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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陸戰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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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凌玉] [愛奴][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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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8 10:29:22 |只看該作者
第十章

  如果可以,她情願今生就只是這樣,逃避現實的躲在瓦雷斯裡,在這個罪惡之城中構築她虛幻的夢境。
  奈何心中總有聲音在折磨著她,從小所受的禮教觀念讓她怎麼也無法接受他的一切。她知道自身沒有能力改變他,他已經習慣了強取豪奪的生活方式,自私得不管他人死活,縱然為了她能夠稍稍讓步,但也不可能全盤改變。
  他們互為對方影響,卻仍保留著自我的心。
  她曾經以為愛情只是兩個人的事,但是在愛上卡瑞洛之後,才明瞭無法乾脆的只愛他的人。跟隨著他就代表一輩子都要眼睜睜看著他製造悲劇,傷害無數的人,那不是她所能夠接受的生活。
  芷瞳深深歎息著,輕柔的歎息聲飄散在瓦雷斯裡,深幽的古堡響起無數的回音,像是陰暗處有著眾多魂魄,跟她一塊兒歎息。
  一個奇異懊熱的夜晚,她在某種不安定的情緒中醒來,轉頭探看身畔,發現竟不見卡瑞洛的身影。或許就是睡夢中聽不見他的心跳與呼吸,她才會感到不安。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太習慣他的存在,像是習慣了陽光或是空氣,不見他的蹤影時,就感覺逐漸枯萎死去。
  芷瞳無聲的下床,赤裸的足踏上涼涼的花崗石,她緩慢的穿上衣衫,漫不經心的扣上衣扣,無意間視線看向窗外,結扣的雙手像是凍結般停止,她怔怔的看著窗外。
  墨藍色的天空,高懸著一枚冷冷弦月,彎而冷冽,猶如一把匕首。她瞇起烏黑的眸子,想起在羅馬月夜下的拍賣會,驚心動魄的一夜,月兒跟今晚異樣的神似。面對似曾相識的月色,她的心中瀰漫著不安,恐慌那如匕首的月又會截斷她好不容易偷來的一些平靜。驚慌的程度逐漸提高,她直覺的想快生看見卡瑞洛,從他那裡得到些許安全感。
  走出卡瑞洛的房間,她在迴廊中摸索著想找尋卡瑞洛。跳躍的火炬一盞接著一盞,跟在她身後,變換著詭譎的光影,彷彿在等待著什麼,追逐、驅趕著她,讓她有些驚疑不定,腳步逐漸的加快。
  經過一個彎道,那裡開著一扇窗子,她停下腳步,再度看著那枚月亮,隱約的感覺不對勁。整座瓦雷斯太過寂靜,甚至聽不到森林中任何的蟲鳴,巨大的壓迫感滲透進夜色裡,讓人神經緊繃。她的雙手握住窗台,瞪大眼睛在黑暗的森林裡搜尋,想找到什麼東西來證實她的猜想。奈何看了許久,仍舊只看到一片漆黑,她緊緊的蹙起眉。
  有細微的聲音逐漸靠近,她不以為意的回頭,朝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以為只是個僕人。一雙野戰靴踏入視線範圍,那人的身軀與面貌展露在月光之下,在看見她時有著愕然。
  對方是一個年輕的東方男人,穿著輕便的迷彩裝,細小的眼裡有著緊張的神情,芷瞳疑惑的看著對方。僕人不可能會如此穿著,加上先前卡瑞洛對那個無辜僕人的懲罰,所有僕人在看見她時全都當她是瘟神似的,逃得遠遠的。而她熟知瓦雷斯裡的眾多管理者,從不曾見過這個年輕男人。
  男人愣了幾秒鐘,終於對她露出微笑,但是臉部表情過度僵硬,微笑像是硬擠出來的,在月光下顯得有些猙獰。
  芷瞳反射性的回他一個笑容,心中的不安驅使她盡快離開。轉過身子剛想要舉步,一陣熱風徒然襲至她的背後,一雙臂膀將她牢牢的困住,還來不及反應,就看見一把銳利的刀子往她頸項戳來。她直覺的一閃,刀子削落些許髮絲。
  「要命了,這時候應該沒有人會出來才對。」男人忿忿不平的用中文低語,再補上一刀,但是因為緊張,所以手不停的發抖,以至於只是傷到芷瞳的衣衫和皮肉,不能如願殺了她。
  她驚駭的發覺對方是真的想置她於死地,幾下利刀的攻擊,讓她在懼怕中萌生勇氣。發現對方也是緊張得很,她遂張口往那雙環繞著自己的手臂用力咬下去,帶著殘餘的勇氣,奮力一堆,狼狽的摔出對方的懷抱。
  月光之下,男人的眼中有著殺意,手中的匕首正在滴著血,看起來格外的恐怖。她跌坐在地上掙扎著往後退去,幾乎要忘記匕首上漫流的是她的鮮血,身上有著幾處刀傷,正在冉冉流著血,卻因為緊張,竟渾然不覺得疼痛。
  「大夥兒在外面等著,我想搶頭功,誰曉得第一個死在刀下的不是什麼有名的罪犯,竟是你這個女人。」他的語氣頗為惋惜,緩慢的走上前來,想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補上致命的一刀。
  芷瞳緊張得四肢僵硬。對方話中的含意代表著瓦雷斯已經陷入包圍之中,這人只是好大喜功,想搶著上來殺人,不過看來只是個初出茅廬的殺手,還不成什麼氣候,只是看見她,就緊張得亂揮刀子。
  腦海中浮現東方傾城的身影,今晚的圍攻會是因為那個特別的女人嗎?芷瞳記得傾城有著顯赫的家世,瓦雷斯裡眾人提起她的父親,總是心存恨意。
  「暗夜」的成員綁架了傾城,而她的父親前來需索掌上明珠。最後的戰役即將開始,就在今晚的月色之下……。
  翻過身子,她妄想著要逃離眼前這個男人,不是想要逃命苟活,而是想在戰火燎起前,到達卡瑞洛的身邊。陰暗的迴廊中充斥著一觸即發的危險,她咬著唇直到嘗到了血腥味,心中的恐懼不是針對死亡,而是懼怕不能在死亡前再見到他。
  男人咒罵幾聲,看見芷瞳消失在黑暗中,只聽聞迴廊中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在看不到的情形下,他又不願意冒險讓芷瞳前去通報其它人,乾脆一不做、二不休,狠下心追殺滅口。他邁開腳步,靠著聽覺的幫助,在迴廊中追殺著氣喘吁吁的她。
  死神的鐮刀正在她的頭頂揮舞,芷瞳在黑暗中驚慌得有如被獵人逼到角落的獵物,漫長的迴廊怎麼也走不完,一盞一盞的火炬幻化成亡靈的冷笑,笑看她的狼狽,彷彿嘲笑著她愛上了惡魔,還妄想要安全的活下去。愛上惡魔的女人注定了在地獄裡沉淪的命運,背負巨大的詛咒,將一生都逃不開。
  她疲累不堪的喘息著,卻不敢停下腳步。幾乎能夠感覺到那人的呼吸噴在她頸後,夾帶著無限的殺意,急切的想將她碎屍萬段,讓她永遠也不可能開口向卡瑞洛提出警告。
  就在她再也跑不動的時候,視線所及的範圍出現一盞燈光,有個人打開房間的門,踏入迴廊後將門關上,讓迴廊重新變得昏暗,只留下搖曳的火炬。
  芷瞳的心中驚疑不定,在昏暗中難以看清那人究竟是誰。畢竟瓦雷斯裡其它管理者都對她不懷善意,若是發現她被追殺,極可能先殺了入侵者,之後再殺了她,謊稱是被入侵者殺死的。
  但是她沒有其它的選擇,慌不擇路,只能往那個高大黑影的懷抱裡衝去。
  追殺者眼看獵物多了個同伴,一時之間也傻了,無法判斷對方的身份,他只想著要快些解決眼前的所有人。然而他忘記所受過的訓練警告過,在尚未知悉對方的實力時,必須保持冷靜,細心觀察。他忘卻這一點,而這點疏忽會讓他喪命。
  芷瞳撲進黑影懷中,幾乎在接觸他肌膚的那一瞬間就已經知道他的身份。那熟悉的氣息環抱了她,給了她無限的安心,就算是身在最危險的地方,只要有他在身邊,她就能夠不驚慌。這是卡瑞洛,她熟悉這個氣息,這個曾日夜擁抱她的高大身軀。
  卡瑞洛踏出書房,因為奇異的不安而焦躁,正想著要回房去看芷瞳,沒料到一出門就看見她驚慌的奔跑而來,像頭嚇壞的鹿兒,緊縮在他懷中。還來不及開口詢問,眼角就瞄見凌厲的刀光緊跟在她身後。
  他可以擁抱芷瞳,卻沒有辦法以同樣的熱情擁抱那把刀子,在電光石火間來不及思考,只想到要保護懷中的心愛女人,他直覺的緊抱著她,迅速的轉身,將她安全的摟抱在懷中,當火炬的光映照出她面容上的驚恐時,銳利的刀鋒毫不留情的刺進他的肩部。
  「卡瑞洛!」看見他的身軀猛地一震,再看見他肩上的那把刀子,她的心險些停止跳動。
  劇烈的疼痛在他肩上爆發,他緊蹙著濃眉,感覺對方將刀子抽出,帶來更可怕的疼痛。他鬆開懷中的芷瞳,以俐落的動作出手,犀利的反射動作直取對方的咽喉,在極短的時間內,就連那人都還沒搞清楚發生什麼事情,咽喉就已經被捏斷,年輕男人最後只來得及看進卡瑞洛的眼,驚駭的知悉他的身份,帶著可怕的記憶死去。
  卡瑞洛鬆開手,任憑那人軟弱的倒在地上,肩上的鮮血正在漫流著,他不以為意的轉過身來,緩慢蹲低身子,檢視正倚靠著石牆顫抖的芷瞳。當看見她身上滿是血跡時,憤怒再度淹沒了他。
  「我應該讓他受更多的苦。」他無情的說道,查看她傷口的動作卻是無限溫柔的。
  「你沒事吧?感覺哪裡疼?」他詢問著,看見她臉色蒼白時,心中的擔憂更加嚴重。
  芷瞳搖搖頭,目光不敢與地上的屍體接觸。雖然知道他別無選擇,但是知道他可以輕易的殺人,總讓她的心感到難受。她太過善良,不願意見到死亡,而她所愛上的男人卻又太過邪惡,習慣過著刀口舔血的生活。
  是命運太過殘酷,總愛戲弄人心,讓他們愛上彼此,卻又在橫亙彼此的鴻溝前痛苦著。她想埋怨命運作弄,但是已經愛得如此深切,還能夠埋怨誰?
  「我沒事,這些只是小傷。」她吞吞吐吐的說道,懼怕他手中的血腥,卻無法懼怕他。這是她深愛的男人,他甚至可以為了她,毫不考慮的承受那一刀。
  心中像是看清了某些盲點,猶如混濁的水變得清澈後,能夠看清最澄澈的底部。她仔細的看著為她擔憂的卡瑞洛,從那張從來冰冷無表情的俊美臉龐上,看見最深切的關懷,以及難以掩蓋的感情。
  他是十惡不赦的,他是惡貫滿盈的,而他也是這個世上愛她最深的男人。
  「讓我照顧你的傷。」她輕柔的說,看見他肩上不停湧出的鮮血,心中驀然感到疼痛。
  卡瑞洛瞇起眼睛,不確定是否在她眼裡看見一閃而逝的深濃悲哀。芷瞳眼中的憂慮像是永遠也難以抹去,但是剛剛那一瞬間她眼中的悲哀濃得化不開,卻帶著溫和的平靜,那模樣美得令人忘記呼吸。
  他轉過身去,像是好不容易才願意臣服的猛獸,在她的面前溫馴的接受撫觸。「為什麼貿然跑出房間?」他質問著,乘機打量著屍體的面容,不安的發現這是一張陌生的臉孔。
  「我覺得不安,醒來後又看不見你,所以直覺的走出來找你,卻沒想到遇見這個男人。」她撕下衣衫替他綁住肩部,想暫時止住血。那一刀插得很深,縱然他沒有強烈的反應,但是看著沾染到各處的鮮血,她就難受得想尖叫。「有人侵入瓦雷斯了,我不曾見過這個人,而他想要殺我滅口。他說外面還有同伴,瓦雷斯已經被他們包圍。」她的雙手仍在發抖,簡單的結打了好幾次才成功。
  「馬上回房間去。」卡瑞洛叮囑著,從她那兒證實了心中疑惑。
  一個多月來,「暗夜」挾持著東方傾城,想與東方旭談判,但是對方遲遲按兵不動,卡瑞洛心中隱約能感到危機的逼近,卻沒想到東方旭會大膽到這種程度,不顧女兒的死活,領著人而來瓦雷斯。瓦雷斯的所在地極為隱密,從來不曾曝光過,所以此處沒有任何防衛武器,根本承受不起攻擊。
  「不,我要跟在你身邊。」她堅決的搖頭,想要說服他。「你的傷口需要治療,這種出血量,你隨時都可能昏過去。」她緊握著他的手臂,不肯鬆手,心中害怕一鬆手就再也難見到他。
  「到安全的地方去,我必須先去通知牧師……」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巨大的聲響震動了沉睡中的古堡,整個地板都因為強烈的爆炸而搖晃著。
  「怎麼回事?」她驚慌的問,雙手纏繞著他的衣襟。
  卡瑞洛直覺的擁抱芷瞳,擁抱著最重要的珍寶。「有人開始轟炸瓦雷斯,這座城堡年代久遠,恐怕撐不了多久。」他低聲回答,不想嚇著她。緊擁著她站起,又是一陣劇烈的晃動,兩人險些跌在地上。
  他心中的不安已經凝結為恐懼,以剛才的震動看來,今晚襲擊瓦雷斯的火力十分可怕。他們能夠全身而退的機率微乎其微。
  「我不回房間去。」芷瞳緊張的聲明。
  卡瑞洛露出苦笑,從來冰冷的藍眸只有在看著她時才會軟化溫和。「以現在情形,我也不會讓你回房間去。跟在我身邊,我們到殿堂去,那裡的結構體最為堅固,或許可以在攻擊下暫時擋一陣時間。」
  迴廊上的火炬紛紛掉落,有的在撞擊上地面後熄滅,有的則是在滾落時舔吻過可燃燒的物品,散播著火苗。他們所處的地方可以感受到地板的晃動,緊接著是可怕的碎裂聲,就在不遠處的地面竟然整個陷落,暴露出一個黑黝黝的大洞,等待著吞噬獵物。
  「往回走,順著迴廊走去還是可以到達殿堂。」他護住懷中的芷瞳,在無數的噪音中喊道。
  火光開始冒出,深夜的古堡不再寧靜,無數的人在狂喊叫囂著。火苗四處流竄著,點燃所有可以燃燒的東西,高熱讓花崗石構築的古堡變得像是烤箱。
  芷瞳給予他所有的信任,在最危險的時刻,心中的紊亂反而變得單純了。她緊握著他的手,藉著四起的火光看著他的面孔,在經過一處又一處的坍方時,無言的緊靠著他。
  在亂世的光景中,心中有著生離死別的情緒,就像是要將他的一舉一動牢牢記住,她的視線無法離開。心中懷疑著,這或許就是命運安排給她的道路,總會遇到太多的危險,而別無選擇的只能依賴著他。
  在失神的片刻,無數的火焰從某扇門後竄出,陡然間封鎖了前方的去路。
  「小心些。」他叮囑著,額上有著汗滴。
  她緊靠著他,吞嚥著口水點頭。「溫度太高了,我們到得了殿堂嗎?」她有些不安的問,看著身後的火焰愈來愈近。
  卡瑞洛緊皺著濃眉,沒有開口回答,伸手用力撕裂身上的衣衫,迅速的去往前方的火焰中,短暫的阻絕火焰的侵襲,趁著火苗吞噬衣衫的時間,擁抱著芷瞳快速通過。他心中像是壓著沉重的石塊,清楚這只是一個小小的關卡。
  劇烈的轟炸會讓古堡頹傾,破碎的石塊不時掉落,他們若不能及時到達殿堂,就可能被火焰吞噬,或是被石塊砸死。後方的火焰仍在追逐,一步步愈靠愈近,速度比他們的腳步快得多,溫度不停的升高,遠方聽得見無數的慘叫聲,整個古堡成為煉獄。
  「你一定可以安全的到達殿堂。」他保證似的說道,藍眸與她交纏,沉穩的口氣猶如在宣誓。
  兩人來到一處轉角處,後方的火焰已經追逐上,幾乎可以聽見火焰裡有著死神的笑聲,飢渴的等待要擁抱兩人。他謹慎的看著轉角處的門,尋找著一線生機。
  猶記得瓦雷斯的古堡是中古世紀的產物,那個時期的城堡都有簡單的禦敵系統,可以短暫的抵擋外界兵力入侵。卡瑞洛摸索著,在角落發現門栓的滑動處,只要從內部抽出門栓將木門放下,就能夠短暫阻絕火焰的繼續前進。
  問題是,抽出門栓的人將被困在迴廊中,在火焰逐漸靠攏的情況下,幾乎可以確定是毫無生機的。
  卡瑞洛的視線落在芷瞳的身上,緩慢的苦笑著。他這一生都是自私的,雙手沾滿無數的血腥,從來只為了私利而存活,誰想得到邪惡自私如他,竟會在此刻只想到要保護她的安全?
  芷瞳是上天派來的嘲弄,諷刺他的狂妄,讓他知道人不可能永遠自私,總是會有真心在乎的對象,而甘心為那人付出所有一切。
  她心中浮現驚慌,超過了先前的緊張。從他的口氣中,彷彿聽見某個可怕的遠景,她沒有勇氣去臆測,只能更加用力的緊靠他,明白自己有多麼的軟弱。
  「那你呢?」她顫抖的問,從他的藍眸裡看見令她恐懼的堅決。那眼神像是在說,只要她能夠安全,他願意付出一切。
  卡瑞洛勾起嘴角微笑著,溫和的伸出手撫摸她緊皺的秀眉,擦去她臉龐上的血跡與污漬。「你不用管我會如何,就算這世界變成煉獄,我仍舊可以存活。」他緩慢的說,用力而短暫的吻上她,深深的探索過她口中的甜蜜,將她的甜美記在腦海中。「你毋需擔心我,芷瞳,你不是一直希冀著自由嗎?現在我將你最渴望的自由還給你。從此之後你不再是我的奴隸,你自由了。」他宣佈道,推開她顫抖的身子。
  芷瞳不停的搖著頭,難以確定究竟聽見什麼。印象中的他總是如此霸道,怎麼可能會鬆手讓出控制權?
  「我不懂。」她呢喃著,抖得有如秋風中的落葉。
  要是在三年前聽見他說出這些話,她或許會欣喜若狂,但是如今的她已經與三年前不同,經歷了太多太多,也與他相處了那麼久,她怎麼能夠斷然離去?
  在聽見他要放棄控制權時,心中甚至是疼痛的。
  「你不需要懂。」他最後如謎般的說道,用不可抗拒的力量將她推出轉角處,用灼熱的目光吞噬著她的身影,最後視線回到她浮現水霧的眸子。他奮力的抽出門栓,巨大的木門突然間整個掉落,橫亙在兩人之間。
  「不!」她發出尖叫,狼狽的爬起身子撲上木門,用力捶打著那扇門。
  眼睜睜看著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木門之後,她的心像是在一瞬間粉碎,而每一個碎片中都帶著無限的疼痛。她不敢相信他竟會這麼做,會為了阻絕火焰,讓她能夠安全的到達殿堂,而將自身置於險境。
  他怎麼能夠這麼做?嘴裡說著要收回控制權,放她自由,卻又在同時狠狠的奪去她的心,給予她難以承受的痛苦。
  「不,你不可以這樣!打開門,打開門……」她半瘋狂的擁著門,渾然不覺雙手已經因為過度用力而受傷,許多帶著血跡的掌印印在門上。最後她虛弱的趴在木門上,淚水模糊了視線,她因為失去他而驚惶失措。
  「芷瞳。」木門之後,隱約傳來呼喚。
  她猛地瞪大眼睛,更用力的敲打著木門,妄想著用些微的力量將這扇可惡的門扉打開。想到他獨自一人待在木門之後,承受著火焰的煎熬,她就心如刀割,所有的理智都不存在,她再也無法思考,什麼道德良知、什麼正義邪惡都是遙遠的東西,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失去他。
  「芷瞳,冷靜些,聽我說,你必須到殿堂去,只有去那裡你才有機會活命。」他吼叫著,蓋過喧鬧的聲響。
  在門後聽見她的哭喊聲,心中有種甜蜜又苦澀的情緒。竟在生死關頭才看清她也是對他有所情意,他如願的得到了她衷心的愛戀,這算不算是死神在收回他這條命之前,所給他的一點報償?
  「不,我不離開這裡。」她用盡全力貼附著木門,想要再緊貼一些,像是這樣就能夠再靠近他一些。淚水漫流在木門上,緩慢的流下,然後逐漸被高溫蒸發。
  他在門的另一面,絕望的歎息著。「你必須離開這裡,否則我的苦心就白費了。」
  他同樣緊貼著門,幾乎願意付出一切,只求能夠再看她一眼。兩人隔著木門,心卻是相依的。「到安全的地方去,否則我們兩個會一塊被燒死在這裡。」他命令道,不容許她反抗。
  芷瞳顫抖著退開,用手背擦拭著怎麼也停止不了的淚水。在聽見他的吼叫之後,理智逐漸穿透傷痛的迷霧,她好不容易能夠冷靜思考,明白他所言不虛,繼續待在這裡,就只會成為火窟鴛鴦。
  「你等著我,我去找人來救你。」她匆忙的說著,退開數步後再度回來。
  小心翼翼的、非常謹慎的,她輕輕的在木門上印下一個吻。
  這是她給他第一個心甘情願的吻,而她心中害怕這極可能是他們的訣別之吻。
  「別再回來了!」他在門後狂喊,眼看著火焰逐漸逼近。
  芷瞳摀住耳朵,不願意聽他最後那些要她遠離的嘶吼。她一定要救他,不能放他獨自一人在迴廊中。淚水朦朧了視線,她的心好疼,疼得幾乎無法呼吸,躲過無數崩塌的石牆,她往殿堂奔去。
  然而,她在殿堂中看見的只是更多更可怕的景象。瓦雷斯已經接近全毀,殿堂內聚集著驚惶失措的人們,在死神之前醜態百出,許多的傷者與死者,交織出一幅亂世的光景。
  芷瞳找尋到了東方傾城與雷厲風,想要從他們那裡得到幫助,卻發現所有人都已經自顧不暇。沒有人可以幫助她,在如此驚險的時刻中,殿堂內的眾人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四處逃竄著。
  她愣愣的看著手上的鮮血,想到他身上為了要保護她所受的刀傷,身上的血不僅僅是她自己的,還混合著他的。他可以為她而不顧生死,為她而犧牲性命……
  她無法再思考,只能想著必須前去他的身邊,在發現無人可以幫助他時,她瘋狂的掙脫傾城的手,在傾城的眼眸中看到與自己相同的掙扎。
  這世上,誰真的懂得誰的掙扎?然而,她的掙扎結束了,她只想著要再見到卡瑞洛。
  芷瞳頭也不回的奔入火窟,奔入焚燒罪孽的硫磺火湖中。她只記得他眼眸中悠悠的藍色,知道自己愛上了惡魔,從此就要跟他一塊沉淪在地獄之中……。
  火焰封住了迴廊,分隔成兩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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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態︰ 離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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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8 10:29:5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火不停燃燒著,罪惡的城堡崩毀了。
  記憶像是走馬燈,在腦中盤旋著,許多人、許多事悄悄出現,輪番上演之後,冉冉而褪。她彷彿在火光之中看見過往的諸多事情,一件件的浮現,讓她再次經歷那些驚心動魄的過去。
  芷瞳緊縮著身子,因為吸入過多濃煙而神智不清。她能夠聽見火焰舔食萬物的聲音,四肢被高溫滲透,只是流著汗,虛弱而乏力。火窟的溫度太高,而她無法再前進,更別提是找尋到卡瑞洛,心中的驚慌逐漸轉變成絕望。
  不能到達他身邊,跟著他死在同一個火窟中也是好的。他原本就是個難以被饒恕的罪犯,她因為愛上他而深受煎熬,永遠也無法認同他的世界。就像是她在最後對傾城所說的,死亡對他們而言或許將是最好的結局,至少她可以不再痛苦。長久以來,她總為了心中的情愫,以及所謂的道德良知在掙扎著,而如今她的掙扎結束了,她選擇與他共赴黃泉。
  女人其實一生最奢侈的,就是擁有一個深情的男人。縱然他如此霸道而邪惡,甚至曾經為了保護自己而恣意傷害她,但他卻是以他的方式在乎她,在最危急的時刻總會最先選擇保護她,不在乎會受到什麼樣的傷害。
  世上哪個男人可以為她如此?
  她找到這麼一個男人,但是他卻是個可怕的罪犯,這該說她幸運或是不幸呢?
  芷瞳在濃煙中閉上眼睛,感覺神魂像是也要隨著輕煙飄蕩到九重天外,她的神智逐漸變得模糊,又甜又苦的液體漫流在心間,她知道自己得到所有女人夢寐以求的愛情,卻又得到同等的煎熬與危險。
  若是一切就如此結束,那麼她也將帶著笑容死去,至少可以肯定卡瑞洛不會放過她,絕對會在另一個世界等待她的到來,再度掌握她的愛恨。
  胸口的疼痛稍微減輕了,她雙手護著胸口,像是一個空虛的擁抱,在濃煙之中墜入深沉的昏迷。
          ☆          ☆          ☆
  早就該知道瓦雷斯是一個罪惡之城,在製造過許多罪孽後,終究會道來天譴。這個古堡的被摧毀,「暗夜」組織的支離破碎,並不是一件太讓人意外的事情。
  同樣的,也該知道再嚴密的掃蕩也會有漏網之魚,天譴可以懲罰大部分的罪犯,但總會有某些罪犯有著最驚人的能耐,像是被惡魔賦予了生命般,難以被消滅,仍然繼續存活著。
  她在三魂悠悠、七魄蕩蕩的時候,聽見遠處傳來一聲又一聲的呼喚。低沉粗啞的聲音裡帶著無限的焦急,四周不再懊熱難耐,反而變得冰冷,她忍不住顫抖。
  那會是他的聲音嗎?他的聲音從來都是醇厚低沉,帶著旁人不能拒絕的氣勢,何時曾經如此的緊張憂心過?她無法想像他擔憂的模樣,那與他不可一世的霸道不合。
  原本想就如此死去,然而他不允許,硬是將她從死神的手中奪了過來。她愛戀上的竟是這麼強大的男人,就連死神都不得不鬆手,不敢與他爭奪。
  大量的新鮮空氣湧進她的胸腔,有人持續不斷的將空氣灌入她的口中,不死心的敲擊她的胸口,強迫她再度恢復呼吸。縹緲的神智慢慢的聚集,最後終於在強烈的嗆咳聲中,她重新醒了過來,被煙熏疼的眼睛努力的眨著,看清楚擁抱著她的卡瑞洛。
  他的臉被煙熏得黝黑,只看見那雙像是烈火般燃燒的藍眸專注的看著她,熱烈的期待她醒來,彷彿這是他今生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那雙眼睛,從三年前迷惑了她,而又在三年之後將她從死亡的邊緣勾了回來。
  「你終於醒了。」他欣喜的緊緊擁抱她,雙手仍舊在發抖。
  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會永遠的失去她。在古堡中為了她的安全而放棄是一回事,但是眼睜睜看著她死去,就是一項太殘酷的煎熬,他完全無法接受。
  芷瞳仍在嗆咳著,雙手直覺的攀上他的身軀,在黑暗中努力想凝聚焦點。半晌之後知覺逐漸恢復,她才發現兩人如今身子有一半浸在冰冷的水中,在城堡內沾上的灰燼被洗去大半。他們來到了城堡附近的隱密水泉處,四周是一片漆黑,只能隱約看見遠方城堡正在燃燒的熊熊火焰。
  「你傷到哪裡了嗎?」她擔憂的問著,不在乎喉嚨被煙熏得發疼。
  卡瑞洛的身上有著無處的燙傷痕跡,肩都還有一處刀傷,傷口上都沾到了灰燼,看上去狼狽不堪。她掙扎著撐起身子,小手在他全身摸索著,每摸到一處傷痕就想掉眼淚。
  「我沒事。」他搖搖頭,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半晌不曉得該拿她怎麼辦。
  她似乎有在最危險的情況下違背他命令的習慣。三年前用盡辦法,她仍舊要逃走;三年後為了保護她而讓她離開,她卻不知死活的衝進火場中。若不是他經由密道找尋到她,恐怕她現今早已香消玉殞。
  「你為什麼要再次進入迴廊?那根本是送命的行為。」他緊皺著濃眉,藍眸裡閃動著怒氣。
  他眼眸裡的怒氣沒有辦法嚇著她,終於知道他根本無法真正的傷害她,像是一頭只會咆哮的巨獸,日子久了就只能臣服,專心的守護著她,像是守護最珍貴的寶物。
  芷瞳貼近他的胸膛,徐緩的歎氣。她想要感謝蒼天垂憐,讓她能夠再度倚靠著他,當初離開那扇木門時,不安的以為那就是最後的一次貼近,如今的一切美好得不像是真實的。
  「因為你在裡面,所以我必須進去。我不能留下你一個人。」她輕輕的說道,用手環繞著卡瑞洛寬闊的背。
  他的心被撼動了,只能擁抱著她,感受身子無法自禁的顫抖著。他擁有過驚人的權勢與財富,但是從不曾像此刻一般感到富有,他雙手緊抱著她,緊閉上雙眸,知道一顆心牢牢的牽繫在她身上,就像是被鐵鏈拴住般,永遠難以逃離。
  初次見面時,她手腕間就纏繞著一條鐵鏈,是否在他握住鐵鏈自以為控制住她時,自己今生今世早已被鎖住,再也無法自拔?
  誰是奴隸,誰又是主人?怎麼才能夠清楚界定?他三年多來以為自己是她的主人,實際上她卻左右了他的一切。他才是那個成為奴隸的人。
  細微的水聲讓他警覺的抬起頭來,牧師像是鬼魅般緩慢的靠近,殘破的牧師袍上有著煙硝味,而那張臉看來仍舊是平靜的,像是世上沒有任何的事情能夠讓他的情緒掀起波瀾。
  「在如此危險的時候,是不是先確定能夠安全的保命後,才去處理其它的事情呢?」他慢慢的說道,視線落在芷瞳身上,竟有著無可奈何的些許笑意,倒沒有任何怨懟。「中國人說女人是禍水,這話果真不假。只是兩個女人竟然就讓我心愛的瓦雷斯毀於一旦,使得『暗夜』的諸多成員死於非命。」
  芷瞳直覺的更往卡瑞洛懷抱中靠去。她在殿堂時,明明就看見牧師站在風管鋼琴前,而殿堂與水池之間的道路早就被火焰封鎖,牧師是如何出現在水池畔的?她懷疑此刻所看見的是幽靈。
  牧師看出她的疑惑,主動開口,「訝異看見我嗎?瓦雷斯是我的所有物,而我熟悉古堡內的一切。古堡內有無數的密道,外界就算攻破了殿堂,我還是能夠在城堡頹傾時縱密道逃脫。」罪惡永遠不會消失,只會永遠的存在,等待著某個時機,再度竄出。
  「我也是經過密道,才能夠找尋到你的。」卡瑞洛的手巡迴過她仍舊軟弱的身軀,藍眸裡因為眾多的考量,逐漸變得冷硬。
  牧師轉頭看著遠方的火光,開口問道:「那麼,你現在可以離開了嗎?我們沒有時間再繼續耗下去。」看著卡瑞洛仍舊緊抱住芷瞳不放,牧師挑起眉。「不要妄想將她帶在身邊,你現在的情況不比以前。『暗夜』被毀了,一旦消息傳回歐洲,你在意大利的領導地位將馬上被取代。你已經不再權勢遮天,那些仇家要是知道你如今的情況,會傾巢而出的甫來尋仇。將她帶在身邊只是多了個累贅,增加傷亡的機率。好好考慮,我在海口處等待你。」他甩甩衣袖,往深幽的森林走去,深色的牧師袍與黑暗融為一體。
  芷瞳緊張的看著牧師消失的背影,之後看向卡瑞洛,雙手握得更緊。「你要留下我?」她小聲的問,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藍眸是冷硬的,在強忍著不捨的情緒。再度將她從死神的手中奪回來,諷刺的竟是不得不與她分開,才能夠保全她的性命。
  「我所擁有的一切都消失了,芷瞳,從此之後再也無力保護你。跟隨在我身邊就將是一場接著一場的逃亡與躲避,而我沒有辦法許諾在何時重新奪回權勢。往後我的生活只會更血腥黑暗,而你我都清楚,你沒有辦法認同我的生活,之後的日子對你而言將是一種折磨。」他緊握著她的雙肩,不停的說服自己,這是最好的方法,如此才能夠讓她安全的存活著。
  芷瞳咬著唇,臉色蒼白如雪。她自以為掙扎已經結束,以為能夠毅然決然的跟隨他死去。但是同生與共死其實是兩件事情,有勇氣與他共赴黃泉,並不代表有勇氣與他共度一生。如何能在他滿是罪惡的生命中,挪出一小塊清靜之地,安放他們的愛情?
  「到瓦雷斯去,共尋找東方傾城,她能夠證明你是無辜的,給予你安全。」他忍著痛說道,心宛如被撕裂般疼痛著。
  她搖晃著頭,乾澀的喉嚨發不出聲音,難以反駁他。淚水滑下面頰,稍稍洗淨了掩蓋美麗面容的煙塵。
  嘴裡嘗到鹹鹹的淚水,已經數不清是第幾次為了他而流淚,痛楚的情緒瀰漫心間,她不停的喘息著,聞嗅到他身上的氣息,懷疑自己若是離開了他,能否安然的存活著。
  拉下他強壯的頸項,她主動吻上他的唇瓣,將自己心中的激烈情緒和深深掙扎都借由這個吻傳達。兩人的舌交纏著,彷彿最後般的吻著彼此,像是死囚在享受著臨死前的大餐。
  他們的身子帶著傷痕,以及大量的灰燼,卻能感受到兩人的心是緊緊熨燙的。
  百般不情願的移開唇,他的視線在她面容上遊走,懷疑著將來沒有她的日子要怎麼度過。「等我,或許等到某一天,當我再度奪回權勢,我能再去台灣,帶著你離去。」
  他許諾著,卻不知那一日距離多遙遠。
  「只怕你沒有這個機會。」清亮的女聲在夜色中響起,驚嚇了相依偎的兩個人。
  一個眼眸清亮的年輕女子站立在水池邊緣,手中穩穩的持著沉重的槍枝,筆直的指著卡瑞洛。「你沒有機會再綁架連小姐了,我將帶你回台灣受審,之後判刑。想再看見連小姐,可能就必須等你下次投胎。」杜若簡潔的語氣十分無情,沒有任何的轉圜餘地。
  她跟隨著官方組織來到瓦雷斯這處罪惡深淵,領受上司的命令,在眾人圍攻城堡時,注意四周的動態。再細密的計畫總還會有遺漏之處,更何況這些毒梟罪犯一個比一個更加狡猾。
  果不其然,隨著水泉走來,竟讓她看見了毒梟卡瑞洛。杜若的手心冒著汗,平靜的外表下其實萬分緊張,她聽過太多關於這個毒梟的傳聞,知道他殺人不眨眼的歹毒。
  但是眼前這個緊抱著懷中女子的卡瑞洛,就像是世上任何為心愛女人瘋狂的男人一樣,表情痛苦而煎熬著。要不是熟知卡瑞洛的數據,她真要懷疑自己是否認錯人。難以想像一個權傾世界、能讓各國政府視為眼中釘的頭號毒梟,怎會露出如此的表情?
  「哪個人派你來搜捕漏網之魚?」卡瑞洛冷著一張臉,最後緊抱芷瞳一下後,將她推出懷抱。
  杜若拿著槍瞄準,緊咬著牙想維持情緒,手卻忍不住顫抖。「你的敵人多如牛毛,是誰派我來重要嗎?」她用槍指著芷瞳,要對方快生上岸。「連小姐,請離遠些,我必須將這個罪犯繩之以法。從今以後他將再也不能威脅你。」
  「若是傷了她,我會讓你後悔出生在世上。」卡瑞洛冷酷的說道,視線仍舊追隨著芷瞳。他有把握能夠撂倒眼前這個年輕女人,卻擔心會在爭鬥間傷害到芷瞳。這就是牧師所說的,將她帶在身邊會是一個累贅,兩人將長期為對方擔憂著。
  明知道如此,卻又離不開對方。這樣的愛情是不是命運之神的詛咒?
  「放心,我的目標只有你,連小姐是你綁架來的人質,我不會傷害她。」杜若佯裝冷靜的說道。「現在請你慢慢的上岸,我們必須到瓦雷斯去。那裡有不少人在看見你仍舊存活著時會十分的高興,你身上背負太多的案件,能夠活捉你,代表破案有望。」
  芷瞳站在岸上,看著眼前的景象。她深愛的男人受到威脅,而她竟只能束手無策。
  知道杜若是施行正義,擒抓罪犯,但是她心中就是有痛楚在翻騰著。心中那條善惡的界線早已經模糊,她的身子在發抖,為了卡瑞洛而擔心。
  若是她還有一點道德良知,就應該親手將刀刃送進他的胸膛,停止他的心跳,替這世界維持一些和平。最起碼不去干擾杜若的行動,讓他能夠乖乖伏法。
  但是她只是一個女人啊,那些道德與良知,在愛情面前成為微不足道的東西,她沒有太多的選擇。就算愛上惡魔又如何?她只是深切的去愛一個男人,那些掙扎浮現,緊接著又被否定。她的決定既悲哀又肯定。
  芷瞳看見水流中躺著一把匕首,那是卡瑞洛隨身攜帶的武器,在為她急救的時候,疏忽遺漏在溪水中。映著月光閃動著銀色的光芒,像極了天邊的彎月。
  卡瑞洛專注於眼前的杜若,沒有注意到芷瞳的行動。牧師仍在等待,他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浪費,更不可能乖乖隨著杜若回台灣去受審。無奈肩部的傷限制他的行動,而杜若銳利的眼睛不放過他的任何舉動。看得出眼前的年輕女子是受過嚴密訓練的好手,只要他膽敢輕舉妄動,她就會毫不留情的開槍。
  杜若緩慢的往後退去,看著卡瑞洛踏出水泉。「我不想為難你,請你也讓我能夠交差。」她簡單的說,眼角突然看到一抹閃光。
  她急促的轉身,卻剛好迎向那一刀。銳利的匕首不留情的刺進她的胸腹之間,撕裂衣衫與肌膚,貫穿了內臟,她驚駭的抬起頭來,看進芷瞳漾滿淚水卻又萬分堅決的眼眸裡。兩個女人有好幾秒鐘的時間愣愣的看著彼此。
  芷瞳的手抖得無法握住刀子,對方身上的血流淌在她手上,拿著刀子砍入人體的感覺是可怕的。她沒有勇氣將匕首抽出,震驚的鬆開雙手,顫抖的雙腿像是無法支撐體重。
  劇烈的疼痛吸取了神智,杜若在月光下看著鮮血大量從體內湧出。黏滑的血液染紅了月色下的一切,她無法置信的看著芷瞳,不能瞭解這個被囚禁綁架的女人為何會出手拯救毒梟。
  杜若勉強舉起手中的槍,瞄準芷瞳。她緊咬著唇,想在清醒前至少撂倒一人,但是卡瑞洛不給她任何機會,在她舉起槍的同時,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撲上前,輕易的奪下她手中的槍枝。
  過多的疼痛讓她昏眩,最後她只能軟軟的倒在沙地上,讓鮮血浸濕了柔細的白沙。
  芷瞳的身子仍在顫抖著,就連卡瑞洛將她擁進懷抱,她也仍舊顫抖不休。她剛剛親手殺了一個人,殺了一個執行正義的使者,雙手沾惹罪惡的血腥,從此之後再也洗刷不掉。
  「你到底在做什麼?」他心疼於她的顫抖,盡力想安撫她。
  她的行為給予他強烈的震撼,在月光下看進她滿是淚水的烏黑眸子,知悉方才見到了一項最艱難的決定。要從來心地善良的她舉起刀子殺人,是多麼困難的一件事情。然而她心甘情願的舉刀,全是為了他。
  「從此之後,我再也回不去了。」她喃喃低語著,緊靠著他,將他當成是今生最後的依靠。她伸出雙手,愣愣的看著上面的血跡。「我跟你是同樣的人了,都背負著罪惡,再也不能回到原本平順的生活。這是我的決定,我的掙扎已經結束,再遠再苦我都要跟著你。」她低喃著說出今生最重大的決定,明白再也沒有退路。
  終於承認她願意跟隨著他離去,即使從此要看盡他殘忍的生活,她也情願。舉刀殺人的那一瞬間,就等於是否定了過去的一切,願意接納他的生活方式。
  能夠陪伴在他身邊,她哪裡都願意去,就算是必須在地獄中沉淪,也仍舊甘之如飴。
  「你不能跟隨我走。」卡瑞洛仍在掙扎著,妄想要讓她跟隨,卻又擔心著她。
  她淡淡的笑著,淚水恣意漫流。「我不願意時,你囚禁我。而如今當我願意留在你身邊,你反倒要送走我嗎?你的眼睛迷惑了我,早就讓我深深陷溺,難道你一點都不知情嗎?」她帶著淚問,不願意放開手。
  如此就是她的一生了,在經歷風險之後,重新安穩地依偎在他懷抱裡。
  卡瑞洛捧起她的臉龐,像是捧著最珍貴的珠寶,雙手在顫抖著,他難以確定瀰漫在眼中的水霧是什麼。「我不應該答應你的。」
  「你不願意?」她輕柔的問著,屏息等待著。
  再也忍受不住那些煎熬,他怎麼能夠捨下她?卡瑞洛狂喊著:「該死的,我願意,我當然願意。」他的聲音迴盪在森林間,像是一項攸關今生的許諾。
  「那麼就帶我走,隨便到哪裡都好,只要有你在的地方,我就能夠安穩。」她攀附在他胸前,緊閉上雙眼。
  從羅馬月夜下開始的衝擊情緒,在今夜得到最後的定案。他們是注定相屬的,縱然世界都崩毀,還是必須相依的走完剩下的旅途,不管眼前有多少凶險,有了彼此就不再孤單。
  謹慎而神聖的,他在她唇上烙下一吻。緊緊的擁抱著她,高大的毒梟,以及他嬌小美麗的女奴,走進幽暗的森林,走向等待著他們的牧師,也走進了難測的未來。
  天邊的冷月微微的傾斜,在無人看見的時刻,成為一朵有些憂傷、卻十分美麗的微笑。
  
終曲

  惡魔是永遠存在的。
  縱然「暗夜」被掃蕩,而其中重要成員如牧師,以及卡瑞洛卻僥倖逃過一劫。牧師在中東凝聚勢力,打算準備妥當後,再度掌握先前的權勢與兵力。
  而卡瑞洛回到意大利後,果然面臨了眾叛親離的處境。所有人以為他再也不能振作,卻沒想到他竟在短短五年之內重新奪回地位,仍舊是那個無人可以侵犯與制裁的毒梟。
  只是不同於五年前,他身邊多了美麗嬌弱的連芷瞳。傳聞中暴躁易怒且殘忍無情的卡瑞洛,就只會聽從她的話,有不少人就是憑著她的幾句話,在盛怒的卡瑞洛手中撿回一命。
  她在掙扎之後放棄了原有的一切,選擇與他共同沉淪。
  不論是地獄或是硫磺火湖,即使刀山油鍋,她都不會離開他。她選擇了與他共同墮入罪惡之中。
  從此兩人不曾再涉足亞洲,卡瑞洛一生專注的對待芷瞳,而他最摯愛的女人一輩子沒有替他生下子嗣。
  無人可以制裁惡魔,而上蒼用它的方式給了他們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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