開對方的箝制。心中的恐懼滿溢而出,她強烈的後悔如此不經思考的逃亡,為了遠離卡瑞洛,她可能必須付出性命做為代價。在危急的此刻,她竟荒謬的懷念起那個邪惡的男人。
  他會囚禁她,但最起碼不會傷害她。再者,他藍眸裡總有著讓她迷惑的情緒……
  她無法決定今晚的亟欲逃離,是因為心中對他的恐懼,或是沒有勇氣去知悉那些讓她迷惑的情緒究竟代表著什麼。
  「放開我。」她喊道,順手抓住一個酒瓶往戈薩的身上打去,酒瓶霎時間破碎,低劣的酒汁伴隨著玻璃碎片四處飛濺。
  「他媽的,臭婊子!」戈薩怒罵道,揮起巨靈之爪,毫不留情的擊中芷瞳,把她嬌小的身子打得橫飛出去。
  她狠狠的撞上牆壁,猛然間只感到昏眩襲來,後腦因為撞擊而劇烈疼痛著,讓她忍不住呻吟。口裡嘗到淡淡的血腥味,她猜想是因為剛剛那一擊,口唇裂了道血口子。
  還沒能掙扎著起身,她的身子陡然被戈薩拎起,絲毫不知憐香惜玉的懸掛在空中。
  她能感覺到對方的呼吸裡帶著噁心的惡臭,以及強烈的酒精味。
  「不要命的婊子,竟然敢偷襲老子。」戈薩不乾不淨的罵著,嘴角的淫笑轉變成冷笑。「我改變主意了,我要拿你來做生意,抵償卡瑞洛從我這裡搶去的鈔票。只要出了價的人都可以來睡你,讓卡瑞洛那目中無人的傢伙也嘗嘗他的女人被眾人玩弄的滋味。」
  男人堆裡響起熱烈的掌聲,更多的烈酒被端上台面,眾人在掏弄著口袋裡的鈔票,只想著要早一步一親芳澤。女人們則是用怨毒的目光凌遲著芷瞳,知道今晚所有男人的目標只有一個。
  芷瞳掙扎著,不敢相信自己再度成為男人競價的目標,上一次他們買的是女奴,而這一次他們買的則是妓女。她奮力想掙脫戈薩的箝制,卻怎麼也撼動不了那雙捏緊她頸項的巨掌。
  酒館裡的人都瘋狂了,他們全都對卡瑞洛恨之入骨,而她就是他們用來發洩憤恨的工具。
  「夠了夠了,夜還很長。哪個人願意出高價,當這個女人令晚的第一個客人?」戈薩冷笑著推銷,加重手勁,看著掌間的女人臉色雪白,氣若游絲。
  醉醺醺的男人搖晃的站起身,露出缺牙的嘴涎笑,一邊還從骯髒的破衣裡拿出皺巴巴的鈔票。「我出兩百塊美金,不過我要在這裡睡她。」他大笑著,灌著劣酒,大部分的酒從他的嘴角漏了出來。
  「三百塊。」角落一個矮小的男人呼喊著。
  「五百塊美金。」
  叫價聲此起彼落,聽在她耳裡都是魔鬼的猙笑,她用盡力氣踢蹬,卻仍舊無法得到自由,過多的絕望淹沒她。到底哪裡才是安全的?離開卡瑞洛的懷抱,她反而陷入更可怕的危機,但是留在他的身邊,她又害怕會遺失某種她付不出的東西。
  或許在羅馬被綁架的那一夜起,安全就離她遠去,除了他的身邊,她注定無路可去……
  罔顧她的掙扎,叫價仍在繼續。戈薩高喊著,想要將她的價值推高些,讓這些為淫慾而喪心病狂的男人挖出口袋裡所有的鈔票。
  「大家就只能出這種價錢嗎?她不同於普通妓女,可是卡瑞洛的女人啊!你們想一想,當你們睡她的時候,不就等於取代了卡瑞洛的位置嗎?」
  此話一出,整間酒館更加的喧騰不休,男人們逼近,一個個都像是從地獄裡爬出來的惡鬼。
  「我出一千!」
  「一千五。」
  女人們不悅的攤在一旁喝酒,冷眼看著男人們為了芷瞳而瘋狂。
  門被打開,兩個高大的身影無聲無息的進入酒館,卻沒有任何人發現。冰冷的藍眸掃射著,當看見芷瞳被戈薩緊捏頸子,像塊臘肉般懸掛在空中時,陰狠的殺意從藍眸中流洩。
  「真是個搶手貨,證明你的眼光不差。」雷厲風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椰揄,看著顯然已經怒火中燒的夥伴。
  「我出一萬塊美金。」低沉的聲音響遍酒館,示人彷彿被催眠般,停下叫價的行動,轉頭看向門口。
  成為眾人焦點的卡瑞洛,緩慢的勾起嘴角冷笑。「不過話說回來,我似乎沒有出價的必要,那個女人原本就是我的。」他伸出手,動作俐落得有如鬼魅,一柄亮晃晃的短刀從他手中疾射而出,精準的穿透戈薩的手掌。
  戈薩正在高興著,轉頭看哪個闊酒鬼出了天價要睡手裡的女人。發現來者何人的同-瞬間,銳利的疼痛貫穿手掌,他鬆開手,任由芷瞳跌落在地上,仰頭發出哀嚎。
  所有人收起先前猙獰的表情,全都畏懼於這兩個男人的氣勢,抖著身子緊握手中的武器。他們聽過太多關於這兩個男人的傳聞,跟隨在兩人身後的是死神的鐮刀,沒有任何膽敢惹怒兩人的人能夠安然的存活下去。
  芷瞳喘息著,臉色仍舊是雪白的,柔荑覆在胸口,能夠感覺胸腔裡的心臟激烈的跳動著,不知是因為正在慶幸脫離險境,或是懼怕重新回到卡瑞洛的掌心。
  他走了過來,眾人畏懼的躲避,自動讓出一條道路,沒有任何人想跟項上人頭過不去,妄想去阻擋他。高大的身軀讓酒館顯得狹隘,燈泡的光在他深刻的五官上舞動。
  陰影落在她的身上,她仰起頭來,看進那雙冰冷的藍眸裡,肯定在裡面看到驚人的怒氣。
  她知道這一次的逃脫失敗,重回他的掌握後,卡瑞洛必會向她索取驚人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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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8 10:26:16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卡瑞洛看著跌在地上的芷瞳,銳利的視線在她身上遊走,審視著她是否受到傷害。
  當看見她唇畔的血跡時,狂熱的怒氣掌握了理智,藍色的眸子裡有死神的影子。
  他彎下身子,緩慢的勾起她的下顎,用拇指抹去她唇瓣上的血。「我沒有想到你竟有這個膽子。」它的聲音裡帶著無限的威脅。
  芷瞳瑟縮一下,人多的情緒在心中來回衝擊,五味雜陳,讓她一時不知如何反應。
  她無法決定該為獲救而喜悅,還是為重新落入他手中而恐懼。在過多的情緒之下,她隱隱感到些許安心。難道她是期待他來救她的?
  「我必須逃走,你不讓我見巧芙,我知道你永遠不會讓我見她。」她喃喃說道,唇瓣因為他的觸摸而悸動著。
  最主要的原因是怎麼也說不出的。
  她太過懼怕他,懼怕他所帶來的影響會深刻的影響到她往後的生命。太多的恐懼讓她不得不逃。
  男性的薄唇扭曲成一個諷刺的笑,他手拂過她的發。「你這麼激烈的爭取,我想,不讓你見她是不行的。」他好整以暇的說道,話裡帶著其它的含意。
  她的眼眸裡閃爍著希望,抬起頭來。「你願意讓我見她?」
  他的手糾纏她的發,珍惜著這個險些逃脫的美麗女奴。「我帶你回瓦雷斯。」他如謎般的說道,靠近她的臉龐,兩人的呼吸交融著。「你真的是讓我難以放心,多虧跟我做生意的那個人在這個國家裡有最精密的情報網,能在第一時間得知你的行蹤,通知我前來。不然再晚一些,你就會成為這些男人嘴裡的肥肉了。」
  她站起身來,手腳仍在發抖。他的手來到她頸間的紅腫扼傷,瞇起的藍眸裡有著憤怒與憐惜。
  「我不是有意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的。」她訥訥的解釋,喉嚨已經感到些許的疼痛。當初想找警方告發他的勇氣,早在他的目光下消逝無蹤,她痛恨自己的膽小,偏又無法抵抗。
  「不論你把自己弄到什麼田地,我美麗的奴隸,你逃離我的身邊就等於是違背當初的諾言。記得嗎?當初求我買下宋巧芙時,你用你的心甘情願交換我的首肯。」他將她拉到身邊,鐵鉗似的雙臂環抱她的身子,兩人的身軀意外的契合,有如兩個分離太久的半圓。他靠近她貝殼般的耳,低聲說道:「違背諾言是要付出代價的。」
  「從遇見你開始,我似乎就不斷的在付代價。」她歎息的閉上眼睛,剛剛撞上牆壁,她的頭正在強烈的昏眩中。雙手緊握著他的衣衫,像是只能依附他。
  「那是你欠我的,你是我的奴隸,這一輩子都是。」他霸道的說,自以為是的認為這個世界的一切都該是屬於他的。
  卡瑞洛太過習慣讓一切都臣服在他的腳下,但是今生頭一次,他會如此在意一個人。她的情緒牽動了他的理智,緩慢的穿透了他滴水不漏的自制。而她,就是他狂妄的世界中難以掌握的變量。
  這個美麗的女奴對他而言太過危險,但是他偏偏捨不下她。她的沉默裡包含著太多不願說出口的情緒,神秘得讓他忍不住探索,原以為她已經臣服,卻在最沒有防範的時候,她掙脫牢籠,企圖逃離。
  她的逃亡行動,激出他體內最可怕的怒意。他不是輕忽且過的主人,無法原諒她的逃離。
  「要聊天,回飯店再聊好嗎?我覺得這裡的氣氛不太好。」雷厲風站在門口喊道,嘴角勾著微笑,彷彿置身最無聊的舞會中。
  戈薩回過神來,緊握著冒血的手掌。卡瑞洛與雷厲風雖然惡名昭彰,讓許多同行光是聽見他們的名字就想下跪求饒,但是現在人進了他戈薩的地盤,兩個男人再怎麼聲名狼藉,如今也是人單勢孤。
  或許今晚是老天送給他的一個機會,讓他能夠殺了這兩個男人,從此在道上揚名立萬。
  「媽的,你們怕什麼?也不過就是兩個人罷了,咱們人多,難道還怕打不過嗎?」
  他對眼露恐懼的眾人喊道,伸手到腰間取了佩槍,顫抖著瞄準。
  門前的雷厲風搖搖頭。「我就說嘛!乖乖待在飯店裡喝茶聊天多好,何必還來這種小酒館惹麻煩。」輕鬆的抱怨時,他摸到腰間一把飛刀,彈指間射出。
  鋒利的刀子無情的劃過戈薩的手腕,大量的鮮血往外狂噴,龐然巨漢抱著手腕吼叫著,通紅的眼瞪視著敵人,有如發了狂的野獸。掉落地面的手槍因撞擊而走火,霎時間整間酒館都開了火,無情的襲擊著。
  卡瑞洛抱著芷瞳,躲進一旁的櫃台裡。櫃台內的老闆正蒙著頭髮抖,為損失的財物痛心哭泣。
  「我掩護你,你返到門口去。」卡瑞洛低聲叮囑著,一邊拿出佩槍上膛。
  到此刻他才看出這個行動有多愚蠢,他多年來小心謹慎,才能夠安然的躲過眾多敵人的毒手,而如今卻為了她,在沒有萬全把握下進入敵人環伺的酒館。
  「那你呢?」子彈在頭上呼嘯,她緊張到無法思考,脫口問出心中的擔憂。
  卡瑞洛射擊的動作稍微停了下來,視線落回她身上,藍眸裡閃動一絲情緒,稍稍柔和了那裡面的冰冷。「你在擔心我嗎?」
  芷瞳咬著唇,不停的搖頭。她怎麼可能擔心他?這個男人極可能將她推入煉獄中,讓她背負最痛苦的命運。她不會擔心他的,那句問話沒有任何意義。她不停的說服自己,卻聽見心裡某種堅持在融解。
  看見他前來拯救她時,最後一絲希望也斷絕了,那些堅持融解成汪洋,而她陷溺在那池汪洋中。
  「我拜託兩位,要談情說愛也先挑時間地點吧!」雷厲風在門口喊著,解決掉一個想突襲的男人。眼前的情況雖然混亂,但是有膽子開槍的人畢竟不多,他們的名聲還是震懾了不少人,酒館裡的混混害怕遭到報復,當然能躲多遠是多遠。
  「出去!」卡瑞洛失去耐心的喊道。
  芷瞳別無選擇的躲避槍林彈雨,以最快的速度衝到門邊,當雷厲風緊抓住她時,忍不住擔憂的回眸,看著仍舊身陷危機的卡瑞洛。
  雷厲風掩護著她,當兩人身軀靠近時,他邪氣的笑著。「最難消受美人恩,難得有美人兒主動衝進我懷抱。」看見夥伴正在瞪視他時,他連忙改口,「不過話說回來,朋友妻不可戲,咱們還是保持一點距離。」
  「把她帶出去。」卡瑞洛叫喊著。一個男人從背後偷襲,他反手一刀,大量的鮮血飛濺,濺濕他的衣衫。黝黑的面容仍是冷靜的,沒有什麼表情,類似死神的森然冷漠。
  「要走大夥兒一起走,很多生意沒有你是不行的。」雷厲風回答,槍裡的子彈用罄,換彈匣的瞬間,身邊的芷瞳被不要命的戈薩奪走。
  他咒罵一聲,礙於她身陷危險不能行動。
  戈薩渾身是血,過多的疼痛已經麻痺了理智,他腦袋中只剩下報復的念頭,肥壯的手緊扼住芷瞳纖細的頸項。「老子就算是會死,也要找一個墊背的。」他狂笑著,用受傷的手拿著刀子,在芷瞳的臉上比畫。
  攻擊的人轉眼已被卡瑞洛及雷厲風解決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人看見戈薩的瘋狂行徑,也停下了動作。他們其實也是懼怕的,只是仗著人多壯膽,當愈來愈多的屍體橫倒地上,握著槍的手也顫抖得更厲害。
  「放開她,我可以留你全屍。」卡瑞洛緩慢的站起身來,高大的身軀有如遠古的戰神,衣衫上濺滿血跡,襯得那張臉龐更加陰狠,讓眾人不寒而慄。
  「想都別想,這女人可是我的護身符,老子還要靠她活著走出去。」他看著卡瑞洛,迎視那雙冰冷的眸子,心裡打了個冷顫。他直覺的感到害怕,猜想自己是否犯了一個最嚴重的錯誤。
  道上傳說惹怒了卡瑞洛,就等於是惹怒死神。在毒品與私利的地下世界裡,他就是令人聞風喪膽的惡魔,眾人只能臣服,不能質疑他的權勢。
  芷瞳掙扎著,能夠感覺到那人的血緩慢的浸濕她的衣衫,因為缺氧,所以視線逐漸模糊。在生死的瞬間,她心中有著複雜的情緒,只能緊盯著卡瑞洛。她痛恨他強佔她,痛恨他囚禁她,但是,對於他藍眸裡的情緒,她無法看透。
  「你已經傷了她,我不會議你活著走出去的。」他徐緩的說,瞇起藍眸。
  「這只不過是個女人。」戈薩也被震懾,冷汗混著鮮血不停流淌著。
  「我的女人。」簡單的一句話,已經宣佈了芷瞳的不同。
  「該死!我沒見過這麼瘋狂的事。」戈薩喊道,清楚自己只剩死路一條。「老子竟會因為一個女人,莫名其妙的死在你手上?沒有那麼容易,今晚要死也是死一雙,絕對不會只死我一個。」他大叫著,失去理智的揚起手中的利刃,毫不留情的往芷瞳的臉上劃去。
  沒有人看見他的身影是何時移動的。一瞬間之前,原本還站在數公尺之外的卡瑞洛,身形宛如鬼魅般,在無聲無息間欺近。最危急的片刻,他伸出手硬生生的擋下那一刀。
  應是砍在芷瞳面容上的利刃,如今砍進了他堅實的手臂。眾人震驚的看著這一幕,血液漫流著,整間酒館沒有半點聲息。
  他露出一抹冷笑,襯著手臂上的傷,看來格外嚇人。「你剛剛敲了自己的喪鐘。」
  在戈薩驚呆的瞬間,他不浪費時間的奪回芷瞳,將她的臉緊按在胸前,不讓她看見血腥的畫面。以最優雅的動作,他拔出手臂上的利刃,將那亮晃晃的刀刃送進戈薩的胸口,流暢的動作宛如行雲流水。
  冷眼看著巨漢張口發出無聲的慘叫,在眾人的驚駭中,他擁著懷中最美麗的珍寶,轉身離開酒館。
          ☆          ☆          ☆
  夜晚的冷風讓她清醒了一點,她在他懷中掙扎,想要看清四周的景物,但他始終緊壓著她的臉,不讓她抬起頭來。
  「這裡大概就可以了,休息一下,你必須先止血。」雷厲風的聲音從前方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停止了。
  卡瑞洛點點頭,鬆開懷中的芷瞳,緊靠著牆壁,緩緩坐在地上。月光穿破烏雲,照在他的面容上,黝黑的面容此刻一片慘白。血正從手臂上的傷口不停流出,他試著活動手指,略微向雷厲風點頭。
  「只是小傷,死不了的。」他淡淡的說。「行蹤暴露,要回飯店可不容易,通知接應的人到機場去,我們直接回瓦雷斯。」
  雷厲風點點頭。「我去安排。」
  他有些擔憂的看著夥伴,無法決定是否能夠先離開。視線落在一旁的芷瞳身上,竟發現她的面容比失血過多的卡瑞洛還要蒼白,烏黑的眸子裡儘是憂心忡忡。
  沉默的兩人之間有著難以理解的氣氛,空氣緊繃的程度可以用刀尖劃開,他們明顯都為對方擔心,卻只是沉默著。卡瑞洛為芷瞳擋刀的景況令他印象深刻,怎麼也無法明白,傲視群倫的夥伴怎會為了一個女奴冒險到這等地步?
  雖然無法明瞭,但是直覺告訴他,此刻芷瞳絕不會拋下受重傷的卡瑞洛逃走。知道時間急迫,他只能轉身離去,盡速去安排,將兩個人暫時留在暗巷之中。
  芷瞳震驚的看著眼前的卡瑞洛,手腳都是冰冷的。他全身都是血,高大的身軀軟弱的靠著牆,眸子是緊閉的,那張從來霸道的面容此刻蒼白如雪。他是為了她才會受那麼重的傷,心中湧出某種溫溫的液體,漫流過她執意逃離的決定。
  見卡瑞洛緊閉著眼,像是連呼吸都停止了,她擔憂的伸出顫抖的手,頭一次主動接觸這個危險的男人。
  只是一個輕微的動作,他陡然睜開眼眸,迅速的抓住她的手,藍眸裡浮現嚴厲的神色。
  「別想逃走。」他咬著才說道,縱然受了傷,語氣裡的霸道仍舊不減。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傷。」她搖搖頭,看見他手上的傷深可見骨,甚至還在不停冒著血。
  她撕著衣衫的下擺,充當繃帶包紮他的傷口。第一次看到這麼多的血,她的手不停的發抖,心中的恐懼無法掩過替他包紮的決心。如果他沒有出面擋下那一刀,她此刻大概早已經魂歸離恨天,客死在這混亂的異鄉。
  縱然今晚的涉險是因他而起,但是眼見一個人在最危險的那一刻替她承受了那一刀,她的心被震撼了。
  他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就算是包紮傷口的動作帶來劇烈的疼痛,他依舊連眉頭也不皺一下。視線緊跟著她,就算是因為失血而有些朦朧,卻仍強打起精神,深怕一閉上眼她就會翩然離去。
  這是他拚了命救回來的女人,有記憶以來,他不曾為任何人如此的冒險。這個東方小女人有著足以掌握他思想的魔法,短暫的時日裡,表面上是他囚禁了她,事實上卻是她左右了他的情緒與決定。
  冰涼的手輕撫著她的臉,她有些驚訝,抬起頭來看著他。那雙藍眸因為失血而有些渙散,融化了原有的冰冷,帶著些許難得的柔和。她彷彿被催眠般,靜靜的看著他。冰冷的手滑過她的面容與發,如今的氣氛與接觸,甚至比他佔有她時更加親暱。心中有聲音警告她快些閃避,胸口偏偏仍徒留某種不捨的情緒,使她離不開那雙藍眸。
  封閉起來的心,在最沒有防備的一刻,被輕輕觸動了。
  「你不應該逃走的。」他歎息著,口氣幾乎是惋惜的。
  「再美的籠子也還是籠子,我別無選擇。」她低聲說道,不自在的動著被他緊抓著的手。受了傷的人怎麼還有如此大的力量,緊抓著她的手不放,制止她的輕舉妄動。
  「你逼得我必須懲罰你。」他的口氣無奈,看不夠她似的,視線無法離開她。
  多年來處於生死邊緣,在聽見她遇險的消息時,他頭一次驚慌得不能思考,不顧雷厲風的勸告,直奔險象環生的酒館。
  芷瞳咬著唇,身子不由自主的瑟縮,猜測他所指的懲罰究竟是什麼。在他身邊的這段期間,看過他無情的判定太多人的生死,任何一種責罰都讓人心驚膽戰。而如今那些懲罰終於要降臨在她身上,雖然知道他不會傷害她的性命,但是難保他不會想出更殘忍的法子。
  「我並不害怕懲罰。」她堅強的說,些微顫抖的身子洩漏了這只是謊言。
  卡瑞洛歎息著。「你應該害怕的,我美麗的女奴。那些懲罰將會讓你更加恨我,卻再也不敢有逃離我的念頭。」
  芷瞳警戒的看著他,卻被拉進他的懷抱裡,所有的疑問都被阻絕。他不許她發問。
  手輕撫到她頸間的扼傷,他靠上前去,仔細的吻著那些傷,吮乾其上緩慢滲出的些微血絲。他是如此的寵愛她,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她的外柔內剛,她的斂眉低顰,都讓他迷戀不止。他從來沒有這麼強烈的迷戀上一個女人,長年的冷靜在遇見她時全然崩解。
  將她留在身邊是危險的,然而擁有她的魅力竟大於對於危機的警戒。他聽見內心深處傳來嘲弄的笑聲。
  他的唇吮著傷口,些微的疼痛讓她瑟縮,直覺的緊抓住他尋求支撐。奇異的撩撥帶著不可思議的煽情,她不自覺的喘息著,靠在他的身邊,讓體溫滲進他失溫的身軀。
  這些時日裡,他們頭一次如此平和的相擁著。旁人不懂他們之間的糾葛,或許會以為這只是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她對他的恨逐漸轉變成迷惑,而那些迷惑將會帶著她往最詭譎的命運走去。
          ☆          ☆          ☆
  瓦雷斯是傳說中恐怖組織「暗夜」的總部,是恐怖分子口中的聖地,甚少有人知道瓦雷斯的真正所在地,執法人員尋遍七大洋,也無法找到這個罪惡的淵藪。這裡充斥著世界頂級的惡人,太多的邪惡與黑暗瀰漫在這個島嶼上。
  芷瞳再一次見識到買下她的男人擁有多麼驚人的權勢。島嶼上的眾人對他臣服恭順,看得出來他在此地的身份地位極重要。她對先前妄想著尋求警方幫助,逮捕他的想法感到可笑。
  她是多麼的天真,竟敢質疑他的權勢。如此邪惡而優秀的男人,只怕放眼世界,都難找到可以制裁他的人。就如她先前的咒罵般,卡瑞洛的確是橫行世上的惡魔,除非是上天的懲罰,否則凡人無力擒住他,制止他的罪惡。
  到瓦雷斯後,他重新變得冷漠而疏遠。月夜下分享的那片刻親密,像是不曾存在般,在天明後消逝無蹤,兩人之間的隔閡只有增加沒有減少。在僕人面前,他冰冷的下達命令,將她推往監獄。
  這就是他懲罰她的方式嗎?芷瞳在心中疑惑著,她並不害怕身體上的傷害與囚禁,他該知道再多的傷害也無法制止她想獲得自由約渴望,原先聽見他的威脅,她設想過各種可怕的懲罰,卻沒想到只是最輕微的囚禁。
  當芷瞳在監獄裡看到巧芙時,她幾乎是感謝卡瑞洛的。
  宋巧芙被照顧得很好,監牢的設備雖然簡陋,卻很乾淨,長期監禁的日子,只是讓她略微消瘦。甜美的五官看來讓人心憐,沉默的坐在床沿,當牢門被打開時,她漫不經心的抬起頭,意外的看見芷瞳。
  「芷瞳!」巧芙驚喜的站起身來,喜極而泣的撲進好友懷裡,哭得像個淚人兒。
  兩人緊緊擁抱著,只是一個多月沒見,竟感覺久得恍如隔世。太多的事情陡然發生,她們甚至來不及告別就被匆匆分開,在面臨生與死的時刻,友誼似乎變得更加可貴。
  「我以為再也看不到你了。」巧芙哭著說,審視著淡笑的芷瞳。她透過朦朧的淚眼,輕蹙起眉頭。是否是錯覺,再度相會,她竟覺得芷瞳似乎有了些許改變。
  難以說出那是什麼樣的改變。芷瞳變得更美了,沉靜的黑眸裡不再帶著笑,而有著深深的憂慮,柔美的眉目少了女孩的青澀,多了一絲屬於女人的柔媚,令人更難以移開視線。
  「這些日子你過得好不好?」芷瞳仔細看著好友,好不容易才鬆了一口氣。
  見面之前她總會胡思亂想,怕巧芙會遭遇比她更糟的命運,畢竟是她哀求卡瑞洛買下巧芙的,心中總有一些負擔,彷彿該為好友的命運負起些許責任。擔心與責任混合,她變得過度在乎巧芙。
  「我很好,他們把我鎖在這裡,沒有傷害我。但是,」眼淚再度淌了下來,巧芙咬著唇哭泣。「我好想回家,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難道我要被關在這裡一輩子?」
  「耐心的等,總會有機會的,我們一定可以回台灣,回到原本的生活。」芷瞳打起精神安慰好友,心中卻沒有半分把握。
  她試著逃過一次,卻險些遭來可怕的後果,若非卡瑞洛趕去救她,此刻她或許還在那群可怕的男人手中,生不如死的被玩弄著。他太過強大,而命運不斷的將她往他的懷裡推,她無力抵抗。
  「我不要等,我要馬上回去。」巧芙擦擦眼淚,無助的說道。「我每晚都會作惡夢,夢見那些人要傷害我。芷瞳,再這麼下去我會瘋掉的。」
  芷瞳只能對著好友歎氣,頹然的坐在床沿。到底何時才能回到台灣,再次見到熟悉的親友?她也想念台灣的一切,想念平順而快樂的日子。只是難以解釋的,在她的想念中,未婚大黎展德卻甚少出現。
  大學時代甜蜜的愛戀,他們度過最美好的兩年光陰,決定了今生的姻緣,在她出國之前,兩人還離情依依。黎展德斯文有禮,始終溫柔的關懷著她……
  只是未婚夫的溫柔在卡瑞洛烈火般的接觸下,不知何時已經消失。她幾乎想不起來展德的聲音與容貌,曾經愛戀過的人,對他的記憶竟像是紙上淡淡的濕印子,在烈火烘烤後蕩然無存。
  曾經,她品嚐著清水,以為那就是全部,而命運卻讓她嘗到了烈酒。
  「你不想回去嗎?芷瞳,你不想念黎學長嗎?」巧芙問著,恰巧敲擊上好友心中的傷痛。
  對於一個幾近遺忘的人影,她要如何想念?她心中只存留著對於黎展德的歉意,清楚若是真能安然回到台灣,她也不可能履行婚約。當她心中烙著卡瑞洛的影子,一切對展德都是不公平的。
  「我不知道是不是們想念他,或許我已經沒有那個資格想念他了。」芷瞳淡淡的笑著,笑容裡有著悲哀。
  巧芙愣了一會兒,甜美的面容上顯露複雜的表情,她緩慢的蹲下身來,握住芷瞳的手。「我的天啊,那個男人強暴了你?」兩人的手緊握著,傳遞某些驚駭。
  她的笑容變得苦澀,眼眸變得朦朧,那些日夜的記憶湧上來。所有熱烈的纏綿、不知日夜的貪歡,他不容拒絕的需索,不但烙印在她的身上,也烙印在她的心上。
  「不,那不是強暴,如果只是強暴的話,事情會簡單得多。」她誠實的說,輕咬著唇,看著摯友。「他很有耐心,就像是知道強摘的果子不甜,所以不停的誘導我,直到我沒有辦法抗拒他,給了他所有的反應。我變得迷惑了,或許情慾真能控制一個人,我妄想著逃走,找人來救你,可是卻失敗得一塌糊塗。」
  巧芙緊皺起眉頭。「你究竟在說些什麼?什麼情慾不情慾?他對你所做的那些當然是強暴。清醒點啊,芷瞳,別忘了卡瑞洛可是殺人如麻的罪犯,他冷血無情極了。」她遠遠的見過卡瑞洛一次,只是一眼,幾乎就能感覺到那個男人有多麼邪惡。
  她不知道芷瞳跟卡瑞洛之間到底發生什麼事,但是芷瞳的態度如此曖昧不明,讓她有些困惑。這怎麼可能呢?善良如芷瞳,竟會讓那男人碰她,雖知道這類的命運是逃不過的,但是巧芙的心裡有著痛苦。
  或許,也還有些許慶幸。若是當初芷瞳沒有做出懇求,遭受強暴命運的很可能就是巧芙自己。
  「他是霸道,但是對我則不無情。他眼睛裡有某種情緒,像是在要求我留下來。這很奇怪,因為我明白他根本不是一個會去要求的人。」在好友面前,芷瞳有著傾訴的衝動,這些日子來的迷惑,她找不到可以討論的對象。
  巧芙站起身來,不停的搖頭。「你是著了什麼魔?那種男人不會有什麼情緒,他是個冷血的惡魔。你只是因為與他發生關係,所以暫時被迷惑的。快些清醒吧,他不同於我們所熟識的其它男人,他不懂得愛、不懂得珍惜,他懂的只是殺戮與奪取。」
  「我明白他是怎麼樣的人。」芷瞳靜靜的說,日光盯著鐵窗上結網的蜘蛛。她就猶如網上被囚禁的小昆蟲,先被催眠,接著就要被啃食殆盡。
  「既然明白,那你還說什麼迷惑?我們能夠把握機會,就要盡速逃離這裡,然後把這一切當成惡夢,永遠的忘記。」巧芙鼓勵的說道。
  「你們若是還熱中於逃走,或許我該提供一些機會。畢竟狩獵活動裡,總需要有企圖逃走的獵物。」低沉醇厚的嗓音迴盪在監牢之中。
  卡瑞洛站在門口,一身的黑夜,藍眸緊盯著芷瞳。燈光在他背後形成暗影,襯得那張面容更加嚴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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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8 10:26:50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芷瞳全身的肌肉在一瞬間繃緊,視線緩慢的由蛛網上退開,一吋吋的移動到門前。
  她看著卡瑞洛,迎視那雙藍色的眸子,企圖找尋讓她迷惑的情緒,但卻只是看到冰冷。
  蛛網上,蜘蛛正緩慢的逗弄著落入陷阱的獵物。
  他舉步踏入監牢,身後跟隨著一個沉默的僕人。優雅的動作,冷淡傲然的態度,像極了那些一出生就擁有權勢的貴族,即使沉默著,旁人也可以感受到他龐大的壓迫感。
  他一出現,就連空氣都緊繃了,世界彷彿就繞著他在打轉,而他是這個世界裡的太陽,一個黑色的發光體。
  她不知道剛剛的談話究竟讓他聽到多少。不論他聽到多少,那似乎都不重要,他根本不認為她們能夠逃得出去,只是諷刺的將那些逃亡當成狩獵般享受。
  他走近了,巨大的陰影籠罩在她身上。緩慢的,他伸出手捏著她的下顎,強迫她仰起頭來,兩人的視線交錯,都在對方臉上尋找著什麼。
  有那麼一瞬間氣氛是親密的,他們彷彿回到南美的月色下。只是他陡然露出的冷笑破壞了她恍惚的神智,讓她從他藍眸的催眠中驚醒。
  「你以為我說的懲罰,就只是將你與你的朋友關在一起嗎?」他緩慢的搖頭,笑容冷酷。「那對你而言不是懲罰,而是你求之不得的獎賞。我說過的,對你的懲罰將讓你再也不敢有逃離我的念頭。」而且會讓你更加的恨我。他在心中默默補上一句。
  僕人恭敬而面無表情,從後腰拿出一副手銬,以及柔軟堅韌的鞭子。他緩慢的將手銬繞過監牢中用來捆綁囚犯的鐵環,將鞭子抖開,刺耳的聲音在監牢中響起。他靜靜的站在一旁,等待卡瑞洛的命令。
  在拍賣會那晚遭到鞭子舔吻的記憶鮮明的浮現,幾乎就能夠感受到銳利的疼痛,一吋吋的凌遲她的肌膚。她的目光離不開那條鞭於,心中同時輕鬆又痛楚。
  輕鬆的是,終於知道此次的懲罰只是皮肉之痛;痛楚的是,他竟能無情的命令僕人鞭打她。她心裡有著隱隱的疼痛,以及無可言喻的憂傷,她私心的以為經過南美的那一夜,或許他們之間會有些許不同。
  難道被迷惑的人只有她,而他真的如巧芙所說的那樣,只是個冷血無情的毒梟?
  「你到底是準備懲罰我,或是嚇唬我?你應該知道我不懼怕疼痛,鞭打只會讓我在疼痛過後更積極的想逃離你,並不能馴服我。」她僵硬的站起身子,強忍著靈魂深處傳來的顫抖。
  誰能面對這麼邪惡、黑暗的男人而不顫抖?她之前的溫順是為了實踐承諾,而如今她驚覺已經為了拍賣會上的承諾付出太多,她開始恐懼了。
  卡瑞洛搖搖頭,藍色的眸子裡閃動著魔性的光亮,先瞄了一眼旁邊臉色蒼白的巧芙,繼之再回到芷瞳的身上。他一向都能感受到她的內在力量,外表雖然柔順,但是內心始終在抗拒他。他美麗的女奴是一個外柔內剛、難得一見的女人。與她相處的時日一久,就能看到柔順的假象褪色,剩下她沉默的堅持。
  「我知道鞭打並不能馴服你,我感應得到你的精神;在我每次觸碰你的時候,你不停的抗拒著。你不知道嗎?那些抗拒反而增加了你的魅力。」他的手撫著她柔軟如絲的黑髮,滑入其中糾纏著,眼光變得嚴苛,薄唇無情的抿著。「但是這次你太過分了,竟然違背先前的承諾。我美麗的女奴,我必須懲罰你,但並不是鞭打。鞭打會傷害到你的身子,我不允許屬於我的東西受到任何傷害。」他的語氣裡帶著強烈的佔有慾。
  芷瞳的心中燃燒著不祥的預感,她在那雙藍眸裡看到殘酷。她見識過他的邪惡,以及令人驚駭的殘忍,但是那些殘忍從不曾施行在她身上。或許先前所看到的都只是冰山一角,她雖然受寵,但終究是個女奴,身為主人的他無法容忍奴隸叛逃。
  他想怎麼懲罰她?什麼樣的懲罰可以讓她最為痛苦,卻不至於傷了她的身子?
  答案猶如電光石火般閃進她的腦海,她的眼眸驚駭的睜大,全身顫抖的看著卡瑞洛。他太明白她的弱點,所以那些懲罰將會讓她痛苦到極點,只是想像著那種情形,她就幾乎昏厥。
  「不!」看穿他可怕的意圖,她虛弱的搖頭。
  「那是你所要接受的懲罰。」他堅決的說道,雙手迅速的擒抓住她的身子,將她顫抖的嬌軀緊圍在雙臂之間。
  芷瞳掙扎著,無奈那雙手臂像是堅硬的鐵條,困住了她的一切舉動。她緊咬著唇,終於不得不放棄,倒在他的懷中喘氣。仰起頭,她看進他的藍眸裡,絕望的歎息著。她清楚的知道沒有任何力量能夠與他匹敵,他操控著一切,只接受臣服。
  從羅馬的那一夜開始,她就注定逃不開他的掌心。
  「這個懲罰將會讓你再也不敢逃離。」他許諾般的重複,用眼神示意僕人可以開始。
  「住手,那不關巧芙的事!」芷瞳喊著,絕望地顫抖。想要衝到巧芙身邊,身子卻被牢牢困住,冰冷襲擊她的四肢百骸,使得她軟弱不堪。
  巧芙蒼白著臉,沒有想到芷瞳的懲罰竟會牽連到她。她茫然的被僕人用手銬銬住雙腕,綁在鐵環之上,無助的顫抖著。當僕人揮下第一鞭時,巧芙開始尖叫出聲,過多的疼痛讓她的眼中馬上蓄滿淚水。
  「住手。」芷瞳在他懷抱裡掙扎,甚至不顧一切的捶打他受傷的手臂。但是那雙手臂的主人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殘忍的要求她觀看。
  「這就是你的懲罰,我美麗的女奴。你逃離了我兩個小時,我就賞給你朋友二十鞭,此後你若想要再度逃走,千萬記得,鞭數將會以此類推。」他緊捏著她的下顎,殘忍的不許她轉移視線。
  「我保證不再逃走,我保證!快叫他住手。」她喊著,心如有刀在割劃般疼痛。
  過多的罪惡感淹沒她,她幾乎恨不得早在南美那晚死去,至少那樣她就不用目睹這樣的懲罰。知道巧芙的痛苦全因她而起,看著巧芙在皮鞭下尖叫著,她緊咬著唇,用小小的疼痛來懲罰自己。
  「我接受你的保證,但是懲罰仍必須繼續。」他無情的說,罔顧手臂上的傷口因為她的掙扎而撕裂流血。
  「我什麼都答應你,我是你的奴隸,我不會再逃走,我不會……」她痛苦的閉上眼睛,卻無法摀住耳朵,殘忍的一幕深深烙在她腦海中,眼前的一切可怕得像是煉獄。
  淚水滑出眼眶,芷瞳喘息著,軟弱的倒在它的懷抱中。這就是她的世界了,血腥得像是地獄的最深處,這個擁有她的男人太過可怕,而她竟奢想著要逃離。
  卡瑞洛緊抱著她,捏著她下顎的手感覺到某些溫熱的液體順著她的臉頰聚集在他的手腕上,之後滴落……
  他的手輕輕的一震,藍眸在無人注意時黯淡了。
  這是他最微乎其微的懲罰,他擅長這類殘酷的事情,毫不留情的打擊著對方的弱點,知道這是控制對方最快的快捷方式。然而當他觸碰到她的淚水,那些溫暖的淚水竟像是火焰般,燒灼了他的肌膚,甚至一路燒灼進他的心……
  胸口彷彿壓著一塊大石,讓他難以呼吸。這輩子從不曾對什麼事、什麼人感到愧疚,以至於就算是遇見了罪惡感,他也認不出來。只是在知道她哭泣時,他的心隱隱感到疼痛。
  鞭子不停的落下,一鞭接著一鞭,巧芙的尖叫聲逐漸虛弱,最後只能頹然掛在鐵環上。她不再尖叫,身子隨著鞭子落下的頻率,強烈顫抖抽動著,衣衫被鞭打到殘破不堪,連原本雪白的肌膚也沾上點點血跡。
  還不到二十鞭,而巧芙已經昏厥,僕人有些遲疑,鞭打的力道減少了許多。直到卡瑞洛出聲命令停止,他悄悄鬆了口氣。他沒有鞭打過女人,有些擔心這個嬌小的東方女人是否能承受方纔的懲罰。
  「記住,我不容許有人違背承諾。」他將她拉起,直到兩人的目光能夠平視對方,看見她的淚水,他的心狠狠的糾結,嘴角扭曲成諷刺的笑。他對自己殘忍的直覺冷笑,知道這次的確徹底的傷害了她。
  那麼為何他心中感受的疼痛竟如此劇烈?看見她的淚,他憤恨的想殺掉那個僕人,幾乎忘記僕人只是忠實的執行他的命令。
  曾幾何時,她竟然能影響他到如此深的地步?他傲視寰宇,自以為能夠無情的擺弄一切,而命運之神竟將她送進他懷裡,逼著他承認,平靜的心湖也會因為一滴溫柔的水滴掀起濤天巨浪。
  過度用力的,他鬆開手臂,讓她跌落在地上。他轉身走出監牢,將她留在牢房中,僵硬的走入迴廊,任由光影在他臉上交錯著,照映那張嚴肅的俊美臉龐。在藍眸的深處裡,有著認知後的駭然,他被閃過心頭的疑問深深撼動了。
  他擁有她,而她左右了他,到底誰是誰的奴隸?
          ☆          ☆          ☆
  巧芙的背上有著鞭打後的傷痕,每一次治療時,芷瞳就感受到心中巨大的罪惡感。
  這就是卡瑞洛的懲罰,無情而徹底,沒有傷害她的身子,卻將她的心撕裂成碎片。
  她還是不瞭解那個毒梟,在心中的火焰逐漸熄滅後,她也沒有衝動想去瞭解他。她再也不與他對抗,只是消極的不再讓他觸碰她的心,沉默的抵抗。
  她感覺自己像是缺少陽光的花朵,正在逐漸死去。絕望是生命最可怕的詛咒,而她逃不開那個咒語,所身處的地方見不到陽光與自由。
  經過監牢裡的刑罰之後,他對她更加的疏遠,那些刻意的傷害更加嚴重。在瓦雷斯的城堡裡,他的言語與行動在在提醒著,她雖然地位特殊,但終究只是他的女奴。
  他甚至將她當成獵物般玩弄,將她帶到瓦雷斯的古堡之外,在濃密的森林邊緣,要她賣命的逃走。而他則在固定時間後,進行夜間狩獵,在陰暗的森林裡尋找她。
  在暗無天日的森林裡,她慌亂的奔跑著,幾乎聽得見他的氣息噴在頸後。任由她怎麼逃、怎麼躲,終究還是會被他找到,他是最好的獵人,而她則是無助的獵物。
  找尋到她後,他會在森林裡要了她。
  昏亂的纏綿裡,他們在森林中赤裸交纏,她聽著他的心跳,只有在這個時刻才會荒謬的感到平靜。遺忘外界的一切,包括他與她的身份,至少在這短暫的片刻,她可以容許自己在這個惡名昭彰的男人懷裡稍微安歇。
  他刻意在傷害她,但是那雙藍眸裡的情緒更加激烈,在每一次纏綿之間,她難以確定自己所受到的是不是最珍貴的寵愛。嚴苛的言話不斷從他的唇中吐出,但是總在傷害她之後,他的唇也吻遍她的身子,在她顫抖時,他叨念著一些音符般的異國語言,輕柔舒緩,像是安慰,也像是情人之間的低喃。
  他們都是慌亂的,卻都不願意去承認。他震驚於這個東方女人給他的影響;她則迷惘而困惑。
  他是罪該萬死的毒梟,若是她還有一點道德良知,就應該徹底的鄙棄他,怎還能給他任何反應?她守不住身子,難道就連靈魂都要淪陷?從小受到禮俗的教育,她無法認同他的殘忍。
  在兩人的沉默間,時間流逝得很快。隆冬的森林不再適合狩獵,他將她困在舒適的房間裡,給予她充分的自由,甚至可以隨時去探望監牢內的巧芙。
  巧芙背上的鞭傷痊癒了,只剩淡白色的傷痕。每次見到芷瞳,就不停的流著眼淚,她害怕這一生再也踏不出監牢。
  芷瞳找不出話來安慰她。時間就像是凍結般,她的生命似乎已經停止流動,困守在瓦雷斯的古城裡。
  然而,當卡瑞洛再度接到「暗夜」領導人的命令,必須前往日本時,平靜的假象宛如春水上的薄冰,全然龜裂融解。
          ☆          ☆          ☆
  因為芷瞳的強烈懇求,巧英終於也能踏出監牢,跟著「暗夜」裡最優秀的成員前來日本。
  卡瑞洛對組織的能力太有自信,罔顧行動中可能發生的危險,而他也相信有了先前的懲罰,芷瞳沒有膽量再度逃離。他親手毀了她眼眸中的火焰,將她變成一個道地的奴隸,沉默的服從他的命令。但這些竟不能滿足他,她的沉默服從讓他憤怒焦躁,他隱約知道一切離他所要的結果愈來愈遠,那些懲罰的手段雖然有效,卻使得他永遠得不到他真心想要的反應。
  他不習慣如此受制於一個女人,因為她的蹙眉而焦躁許久。為了保護自己,他不停的傷害她,在她身上予取予求,以為總有厭煩她的一日。奈何他就像是上了癮般,怎麼也離不開她。
  所以當她開口要求讓宋巧芙也跟著來到日本時,卡瑞洛沒有思考多久就答應。她沉默得久了,更甚少要求什麼,寂靜得像是已經死去的花朵,陌生的情緒不斷從他原本冷酷的心中湧出,全都繞著她打轉。無可解釋的,他竟然如此擔心她的一切。
  他們在深夜裡到達日本,在黑暗中驅車前往「暗夜」設於東京的落腳處。
  芷瞳離開所屬的木屋,在清幽的小徑上走著,日本式的庭園幽雅寂靜,溪水在夜裡琤琮地流動,偶爾一片楓葉旋轉掉落,被溪水帶離了所屬的樹木,不知飄蕩到何處。
  她推開巧芙身處的木屋,門上精緻的風鈴響動著。巧芙趴伏在榻榻米上,照例哭得有如淚人兒。她走進內室,在玄關褪了鞋,歎息的走近好友。
  「好不容易能夠離開瓦雷斯,你怎麼仍舊在哭?」芷瞳無奈的問,心中其實也知道好友哭泣的原因。只是她找不到理由可以安慰對方,總不能上演新亭對泣,每每見到巧芙掉淚,她就跟著淚眼滂沱,危急的情況中,需要有人保持理智。
  巧芙擦擦面頰上的淚痕。「要我怎能不哭?我想家啊!都來到日本,明明離家那麼近了,卻不能夠回去。」她睡著榻榻米上柔軟的椅墊,因為失望而萬分沮喪,甜美的臉龐埋在椅墊中,聲音暗啞。片刻之後她下定決心的抬起頭來,豁出去般說道:「芷瞳,我們逃走吧!這裡離台灣近,我們也都懂得日文,一定可以找到人幫助我們的。」
  「要逃走並不容易,卡瑞洛是有了萬全的提防,才會答應帶著你前來的。」芷瞳理智的說,倚靠窗台。
  過多的絕望讓巧芙失去冷靜,她尖叫著,不顧一切的指控,「是你不想逃走。你迷戀那個男人,過慣了安逸的日子,你已經被卡瑞洛迷得不想回家了。」
  芷瞳的身子僵硬,半晌後才轉過頭來,烏黑的眸子看著好友,悲哀的情緒深埋在眸中。她不知道好友竟會如此看待她。她或許被迷惑,但從沒有想長留在卡瑞洛身邊的打算。她以為巧芙能夠瞭解,所以當聽見這項指控時,她幾乎歎息。
  「巧芙,」她語重心長的呼喚好友的名字。「你知道我不是這樣的人,我也想回台灣。」緊握著雙手,指甲刺進柔軟的掌心,她用疼痛試著遺忘內心傳來的刺痛。
  巧芙知道失言,眼前的好友是她唯一的夥伴,兩人這段時間裡只能依靠對方,而她不希望在這危險的地方孤立無援。
  她們是真的好友,走過青春歲月,分享過許多秘密與歡笑,是無話不說的閨中密友。但是友情在生死關頭會演變成什麼關係?
  「對不起,我太過沮喪了。」她握著芷瞳的手,淚水仍舊鎖不住。攀住芷瞳,她軟弱的依靠著對方哭泣。
  她也伸手擁抱巧芙,這些日子來,兩人之間的關係比以往更加親密,畢竟世上少有朋友會經歷如此詭譎的命運。她們更加友好,是因為所處的環境中再也沒有可以相信的人。
  卡瑞洛走進屋子時,所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個景象。他沉默半晌,審視著兩個女人。
  兩個都是他買下的奴隸,而在他心中的份量卻有如雲泥之別。他對芷瞳甚為重視,而巧芙只是他用來牽制芷瞳的工具。
  彷彿感受到他的到來,芷瞳抬起頭來,接觸到他的目光。兩人之間似乎已經有了剪不斷的牽扯,她隨時能夠感應到他的到來,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情緒。
  她不斷的說服自己,這是因為長久待在他身邊,摸熟了他的行為。她漠視心中奇異的感應,不願相信竟會與這麼一個可怕的罪犯心有靈犀。卡瑞洛在她心目中仍是個背負太多血腥的罪犯,接受他的珍寵時,她不斷聽見良心的苛責。
  「這兒的棉被難道準備得不夠,讓你們必須抱在一起取暖?」低沉的嗓音,平靜卻也冰冷,讓人不寒而慄。
  巧芙像是受驚的兔子,飛快的離開芷瞳,縮到角落去,臉色蒼白的看著他,身子不停的發抖。
  他緩慢的勾起嘴角,笑容裡有著嘲弄,邁開步伐,沉穩的走到芷瞳身邊。「為什麼沒有待在屬於你的地方?」回房後看不見她的身影,他有些不悅。
  「我來看看巧芙,這是她幾個月來第一次離開瓦雷斯,再說她前些日子才生了一場大病,需要照顧。」她靜靜的說,隨著他的靠近,聞到他身上特有的氣味。男性的麝香味,以及淡淡的煙草味。
  因為長久的監禁,加上心情的憂鬱,巧芙生了一場大病,在悉心的調養照顧下才慢慢恢復健康。照顧好友時,芷瞳的心中始終有著罪惡感,忍不住臆測,若是那晚沒有要求卡瑞洛買下巧芙,或許她會有比自己更好的際遇,而非只是淪為一項威脅的工具。
  「把照顧她的事情交給別人,你的工作是滿足我的一切需求。而我最基本的需求,就是要你隨時待在我看得見的地方。」他無情的下令,手落在她的長髮上,緩慢滑動著。「我要出去一趟。」他宣佈道。
  芷瞳任由他撫著長髮,秋水般的眸子澄澈無波。她習慣於封閉心靈,不再讓他的舉動觸及內心,只是這類消極的抵抗總因為他的堅持而失敗。
  「何必特別前來向我宣告你的離開?」她看著那雙藍眸,詢問著。
  他的手滑落她優美的頸項,摩挲那兒細緻的肌膚。「我來警告你,因為上一次我離開時,你愚蠢的逃了出去。若是回來後看不見你,我會十分不悅。」藍眸裡冰冷的視線落在巧芙的身上,帶著不言可喻的威脅。「記得我說過的話,你離開兩個小時,我就下令給你朋友二十鞭。」
  芷瞳的身子瑟縮一下,筆直的看著他。「上次的懲罰我仍舊記憶猶新,你不必擔心我會愚昧的再度挑戰。」
  「那就好,懲罰你並非是我樂見的。奴隸受傷只會造成主人的不便。」他低語著,將她帶進空虛的懷抱。知道這些話會對她造成傷害。
  某些時候,他用傷害她來保護自己。芷瞳是他有生命以來,靠得最近的女人,他太過在乎她,縱然所有的直覺都在嘶吼著快些離開她,甚至毀滅她,以免成為他最大的弱點。他卻仍舊放不開她。
  他低頭靠近她的臉龐,呼吸著她身上淡淡的香氣,貪婪得幾乎不願離開。他的唇落在她的肌膚上,輕輕觸著,吻上她柔軟如花瓣的唇,貪戀的吻著她。
  「我並不愚蠢,懂得量力而為。」她輕聲回答,雙手擺放在他胸前,無力的抵抗著。她敏銳的感受到巧芙的視線如刀劍一樣緊緊盯著,無言的指控她不應該臣服。
  卡瑞洛輕笑一聲,嘴角諷刺的勾著。「我喜歡聰明的女人。」
  他不在乎旁人的眼光,旁若無人的吻著她。熾熱的唇封住她的喘息,舌則深深的采入她口中甜蜜的天鵝絨中,探索著她的反應。不論她願不願意給予,他全都蠻橫的奪取。
  當他鬆開芷瞳時,在她眼眸裡看見些許恍惚與羞澀的情慾。這個美麗的女奴對於他並非全無反應的,而因為那些反應,他更加的放不開她。兩人之間的情緒不斷加溫增幅,往未知的命運走去。
  「記得這些,我美麗的女奴,我將會盡快的回來。」他低喃著,男性的呼息在她耳邊凝成別有所圖的親暱,暗示著夜晚時的徹夜纏綿。
  她顫抖的離開他的懷抱,像是上癮的人般發抖著。跟隨在他的身邊太久,已經迷戀上他的一切,她痛恨如此,卻又無法自拔。心裡有細小的聲音在尖叫著,警告若是再不離開他,內心勢必要有一番驚天動地的掙扎。
  她太過柔弱,懼怕過大的改變。原本的生命是如此的平順,而遇上他後,她宛如落人大海中的淺流,因為驚濤駭浪而恐懼著,明知道不可以,卻還是依賴著他,這個讓她迷惑傍徨的男人。
  他們猶如兩股不情願的繩,抵抗著對方,卻還是交纏在一起,怎麼也無法分開。
  卡瑞洛最後看了她一眼,緩步走出房間,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門後,黑暗的氣息卻仍舊揮之不去。她的身上仍留有他的氣味。
  看著他的身影走過庭園,她突然衝動的走到窗前,看著他逐漸遠去。心中有奇異的情緒湧出,帶著不知名的預感,有種生離死別的悸動。她不明白預感從何而來,只是專注的看著他的背影離去。
  庭園中的流水仍舊琤琮,喃喃低語著無人聽見的歎息。
          ☆          ☆          ☆
  夜涼如水,雨落在屋瓦土,帶來更多的寒意。
  芷瞳倚靠著暖桌,靜默的看著窗外的夜雨,聽得仔細些,不確定那是不是冰雪在春雨裡融化的聲音。她凍結的生命何時才會融解,突破如今的困境,回到原本的生活?
  突然間,巨大的噪音打破夜的寧靜,整個庭園霎時充滿光亮,男人們大吼著日文,槍聲四起,紛亂不休。卻又在很短的時間內歸於平靜,庭園中有著死亡般的寂靜。
  她疑惑的站起身,還沒走到門前,紙門徒然被拉開,一個曾經在瓦雷斯露過臉的男人緊張的看著她,疾步走來就想拉著她往外走。她心中隱隱知道發生了大事,以卡瑞洛的態度,這些男人平時別說是碰她了,連看她時眼光都是閃閃躲躲的,若不是發生重大變故,哪敢隨便觸碰她。
  「怎麼回事?」她問道,發現對方神色緊張。
  男人吞了口唾沫,警覺的看著庭園內的動靜。「日本警方得到消息,要擒拿卡瑞洛先生,在交易點設下圈套,不過好在他雖然受了傷,卻仍逃過一劫,沒有被逮到。他身負重傷卻堅持要回來接你,但是雷先生不允許,所以派我來。」
  「他受傷了?」她驚訝的抬起頭來,心中瀰漫著微微的痛楚。就連自己都難以相信,她竟會如此在意一個可怕的罪犯。
  「雷先生在替他急救,我們必須馬上離開日本。」男人說道,擎著槍闖進庭園中,企圖將芷瞳盡快帶走。
  「芷瞳!」巧芙的尖叫聲引來眾人的注意。她正以日文與對方交談,喜極而泣的訴說著身份,眼光一瞄卻看見芷瞳被一個男人拖著走,她直覺的喊叫。
  警方發現仍有餘孽,不留情的上前圍捕。男人妄想著掙扎,護著芷瞳掙扎前進,在狼狽之間,警方的人一擁而上,將他團團圍住。他原想做最後抵抗,又害怕傷了芷瞳,無法向卡瑞洛交代,才遲疑片刻,警方就將他制伏在地。他看著芷瞳,無辜的歎氣,不明白組織裡兩位高層管理者為何會如此的重視這個女人。
  當巧芙衝進懷裡痛哭失聲時,芷瞳顫抖著,直覺的擁抱好友。她應該要雀躍萬分,為了即將來到的自由而狂喜,但是一想到卡瑞洛身負重傷,她的心情就沉重至極。
  她怎麼還會去想著他?她已經逃出魔掌,從此可以再度回到原本的世界裡,與那個惡魔似的男人再也沒有半點關係。那雙藍眸再世不會出現在她面前,用複雜的情緒迷惑她,那男性的麝香和淡淡的煙草味再也不會糾纏著她……
  難以解釋的,她心中浮現細微而持續的疼痛,猶如千萬根細小的針,正不留情的戳刺著,讓她無法呼吸。
  「芷瞳,我們自由了,我們可以口台灣了。」巧芙喊著,淚中帶著美麗的笑容。
  她點點頭,強迫自己擠出一個微笑。她是應該要快樂的,不是嗎?
  「是啊,我們要回家了。」她在警方的保護下離開那個庭園,在車上卻又忍不住最後一次回眸。庭園愈來愈遠,猶如他對她的影響,逐漸消褪。最後她終於歎了口氣,將腦海中的擔憂與那個高大傲然的身影排除,頹然靠著好友。
  她以為這個長達半年的惡夢,將隨著她返回台灣而結束。而卡瑞洛,從此將只會出現在她最私密的夢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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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8 10:27:21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她以為惡夢已經結束。然而,惡夢只是換了場次,在短暫休息後再度上演。
  與親人再度相見的場面是令人感動的。兩人在警方的調查下,交代完一切,確定兩人真的只是「暗夜」組織的人質後,就由日本方面派人護送回台灣。親屬們在機場大廳等候著,走出海關會面時,所有人聲淚俱下,鎂光燈四處閃爍著,記者不識時務的想上前採訪,全都被擋駕。
  芷瞳只記得走出海關後,半年多不見的母親就抱著她,開始不停的掉眼淚;父親則是對她點點頭,維持著一貫溫文的態度。她還看見許許多多的記者,在尚未清楚發生什麼事時,就被送進車子,盡快回到家中。
  混亂的場面裡,她似乎看見未婚夫黎展德的面容出現在眾多親屬之間。離國前甜蜜的心情早已不復見,她看見他時,心中沒有任何波動,就像是看見了普通親人般,只覺得親切。
  長期的奔波讓她疲累,回到家後不顧眾人的眼淚與詢問,就筆直的朝臥房走去。躺在柔軟的床上,她雖疲倦,卻久久難以入睡。這是她出國之前專屬的臥房,她在這個房間裡長大,所有的陳設都是她所熟悉的。
  擺設沒有任何的改變,有所改變的是她自己。
  回台灣後的第一夜,她睡得極不安穩。在柔軟的床上輾轉著,像是已經習慣了某人的懷抱與體溫,獨自入睡竟有些孤寂。當房裡響起輕微的聲響時,她猛然驚醒。
  已經是早上了,陽光透過窗簾柔和的灑落。母親雅若端著一大碗的豬腳麵線,靠近床頭,溫和的笑著,通紅的眼睛看得出來是徹夜哭過的。
  芷瞳看著母親,心中竟有些悵然所失。她有些恐慌的發現,在醒來的那一瞬間,她竟是在期待看見卡瑞洛,看見那雙冰冷的藍眸眼神複雜的看著自已……
  「睡得還好嗎?」雅若把托盤放下,柔和的拂開她臉上凌亂的發。輕撫幾下,通紅的雙眼再度蓄滿了淚水。「我可憐的孩子,這半年來苦了你。」她抱住從小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疼惜的哭著。
  日本警方只說在破獲某恐怖集團的分部時發現了兩個女孩,被當成人質般守護著。
  猜想是黎家發揮了影響力,恐怖集團住擄走她們半年後,才來到亞洲打算向親屬們勒索。除此之外,他們想不出更好的理由。而雅若光是想像女兒這半年來所受的苦,就想掉淚。
  「媽,我沒事的,現在不就好好的回到家了嗎?」芷瞳喃喃的喊著,酸澀的情緒瀰漫心間。
  她衝動地擁抱母親,母女倆感情很好,溫柔婉約的性格如出一轍,甚至連容貌也極為相似,四十多歲的雅若多了分成熟的風韻,是個令人著迷的美婦人。
  「我幾乎擔心這輩子再也看不到你了。半年前你跟巧芙在羅馬失蹤,像是從世上消失般,沒有留下任何消息。我們焦急的跑了好幾趟羅馬,卻怎麼也找不到你們。連展德那孩子也擔心極了,陪著我們兩家人忙了好些日子。這些天也多虧他家裡關係好,才能夠這麼快將你們從日本接回來。」雅若說著,愛憐的看著女兒的臉,眼眸深處閃過詫異。
  這個心愛的女兒,從小都是捧在手裡怕碎了,含在口裡怕融了。芷瞳有幾根頭髮,她恐怕也都一清二楚,怎麼會看不出女兒歷劫歸來後的些許轉變?雅若審視著女兒的面容,擔心的蹙著眉。
  說不上來女兒有什麼改變,那雙烏黑的眸子裡不再溫和帶笑,像是已經褪去無憂無慮的姑娘家性子,轉變得成熟而寂靜。眉目之間有著深深的憂慮,連笑容也有淡淡的愁緒。
  芷瞳避開母親的視線,敷衍的一笑。「你們這段期間辛苦了。」
  「我們只是勞心,而展德則是勞心勞力都有。他家裡的人也十分焦急,虧得那孩子對你癡心,從不願意放棄。」雅若溫和的說道,拍拍女兒的手,將筷子放進她手中。
  「來,吃些豬腳麵線去去霉氣。」
  她溫順的吃著,心中十分複雜。她已經回到台灣了,為何心中竟沒有半分踏實的感覺?要若無其事的回到原有的生活中,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她的心有了改變,不再是原先那個單純的連芷撞。
  她見證過生與死,見證過黑暗與罪惡。她見過那個男人。
  「爸爸呢?」她撥弄著碗中晶瑩的麵線,不是很有胃口。
  最近都是如此,她清晨時總覺得不適。在日本受偵查的這段期間,她早晨時幾乎吃不下任何食物。或許是因為水土不服,她的胃很顯然的不喜歡日本料理,別人享受著美好的早餐時,她卻在忍住不停湧上喉間的陣陣噁心感。
  「他在庭院裡修剪盆栽。」雅若有些尷尬的說,對丈夫的漠然態度無可奈何。它是一個以丈夫為天的傳統女人,不論婚前婚後,都不曾質疑丈夫的冷漠。「你知道他的,他雖然高興你回來,卻不會說什麼。事實上,他很高興的。」她強調著,擔心的看著女兒。
  芷瞳點點頭。「我瞭解爸爸,他總是這樣。」她勉強吞了一口麵線,不願讓母親擔心。
  父親在大學有教職,是個道地的讀書人,從來都沉默而威嚴,對妻子和女兒要求頗多。芷瞳有記憶以來,甚至不記得父親曾抱著她玩,更別提像是同學的父親般帶著小孩出遊。她總是記得父親端坐在書桌前的身影,在與母親親暱時,疑惑著自己是哪裡不夠好,讓父親不想親熱的抱抱她、摸摸她。
  「他很擔心你,總是不斷的問展德調查的情況如何。」雅若歎息著,摸著芷瞳的臉龐,心疼的發現女兒瘦了許多。
  「展德常常來家裡嗎?」她抬起頭來,心中有著沉重的罪惡感。
  該解決的還是要解決,她知道與展德的婚約就是回台灣後第一件需要解決的事情。
  當初訂婚時,兩家人都十分高興。芷瞳婉約美麗,未來的婆家滿意到極點;而展德斯文有禮,加上黎家是台灣商界中勢力龐大的望族,身為少東的黎展德是台灣黃金單身漢排行榜的榜上常客。如此郎才女貌,訂婚時甚至轟動新聞界,就連父親都滿意的露出笑容。
  要解除這門婚約談何容易?但是她偏又不能姑息心中逐漸浮現的事實,在內心深處還有某個影子時成為黎展德的妻子。她仍舊記得那雙藍眸,仍舊記得卡瑞洛給她的影響。
  「三天兩頭就來一趟,像是你們在家般,親切的照顧我與你父親。」雅若擔憂的看見在提起黎展德時,芷瞳的眼眸更加黯然。她吞吞吐吐的開口,小心的提起,「在接到你們的消息後,黎家的人曾來商量,說是你們的歸來一定會造成新聞界的喧騰。黎家是做生意的,有正面新聞上報當然最好不過,也擔心夜長夢多,他們希望盡快把你跟展德的婚事辦一辦。」
  「你答應了?」
  「你爸爸他答應了。」雅若說道,代表著一切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在家裡,丈夫的決定就是一切,她的意見沒有任何份量。
  芷瞳緊閉上眼睛,凝聚著勇氣。幾秒後才能夠開口,每一個字句都是困難的,她知道此刻的決定將會打破母親的希望。「媽,我不能嫁給展德。」她睜開眼,怕會看見母親失望的表情。
  雅若悄悄歎了口氣,嘴角仍舊帶著笑。「真的被我猜到了,是嗎?」她直視女兒的眼眸,發現以往溫柔軟弱的眸子裡浮現出堅決,有著前所未見的勇氣。「我看得出來,你改變了,變得勇敢堅強了些,這半年來發生了某些事情讓你成長。女人會有那麼劇烈的改變,通常源自於某個男人。」
  芷瞳苦笑著,將面前的湯碗推開,擁抱著母親。從孩提時代起,她剛下了課就會纏著母親,仔細的說著每一件當天所發生的事情。而如今,這半年來的紛亂,她不知道從何啟齒。該怎麼說呢?有個可怕的罪犯佔有了她、傷害她、拯救她、迷惑她……
  「你遇見了某個男人,是嗎?」雅若輕聲問,擁抱著心愛的女兒。
  她點點頭,雙手緊握著。「我遇見了那個男人,本以為回來台灣之後一切能夠回到原本的軌道,但是他的影子還烙在我的記憶裡,怎麼也抹不掉。他代表著我從不知道的世界,冷漠時像是冰,憤怒時像是火。」芷瞳慌亂的說著,甚至連自己也不知道正在說什麼。她還存有那些記憶,記得他的一舉一動。
  雅若看著女兒,無法理解,卻以母親的身份無條件的包容。一向平靜溫順的女兒竟有了那麼多改變,她無法想像一個男人怎麼能夠像是冰又像是火,但那個男人對芷瞳而言肯定是重要的。「或許你可以試著跟那個男人聯絡,帶他來見你父親,讓他來跟展德說明。」她理所當然的提議。
  「不!」芷瞳驚駭的瞪大眼睛,想也不想的喊道。
  怎麼能夠讓卡瑞洛見到父親或是展德,直覺告訴她,那將會是一場最可怕的災難。
  他會毀滅任何膽敢擋在面前,企圖阻止他帶走她的人。
  「是你或是他有什麼苦衷嗎?你在哪裡遇見他的?他是在你失蹤時保護你的人嗎?」雅若問道,不安的發現女兒的眼眸愈來愈黯淡。
  「就某個方面來說,他是保護了我。」他卻也是那個傷害我最嚴重的人。她在心中默默補上這一句。「媽,我這輩子不可能再見到他了。」她平靜的宣佈。
  亞洲並不是卡瑞洛熟悉的地方,而台灣是個法治國家,不像南美那般混亂,無法任他自由來去。況且經過日本那場激戰,身負重傷的他也不知是生是死。想到這裡,芷瞳的雙拳握得更緊,她緊咬唇,不容許心中的擔憂繼續滋長。
  雅若不明白。「你要為一個今生再也見不到的男人,跟展德解除婚約?這樣對展德不公平的。」她直覺的為那個斯文的男孩說話。
  「我要是不解除婚約,若無其事的嫁給展德,那樣對他才不公平。」芷瞳緩慢的說。
  「你打算怎麼跟他說?黎家已經開始準備婚禮事宜,況且為了救回你,我們欠黎家太多了。」雅若擔心的皺眉,不敢想像丈夫的反應。
  「我會盡快找機會跟黎學長說明的。」她靜靜的說,握住母親的雙手。「放心,我可以解決的。」為了安慰母親,她善意的說了謊話,其實內心沒有半點把握。
  眼前的情況十分混亂,她的心卻意外的平靜。或許半年前她會不知所措,直覺的想依賴任何人,但是如今她已經成長許多,在那麼多的驚險之後,被逼著成熟而勇敢。
  雅若仍舊蹙著眉。女兒失蹤的半年來,她始終提心吊膽,而當女兒回來了,她卻仍舊不放心。不停的摸著芷瞳,她的心裡還是不踏實,就像是有預感女兒仍會隨時離開。
  芷瞳的人是回到家裡了,但是心卻似乎仍舊在外界漂流著。
          ☆          ☆          ☆
  她原本想著要去跟黎展德解釋,卻沒有想到在她不停安撫母親的時候,事情的發展已經超乎她的想像。
  惡夢仍舊在繼續,只是這場惡夢的演員換成了她所熟悉的人。
  黎展德在她回國的一個星期後,才出現在連家的大門前。他熟練的將車子停好,停頓了幾分鐘後才踏出車子,陽光灑落在他的發間,斯文儒雅的氣質展露無疑,昂貴的手工西裝一塵不染,暗示著他一絲不苟的性格。如此美好的形象,是所有女人心目中的王子。
  在與芷瞳的父母打過招呼後,他直接走向她的房間,禮貌的輕敲房門,在得到響應後推門而人。
  芷瞳站在窗口,素雅的衣裙襯托出她淡雅的氣質。長髮梳成辮子,鬆鬆的垂落在胸前,修長的纖纖素指抓著窗簾,烏黑的眸子往外探看,像是在期待某人的來到。
  眼前的情景讓黎展德的嘴角驀地扭曲一下,但那怪異的表情很是短促,轉瞬間他的面容又恢復成先前的溫文儒雅。
  「回國後還習慣嗎?」他禮貌的站在門前,將門緩緩關上。
  她回過頭來。這些天來她每每想起要如何跟展德解釋,心中就有些不安,但是到了真正面對面的時刻,沉重的不安竟逐漸消褪。她看著這個男人,企圖尋找曾經愛戀上他的證據。
  「這些天我老是待在床上休息,骨頭幾乎就要生銹了。」她淡淡的笑著,沒有走近的打算。
  展德的笑容沒變。「你應該很熟悉這樣的生活吧?」他禮貌的詢問著,笑意卻沒有到達眼睛裡。
  她敏感的看著他,懷疑是自己多心。他還是那麼禮貌,但是禮貌得有些虛假,連嘴角的那抹笑看來都有些許的殘忍。「怎麼會有人能夠熟悉老是待在床上休息的生活?」
  黎展德笑得更加禮貌,修長的十指交握著,倚靠在門扉上。「是嗎?我以為這樣的生活畢竟跟你這半年來的生活差不多。這些日子來,你不都是待在床上,幫那個恐怖分子暖床嗎?」他輕輕的問,直視著芷瞳。
  她的身子霎時間僵硬,在聽見這麼惡毒的指控後,竟無法有任何反駁。她震驚的看著他,沒有想到他會知道這半年來的事情,更沒有想到他會說出如此惡毒的話。
  黎展德臉上禮貌的表情逐漸改變,變得憤恨而不滿,像是剛剛發現保險箱裡的珍寶早被人盜取後的守財奴,眼眸裡有著可怕的怒意。「你以為我不知道嗎?這半年來我花費多少代價,就為了找尋到你。而天曉得我滿心歡喜接回台灣的,竟是一雙破鞋。」他無情的說道,表情嫌惡。「你陪著那個恐怖分子睡了多少次?十次?一百次?一千次?你很聰明,所以大概在被綁架後,看見了最有權勢的男人,你就迫不及待的爬上他的床吧?」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芷瞳搖著頭,不明白究竟是誰給了展德那麼偏頗的想法。
  現今站在她面前的,不是當初那個帶著溫和微笑、將訂婚戒指戴上她手指的男人,而是一個瘋狂惡毒的人。她不知道是嫉妒或憤怒讓他口不擇言,或是他如今表現出來的是她原先不曾見過的另一個面孔。
  「我說錯了嗎?你想要補充哪些細節?不過請你千萬不要說得太仔細,那樣會污染我的耳朵。」他仍舊微笑著,雙手環在胸前,冷漠的看著芷瞳。他也看出她的改變,變得比先前更加的美麗,想到這樣的改變是因為那個恐怖分子,他憤怒得想要上前扼死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
  芷瞳站在原地,驀然以為四週一切都不是真實的。這是她所熟悉的環境,她所熟悉的人,但是卻險惡得令她恐懼。眼前這個男人可怕得讓她聯想到南美酒館裡那些亟欲傷害她的人。
  黎展德繼續說道:「我只是想要去向巧芙詢問,看看你們這半年來發生了什麼事情,而她將一切告訴了我。你打算告訴我那一切都是她說謊,你並沒有跟別的男人上床嗎?你能夠全盤否認嗎?」他詢問著,不帶任何希望。
  她緊閉雙眼,像是胸口被刺了一刀,心中疼痛得幾乎昏厥。她沒有辦法解釋什麼,因為那些理由與掙扎根本無人能懂。
  「不,我不能。」她誠實的說道,知道就算是不開口解決婚約,他們之間也再無可能了。
  「我想也是。」他聳聳肩,步伐優雅的走了過來,眼睛裡有著驚人的怒火。迅雷不及掩耳的,他揚起手,奮力給了芷瞳一巴掌。「你下賤!」
  那個耳光打得她眼前一片昏暗,耳朵嗡嗡作響。她沒有任何防備,軟弱的跌倒在地上,被打過的面頰正火辣辣的刺痛著。嘴裡嘗到血的味道,她茫然的猜想那一巴掌打得如此重,半晌之後才聽見黎展德在高亢的叫著。
  「你認為我可能娶一個替恐怖分子暖床的女人嗎?我跟你訂婚,看上的是你乖順又清白。要是一塊白綢子沾了污點,我還可能付錢買回家嗎?巧芙讓我看到她身上的鞭傷,跟我說她多麼辛苦的維持貞節。她辦得到,能在危險的狀況下還維持清白,而你卻在第一時間內就找上男人。」他搖搖頭,從小具有的優越感讓他無法接受這一切。他只能接受完美,而芷瞳卻是被別的男人染指過的。
  門被打開,身穿白衣的宋巧芙走進來,匆忙的扶起倒在地上的芷瞳,關心的擦拭她唇畔的血。「你怎麼能夠打她?」巧芙擔憂的說著,不贊同的看著黎展德。
  「這是她欠我的。」他不留情的說道,站在原地冷眼看著芷瞳。「我們之間的婚約解除了。基於黎家的面子,你不許對外宣傳任何的事情,否則我會毀掉你身邊的一切。」他宣佈道,拍拍西裝上的灰塵,不屑一顧的轉身離去。
  芷瞳劇烈發抖著。解除婚約的事情她並不在意,而是她不敢相信,她竟曾經跟那麼可怕的男人訂過婚,要是沒有被綁架,她老早就跟黎展德結婚。若是在婚後才發現它的真面目,她會不會仍舊忍氣吞聲的默默承受一切?
  「我沒有想到他會打你,要是我知道,我會跟著他上來,好阻止他的。」巧芙輕聲說道,在白衣的襯托下,甜美的五官顯得更加清純無邪。
  她掙扎著透過凌亂的髮絲看著好友,先前黎展德的說法還在腦中迴響,造成今天如此可怕決裂的,竟會是巧芙?她不明白,為何事情會演變到眼前的情況?
  「黎學長怎麼會有那麼偏頗的想法?我能瞭解他對於我的失身而憤怒,但是他的指控沒有一項是真實的。巧芙,你明瞭事實不是那樣的。」她困惑的說道,在巧芙的攙扶下坐回床沿。
  巧芙咬著下唇,沉默幾秒後才開口。「他所相信的一切,都是我告訴他的。」她宣佈道,直視著好友的眼睛。
  她們是最好的朋友,分享了青春少艾的年華,甚至共同經歷生與死的危機……
  芷瞳瞇起眼睛,不確定她究竟在說些什麼。「但是那不是事實啊!你為什麼要告訴黎學長那些謊話?」
  「那不是謊話,你的確幫卡瑞洛暖過床,在瓦雷斯的那段期間裡,我聽見那些僕人低語,說那個毒梟根本離不開你。」她靜靜的說,鬆開兩人緊緊交握的手。
  這些話從巧芙嘴裡說出來,更加強了殺傷力。芷瞳的身子顫抖得無法支撐,有深濃的寒意從靈魂深處竄出,冰冷了她的四肢百骸。
  「為什麼?」她顫抖著問,幾乎無法完整的說完一個句子。她不明白,為何巧芙要故意曲解展德的想法,要將這半年來她的悲慘說得如此不堪?
  巧芙緩慢的站起身來,臉上有著莫可奈何的微笑。她摸摸冰涼的臉龐,心裡有無限的緊張。明知道該狠下心來,但是總還有罪惡感會不停的湧現。
  「我別無選擇,芷瞳。我必須保護自己。」她緊閉雙眼片刻,才又接著往下說,「我們失蹤大半年,總會有好事的人挖出這段期間的事情。你一旦嫁進黎家,有了黎家的保護,沒有人敢再來騷擾你。但是我呢?有了那些過去,我的下半輩子算是完了。」
  「不會發生那種事情的。」芷瞳虛弱的說,語氣因為沒有把握而軟弱。
  「會的!那些輿論會毀了我。這不公平,我們一起遇上這種事情,我甚至盡力保全清白,為什麼我要受到這種對待?」巧芙喊道,聲音也在顫抖。她緊握雙拳,淚水在眼眶裡聚集,狠狠的不理會狂湧的罪惡感。「總會有人犧牲。」她喃喃低語著。
  「你怎麼能夠這麼做?」她不可置信的問。徒然也覺得眼前的巧芙變得陌生,她們曾經生死患難過,怎麼好不容易以為安全了,最致命的一擊竟是來自於最親密的好友?
  「我必須如此。我掙扎了好久好久,當黎學長來找我時,我終於想通了。我不要再成為被利用的工具,再也不要只是你的陪襯。你已經有了那個恐怖分子,不配再擁有黎學長。」淚水滑下面頰,她反手抹去。那淚水不是因為愧疚,而是不習慣如此激烈的決裂。
  在最不可告人的私心裡,她清晰的知道,害怕被犧牲只是其中一個理由。她其實也覬覦著黎家大少奶奶的位置。這並不公平,為何總是芷瞳得到一切?!歷劫歸來讓巧芙的心境轉變,她開始懂得奪取。
  芷瞳只能夠不停的搖著頭,乾澀的喉嚨無法說出任何話語。她沒有想到巧芙會有這種想法,在那些危急的片刻裡,她盡力的保護好友,雖然不期待任何回饋,但卻怎麼也想不到竟會得到對方如此的對待。
  「在監牢裡你已經說過了,你被卡瑞洛迷惑。你早就已經為了安逸,所以委身給他,用身體換取舒適的日子,所以當我被關在監牢中時,你可以舒服的躺在他懷裡。而你犯錯時,懲罰就必須由我來承受。為什麼所有美好的事情都落在你身上,我得到的只有痛苦?在台灣時如此,在羅馬時也是如此。」巧芙繼續說著,急著想為自己辯駁,所以直覺的將罪過怪在芷瞳身上。只有這麼做,她才能好過一些。
  「你因我受罰的事我很抱歉,但是你明白的,我委身給卡瑞洛是情非得已。你在那裡見證了一切,知道我的掙扎的。」芷瞳只覺得虛弱,所有的力氣像是從身子裡抽光了般,她疲倦得連淚都流不出來。
  「我不會為懲罰的事情怪罪在你身上,現在我反而要感謝那一場鞭刑,那些傷痕倒成了我的勳章,黎學長對我死守清白的事情大為感動。」巧芙淒楚的一笑,抵靠著木門。「這世界上,誰真的懂得誰的掙扎?芷瞳,其實誰都不能徹底瞭解彼此。」
  芷瞳的身子狠狠一震,黑眸裡的憂慮深深刻印,從這一刻起,那些憂慮再也難以從她的眸子中抹去。
  她也該瞭解的。世界上,沒有人真的瞭解旁人的掙扎。總是猜測著、以為著、自以為是著,在旁人不照自己的猜測行動時,措手不及的驚愕著。她原以為巧芙能夠瞭解這半年來她所經歷的痛苦與掙扎,卻沒想到這只是一相情願的想法。
  巧芙不能理解她的掙扎,一如她不能理解巧芙的。
  並不能責怪什麼,人總是私慾的動物,到了最後還是要為自己打算。在為了保護自我的情況下,別無選擇的只能犧牲好友。善念與自私是矛盾的,每個人都在規範與人性本能間掙扎,而掙扎有輸有贏,在面臨真正的生死關頭時,人性通常會戰勝善念。人性是自私的。
  她原以為巧芙能夠瞭解,甚至能夠分擔這些日子來她所承受的痛苦,所以在監牢裡,她連最私密的迷惑都全無保留。然而,在性命無虞之後,她猶自脆弱著,好友卻已經不再是好友。
  就像是一個征戰歸來的士兵,在激烈的戰役下苟活,安全後慶幸的擁抱戰友。在最猝不及防的一刻,當胸刺來一刀,雪白的刀影上有著對方冷然的微笑……
  往往只有最親密的人,才知道足以致命的弱點在何處。
  「你打算毀了我?」她緩慢的明白整件事情。巧芙告訴黎展德,她為了貪戀安逸,所以自願委身給卡瑞洛,而黎展德基於男人的自尊,根本無法接受這個事實。
  「總會有人犧牲,我只是不希望那個人是我。」巧芙辯駁著,知道兩人之間只有一個人可以得到黎家的庇護,而另一人將會暴露在輿論之下。
  芷瞳頹然倒在床上,黑眸視而不見的看著前方,沒有任何感情,只有被徹底傷害後的空洞。就連巧芙何時離去的,她都不知道,隱約只聽見父親在樓下大吼的聲音,以及母親的哭聲。
  惡夢沒有結束,反而從虛幻的夜晚,逐漸蔓延到她真實的生活。
  她緊閉上雙眼,心頭浮現一個她絕不該再想起的身影。
  在自由之後,她竟然還會懷念那個囚禁過她、傷害過她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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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發表於 2010-4-28 10:27:5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與黎家的婚約在最快的時間內解除,這點芷瞳並不意外。令她意外的是,黎展德很快的宣佈喜訊,迎娶的則是甜美的宋巧芙,那場婚禮轟動了台灣社交界,被人談論了許久。而成婚之後,黎展德接掌了黎氏企業。
  就如巧芙所說的,輿論的確沒有放過芷瞳。許多記者挖出不少消息,一些八卦雜誌將她看成豪門的下堂婦,許多不堪的耳語跟隨著她打轉。她沒有任何的辯駁,只是沉默。
  不知道是因為黎家暗地施壓,或是那些報導的影響,父親遭到所屬大學解聘。他一向自詡詩禮傳家,對芷瞳的家教尤其嚴格。解除婚約的那一日,黎展德指證歷歷的告訴他,芷瞳曾經委身給一個罪犯。固守禮法的男人怎麼能夠忍受?
  經過一段時間的冷戰,讀書人的自尊在骨子裡作祟,他無情的將芷瞳攆出家門,不理會妻子的眼淚,宣佈與獨生女脫離關係,發誓這輩子再也不願見到這個讓他丟臉到極點的女兒。
  芷瞳沉默的服從父親,告訴母親會再聯絡,之後蹣跚的走出家門。因為輿論纏身,所有的朋友無人肯伸出援手,她獨自在城市的某個角落裡,避開了煩人的記者,用母親偷塞給她的錢,租了間狹小的套房。
  她窩在套房內,怔怔的看著簡陋的房間,沉默得猶如已經死去。鎮日只是坐在房間中,看著日昇月落,對時間失去了記憶能力。
  某一個夜晚,她坐在床沿,徒然覺得腹痛如絞,大量的鮮血湧出她的身體,像是有一把刀子無情的戳刺她的小腹。她數日來第一次發出聲音,卻是可怕的呻吟。她茫然的站起身,發現熱熱的血滑下大腿,染紅了陳舊的床單。
  在芷瞳的呻吟中,善良的房東太太聞聲而來,驚慌的叫兒子和媳婦迅速把她送到醫院。
  或許是母體太過虛弱,或許是這段期間經歷太多風浪,她失去了腹中已經三個月大的寶寶。醫生替她做急救,盡力止住不停湧出的鮮血。
  她躺在手術台上,疼痛的呻吟,無影燈的燈光在她眼前擴散,讓她想起羅馬月夜拍賣會場的聚光燈。她的手緊抓住手術台的邊緣,疼痛不停的增加,淚水緩慢的沿著臉頰滑落。
  被巧芙背叛時她沒有掉淚,被父親趕出家門時她也沒有掉淚,卻在失去卡瑞洛的孩子時忍不住流下淚水。在此刻她終於知道自己將是孤獨的一人,就連寶寶都無法保住。
  明知道失去孩子是理所當然的,那個男人不應該有孩子。當他背負了滔天的罪惡,而沒有任何人有能力制裁他,那些被他殺死或逼迫的人成為魂魄糾纏著他,上天仍有雙眼,等待著將要懲罰他。如此邪惡,彷彿惡魔般的男人,怎配有子嗣?
  芷瞳在房東一家人的照顧下,逐漸恢復健康。離開連家後,她與過去全然脫離,只是寂寞而孤單的活著,再也沒有人來干擾她的生活。
  她在房東的介紹下,在出版兒童圖書的公司當編輯。她的心成為凍結的湖面,沒有任何波濤。案桌上擺著一雙棉線編織的嬰兒小襪,偶爾提醒她那個曾經陪伴她度過最難熬日子的寶寶。
  失去孩子之後,她與卡瑞洛再無關聯,心知兩人沒有再次相見的可能。他是個國際知名的毒梟,而她只是個平凡女子。那個男人、那些激情,她全當成一場惡夢。而他,只會出現在她最深沉的夢境中,那雙藍眸裡的火焰像是地獄裡的硫磺火湖,禁忌而危險。
  平靜的生活日復一日,她的生命沉悶得像是一張空白的紙。
  三年的時間裡,她的笑容極為珍貴,而即使微笑,那雙黑眸裡仍舊有著深深的憂鬱。
          ☆          ☆          ☆
  三年的時間並沒有在她面容上留下痕跡,只是她再也不做任何裝扮,將柔軟的長髮剪成短髮,穿著素色的套裝,沉默的做著分內的工作。她下班回家途中,習慣性的買了些當季的水果。
  「小瞳,下班了啊?」房東太太倚門等了許久,看見芷瞳時笑得連眼睛都看不見。
  「快進來,天氣冷了,我幫你燉了香茹雞湯。」牽著芷瞳的手,急切的就往屋裡走。
  「我買了些水果。」芷瞳微笑著,將水果放在桌上。
  「你買了就自己吃啊!來,湯還是燙的,小心點。」淳樸的老人家對這麼一個獨自生活的女子有著母親般的關懷,這三年來呵護著芷瞳,幾乎將她當成了小女兒。
  芷瞳溫順的喝著湯,看著碗裡的菜愈堆愈高。「我吃不下的。」她笑著抗議,從房東太太的身上感受到珍貴的溫暖。
  「我那上國中的孫子吃得都比你多,最近天氣冷,你身子虛,多吃點補補身子。」
  老人家又夾了些菜,嘮嘮叨叨的說著。
  高頭大馬的國中男孩拋著籃球走進飯廳,用衣袖擦著汗,看見芷瞳時咧嘴露出陽光般的笑容。「瞳姊姊好。」他伸手拿了塊雞肉往嘴裡塞。
  芷瞳微笑點頭。「我買了水果,放在桌上。洗完手後去吃。」
  男孩眼睛一亮,從塑料袋裡拿出一顆蘋果,在衣服上抹了抹就開始啃。在看到奶奶皺眉的表情時,他連忙咬著蘋果,頻頻點頭。「我馬上去把水果切一切。」孝順的男孩光憑眼神就看出奶奶的意思,像是領了太后懿旨的心太監,匆忙切水果去。
  芷瞳吃完晚餐,跟老人家聊了一會兒之後,回到位於公寓二樓的房間。走上樓梯,就看見一盤削得七零八落的蘋果擺在門口,她無可奈何的微笑著,端起蘋果開門。
  一個人獨居,回到房裡她習慣性的打開電視,讓空曠的房裡有點聲音。電視台裡播放著晚間新聞,面貌姣好的主播用悅耳的聲音冷漠的訴說著旁人的生死。
  她把蘋果放進冰箱裡,只拿了一塊隨口咬著,從背包裡拿出還沒校對完的兒童書刊,眼睛盯著稿子,笨拙的將鞋子放進鞋櫃裡,分神聽著新聞。
  「轟動台灣商界的黎氏企業倒閉案,在今天有了悲劇性的發展。在企業經營權被瓜分,且被調查出虧空各股東數十億資金後,這三年來管理企業的黎氏企業少東黎展德,始終不願意面對媒體與投資大眾。」
  芷瞳驀地停下咬食的動作,視線緩慢的從稿子移動到電視。屏幕上出現黎展德的面容,不似當初那般意氣風發,反而顯得狼狽不堪。聽見熟人的近況,她直覺的上前幾步,將音量轉大。
  畫面離開攝影棚,轉向黎家大門前。無數的記者與警察在燈火通明的大門前,緊張的翹首探望著。一位女記者站在鏡頭前,繼續忠實的述說著。
  「黎民企業的少東,在案件爆發後遲遲沒有現身。而今天傍晚時,鄰居聽見黎家大宅裡響起槍聲與哭聲,警方據報後趕到,竟發現屋內血跡斑斑,橫躺著數具屍體。初步調查,是黎展德在受不了龐大的精神壓力下,先開槍射殺父母,接著再殺死企圖逃走的妻子。就連才剛滿週歲的兒子都不能倖免於難,現場的情況慘不忍睹……」
  芷瞳的臉色蒼白如紙,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著。她看報紙時曾看見黎民企業詭異的在短時間內倒閉之事,卻完全沒有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種情形。習慣了站在世界頂端的黎展德,無法接受失敗,竟選擇帶著全家人共赴黃泉。
  像是被一張網籠罩逐漸收緊般,她的手撫著胸口,感覺肌膚下劇烈的心跳。曾經熟識的人慘死,讓她深受震撼,只能頹然坐在地上,雙手緊握著,目不轉睛的看著屏幕上播放一幕幕的新聞。
  龐大的企業怎麼會在短短的時間內倒閉?那倒閉的速度就像是被惡魔詛咒了般,無力回天,只能一步步的往死亡深淵走去。
  惡魔的詛咒……
  她的腦海浮現一雙冰冷的藍眸,拎冽無情。回憶得太過真實,她竟彷彿再度聞到他身上男性的麝香,以及淡淡的煙草味。半晌之後,她的身軀逐漸僵硬,雙手也愈握愈緊,直到指甲刺疼了柔軟的掌心。她逐漸發現那氣息並非是幻想,在簡陋的房間裡,的確飄散著那股獨特的氣息。
  曾經有半年的時間,她始終被這氣息糾纏著。在深沉的夢裡,或是幽暗的森林裡,他如影隨形的跟著她,不許她有片刻的遠離。
  從現在起你就是我心甘情願的奴隸,你的一切,從身體到靈魂都是我的。
  當他買下她的那一晚,在她唇上烙印下屬於他的印記前,他曾如此宣佈。就像是宣示了他的所有權般,如此可怕的男人,就連命運都不敢違背他,她的生命終究還是無法逃脫他的掌心。
  沒有回頭,她就能聽見沉穩的呼吸從角落的書桌旁傳來。那兒是陰暗的,她入門時沒有注意到,有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那裡,從黑暗處用一雙藍眸沉默的瞅著她。他的存在,讓房內的空氣幾乎都凝滯了。
  他站起身來,優雅的腳步像是野生的動物,有著內斂的力量,以及埋藏得很深的野蠻。他的步伐沉穩,帶著令人臣服的威脅,前來領取屬於他的奴隸。
  「我美麗的女奴,還記得我嗎?」醇厚的男性嗓音低沉的迴盪在她耳邊,氣息吹拂著她的發。
  芷瞳全身戰慄,抖得無法站起身來。她只感覺到一雙鐵條似的手臂環抱住她的腰,將她從地上緩慢拉起,直到她的背緊貼著他的胸膛,那熾熱的體溫透過衣衫熨燙著她涔涔滑下的冷汗。
  「不可能。」她喃喃自語,因為再次見到卡瑞洛而不知所措。
  這會是夢境嗎?她一直以為要再見到他,除非是在深沉的夢境裡。但是那氣味如此真實,那雙手臂如此強硬,她的心慌亂,而慌亂的情緒下竟有著些許類似期待的情緒。
  她不明白,應該純然的恐懼,怎會滲入期待?難道她也在期待著能夠再次見到他?
  「對我而言沒有什麼事情是不可能的。」卡瑞洛狂妄的說道,將懷中的女子轉了個圈,藍眸飢渴的吞噬著她的身影。他幾乎要忘記她有多麼的美麗。「屬於我的東西,我絕不會放過。縱然你回到台灣,我還是能夠排除眾多阻礙甫來,雖然一切遲了三年,但是你終究還是必須回到我身邊。」他的手緩緩勾起她的下顎,男性的手指摩挲柔軟似花瓣的唇,瞇起的藍眸裡有激烈燃燒的慾望。
  三年前他在日本受傷,在知道芷瞳被日本警方帶回台灣時,他幾乎失去理智的要前來台灣。罔顧身上嚴重的傷勢,他與雷厲風不停爭執著,兩人甚至大打出手。雷厲風的硬拳頭把他的理智打回腦袋裡,終於看清要到台灣必須從長計議,不然一旦踏上那兒,別說是奪回他美麗的女奴,他大概會在第一時間內就被當地的警方給逮住。
  他曾經企圖忘記她,用酒精麻醉自己,成為更加冷酷的罪犯。部屬們送上一個又一個絕世的美女,他卻無法動心。心裡已經被那個沉默卻美麗的女奴給佔據,他沒有辦法碰別的女人,只覺得厭煩。
  三年來他注意她的一舉一動,從遠方窺探她,知曉她的一切。直到前不久一個難得的機會他才能夠甫來台灣,奪回屬於他的女奴。他不停說服自己,三年來的處心積慮是因為他要屬於他的奴隸再度回來。
  他買下了她,擁有她的身子以及她的心甘情願。而屬於他的東西,他絕不會放過。
  芷瞳倒吸一口氣,驚駭的看著他。就像是初見面的那一晚,她仍舊被他身上的黑暗力量給震懾,這些年來的逃離都是枉然,再次見到他時,她注定要被拖回屬於他的世界裡。
  「那是你在幕後指使的?」她顫抖的問,想起先前所看見的新聞。以他的權勢,要整垮黎民企業,其實是輕而易舉的。
  卡瑞洛挑起濃眉,嘴角有一抹冷酷的微笑。「不要以為我是為你報仇,我只是很不喜歡有人膽敢傷害我的東西,所以親自下手整治了那傢伙一下。」他的手輕撫過芷瞳的臉龐,笑容冷酷,動作卻無比輕柔。「我親手毀掉他的一切,然後到他面前告訴他一切緣由。或許是打擊太大了些,在我離開後,他就選擇舉槍自盡。」
  芷瞳恐懼的想推開他,無奈用盡力氣還是無法撼動他分毫。他的雙臂牢牢的圈住她,將她限制在這狹小的天地裡,只能無選擇的承受他灼人的視線,呼吸著他的氣息。
  這三年的歲月就像是不曾存在般,她彷彿不曾真正逃離過,仍舊被困在他的懷抱裡。
  「惡魔。」她指控著,不敢相信竟會有人如此殘忍。就算是黎家曾經傷害過她,但是罪不至死,而她也不曾奢想過要報仇。
  只是,她的所有者並不這麼想。
  卡瑞洛嘴角仍舊勾著微笑,雙手落在她纖細的頸項,緩慢的圈緊,直視進她烏黑而憂鬱的眸子裡。「我是惡魔,而你則是我的奴隸。記得嗎?我曾經警告過你,我對你的逃亡行動非常的不悅。兩你這次一逃就是三年,我該怎麼處置你?」他低下頭,享受著她柔細肌膚的觸感。
  她掙扎著,感覺強而有力的手緊圈住脖子,截斷空氣的供給。她沒有從他的眼裡看見殺意,卻也沒有看到任何憐憫。昏眩間她睜著朦朧的眼,知道卡瑞洛執意要懲罰她。
  缺氧讓她昏眩,奮力的扳著他的雙手,卻仍舊感覺那雙手持續用力。她掙扎著,微微張開溫潤的肩,妄想著要得到更多的空氣。她本能的想要活下去,而內心深處卻悲觀的想要放棄抵抗。重新回到他的身邊,代表著更多的風浪,而三年來她的心已經疲倦,再也不想背負什麼。
  見他沒有鬆手的打算,她絕望的閉上眼睛,卻在同一時刻,熾熱的唇封住她的,給予她珍貴的空氣,環繞頸項的手鬆開了,滑進她的發中,讓她能夠迎接他火熱的吻。
  她仍舊無法呼吸,只能貪婪的從他口中奪取空氣,毫不反抗的任由他的舌佔領她口中的甜蜜。相隔三年之久,他仍舊熟悉她的身子,舌尖挑開她的唇瓣,撩撥她不願意給予的反應。他將她的唇含進口中,緩慢的嚙咬著,直到她違背意願的歎息。
  「你想過我嗎?還記得這些嗎?」他緩慢的問,吮吻著她的肌膚,用舌探測她頸項間激烈的脈搏。
  芷瞳激烈的搖頭,不由自主的喘息著。她軟弱的抗拒他的襲擊,知道自己無法抵抗太久,他終究會軟化她的反抗,得到他所想要的反應。
  「說謊。」他宣佈道,臉上有著獵人狩獵時無情的微笑。那雙藍眸因為情慾而更加的明亮,彷彿被暴風雨洗滌過的海洋。「說謊的奴隸可是罪加一等。」他不留情的咬住她頸項問的肌膚,用些微的疼痛換來她的顫抖。
  「我不再是你的奴隸,這裡是台灣,我不需要再受你控制。」她激烈的喊道,強迫理智穿透情慾的迷霧,在他的攻擊下維持清醒。
  「你以為在你的地盤就可以不認帳了嗎?」卡瑞洛瞇起眼睛,警告似的搖搖頭,修長的手指熟練的解開她的衣衫。「我仍舊可以控制你的。忘了嗎?我美麗的女奴,我沒有任何良知,是最可憎的惡魔,會卑鄙的利用你的一切弱點。而台灣是你的家鄉,你所在乎的親人都居住在這裡。」他緩慢的說著,語氣中帶著無限的威脅。
  「不。」她震驚的喊道,渾然不覺衣衫已經被褪掉大半。
  他著迷的欣賞著她的身軀,三年來他總在夜裡想起她的溫香暖玉,因為慾望而疼痛得無法入睡。三年的時間讓她的身子出落得更加美麗,精雕細琢的曲線猶如最完美的藝術品。
  「奴隸沒有拒絕的權利。」他機誚的提醒她,伸手掬了她胸前完美的渾圓,重新宣佈他的所有權。熾熱的唇從她的頸項開始蜿蜒,細細啃咬著,不放過任何一吋肌膚。
  「回到我的身邊來,否則我就毀掉所有你在乎的人。你的父母,或是這三年來對你照顧有加的房東一家人,我都可以毫不留情的毀滅他們。」
  芷瞳絕望的緊閉雙眼,知道自己再也無路可逃。他萬萬不可能放過她的,早該知道他是說到做到的人,她的逃離只會帶給四周的人災難。
  「為什麼你不肯放過我?」她痛苦的說道,沒有發現在她說出這句話時,那雙藍眸奇異的閃動痛楚。
  他因為這個問題而不悅,藍眸深處的痛楚很快就被冰冷給掩蓋。他仍舊維持著習慣,用傷害她來保護自己,即使內心裡他是多麼想念她的一切、多麼的在乎她,他都不願意說出口。天曉得他期待著再度見到她已經期待了多久。
  「你是我買下的奴隸。」他簡單的說,一個俐落的動作就撕去她身上剩餘的衣衫。
  他沒有耐心到臥室去,遂拉著她躺在柔軟的沙發上,讓陳舊卻柔軟的皮革包裹兩人的身軀。他不耐的將她身上保守的內衣撕去,在她驚慌掙扎的時候,壓制了她的一切動作。兩人肌膚緊貼時,他幾乎要歎息。
  卡瑞洛俯身將臉偎在她的頸邊,啃咬著她的肌膚,對她吐出灼熱的氣息,十指享受著她柔順髮絲帶來的冰涼觸感。看著及肩的短髮,他不悅的瞇起眼睛。
  「告訴我你的美發師的名字。你的一切都是我的,而膽敢剪去你的長髮的人,我要斷了他那一雙手。」他低沉的說道,因為她的新髮型而皺眉。
  芷瞳緊咬著唇,不願再殃及無辜。她在他的撫觸下驚喘,掙扎愈來愈軟弱,最後只能閉上雙眼任他為所欲為,緊澀的喉間逸出破碎的喘息,在他每一個輕咬下顫抖著。
  那唇灼熱而燙人,燒灼著她的肌膚,不放過任何一吋,細細啃咬、品嚐著。她全身震顫,不可置信的發覺她已經赤裸,而卡瑞洛卻還穿著整齊,眼前的昏亂纏綿讓她難以思考。
  「回到我身邊來,你再也逃不掉了,我會擁有你,直到時間的盡頭。」他說的話像是詛咒,帶著詭異的魔性力量。長指侵略進她的柔軟,探索著她的反應。
  芷瞳歎息著,隨即因為他觸碰到敏感處,陡然間僵起身子。這三年來沒有任何人碰過她,而這一夜的情潮太過狂猛,她竟有些無法承受。但是他不會在乎她是否能承受,就像是以往的每一次,他給予了,就命令她只能接受,過多的情慾會將她逼到最瘋狂的境界。
  他啃咬的唇來到她的胸前,舔吻片刻後才攻擊那粉紅色的蓓蕾,用舌輕圈住,折磨她的乳峰,一再的撩撥起她的顫抖反應。手指滑進她的身子,穿過最柔軟的花瓣,緩慢的繞著圓圈,直到她幾乎尖叫出聲。
  她終於全然放棄抵抗,雙拳在身側緊握。怎麼能夠妄想抵抗?他是如此的強大,輕易就操控了她的生死,甚至左右她的情感……
  芷瞳緊閉雙眸,彷彿聽見冰封了三年的心,因為他的殘忍撩撥,不得不再次敞開,接受他的佔領。先前的所有記憶都從內心深處湧出,她記起了一切。想起他如何在古堡裡誘導她,如何在南美的酒館裡救了她。
  在最深、最隱密的夢裡,她也不願意對自己承認曾經思念過他。畢竟他是個可怕的罪犯,她無法認同他的生活。
  只是在纏綿的片刻裡,她可以短暫的不去思考。
  細微的火花隨著他的啃咬,一路在她身上散佈,逐漸演變成燎原大火,她的思緒逐漸模糊,只能想著此時此刻,只能想著這個掌握她一切的狂野男人。
  他的啃咬帶來高溫的激情,卻也在她細緻的肌膚上留下不少深深淺淺的紅印子,到了天明後大概就會變成細微的淤傷。只是此刻沒有人會去在乎,他的氣息隨著啃咬而加重,她的身子翻騰而發抖著,緊抓住他的身軀,有些陌生而懼怕。
  他的唇一路下移,咬著她柔軟的小腹,接著不容拒絕的撥開她修長的雙腿,熾熱的火焰燒灼到她最敏感的柔軟。輕咬她時,他不容許她緊閉雙眼,一直刺激著她、吮吻著她,直到她睜開眼睛。兩人的視線交纏,他在那雙朦朧的眸子裡看見情慾的痕跡,滿意的知道她還是不能拒絕他。
  芷瞳看著那親密的一刻,羞窘得幾乎想死去。過多的火焰隨著他的唇舌流竄進她的身子,讓她再度閉上眼睛,不停的喘息呻吟著,全身顫抖不已,雙手埋進他豐厚的發中。
  歡愉變得緊繃,興奮已超過臨界點,她喘息著,最後在狂喜中發出細微的尖叫,昏眩的以為已經失去神智。
  卡瑞洛無法再忍耐,火速的站起身來,俐落的將身上的衣衫褪盡,高大結實的身子在燈光下有著逼人的氣勢,他的身軀與她緊緊相貼,在她顫抖不已時低喃著故鄉的話語,不由自主的安撫著她。
  在內心的最深處,他是如此的珍惜她。就算有再多的怒氣,他仍舊擺脫不了對她的迷戀。這個美麗的女奴仍舊可以左右他。有些恐懼的發現,他對她的渴望不僅止於情慾。
  狂喜的浪潮逐漸褪去,她虛弱的睜開濕潤的眸子,看見他邪氣的藍眸,黝黑的臉龐露出野獸般野蠻的笑容,似乎滿意於她的反應。她驀地一驚,直覺的想要掙扎,卻已經無處可逃。
  他不容拒絕的,狂猛的佔有了她。等待許久的堅挺進佔她的柔軟,以猛烈的力量展開令人窒息的律動,不容許她有任何保留,執意得到她一切的反應。
  在她體內的感覺一如他記憶中那般令人著迷,他如此的迷戀她。或許在情慾之外,他也迷戀著一些他不願意承認的東西。
  沒有人真正懂得對方的掙扎,即使在纏綿的時刻,他們也有著各自的掙扎。
  三年來的守身,讓她幾乎無法接納他。剛開始的律動帶來些許疼痛,她蹙著眉呻吟,在他身下翻騰。直到他的手落在他們之間,愛撫她最敏感的核心,過多的狂喜爆發,令她心醉神迷的逐漸軟化,終於能夠跟上他的節奏,與他纏綿共舞。
  旋律愈升愈高,他們緊緊擁抱對方,隨著慾望舞動。世界似乎已經不存在,任何的掙扎都在火焰裡消融,爆發出最後的燦爛火焰。
  芷瞳隱約知道,今生大概再也無法逃離他的懷抱了。
          ☆          ☆          ☆
  許久後當她朦朧的醒來,嬌軀上似乎仍舊能感受到他的觸摸。她赤裸的睡在沙發上,而卡瑞洛卻已經不見蹤影。夜晚是寂靜的,彷彿不曾發生過任何驚天動地的戰役,彷彿那個惡魔似的男人不曾前來過。
  她掙扎著站起身來,雙腿虛軟的站不住。看著滿室凌亂的衣物,裹上毛巾的她沉默的收拾著,衣衫早在他的拉扯下破成碎片,無法縫補。
  案桌上有一張紙條,大膽的黑色字跡暗示主人的狂妄性格。
  兩個星期後的夜晚,到東區的「圍城」來。
  芷瞳拿著那張紙條,緩慢的在沙發上重新坐下。
  她知道自己沒有任何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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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8 10:28:2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萬聖節的夜晚,妖魔盡出。
  東區的某條巷弄內有著數間風格特異的酒吧與餐館,今夜正在舉行化裝舞會。人們穿著誇張的服飾,在酒館內外喝酒狂歡,到處是奢靡的痕跡。
  芷瞳戰戰兢兢的在巷口下了車,忐忑不安的朝著巷底那間「圍城」走去。四周有不少半醉的酒客,帶著詭異的笑容打量她,在濃妝艷抹的女人之中,她的素淨顯得更加出色。
  「圍城」有著一扇深綠色的門扉,外面種植的高大樹木更提供了濃密的樹蔭,綠色的門扉像是未知世界的人口,讓人望而生畏。這是一間有著傳奇性色彩的餐館,人們對其特殊的經營風格和神秘的美貌女負責人十分好奇。
  她沒有妄想要逃開,是因為明白一旦再度離開,四周的親友就會遭到卡瑞洛最無情的對待。三年前她因為宋巧芙受制於他,而三年後他同樣利用這個弱點,用她的親友控制她。
  走近「圍城」時,她的心情是複雜沉重的。從他離去的那晚後,她一如往常平靜的過著規律的生活,沒有讓任何人知悉她即將再度被他帶走。今天她甚至是下班後就直接過來,平靜的打完卡,連背包中都還有著需要校對的童話故事稿件。
  再度被卡瑞洛囚禁的事,並沒有如當初那般不可忍受。三年來她已經有了些許改變,雖然仍舊軟弱柔順,但是懂得了堅強的存活,過多的悲傷在她心中成了淡淡的影子,眼底總有著深深的憂鬱。
  生命裡其實已經沒有什麼地方可去,沒有情緒波濤的心有些許的麻木。抵抗他,只是因為不贊同他可怕的行徑。
  她像是作了一場很久很久的夢,被他逼迫著醒過來,面對那雙藍眸時不知所措,以為是他闖進了她的夢境裡。然而他以一貫的霸道,再度粉碎她的世界,需索著她的服從。
  她從來沒有真正逃脫,夢想中那個平順的過去早已經消失,她的生命破碎成千萬片,而每一個碎片裡都有著他給她的影響。
  踏進「圍城」的大門,許多戴著面具的男女在舞池裡舞動。她的眼光四處移動,沒有看到熟悉的高大身影,昏暗的光線下,有著無數的眼光在窺探。不安的情緒緩慢浮現,她直覺的緊抓住手中的背包,背包裡的童話故事稿件因擠壓而發出噪音。
  嚴謹的侍者上前來,恭敬的低垂頭行禮,卻暗自與領班交換一個眼色。他知道這個素雅的女人是今晚的重要客人,負責人難得來到店裡,為的就是要靠這個女人逮住一條不可多得的大魚。
  「圍城」其實是東方集團總裁的掌上明珠來方傾城所開設的。她開設這間餐館用以吸引犯罪分子前來,再找機會逮捕這些國際罪犯。而東方傾城前些日子接到一個今人振奮的消息,讓整間「圍城」的氣氛為之緊繃。
  東南亞一個名為「暗夜」的恐怖組織長年來為非作歹,多國政府全將官規為眼中釘,卻苦無機會破獲。而其中的高層管理者卡瑞洛竟然冒著生命危險,到台灣來探一個眉目如畫的美貌女子,約定在萬聖節的夜裡,於「圍城」會面,之後將她帶離台灣。
  東方傾城下命部屬盯住連芷瞳,在研讀著她的數據時,不明白到底是什麼力量讓一個國際毒梟願冒生命危險,前來一會這個女子。傾城太專注於逮捕獵物,反而忽略了平靜的水面下總暗藏著可怕的漩渦。
  凡事並非都如表面那般單純。螳螂捕蟬,總疏忽黃雀在後。
  「連小姐嗎?有客人正在等著您。」侍者禮貌的說,暗地裡使眼色要眾人注意,一邊領著芷瞳往二樓的包廂走去。
  芷瞳微微點頭,跟隨著侍者。四周的裝潢豪華得今人咋舌,而她只是視而不見,因為即將再度見到卡瑞洛而有些慌亂。即使與他相處再久,她還是不能習慣他逼人的氣勢。
  或許是因為那雙藍眸裡總是有著難解的情緒,而她直覺的知道,若是貿然去瞭解,將會付出她無法付出的代價。迷惑成了她對他的恐懼之一。
  沉重的木門給了每一個包廂最高的隱密,讓她想起了羅馬的古歌劇院。那一個夜晚,她也是被領著,毫無反抗的走入他的包廂、他的懷抱裡。不同的是,當初纏繞在手上的鐵鏈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無形的鎖煉,那是他留在她身上的牽絆。
  侍者推開木門,停在門前彎腰。芷瞳緩慢的走進室內,腳步沉重得像是灌了鉛。包廂內坐著許多人,有不少人是她三年前曾經在瓦雷斯見過的,看來這次約台灣之行十分謹慎,「暗夜」裡不少高層幹部都跟著卡瑞洛出動了。
  她的神經緊繃著,還沒有看見他就能夠感受到他的存在。視線移動到角落,她看見昂貴的皮椅上,他端著酒杯,面無表情的灌著酒,五官分明的臉龐有一半淹沒在陰影裡,身旁一個美艷的女子纏著他,使出渾身解數想博取他的注意。
  看見卡瑞洛身旁的女人,芷瞳心中隱隱一痛,某種酸澀的情緒一發不可收拾,她看著那個美艷的女人,胸口猶如被匕首刺中般疼痛。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纏,他發現了她的到來,原本冰冷的藍眸燃起一簇火焰,雖然臉上仍舊沒有表情,但是藍眸明顯的柔和了。等待是如此的難熬,他不耐而焦躁,幾乎要以為她不會前來。再度見到她的渴望讓他簡直快忘了今晚別有任務,而她將只是這次任務的誘餌。
  美艷的女人饒富敵意的看著芷瞳,發現到身邊的卡瑞洛全身的肌肉緊繃著、期待著。她不是滋味的冷哼一聲,不明白為什麼花費了整晚的時間得不到他的青睞,而這個清淡得像是白開水的女人一進來就得到了他全部的注意。
  卡瑞洛緩慢的站起身來,包廂內的氣氛有片刻凝滯,高大的身軀給予所有人壓迫感。他大步走了過來,原本嚴酷的表情有了一絲絲的軟化,伸出手臂,他將芷瞳拉入懷中,旁若無人的吻著她,在她唇上烙下屬於他的印記。
  「你再也逃不掉了。」他抵著她的唇,用最微小的聲音宣佈,藍眸裡閃動著堅決的光芒。
  他從來想要什麼就往往能夠如願,而她卻是他今生最想留在身邊的俘虜。縱然她之前曾經逃離,他卻仍舊不願死心,撇開那種不願讓奴隸逃離的狂妄,他對她還有著強烈的迷戀。
  她沒有任何動作,雙手搭在他的胸膛上,體會著他強而有力的心跳。發覺他的眼眸因為看見她而燃燒著火焰時,她的心竟然有著些許欣喜。那些火焰是因為她而燃燒,而不是因為那個猶如八爪章魚般纏著他的女人,這讓她酸澀的情緒稍稍得到平復。
  「你威脅我,而我沒有其它的選擇。」她淡淡的說,還記得他先前說過,她若不來赴約就要傷害她家人的威脅。
  這個男人是一個可怕的罪犯,雙手沾滿了血腥,從來只求結果不擇手段。為了讓她再度回到他身邊,他任何事情都可能做得出來。想到黎學長與巧芙的遭遇,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倏地,整間包廂暗了下來,所有人被膠著在黑暗之中。她直覺的驚慌,伸手捉住他的衣襟,在黑暗中選擇倚靠他。
  「雷厲風開始行動了。」卡瑞洛喃喃的說道。黑暗中無人看見他的眼眸在她選擇靠近他時,有著喜悅的光芒。
  他已經太過在乎她,而天生的傲然卻又不願意承認那些顯而易見的事實。總是自私的傷害她,用以保護自己。
  燈光轉瞬間再度亮起,室內所有的人已經擎槍在手。每個人都神色緊張的看著卡瑞洛,等待他下達指令。包括那個美艷的女人,室內所有的人都是「暗夜」的成員,皆因一個天大的任務而甫來台灣。
  「雷厲風?」芷瞳驚訝的低語著。她不會相信找尋自已需要動用到如此多的人力,甚至連雷厲風都親自出馬。
  「驚訝嗎?今晚我們另有任務,而你則只是個誘餌。」他聲明道,面容恢復成先前的冷酷無情。內心深處有個聲音在嘲笑他,只因為她的到來,就喜悅得連任務都忘了。
  她的眼眸裡只有深深的憂慮,聽出他話中的意思。他的犯罪行為,竟然是以她做為誘餌。以卡瑞洛的名聲,他一出現自然會吸引警方的注意,就在警方以為卡瑞洛只是來台灣帶走她時,雷厲風已經在一旁進行任務。
  他的罪惡終於也沾惹上她,黑暗怎麼也揮之不去,緩慢而徹底的滲透進她的靈魂裡。那些她沒有辦法認同的罪行,竟然也跟她有了牽連。她深深的歎息,知道自己再也沒有退路。
  「不要傷害人。」她徒勞無功的說道,雙手緊捉著他的衣襟。
  卡瑞洛冷笑著,嘲笑她的天真。每一次的任務都是驚險而血腥的,怎麼可能不傷害任何人?他們是罪犯,沒有道德與良知的罪犯,而他美麗的女奴似乎永遠也弄不清楚這一點。
  「我們先回飛機上待命,等雷厲風綁架東方傾城之後,馬上離開台灣。我們綁架了東方集團的掌上明珠,可是有不少人會發狂的。」他宣佈道,知道剛剛燈光一暗已經是雷厲風的暗號。
  一群人在卡瑞洛的命令下,彷彿是地獄中竄出的惡鬼,揮動著死神的鐮刀。舞池中的人還以為這也是一項表演,全都興致勃勃的看著,「圍城」內的侍者礙於眾多的群眾,猶豫著不敢上前攔阻。
  黑色的衣衫,冰冷的氣息,他們像是萬聖節出沒的群魔,在奪取到珍寶後旋即離去。眾人注意到為首的那個高大男人有著邪惡的氣質,彷彿真的是惡鬼的領袖,懷中摟抱著一個淡雅的美貌女子,蒼白的臉龐惹人心憐,在一堆邪氣的男女間,像是不染塵埃的蓮。
  最美麗的女人被囚禁在最邪氣男人的懷抱裡,很快的消失在黑夜中的台北街頭。
          ☆          ☆          ☆
  事隔三年再回到瓦雷斯,她有些不能適應。古堡仍舊是陰暗的,暗處總像是匍匐著鬼魂般,讓人感到不安。
  她的雙手浸入冰涼的水中,搪瓷的水盆裡盛著清水,以及些許清香的花瓣。光潔的雙手揉搓著毛巾,讓毛巾吸取了涼涼的水,隨著花瓣在搪瓷水盆中載浮載沉。她輕抿著唇,偶爾伸出手擦拭額上的汗水。
  「暗夜」因為長年被東方集團制衡,決定綁架東方傾城,用以跟東方旭談判。美麗高傲的傾城自從被雷厲風帶回來後,被下了麻醉劑,始終是沉睡的。
  芷瞳在飛機上開口,要求照顧傾城。在她昏迷的這段期間,關心她的一切,衣不解帶的照顧著。就連自己都難以解釋這樣的行為,芷瞳沉默的看顧昏迷中的傾城,而當初綁架兩人回來的卡瑞洛與雷厲風,似乎正與「暗夜」高層在討論大事。
  她照顧著傾城,是因為對方到底是因為她而分散注意力,以至於被囚禁。她總覺得應該背負些責任,至少在「暗夜」決定如何處置傾城前,好好的照顧她。
  芷瞳總是在背負著罪惡感,而她之前的生命就是被那些所謂的責任、所謂的罪惡感壓迫著。在與卡瑞洛相遇之後,她總是一再的掙扎著,卻無法罔顧心中的罪惡感。他是如此邪惡且罪惡,而她靠他那麼近,就連心中的迷惑都會成為沉重的壓力。
  從小具備的良知不斷告訴她,千萬要抗拒他、鄙棄他。奈何他實在太過強大,她怎麼也無法與他對抗,在視線交纏的某些時刻,她心中的恐懼會在他的眼眸裡沉淪。
  走出安置東方傾城的房間,她端著水盆走入迴廊。迴廊內的火炬長年不減,她熟練的走進空曠的庭院,往隱密的水泉處走去。陽光是暖洋洋的,空氣裡帶著藥草的香氣,恍惚間會忘記這是一個可怕的罪惡之城。
  水泉在瓦雷斯古堡的角落,甚少有僕人知道這處地方,一池清澈見底的甘泉,泉水從岩石間湧出,經過水池後,湧成一灣溪流,四周環繞著濃密的森林。這是三年前她居住在瓦雷斯時,卡瑞洛帶她來過的地方,她記得這裡的水清景美。再度回到瓦雷斯,她總是習慣來這裡取水。
  將搪瓷水盆放人水池裡,她舒緩的吐了一口氣,輕撩著素色的裙擺,赤裸的足踏進溪流裡。仰起頭,風吹拂過髮梢,她幾乎要忘記如今的她只是一個被囚禁的奴隸。
  卡瑞洛來到水泉處,所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他美麗的女奴閉著眼睛,仰頭承受陽光,肌膚散發著玉一般的光澤,黑髮有些凌亂,宛如森林間的精靈,溫潤的唇彎成淺淺的笑容。他的心狠狠的一震。
  只有在她獨處時她才會露出那種微笑,溫柔而美麗,像是得到了希冀的幸福。她從來不會給他這種笑容,在看著他時,她的眼底充滿憂慮。
  「我以為你會待在城堡裡,畢竟你在飛機上是如此堅持,強烈要求著要照顧東方傾城。」他開口說道,打破沉靜的氣氛。
  聽見卡瑞洛的聲音,芷瞳驀地一驚,不由自主的鬆開手,裙擺霎時間落人水池中,像是綻放的花兒。她睜開眼睛,有些慌亂的往後退去,卻踏著了溪流底柔軟的沙,整個人狼狽的跌進溪水中。她發出微小的驚呼,轉眼已經成了濕淋淋的水人兒。
  看見她嘴角的微笑消失得如此迅速,他的眼眸變得黯淡。
  芷瞳在水裡掙扎著,好不容易才站起身來,身子因為浸濕而發抖。瓦雷斯的日夜溫差很大,水溫也很低,戲水是很舒服,但是整身都弄濕卻只會感到遍體生寒。
  「我只是出來端水。」她吞吞吐吐的說道,咬著下唇。
  岸上站著卡瑞洛,以及身穿深色長袍的牧師,芷瞳認出那人是「暗夜」的負責人,瓦雷斯的最高領袖,她在三年前曾經見過牧師數次,總是因為對方眼眸裡宛如死神般的冰冷而戰慄。
  牧師對她禮貌的點點頭,深色長袍讓四周的陽光都為之黯淡。「好久不見了,沒想到還能見到你。」他的眼眸裡沒有任何的生氣,像是死神般空寂。
  芷瞳不知因為那雙眼睛,或是因為冰冷的泉水而發抖。她不敢上岸來,直覺的想避開這兩個男人。
  「如果有可能,她大概希望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我們。」卡瑞洛冷笑著說,不顧泉水的冰涼,沒有褪下衣衫與鞋襪,直接踏入水池中,筆直的朝她走去。
  「你太在乎這個女人,這樣會招來危險。」牧師靜靜的說道,手中捧著聖經,如此聖潔的形象在瓦雷斯這個罪惡之城裡不啻是個諷刺。
  「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他冷漠的回答,涉水朝她接近。
  「一旦你的情緒影響到了組織裡的行動,帶來無謂的危險,那就不單單是你的事情了。」牧師的聲調沒有半分的改變,卻仍能讓人聽出他話裡的威脅。
  卡瑞洛的動作停頓,緩慢的回頭瞪視著牧師。他多年來聽命於牧師,甚少反對什麼,但是當牧師的話語裡有著對芷瞳的威脅,他心中就燒起憤怒的火焰。
  「她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奴隸。」他冷硬的說道,想要強調她的不重要,想要讓牧師把眼光移開。他直覺的想保護她,非關佔有慾,或是什麼奴隸與主人的關係,他就是無法解釋的不能看到她受到任何傷害。
  「你我都清楚,她不僅僅是如此。若不是眼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處理,我必須借助組織裡的所有人來與東方旭做最後談判,我會下令殺了這個女人。」牧師平靜的說,彷彿殺死一個女人對他而言跟殺只螞蟻沒什麼兩棟。「但你我都知道,那會讓你失控的,不是嗎?」他嘴角難得露出一絲絲微笑,卻教人感到膽戰心驚。轉過身子,長袍掃過茵茵綠地,牧師寂靜無聲的離開,消失在森林之中。
  卡瑞洛的濃眉緊皺著,知道牧師所言不暇。任何人都看得出來他太過在乎芷瞳,從三年前起他就罔顧任何安全的理由,甚至帶著她來到瓦雷斯,不論何時都將她帶在身邊,像是有了毒癮的人離不開毒品。
  他轉過身來,迅速的伸出手,像頭敏捷的獵豹撲向獵物般,轉眼就將她限制在懷抱裡。他緊緊的抱著她,心中第一次浮現矛盾,知道將她留在身邊會給她帶來危險時,他竟考慮著是否應該放她走。
  幾乎就想要冷笑。他從來都是自私的,任何時刻裡只會想到自己,霸道的留下她只為滿足他難以填平的渴望。保護她或是懲罰她、傷害她,都是為了將她留在身邊,他自私的不顧她眼眸裡的憂慮。
  從何時開始,他的心境開始轉變,他關心起她的安全、關心起她的想法,擔心著她眼眸裡的憂慮是否仍舊揮之不去。自私冷硬的靈魂悄悄的改變了,雖然只是稍稍為她一人而讓步,但是總是個讓步。
  奴隸總是受制於自由的人。她是他的奴隸,而他卻受制於她,兩人之間的身份模糊了,他只知道自己離不開她。
  「你應該待在房間裡。」他壓抑下心中的波濤,緊繃著嗓子說道,渾然不覺她潮濕的衣衫已經弄濕了他。
  「你若要我永遠留下來,我總不能一輩子待在房間裡。」她轉開視線,感覺他的體溫熨燙了她的身子,帶來些許溫暖。
  再次見到他的驚慌逐漸褪去,她慢慢發現自己的內心其實比想像中堅強,三年前的驚濤駭浪,以及這些歲月來的獨自生活,她已經有了成長。她對卡瑞洛的恐懼是因為那些迷惑,懼怕他會深深的影響她。
  那些迷惑是什麼?可是珍貴而稀少的愛情?
  卡瑞洛仍舊皺著眉。他怎麼也說不出口,要她留在房裡是因為擔心她的安全,他太過驕傲,甚至不願意對自己誠實,看透那顯而易見的事實。
  「不要試著激怒我。」他警告道。
  「我沒有嘗試,是你太過易怒。」她簡單的說,試著從他懷裡脫身,不想太過依戀他的溫度。
  牧師離開之後,她發現緊繃的情緒鬆弛了許多。對於卡瑞洛,她逐漸熟悉,而看到他眼眸裡流洩出來的焦躁,證明他也是困惑的,在這複雜的關係裡,並不是只有她一個人受影響。牧師不也說到卡瑞洛太過在乎她?
  縱然牧師的話裡威脅重於闡述,但是聽見他在乎她時,她的心中竟意外的感受到某種甜蜜。這是一項珍貴易碎的禮物,她知道他這一生甚少在乎什麼。
  他瞇起眼睛,銳利的目光沒有改變,緩慢的審視著她的表情。「三年前你根本不敢這麼說話,那時你連眼光都不敢跟我接觸。」他感受到她的改變。
  「人總會成長,而我所遭受的種種事情逼著我不得不成長。你不能接受我的成長嗎?畢竟你是逼著我成長的主要原因。」芷瞳想推開他,手腕卻被緊緊握住。她抬頭有些訝異的看進他的眼眸,從手腕處傳來的熾熱體溫讓她再度驚慌起來。她認得那雙眼眸裡的火焰。
  卡瑞洛的手落在她潮濕的衣衫上,開始替她解開黏貼在肌膚上的衣服。視線離不開她,就連雙手也離不開她,原本以為冷硬的心不會有震動,卻在她悄然進駐後不停的發生驚天動地的撼動。他懷疑她是命運送來的一個嘲諷,嘲弄他傲視一切,卻單單為了她而失去理智。
  「你會恨我嗎?」他突然問道,脫去她的襯衫,轉往素色的長裙進攻。
  她微微一愣,沒有想到驕傲如他竟會問出這種問題。「我恨不恨你重要嗎?畢竟我是奴隸,而奴隸沒有權利說恨或不恨。」
  愛一個人或是恨一個人都需要許多掙扎,而她不敢對卡瑞洛有太多激烈的情緒。她想要冷靜,想要在接近他時保持冷漠,卻總是不斷的失敗。兩人之間有著奇異的牽扯,縱然全都盡力想避開,卻還是被命運領著往他們都懼怕的結局走去。
  他害怕她對他的影響,而她恐懼太接近他。他們全在掙扎著,有著各自的顧忌。
  卡瑞洛的嘴角彎成一個冷硬的微笑,不滿意她的回答。「四兩撥千金嗎?你的確變聰明了,懂得用你的身份來迴避我的問題。」他順手將那件衣裙丟到岸上,目光如炬的吞噬著她完美的身軀。「不要太得意,既然你想當奴隸,那麼我就讓你如願。接下來的日子裡,你的工作不再只是滿足我,其它僕人需要做的,你一項也不能缺。在我離開瓦雷斯回意大利辦事的期間,你好好的跟著其它僕人做勞役,徹底的實習怎麼做一個奴隸。」他沒有說出讓她去服那些勞役,是為了讓牧師移開注意力,讓她能夠安全些。
  芷瞳聳聳肩,沒有爭辯。獨居了三年,勞動工作並不會嚇壞她,她已經不是三年前那個嬌生慣養的小女人。況且比起之前那種幾乎要毀滅她靈魂的懲罰,勞役還算是輕鬆得很。
  「你是主人,我當然只能服從。」她簡單的說,雙手忙著抵禦他企圖剝去她內衣的祿山之爪。「住手,你怎麼忙著剝我衣服?」
  「穿著濕衣裳容易感冒,我不想帶個感冒的女人上床。」他惡狠狠的說道。
  「我懷疑你還別有所圖。」她的聲音裡有著顫抖。才不相信卡瑞洛的動機如此高貴,那雙藍眸裡有著火焰。
  「奴隸只能服從。」他不悅的說道,吻著她頸項的動作卻意外的溫柔。已經解去她的內衣,如今瑩白色的肌膚在陽光下展露,他的手緩慢覆蓋她的酥胸,揉弄著粉紅色的蓓蕾。
  芷瞳掙扎著歎了一口氣。「現在是白天。」縱然知道水泉處沒有任何人會甫來打擾,但是她仍舊不放心。「再說我必須去照顧東方傾城,不是你專屬的奴隸就會有很多麻煩事,我必須……」她的唇被他封住,剩下的話語成為他口中的喘息。
  為了懲罰她的多話,卡瑞洛沒有鬆開懷抱。他必須離開瓦雷斯一陣子,所以需要從她身上奪取多一些的回憶,好在未來的數日裡溫習。
  「好好留在這裡,等著我回來。」他命今追,貼著她的唇。
  高大的身影拉住嬌小而微顫的身子,踏上岸邊的沙地。午後的陽光烘暖了他們的身軀,所有的動作都是慵懶而飽含激情的,他進入她的柔軟裡,用猛烈的節奏將她驅趕到一個急切且波濤洶湧的世界。
  在短暫的一刻裡,幾乎要以為所有的現實都是不存在的。他們只是單純的男人與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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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8 10:28:52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他囑咐她好好的待在瓦雷斯,其實內心沒有半點把握。芷瞳已經是逃亡的慣犯,他根本不指望她會守分的當奴隸,只是料定了她根本逃不出海島。
  卡瑞洛離開之前,把芷瞳交給僕役長。她的地位再也不像是三年前嬌養在床上的奴隸,成了人人可以呼來喝去的普通奴僕。瓦雷斯裡的管理者多數對狂妄的卡瑞洛不滿,卻又忌憚他的權勢與能力,雖不敢傷害芷瞳,卻暗地裡給她不少苦頭吃。
  有數天的時間她照顧著東方傾城,直到高傲美麗的女子清醒。之後她身上的勞役陡然增加,就連男人都吃不消的工作量全壓在她身上,短短的時間內,一雙沒做過苦工的手已經傷痕纍纍。
  聽見僕人們議論紛紛,傳聞著雷厲風將傾城抱回房中,似乎決心強佔這個美女,芷瞳的一顆心提到喉嚨,為傾城而緊張。好不容易逮著機會,她溜進傾城的房裡提供幫助,企圖幫著傾城逃出古堡。
  兩人的逃亡行動功敗垂成,不到幾個小時就被逮了回來。雷厲風帶回了傾城,而芷瞳則被另一個管理者帶回古堡,丟進監牢裡。當她發覺這監牢三年前曾經囚禁過巧芙,不由得露出苦笑。
  她的手指畫過石牆上斑駁的痕跡,沒有想到會再次舊地重遊。她仍然記得當初在這裡發生什麼事情,他看穿她的弱點,毫不留情的傷害她,當時那雙藍眸有著一閃而逝的痛苦……
  門被堅定的推開,巨大的聲響粉碎芷瞳的回想,她轉過頭來,有些訝異的看著牧師。宛如死神般平靜的眸子緊盯著她,她有些緊張的往後退去,貼著冰冷的花崗石牆,揣測著牧師來到監牢的目的。
  「你應該很熟悉這裡,三年前你的好友關在這兒,而你仗著卡瑞洛的專寵,在瓦雷斯裡自由行動,三天兩頭就會到監牢來。」牧師淡淡的說,光從他背後投射,彷彿是一個光環。
  「我沒有想到你從三年前就開始注意我。」她緊靠著石牆,看見僕人隨著牧師走入監牢。此情此景似乎有些眼熟,像是一幕印象太深刻的戲,同樣的角色輪流上台,而如今只是換了人扮演。
  牧師牽動嘴角,黑色的牧師袍拂弄地面,他緩慢前進。「凡是會影響瓦雷斯的人,全都是我需要注意的。例如你,以及東方傾城。」
  芷瞳迎視牧師,激烈的心跳逐漸平復。她慢慢明白自己並不如想像中那麼軟弱,這些年的磨難讓她變得堅強。她並不是習慣了厄運,只是在遇見危險時變得較不恐懼。
  隱隱知道東方傾城是比她更重要的人,那女子的驕傲與能力非一般人能及。但是帶走傾城的人是雷厲風,為此芷瞳感到擔心。
  見過雷厲風數次,知道他比卡瑞洛年輕,也比卡瑞洛更為深沉內斂。他時常談笑風生,對待女人溫柔體貼,甚至可以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好朋友,但是冰綠色的眼裡始終有著令人恐懼的黑暗。那些笑容都是浮面的,他的心裡有著巨大的黑暗。而今晚在森林中,那些黑暗傾巢而出,當他看著東方傾城時,那眼神讓芷瞳聯想到卡瑞洛。
  牧師點點頭,將聖經放在桌上。「在眾人眼中東方傾城是瓦雷斯的貴客,加上又有雷厲風保護著,沒有人敢傷害她。倒是你,只是不再受到寵愛的女奴,逃脫的懲罰將會落在你身上。」他微微一揮手,僕人沉默的上前,拿出預備好的鞭子。
  芷瞳的臉色霎時間變得蒼白,她的預感並沒有出錯,三年前的戲碼即將重演,只是這次受刑的人換成了她。
  在狹小的監牢內,巨大的沉重籠罩著,冷汗沿著她的背脊滑下,知道根本無處可逃。卡瑞洛如今人在意大利,無法趕回來救她,而其它人不會輕易放過她。
  僕人上前來,將她銬在鐵環上,她緊咬著唇,駭然的顫抖著,強迫自己不要開口求饒。卡瑞洛從來沒有傷害過她的身子,她不知道承受痛苦的程度是多少,想起巧芙在承受鞭刑時可怕的慘叫,她抖得更厲害。
  牧師在原地端詳著,五官沒有任何表情。「雖然卡瑞洛聲明你已經被貶為普通奴僕,但是你我都清楚那只是障眼法,你還是他最重視的女奴。雖然私逃奴隸的生死由主人決定,但是你犯了嚴重的錯誤,竟然帶領著東方傾城逃走,其它的成員要求處罰你。」他平靜的宣佈,雙手環在胸前。
  僕人抖開浸過鹽水的皮鞭,站穩腳步,揚起鞭子狠心的朝眼前嬌小的女子背上擊去。清脆的鞭擊聲,以及女人痛苦的尖叫聲迴盪監牢內,他看一眼牧師,恐懼著因為執行任務,會在卡瑞洛回來後遭到報復。但是若現在不聽命行事,他恐怕也活不到天明,瓦雷斯裡沒有任何人敢違背牧師。
  可怕的疼痛在背後爆裂開來,撕裂她的所有知覺神經。三年前在拍賣會場所嘗過的那一鞭就足以讓她惡夢連連,更何況如今執行者的手沒有停歇,鞭擊一一落在她背上,撕裂衣衫與肌膚。
  芷瞳尖叫著,直到嗓子沙啞,可怕的劇痛一直持續,肌膚、骨骼以及理智、尊嚴全都粉碎了,她疼得眼前一片昏暗。幾乎想祈禱上蒼仁慈些,讓她昏厥過去,如此至少可以暫時避開鞭刑的疼痛。
  鞭子不停落下,她最後只能顫抖著強忍,就連尖叫的力氣都沒有了。又是一鞭擊來,她半昏迷的猜測鞭刑何時會結束,而她究竟可以承受多少。
  牧師站在原地看著,肅穆的雙手交握。他並不擔心芷瞳的性命安全,事先已經向僕人警告過,可以打傷,卻不能打死、打殘,到底這個女人對卡瑞洛影響重大。
  這也是他親自前來監視行刑的主因,若是讓其它成員前來監視,以卡瑞洛不得人緣的情況看來,芷瞳是必死無疑。在瓦雷斯裡眾人沒有所謂的合作情誼,他們因為利益而聚集,眼中只看得到私利。
  她搖晃著頭部,冷汗潤濕了及肩的黑髮。撞擊在皮膚上的,不像是鞭子,倒像是銳利的匕首,一刀一刀的刻劃進她的身體。
  終於,她再也支撐不住,顫抖著昏迷過去,嬌弱的身子頹然掛在鐵環上,腕間的手銬將手腕處細嫩的肌膚勒出深深的血痕。
  僕人不敢繼續行刑,停下鞭子擦著冷汗。
  牧師緩步走上前,親自解開手銬將芷瞳放下,抱起昏迷的她放置在床上。紅色的血跡染上牧師袍,他不以為意,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半晌,隨後轉身離去。
  僕人也跟著退出,沉重的門被關上,芷瞳在痛楚中陷入無盡的昏迷。
          ☆          ☆          ☆
  疼痛像是火燒,一吋吋的吞噬著肌膚。尖銳的疼痛逐漸變成抽痛,伴隨著脈搏的跳動,一陣又一陣的疼著。她連在昏迷中都還能感受到可怕的傷痛,不知昏迷了多久,她恍惚的醒來後只覺得口渴如焚。
  專屬女奴的特權,至少食衣住行都還被伺候得好好的,而成為普通奴僕後,她的死活根本無人過問。三餐與用水照常送到,但是她雙肩沉重得舉不起來,連筷子都拿不住,只能勉強忍著痛喝水,然而流出嘴角的水遠比喝進去的多。
  或許是鞭刑傷到了內臟,她沒有進食的慾望,只是不停乾嘔著,直到嘔出苦澀的膽汁。時間已經失去意義,她疲憊的臥躺在監牢的床上,視而不見的看著四面牆,生命力從背上的傷口逐漸流失,她懷疑是否能夠撐到卡瑞洛回來。
  監牢內雖然通風良好,但是傷口沒有經過治療,受到感染而發炎,她開始發高燒。
  有時熱得像是身處火爐,有時卻又冷得全身顫抖,她囈語著,緊咬牙關,半昏迷半清醒,夢境像是永遠不會停止,許多的人影不停在她眼前晃動。
  夢裡像是看見巧芙站在她面前搖頭,一臉悲哀的說:「這世界上,誰真的懂得誰的掙扎?」甜美的五官上儘是無奈,眼眸深處其實有著歉意。
  芷瞳昏眩著,又看見黎展德出現,窮凶極惡的喊叫著,用手掌摑她,咒罵她無法守貞,指控她下賤。然後黎展德變成了父親,鄙棄的看著她,而母親不停的掉淚,她茫然的站在原處,接受眾多的指責。百口莫辯之下,她開始無意識的尖叫,而那些熟識的人在她的尖叫聲中徒然碎裂成千萬片。
  她原本的世界早已經崩解,而任誰也無法將碎片拼成完整的圖片。
  卡瑞洛出現在她的夢中,先是無情的奪取,殘忍的傷害她。那雙藍眸裡有著讓她迷惑的情緒,她困惑的皺眉,努力想看清晰些,無奈腦子卻無法思考。
  那雙藍眸逐漸變得清楚,掩蓋在真實情緒上的冰冷竟被憤怒與擔憂所取代,他彷彿因為狂怒而大吼著,嘈雜的聲音讓芷瞳慢慢醒來,她仍舊疼痛著,軟弱的躺在沾滿血污的床上。
  「該死的!是哪個人對她用刑?」卡瑞洛進到監牢內,所看到的景象讓他驚駭欲絕。
  他匆忙結束意大利方面的會商,以最快的速度回到瓦雷斯。知道芷瞳不會乖乖做普通奴僕的勞役,卻也沒有想到她竟會把自己整到幾乎喪命。當他看見躺在床上、渾身是血又高燒囈語的她時,他的心跳差點停止跳動,巨大的憤怒淹沒他,她身上的痛楚只怕不及他心中疼痛的千分之一,霎時間他無法思考,只想著要將傷害她的人碎屍萬段。
  牧師從門口緩慢的走進來,平靜的回視狂怒中的卡瑞洛。「行刑是由所有成員決定的,她犯了錯,必須接受處罰。」他合上手中的聖經。
  當初執行的僕人在一旁發抖,看著發怒的卡瑞洛,他似乎能夠看見自己的死期已經不遠。
  卡瑞洛緊抱著懷裡的芷瞳,擔憂的測量她的體溫,發現她的額頭燙得驚人。心中不停的咒罵著,怎麼竟將她單獨留在瓦雷斯,還好回來得早,不然只怕他回來時,芷瞳已經香消玉殞。
  「我要那些人付出代價。」他咬著牙低語。
  「你不是聲明過,連芷瞳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奴隸。你要為一個微不足道的奴隸殺掉其他的夥伴?這是否有些違背常理?」牧師問道,嘴角浮現微笑,但微笑很快的消失無蹤。
  卡瑞洛站起身來,咬牙切齒的看著領導人。他知道這是牧師逼迫他承認芷瞳對他重要的方法,但是怎麼樣也不需要下如此毒手,將她傷得幾乎死亡,只為了證明他對她的在乎。
  「你在逼我承認。」他冷然的說,刀劍般的目光掃向一旁發抖的僕人,眼眸裡殺機陡起。
  「沒錯,孩子。你不停的擺盪著,不願意承認簡單的事實,而你的不安定威脅到瓦雷斯,讓其它成員緊張,我已經厭倦了你的易怒與不冷靜。早點承認事實不是比較愉快嗎?」牧師淡淡的說,罔顧僕人哀求的眼神,轉身走出監牢。
  芷瞳朦朧間聽見那些對話,不太能確定牧師話中的含意。她們在疼痛著,喉間乾澀,直覺的攀附他,像是已經等待了他一輩子。他的懷抱如此溫暖,讓她感到安全。
  卡瑞洛看著懷抱中臉色蒼白的芷瞳,急著要將她帶去接受治療。但是在離開監牢之前,他還有事情必須要做。冷眼看著僕人,他伸手拿取牆上的皮鞭,藍眸裡有著驚人的怒火,讓人聯想起地獄裡的硫磺火湖。以驚人的速度和準確度,他揮鞭出手,皮鞭捲住僕人的頸項。
  「沒有人可以傷害她。」卡瑞洛緩慢的說道,低沉的聲音像是死神的宣告。他收緊手中的皮鞭,無情的看著僕人因為缺氧而掙扎著。
  僕人跪了下來,在地上掙扎著,卻無法掙脫皮鞭的掌握。他奮力的嘶吼,感覺血液全衝向頭部,因為無法呼吸而痛苦著。
  卡瑞洛瞇起眼睛,繼續收緊手中的皮鞭,突然間一雙纏滿繃帶的小手緊握住皮鞭,用微小的力氣與他抗衡。他震驚的低下頭來,不敢相信身負重傷的芷瞳竟還有力量。
  她聽見僕人的嘶吼,心中有股衝動在翻騰著。縱然身子仍在疼痛,卻還是硬撐著爬起身來,不顧動作會撕裂背上的傷口,她咬著牙扯住皮鞭,制止卡瑞洛的行動。
  看著那雙藍眸,她歎息著。她深知他的無情與冷酷,但是卻不能認同罪惡,怎麼也不能讓他在她面前殺人。
  「不要傷害人,尤其是不要為了我而傷害人。」她虛弱的說,筆直的看進那雙藍眸裡,在那裡看見了激烈的情感。她一直看見那些激烈的情感,卻沒有勇氣去承認,這麼一個罪犯呵,有著最不可原諒的罪行,她怎麼能夠傾心?
  說話與行動耗盡她的體力,幾乎是一說完話,她就陷人深深的昏迷中,雙手再也握不住皮鞭,頹然倒進他的懷抱裡。
  卡瑞洛緊抱著她,抿著唇沉思半晌,終於鬆開手中的皮鞭,站起身往外走去。
  死裡逃生的僕人乾咳著,不可置信的摸著紅腫的頸項。他剛剛竟在卡瑞洛的手下撿回一條命,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任何人都知道卡瑞洛沒有仁慈、沒有憐憫,是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如今這個惡魔因為一個女人而改變決定。誰能想像得到,這麼一個東方小女人竟然能夠影響盛怒中的毒梟,改變他的決定。
          ☆          ☆          ☆
  疼痛逐漸減輕,芷瞳在柔軟的床上翻騰著。每次或熱或冷時,總有一個寬闊的胸膛熨燙著她的肌膚,周不知名的語言輕哄著、安撫著。
  不知過了多少天,她再度清醒,而背上的疼痛已經逐漸褪去。
  柔軟的大床上飄蕩著巾帷,她輕眨著眼睛,凝聚焦點,認出這是卡瑞洛房裡的大床。她躺著不動,思索著這些時日以來的事情,卻難以拼湊起半昏迷的期間所發生的事情。
  記憶裡只有他的影像,但是那麼溫柔的形象根本與他聯想不起來。她懷疑一切都只是夢境,但是當她轉頭時,驀然間呆住了。
  高大的身影站在窗前,從來拿刀、拿槍的手如今細心的拿著毛巾,小心翼翼的將毛巾扭干。專注的表情,像是正在做今生最重要的事情。他轉過身來,走近床鋪,想將毛巾覆蓋在她額上。看見她已然清醒的瞬間,藍眸裡有著狂喜的火焰。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纏,無人開口。半晌之後他緩慢的靠近她,將毛巾覆蓋在她的額上。藍眸裡的狂喜轉眼間被掩蓋,他又恢復成冷靜自製的男人,只有些微顫抖的手洩漏他曾經經歷過的緊張。
  「還痛嗎?」他問道,聲音意外的輕柔。
  芷瞳搖搖頭,突然間對他感覺陌生。是不是在某個不經意的時刻,見到一個長年埋藏在無情外表下的他?溫暖的情緒瀰漫在胸口,縱然知道不應該感動,卻還是不由自主。
  他上了床,緩慢而小心的靠近她,將她擁抱在胸前,像是擁抱著最珍貴而易碎的瓷器,將她放置在胸口。雙手環繞著她的身軀,小心的避開她背上多處的傷口。在她昏迷的這段期間,他每個日夜都是如此擁抱著她的。
  她的雙手放在他胸前,發現這個姿勢意外的舒服,能夠傾聽他的心跳,讓她依戀而不願離開,心中浮現平和的感覺,像是能這樣與他相擁到地老天荒。
  他的視線落在她的手上,在監牢中看見她時,她的雙手傷痕纍纍,纏繞著骯髒的繃帶。經他細心照料,手上的傷痕才逐漸恢復,再看見她受傷的雙手,藍眸裡燃燒著憤怒的火焰。
  「你的手又是怎麼回事?」他問道。
  「普通奴僕的日常工作。」她聳聳肩,不當一回事的說著。
  他憤怒的瞪大眼睛,雙拳緊握。「是誰讓你去做的?我不會放過他。」
  芷瞳挑起彎彎的眉,眼裡帶著些微笑意。「是你啊,忘了嗎?你離開瓦雷斯前,囑咐僕役長不用客氣的使喚我,而他只是服從你的命令。你是打算不放過誰?你自己,還是那個服從命令的無辜僕役長?」
  卡瑞洛不說話了,緊抿著薄唇生悶氣。
  她看著他的側臉,心中冉冉浮現某種平和的感覺。從來他帶給她的都是驚濤駭浪般的情緒,如今的氣氛更顯得難能可貴。
  「那人沒事吧?」她開口詢問,有些擔心。實在無法容忍他在她面前殺人,那會成為她的夢魘,時時刻刻提醒著,她身邊這個男人是多麼的惡貫滿盈。
  卡瑞洛的眸子變得冷硬,輕撫著她額上的發,不情願的回答,「我沒有殺他。」
  芷瞳抬起頭來,唇瓣漾開溫和的笑。不能夠改變他先前的行為,最起碼他願意聽她的要求,沒有在盛怒中殺死那個無辜的僕人。她心中瀰漫著溫暖的液體,知道剛剛得到一項不可多得的珍貴禮物。
  看著他的眼眸,她輕輕歎息,知道兩人的距離又靠近一分。她的心離淪陷愈來愈近。
  在台灣時她是真的毫無選擇的嗎?以他國際毒梟的身份,只要她將消息透露給官方知道,他絕對會被大批警力圍剿,當他被逮捕,她自然就可以自由。
  為什麼當初她沒有想到這些?她不停的自問。
  不,不是沒有想到,只是她選擇去忽略。卡瑞洛要是被逮捕,憑他背負的可怕罪行,一定會在很短的時間內受到審判,之後迅速受刑。他是邪惡的魔鬼,製造悲劇的兇手,但為何想到他會遭到死亡時,她的心竟一陣又一陣的疼痛著?
  她是可以反抗的,卻還是選擇跟隨他而來。也就是因為如此,她對傾城還有著深深的罪惡感,若不是她有心保護卡瑞洛,傾城根本不至於被綁架。
  卡瑞洛在看見她的笑容時,心幾乎停止跳動。直到真正得到她衷心的微笑時,他才知道自己有多麼渴望看見她的微笑。在她牽動溫潤的唇兒時,他多麼懼怕那抹笑會突然消失,她對他從來吝嗇給予那麼溫柔的表情。他心中清楚,他的所作所為難以讓她微笑。
  他的手輕觸她的唇。「你知不知道我等待這個笑容有多久了?」他緩緩的問,因為收到如此珍貴的微笑而震撼。早就該承認他對她有著比迷戀更深刻的情感,這個女人在柔弱的外表下有著堅強的心,像是溫柔的水滴,逐漸穿透他堅硬如石的心。
  「你可以用主人的身份命令我微笑或是哭泣。」她輕柔的回答,笑容變得苦澀。
  他勾起她的下顎,呼吸著她身上因為長期治療所帶著淡淡的藥香。「我是可以,但是那些不能滿足我。我慢慢明白自己要的不是控制你,而是你衷心的反應。」他不悅的說道,知道在此刻全然放下控制權。
  「那不是我應該走的路,我應該遠遠的避開你。」她無奈的說,軟弱的依靠在他懷抱裡,想遺忘外界的一切,單純的倚靠這個男人。
  「我不會讓你這麼做的。」他霸道的說,心中卻有著恐懼。他從來能夠掌控一切,但是唯獨對她沒有把握,難道他有能力得到整個世界的權勢,卻無法得到她的真心?
  他不要命令得來的反應,他要的是真實。而就是因為所要求的難以得到,他轉而囚禁她、傷害她,卻只是讓心中的缺口愈來愈擴大。在看見她昏迷的躺在監牢中時,他終於明白自己無法離開她。
  「我不認同你的生活、你的方式。」她喃喃自語。
  「那不重要。」他狂妄的回答,更加用力的緊抱著她,彷彿懼怕有人會從他的懷抱中將她奪走。
  「你我都知道,那會讓我躊躇不前。就是因為那些無法認同,讓我一再的逃離你;就是因為那些無法認同,讓我無法給你更多。我不停的迷惑著。」她雙手平貼在他胸前,傾聽他平穩的心跳。
  逐漸看清楚她對他的迷惑裡,有著沉重的情感。那情感背負了太多枷鎖,讓她遲遲不敢面對自己。平順的生命因為他而改變,她看清了許多假象,命運讓他們相遇,讓她活得痛苦卻真實。她沉睡了三年,以為會永遠寂寞下去,以致將那份迷惑細細包裹,不願去碰觸,也不願去看清,長久的孤寂著。直到他再度出現,用慣有的霸道喚醒她,逼得她不得不去思考。
  她真的愛上卡瑞洛了嗎?難道她可以在畏懼他的罪惡的同時,卻愛上他這個人?
  或許在三年前她就已經愛戀上他,如此狂傲的男人,當他全心在乎一個女人時,誰能夠拒絕?他自私而霸道,卻是用他的方式在乎她。但是她盲目的躲避著,因為那雙藍眸而迷惑,卻不願意承認竟會愛戀上這麼一個國際毒梟。
  他的心緊縮著,看見她的掙扎。他們之間太過不同,該控制的被影響,該服從的卻被迷惑,那些差距橫亙在兩人之間,成為一個難以跨越的鴻溝。
  翻身從床畔的隱密抽屜中拿出一項珍藏的物品,他緩慢的放進她的手心裡,之後將兩人的手緊緊交握,緊握著那項珍寶。那是一雙小巧的、棉線編織成的嬰兒襪。
  芷瞳睜開眼眸,看見兩人掌心中的嬰兒襪,心中泛起陣陣疼痛。那是她流產之後所留下的紀念,三年來始終擺放在案桌上,離開台灣前並沒特別查看,這才想到自從他出現的那一夜後,嬰兒襪就失去蹤影。
  她的手顫抖著,深深看進卡瑞洛的藍眸裡,從那裡看到了濃厚的傷痛。一向冰冷而冷漠的他竟也會有這種表情?她再度看到他不輕易顯露的一面,而如此人性化的他讓她更加依戀。
  卡瑞洛將嬰兒襪帶在身邊,是為了什麼?若不是曉得嬰兒襪的含意,他應該對這種東西不屑一顧,冷硬如他,怎會對嬰兒的東西有興趣?!
  「你知道那件事情?」她小聲的問,因為回憶而心痛,眼睛裡有著水霧。她以為已經遺忘,卻只是自欺欺人,失去孩子的傷痛仍舊存在,她內心裡那個母親還是在哭泣著。
  「我知道你在台灣的一切事情。」他簡單的說,聲音瘖啞。
  知悉她流產的那一夜,他發狂的想奔去台灣,想要殺掉任何一個傷害她的人,但是卻只能被困在瓦雷斯裡,心中的痛苦是他從不曾體會的,他痛惜那個孩子,更痛惜孩子的母親所受的傷害。
  頭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身份,倘若只是個平凡的男人,而不是個各國全力緝捕的毒梟,他就可以守在她身邊,陪伴她度過。不用在得知她流產時,束手無策的喝得酩酊大醉。
  他掙扎著不要在乎她,卻只是愈陷愈深。
  兩人的手緊緊交握著,熨燙掌心那雙嬰兒襪。沒有人開口,只埋在彼此的頸項裡,為那個失去的孩子哀悼。
  芷瞳在傷痛的時刻呼吸著他身上的氣息,終於願意承認那三年前就該看清的事實。
  她愛上他,愛上這個惡魔似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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