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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凌玉] [傾城之戀][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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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9 11:08:36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文章聲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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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作品版權均為原版權人所有,未經原版權人同意,任何人不得用於商業謀利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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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變

  請不要在這本小說裡尋找張愛玲,各位會失望的。這只是一本小說,一個名為「傾城」女子的愛戀故事。
  老實說,要不是袁姊打電話來催稿,凌玉打算再磨上一些時日。嘿嘿,我很「慢皮」吧?呃,這似乎沒有什麼好驕傲的。寫這個故事時心情是興奮的,癡迷於故事中每個人的內心掙扎,但也因為太喜歡這個故事,所以寫得異常的慢,鐵了心跟《傾城之戀》耗上,然而一耗就是大半年。嗚,不要罵我啦,人家下次不敢就是了。
  九八年想安排的系列原本不是這套〈惡魔的女人〉,但是人生就是這樣,總非事事都能如人意,上半年凌玉實在太忙了,只在前不久因為怕小名兒被讀者寶寶們遺忘,所以暫時捨棄傾城,去寫了毫無關係的《從今以後》。
  這個系列只打算寫兩本,兩個較特殊的故事,一個優秀的女子,以及一個平凡的女子,愛戀上惡魔的故事。想試試點與線的故事格局,不過請放心,故事仍舊有著獨立性,彼此之間不會牽扯太多。
  熟悉凌玉所寫故事的讀者寶寶們可能會發現,這本《傾城之戀》的風格不同於以往。劇情與風格雖然大概會有些許爭議,但是我想這是一個嘗試,而喜歡嘗試的性格對於想要繼續寫小說的我而言是好的,長久的寫著,總不能年復一年都沒有改變,這樣對不起各位讀者寶寶啊!
  其實我滿喜歡激烈的故事,現實生活安穩得接近頹廢,所以在小說裡寫著激烈的愛與恨,有點冷眼的看著筆下人物的掙扎,激烈的故事並非指劇情,我偏愛觀念的衝擊。因為迷戀極端,所以架構這兩個故事。
  光與影的極端,苦與惡的極端,故事裡寫的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同樣的叱吒風雲、不可一世,鄙夷著對方的世界,卻在一步步瞭解後,都各有淪陷。極端的人,觀念上總會有偏頗。凌玉所指的城牆不僅僅是實質的,還有心中那面從幼年起,由觀念、看法等等意識所構築的心牆。一座城牆的頹傾崩壞,需要多少破壞?
  這世上有光就會有影,如同有是就會有非。奈何,這世界是個圓,任何事與物的極端都將成為最貼近的彼方。她的光明,以及他的黑暗,之間有沒有可以讓愛情棲身的曖昧地帶?一如凌晨時的迷離天光,黃昏時的微暈暮色。
  滿驚訝收到很多讀者寶寶的請命,要凌玉寫傾城、傾國這對雙胞胎的故事。呵呵,還以為自己的意圖沒人看出來呢!雖然很多故事對這對雙胞胎著墨不多,但我對她們的確有偏愛,原本喜歡傾國的內斂,後來卻喜歡上傾城的高傲。
  而本書男主角,則是在前幾本書裡常出現跑龍套的雷厲風,凌玉喜歡他到口水氾濫成災。
  故事裡對雷厲風的眾多著墨,為他的種種罪惡找尋藉口。而實際上,在現實生活裡,因為本身是奉公守法的小市民,所以無法接受任何型態的罪惡。就如相對論般,靠得愈近能量愈大,威脅到自身生活的惡人就是罪大惡極,當然啦!對於那些只會欺壓小市民的人,凌玉絕對舉雙手贊成就地正法。
  送書籤的活動已經結束,書籤也送出去了,大家收到了沒啊?凌玉收到大家的信件,感動得痛哭流涕,不過最近真的好忙啊,若是期待凌玉的回信,請盡量寫電子郵件到:lieyu007@ms19.hinet.net,雖然我的數據機三天兩頭就被婷婷沒收,但是還是會努力上線回信的。
  不知道這本寫了半年的書,算不算難產?在這段期間,滿感謝一些朋友,雖然從當初的鼓勵打氣,到最後變成冷嘲熱諷,只差沒有提腳踹踹動作慢得像龜的凌玉,不過我還是能感受到你們「熱烈」的關懷。山水有相逢,凌玉把你們一一記下了,改明兒哪個人也遇到同樣的情形,嘿嘿,我白嫩嫩的蘿蔔腿可是不會客氣的。
  對了,險些忘了贈書的名單。名單如下:
  杜文心  沈慈雅  李昀臨  朱鈺珊  銀祈
  以上五位讀者寶寶收到書了嗎?
  若是有意見的話,歡迎來信告訴我,凌玉靜候各位讀者寶寶指教。至於〈惡魔的女人〉系列,下一本寫的是連芷瞳,大家一起祈禱我能快些忙完手邊的事情,順利再與大夥兒見面吧!夏季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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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9 11:09:0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然間吞下的碎冰,或是那冰綠色的眼睛。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紅衣女會飛快的逃走。從她站著的方向,只能看見面具之後一隻冰綠色的眸子,散發著冷冽的光芒,銳利出暗而深不可測,任何人直覺的就知道這是一個危險的男人,無法迎視那視線,就只能在最短的時間內落荒而逃。
  兩人在打量著彼此,男人端起一杯酒飲盡,目光卻仍舊徘徊在傾城身上。末了,薄唇勾起一個淺笑,銀色面具之後的冰綠色眼眸閃動著奇異的光亮,有幾分挑釁的意味。他黝黑的手掌沉穩厚實,緩慢把空了的酒杯放進侍者的托盤中。
  他對著角落的傾城點點頭,嘴角裡的笑意更濃,也更加的詭譎難測。
  傾城不悅的皺起眉頭,無法克制心中那陣突然翻攪而出的不祥預感。寒意與碎冰一同滑進她的身子,之後以極快的速度散佈至四肢百骸,口中品嚐的「惡魔之吻」,與他那雙眼睛比較,驀然也顯得索然無味。
  碎冰在琥珀色的酒裡融化,寒意滲透了酒杯,在四周凝結成一顆顆晶瑩的水珠,猶如淚滴。
  在眼光交錯時,她甚至以為自已見到了惡魔本人。
  幾對男女經過她面前,遮擋了她的視線。雖然只是短短的數秒鐘時間,但是等到妨礙的人消失時,她也失去了那個黑夜男人的蹤影。她有些詫異,不由自主的尋找他,一向銳利的目光卻再難找到那個惡魔般的神秘男人。
  領班安靜的來到她身邊,低垂著頭,若有所指的說道:「獵物已經進網了。」晦暗的燈光下,仍舊可見領班矯捷如豹的身手,顯然也不是個簡單人物。
  她慢慢的點頭,舉步往專辟的密室走去。四周的人們依舊狂歡,沒有發現暗藏的危機,幾個驚艷於她的美貌、妄想上前搭訕的酒客,一一都被服務生擋了駕。當她走進幽暗的長廊,與喧鬧的舞會氣氛漸行漸遠,在長廊的門掩上之前那一瞬間,她忍不住的又回眸搜尋了一眼。
  在她看不見的暗處,那冰綠色的視線仍在窺探著。
          ☆          ☆          ☆
  密室構築在一個僻靜的角落,隔了許許多多道的厚牆,隱藏在某個不起眼的小房間之內,能隔絕外在的一切,內部是最高科技的監視與監聽裝置。要構築得如此隱密,是因為這麼一間餐館裡實在不應該出現這麼一間擁有高度監視系統的房間,明顯的侵犯了客人的隱私。
  「圍城」是以隱密為號召的,眾多的黑市交易願意在此進行,或者是項上人頭價值驚人的國際頭號要犯敢出現在此,就是因為這裡能夠提供一個隱密的場合,使得店內的所有人性命無虞。
  不過,那只是對外所宣稱的特色,「圍城」真正的成立旨意,只有那位神秘的美貌女負責人知曉。
  她從小就熟悉這個光明與黑暗征戰不休的戰場,摸熟了那些恐怖組織的心態。她成立了「圍城」,利用自身的影響力疏通關節,在這個城市裡提供一個隱密與安全的地方,讓那些只能在黑暗裡流竄的勢力找尋到一個港灣。
  猶如為了獵捕昆蟲,就必須開放鮮艷花朵的植物。她清楚的明瞭,要捕捉頂級的獵物,就必須先建造一個華麗的牢籠,讓那些獵物自願往牢籠裡面走來。只要獵物走進牢籠裡,要不要將牢門上鎖,取決權就全在她手上了。
  她是東方旭的女兒,父親被人稱為「商業帝王」,有著難以計數的資產與財富,甚至還擁有一個名為「鬼魂」的地下組織,與官方成為台灣兩股反恐怖組織的力量。她熟悉父親的理念,也繼承了那嫉惡如仇的性格,近年來除了承繼東方集團的工作,更參與了「鬼魂」的運作。
  「圍城」只是她的一個誘餌,目的是為了誘出那些恐怖組織裡的主要成員們。她看不上那些小角色,擒賊必須先擒王,這個道理千古不變。
  密室的門打開了,洩漏進一絲銀色的流光。披散著黑髮的女人走進來,沉穩的腳步踏在地上竟然也無聲無息,像極了一頭收斂起爪子的優雅動物。
  「我的客人到了嗎?」傾城走進密室,對著監控系統前的人問道,熟練的接起耳機。
  「剛到不久,卡瑞洛還在等他的情婦。」一個服務生打扮的人恭敬的站在一旁。
  傾城似笑非笑的勾起嘴角,緩慢的坐到密室中唯一的皮椅上。「堂堂一個聞名國際、各國政府視為眼中釘的大毒梟,到台灣來看情婦,因而失風被捕,這傳出去可是一樁江湖笑話。」她看著手邊的資料。照片中的年輕女子眉目如畫,神態中甚至帶著些許憂鬱,難以想像這麼一位女子有什麼能耐讓權傾一世的毒梟如此癡迷。
  「自古以來,美女對於男人的影響總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議。古今中外不論是一代英雄或是一代梟雄,栽在女人手上的例子不計其數。」領班簡單的說,沉穩的走進密室,視線由照片上游移到傾城沉思的容貌上。
  皮椅上美貌絕倫的女子沒有開口,仍舊凝視著照片,她的手指無意識的滑過皮椅邊緣的光滑皮革,陷入自己的思索中。一個擁有震天權勢的男人,為何會甘心為一個女人涉險?東方傾城無法明白。
  「通知『鬼魂』的總部,要他們待命逮這條大魚。」她簡單的下令,視線轉回螢幕,在人群中認出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大毒梟。高大的白種男人沉默的灌著酒,靜默的等待情婦的到來,有著拉丁血統的五官沒有任何表情。
  服務生點點頭,退了下去。原本跟著傾城進密室的領班,低頭拿過一個酒杯,無聲的透過儀器檢測上面的指紋,之後默默將分析的資料交給傾城。
  「那個人到底是誰?」她沒有回頭,示意領班介紹。
  「那人是卡瑞洛帶來的,看卡瑞洛及一些屬下對他的態度,來頭似乎也不小。」
  文件上有好幾欄是空白的,代表酒杯上的指紋無法分析,沒有辦法辨認這個黑夜男人的來歷。傾城微微蹙起眉頭,將文件放置在前方的儀表板上。
  是那個男人有計畫的在指紋上動了手腳,還是電腦裡沒有他的資料?
  她開始覺得不安了,與生俱來的直覺在血液裡吼叫著,提醒她某些危機已然接近,那種翻騰卻又理不出頭緒的氛圍令她難受。從接觸到那冰綠色的視線,她就隱約的感覺到什麼詭異的氣氛。那人沒有任何行動,就只是靜靜的站在一角,冷眼看著喧鬧的舞會,但冰冷的氣息就彷彿瀰漫了整間「圍城」。
  他不是普通人,那種隱藏在黑暗中的威脅,猶如那雙隱藏在銀色面具之後的冰綠色眼眸,不停的在向四周宣告:小覷這個男人,將會招來禍害。
  「先通知總部,將卡瑞洛身邊所有人員,甚至是最近相往甚密的國際罪犯資料調出,先查出這個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她雙手撐著儀表板,視線在牆上無數個螢幕裡搜尋,卻怎麼也見不著那個黑衣男人。
  傾城的手無意識的抓住指下的文件,雪白的紙張被揉成一團,上面的字跡變得模糊了。
  門開了又關,雖然沒有聲息,但是密室裡的光線因為門的開關而改變,領班悄然的走了出去。
  傾城緊閉著眼,深深吸了一口氣,要自己鎮定下來。她太習慣於所有的事情都在掌握之內,一旦超出了掌控,她直覺的總會有些慌亂。今晚真的有些詭異,除了獵捕國際毒梟的興奮,還有某種焦躁潛伏在平靜之下,令她全身不對勁。
  有些危機逼近了,像是暗處裡某頭野獸的喘息,還沒能見到那型態,卻能感覺到飢渴探視的眼光,等待著在某刻往前一撲,迅雷不及掩耳的啃噬獵物。
  冰綠色的視線……
  想得太過出神,直到手中的文件發出清脆的噪音時,她才回過神來。傾城用力的咬咬下唇,要自己專心於眼前的行動。她鬆開手,讓指間的紙張落在地上,深幽的黑眸裡波瀾不興,先前的不安彷彿不曾存在。
  螢幕上開始有騷動了,卡瑞洛所屬的那間包廂走進了一個素色衣裙的年輕女子。高大的國際毒梟緩慢的站起身來,包廂內的氣氛凝滯著,兩人的目光無言的接觸。原本嚴酷的表情有了一絲絲的軟化,他伸手拉過那個神態憂鬱的美麗女子,旁若無人的吻上她,在她的唇烙上他的印記。女郎眉宇間帶著淡淡的愁容,她沒有任何動作,只是任由那個惡名與盛名皆具的毒梟擁抱著。
  之後,突然之間,整個螢幕陡然間成為一片黑暗,就連儀表板上的燈光也瞬間熄滅。
  停電只是一瞬間的事情,「圍城」之內自有備用電力,即使整座台北城的燈都滅了,「圍城」仍舊會在一片黑暗中燈火通明。備用電力即刻啟動了,整間密室陷入黑暗中只是極為短暫的事。
  然而,在黑暗全然籠罩的那短暫一刻中,傾城聽見了某種壓抑的聲音。緩慢而規律,就像是某個人的呼吸──
  密室裡還有其他的人!
  東方傾城驚訝的知覺到這一點,火速的想轉過身來。幾乎就在同一瞬間,一雙鐵條般堅硬牢固的男性手臂緊緊的環抱住她纖細的腰,炙熱的體溫透過衣衫傳來,慰燙著她的背。
  「為我唱首歌如何?我的克麗絲汀。」低沉醇厚的男性嗓音在她頭頂響起,優閒的念著「歌劇魅影」中的台詞。那聲音禮貌而優閒,甚至還帶著些許調侃。
  她直覺的企圖掙扎,從小訓練出來的身手一向無往不利,卻在此刻受困於這個男人雙臂圈成的世界,施展不出半點能耐。
  外頭傳來人們暢飲歡樂的聲音,而密室裡就只能聽見兩個人的呼吸聲。她的紊亂,而他的卻規律而綿密,彷彿囚禁她的動作對他而言是輕而易舉的。
  燈光恢復正常,儀器也開始運作,她先分神看了一眼螢幕中的卡瑞洛,接著仰起頭,迎視那道冰綠色的視線。瞬間,那股冰冷的感覺又竄過她全身,方才不祥的預感在此刻得到了印證。
  「你到底是誰?」她咬著唇,能感覺牙齒咬破了柔軟的唇瓣,些許腥甜的血液瀰漫在口腔中。
  「一個在夜裡遊蕩的魅影。」他簡單的說,氣息噴灑在她的長髮上。
  儀器的燈光投射在黑衣男人的銀色面具上,襯著他嘴角的那絲微笑,更顯得詭異莫名。
  他的聲音是這麼接近,太接近了,傾城幾乎因為不知名的情緒而痙攣。她不顧一切的只想逃開,妄想要擺脫他的掌握,多年的訓練與直覺在她心間爆發,她掙扎的模樣就像是地獄的撒旦對她伸出了魔爪。
  以驚人的速度與犀利的反射動作,她以專家的敏捷動作扭身出手。激烈的掙脫了那雙手臂,旋身快速的踢向那人的小腹,手也準確的往對方頸間劈下,企圖在最快的時間內擺平這個危險人物。
  只是,對方的身手比她更快,兩三下就避開了她的攻擊,她的攻擊只打掉了他臉上的銀色面具。
  那銀色的面具是薄薄的磁所製成的,幾乎可以稱得上是藝術品,在掉落地面的那一瞬間,破碎成千萬片。
  他優雅的躲開攻擊,嘴角仍舊帶著那抹笑容,彷彿她只是一隻不知天高地厚的貓兒。他閃身到一旁,隨即不浪費時間的攔腰給了傾城一拳,那一拳的力道不至於傷了她,卻有效的制止了她的行動。
  劇烈的疼痛在腰間爆發,有好半晌,傾城只能夠彎著腰不停喘氣。疼痛讓她頭昏眼花,險些昏過去。她猛吸幾口氣,因為戰慄而喘息不已,全身的力量都被疼痛吸取。
  「不要再掙扎,那只會弄傷你自己。」他的口氣輕鬆,低沉的男性嗓音在斗室內顯得格外親密,像是情人之間的低語。
  傾城往上看著這個男人,終於一窺他的全部面貌。那是一張俊美得令神嫉妒的面容,邪惡的優雅自有其令人迷醉的特質,他的神態裡有著惡魔墮落之美。黝黑的皮膚與凌亂的黑髮,襯托著完好的左眼裡深幽神秘的冰綠色,而他的右眼則帶著黑色的眼罩。沒有了那張銀色面具,他看起來更像是從地獄裡竄出的惡魔本人,帶著魔性的魅力在黑暗裡奪人心魄。
  兩人的身體此刻是全然相貼的,她的手腕與纖細的腰都被抓住,整個身體完全受制於他,熨燙著他炙熱的體溫,感受到這個男人全身蓄勢待發的威脅。他緊緊的抱住她。
  傾城的皮衣因為方纔的掙扎而撕裂些許,露出肩部乳白色的肌膚,以及部分雪白的胸脯。他舉起空著的那隻手,緩慢的拉起破碎的布料遮掩住她的身子,視線始終與她交纏。
  傾城瞪大眼睛,控制著自己不要發抖。她認出這個男人了,如此俊美邪惡的特質,讓人見過一眼就難以忘懷,她曾經在父親所搜集的高級罪犯資料中見過這個男人的面貌與資料。
  「雷厲風。『暗夜』的高層管理者。」她喃喃的說道,無法移開自己的眼睛。
  恐懼在血液裡逐漸累積,成為一種難以分辨的情緒。黑暗裡,那道冰綠色的視線如此接近,男性的體溫熨燙著她的身軀,緊緊的依靠著,像是兩股從此刻起就注定交纏的繩索,難分難離。
  在這個萬聖節的夜裡,她成為惡魔的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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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9 11:09:39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幽暗的空間裡,儀器上的光影閃動著,彷彿應和著東方傾城的心跳,一聲急過一聲。
  雷厲風挑起濃眉,有著不知名異國血統的臉龐看起來十分賞心悅目。「我該為你馬上認出我的身份而感到自豪嗎?」他愉快的說,居高臨下的俯視她,冰綠色的審視眼光裡,有著毫不隱藏的純男性欣賞。
  那種眼光讓傾城更覺得羞辱,她不顧一切的掙扎,卻只招來更多的疼痛,腰間的手臂就像是鐵條,毫不留情的掌握住她的行動。
  「不要想逃走,除非我願意,否則到我手上的獵物從沒有逃走的紀錄,更何況你是我見過最美麗而珍貴的獵物。」他帶著笑意低下頭,有意無意的呼吸著她身上淡淡的香氣,彷彿享受著她掙扎的無助模樣。「想一想,東方旭最疼愛的女兒,『鬼魂』的公主。那些多年來被你與你父親追得沒地方躲的恐怖組織們,要是知道你落入了我的手上,鐵定會瘋狂的向我開價,在你身上報復這些年來你父親與兄長加諸在他們身上的『招待』。」
  傾城緊咬著唇,依舊凝視著他的臉。她無法將視線移開,連自己都難以解釋,此刻的視線交纏是因為不肯認輸,或是被那張有著邪惡氣質的臉龐迷住了。
  「我不懂你在說些什麼。」她企圖隱瞞,想要裝糊塗,用以爭取時間。
  雷厲風微微一笑,更加靠近傾城,冰綠色的眸子深幽卻冰冷,隱含著欣賞與某種冷酷的情緒。「還需要我解釋嗎?你的父親東方旭多年來號稱『商業帝王』,在台面上不斷擴建他的企業王朝;而台面下,他為了維護台灣的安定,成立了『鬼魂』組織,招攬各界優秀菁英,專找非法組織的麻煩。近幾年來,『鬼魂』交由你兄長東方滅明負責,而企業王朝的接班人則是你東方傾城。」他愈靠愈近,像是把獵物逼到角落的猛獸。
  傾城沒有掙扎,她知道雷厲風雖然語氣溫和,但是眼眸裡的冷酷仍舊難以抹去。她聽過太多關於他的傳吉,雷厲風是個為了完成計畫,能夠輕易殺人的魔鬼。沒有人知道他的過去,所有人只是傳說著他所創造出來的傳奇;一個沒沒無聞的混血男人,在十多年之內,成為了東南亞最大恐怖組織「暗夜」的高層領導者之一。
  他是一個徹底的惡魔,一個見過地獄,而更企圖將這人間化為煉獄的魔鬼。
  她強迫自己維持鎮定,冷冷的微笑。「需要我唱『哥哥爸爸真偉大』嗎?」她的心思飛快運轉,焦急的想著要如何脫困。
  雷厲風短促的一笑。「我該說你勇敢,還是說你不知死活?」他偏著頭,分神看了一眼螢幕中的動靜。
  「不如說是家傳的黑色幽默。」她輕鬆的說著,語音方落,手中已經多了一條極細的銀絲,準確的朝雷厲風頸項套去。
  他沒有料到傾城還能反抗,躲避不及間頸子已被她牢牢繫住。銀絲是用純銀打造的,延展性極強,柔軟卻難以截斷,轉瞬間已經勒緊咽喉,使得他難以呼吸。
  傾城迅速的一翻身,修長靈活的身子翻過雷厲風的上方,輕巧的落在他身後的沙發上。她用上全身的力氣,絲毫不敢鬆懈的勒緊銀絲。她清楚這個男人有多危險,如今能取得些許上風,全靠她的運氣,但要是真的硬拚起來,她仍舊不是他的對手。沒有選擇的,她必須先勒昏雷厲風,把他的危險性減到最低。
  「敢到我的地方來撒野,雷先生,您也未免太大膽了些。」她平靜的說道,緩慢的收緊銀絲。
  銀絲深深的陷進她的掌心中,劃破了雪白的肌膚,血液緩緩隨著銀絲流淌。
  雷厲風只是笑著,甚至沒有行動。「早聽過不少人提起,東方旭最鍾愛的女兒不但身手不凡,狡滑與詭計多端更是令惡人喪膽,多少同業都栽在你的手裡。看來一切並非穿鑿附會,你的確身手非凡。只是,沒有人想得到,原來赫赫有名的『圍城』,也是你所設下的據點。」
  「知道了這件事情,我當然不能放你出去外面嚷嚷。」她咬著牙說道,更加重了手上的勁道,只想著要快快將雷厲風勒昏。
  她是輸不起的,非要將雷厲風擒下不可,否則一旦恐怖組織的人知曉「圍城」的管理者其實是他們的宿敵,那麼這個據點從此以後就等於是報廢了,再也沒有人會到這兒來交易,要再逮住那些大魚可會更加難上加難了。
  他低沉的笑著,聽在她耳裡卻是惡魔的嘲弄。「這麼有自信嗎?」
  傾城還沒搞清楚發生什麼事情,原本緊緊抓在手裡的銀絲徒然被絞斷,銀色的細絲先是發出刺耳的聲音,接著彈開繃斷,在空氣裡飛散,她則因為用力過度而整個人往後飛去,狼狽的撞上儀器。
  下一瞬間,她的身體再度被厚實的男性手掌拎起,像是一隻無力抵抗的貓兒,已經被剪去了具有威脅性的爪子。
  空氣裡瀰漫著危險,傾城可以聞到他身上的煙草味,以及醇酒的香氣。銀絲還有些許纏繞在她的手上,傷口滲出血珠,不停的滴落在地板上,染紅了柔軟的地毯。
  「我說過,掙扎只會使得你自己受傷。」他低沉的聲音在黑暗裡更顯得親密,只是這麼溫和的聲音也緩和不了他眼睛裡的冷酷。在這一刻裡,傾城心裡明白,若是自己再反抗,雷厲風極可能毫不留情的殺了她。
  剛剛的格鬥使得他原本梳得服帖的黑髮凌亂了,加強了那種危險的氣氛。黑色的眼罩掉落一旁,露出那張令人印象深刻的面容,一道淡白色的傷痕從眉骨斜斜畫到臉頰,破壞了俊美的臉龐,也使得他失去一隻眼睛。
  雷厲風舉起一隻手,黝黑的臉上只有高深莫測的表情。緩慢的,他舉起手,拉掉傾城手中的銀絲,指間閃過一絲光芒。「像我這種職業的人,不可能沒有自保的措施。尤其是我早已知道今晚的獵物是你,又怎麼會兩手空空的前來呢?」他將手中的鑽戒舉到她眼前,沉穩的開口,原本優閒的氣氛已經消失。
  那顆鑽戒切割得很特別,白金鑲座上六角型的鑽石有著銳利的切邊。鑽石是世界上最銳利的東西,而雷厲風則將這枚鑽戒製作成一把隱密而小巧的鑽石刀,成為最貼身而隱密的武器,也難怪他能夠輕易的絞斷傾城手中的銀線。
  她逐漸覺得頭皮發麻,整個身軀宛如落入冰窖般寒冷。原先的預感並沒有出錯,的確有一個可怕的危機在等著她,而且看看目前的情勢,她完全沒有把握能夠全身而退。畢竟如今她所面對的,是惡名昭彰的雷厲風,這個男人太過狡詐,數年來有不少人妄想要逮住他,卻只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敗,遭到他無情的嘲弄。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冷汗緩緩的滑過背脊,已經浸濕了衣衫。
  他扭曲嘴角,露出一個冷冷的微笑。「我今晚的目的跟你一樣。狩獵。只是你的獵物是卡瑞洛,而我的獵物則是你。中國有一句古老諺語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不是嗎?」
  「不。」她顫抖著唇吐出這個字。
  她不是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身為名人的女兒,加上父親與兄長都是「好管閒事」的性格,在外樹立了無數的敵人,她一向知道自己隨時可能遭到綁架。只是她沒有想到,竟然會有人膽敢闖進她的地盤,輕鬆的就將她綁架到手。
  「只怕木已成舟,由不得你說不了。」他簡單的說,口氣十分禮貌。「『暗夜』已經被你們東方家的人破壞過太多交易,小姐,這已經是極限了,我的合夥人一致決議通過,必須請你到我那裡作客,之後再來好好的與你父親討論討論。」
  傾城瞪大了眼睛,凌厲的一踢,修長的腿卻被他牢牢的握在手中。「現在就放開我,不然我會殺了你。」她咬牙切齒的說道,黑眸裡冒著憤怒的火焰。
  「恕難從命。」雷厲風說道,男性的視線從抓在手中的腳踝,緩慢的看向修長柔軟的腿肢,冰綠色的眼光裡燃燒出些許火炬。
  他先褪去了她腳上柔軟的羊皮靴子,一次一隻,動作緩慢而別有深意。在他行動的這段期間,兩人的視線始終交纏著,彷彿是一場意志的競賽,沒有人願意輸去這場戰役,敵意與更深層的情緒在眼神裡流動著。
  失去鞋子的雙腳有些冰涼,但比不上傾城心頭所感到的寒意。她必須要用盡意志,才能夠保持自己的鎮定。她太清楚雷厲風有多危險,相對的,她也知道自己眼前的處境有多麼艱難。
  突然間毫無預警的,他伸出手握住傾城的領口,男性的薄唇彎成一個充滿邪氣的微笑。
  在她還沒來得及反應的瞬間,他俐落的撕破她的衣衫,一下於撕到了腰部,之後撕扯揚棄,布料掉落在兩人的腳邊。
  從來沒有遭受過這種羞辱,傾城幾乎連呼吸都停止了。凌亂的長髮只能稍微遮掩雪白的頸子與肩膀,赤裸的肌膚以及粉紅色的蓓蕾都在他的視線之下。她無法制止的顫抖,修長美麗的身子有如秋風中的落葉,黑色的發一絡又一絡的紛紛落下,與欺霜賽害的肌膚形成強烈對比。
  憤怒已經凌駕了恐懼,她與生俱來的驕傲使得恐懼的情緒逐漸淡去。她仰起頭,毫不畏懼的看著眼前這個掌控她生死的男人。
  「我勸你現在就殺了我。」她冷冷的說道。
  雷厲風的視線幾乎離不開傾城那精雕細琢的身子,他見過太多的女人,卻從不曾見過像眼前這般美麗與驕傲並存的女子。他的視線彷彿被限制在她的身上、她的眼眸裡。那雙眼裡的驕傲迷住了他,如此清亮而堅決,就像是她從不知什麼叫做迷惑。
  「我還不會殺你,你對我而言還有用處。」他伸出手,握住她細腰間的皮帶。兩人的眼眸都專注在彼此的表情上,沒有人願意示弱。
  嘶地又是一聲,他扯斷了皮帶,順帶也撕開了她身上所有的衣物。此刻的她完全赤身裸體,不著片縷的站在他面前,除了眼中的驕傲,沒有其他的武器。那修長瑩白的身子,在幽暗的密室裡,有如落入黑暗惡魔手中的無辜祭品。
  而惡魔,正在審視著今夜的祭品。他冰綠色的視線太過冷冽,令她不由自主的感到濃濃的寒意。
  「我不會屈服的。現在就殺了我,不然就等著我殺你。」她咬著牙嘶聲說道。她要費盡力氣,才能克制身體不再繼續劇烈顫抖。
  就算她多麼的冷靜,基於女人的直覺與恐懼,她心裡也有所顧忌。在他撕去那些衣物時,同時也剝奪了她的尊嚴,使得她褪去所有的自尊與自傲,只能以女人最原始的面貌面對他。
  她一直知道父親與兄長,甚至是她自己樹敵過多,那些恐怖分子一旦找上門來,要面對的就是最可怕的惡夢。只是,她總是太過驕傲,沒有想到這世上真的有人能夠動得了她,能夠把她逼迫到如此危險的境地。
  這麼邪惡的男人,是否會以最原始的方式傷害她?輕易的毀棄她的一切自尊,如同毀棄她身上的衣衫。她膽戰心驚的揣測,不知他是否會強暴她?
  雷厲風輕笑一聲,嘴角半勾,端起她的下巴,炙熱的氣息吹拂在她的面頰上。「別誤會,更別期待。我們現在沒有那個時間可以深入瞭解,替你脫掉那些衣服,是為了預防你再變出什麼小玩意。」他對於東方傾城的驕傲印象深刻,這個傳奇性的女子果然名不虛傳,同時具有美貌與不願屈服的驕傲。
  「需要防我防到這種地步嗎?」她冷笑著,在他的面前毫不掩飾赤裸,驕傲的看著他。她緊盯著那冰綠色的眸子,以為看進了地獄的最深處,那屬於惡魔的眼眸,鎖住了整個地獄裡的翻騰火炬。
  「凡是混我們這一行的都聽過東方家的偉大事跡,我可不願意冒險。」他微笑著說,黝黑的大手不知從何處摸出一根銀針。「東方小姐,『暗夜』恭請你去作客一些時日。」在微笑的同時,那銀針毫不留情的往傾城頸間戳刺下去。
  她只感到如蜂兒刺傷般的輕微疼痛,接著很短的時間內,眼前的一切就全然變得黑暗。她的身子無助的軟倒,赤裸的身軀倒進一個溫暖寬闊的胸膛,最後的記憶只剩那一隻燃燒著地獄火焰的冰綠色眸子。
          ☆          ☆          ☆
  雷厲風明白的知道,獵捕了東方傾城之後,他們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離開台灣,否則一切都將前功盡棄。所以他通知此次前來的夥伴卡瑞洛,即刻搭乘飛機離開。
  台灣是東方家的地盤,這十多年來,這塊地處太平洋樞紐的小島沒有被恐怖組織染指,全是因為東方家的勢力在地下暗暗支撐著。
  而如今東方家的第二代繼承人正緊閉著雙眸,昏迷不醒的躺在他的身邊。
  飛機正在起飛,引起小幅度的震動,他解開腰間的安全帶,伸手抱住昏迷中的傾城。毛毯滑開了,她美麗的身軀再次落入他的眼底。雪白無瑕的肌膚,烏黑的髮絲,以及她胸前完美渾圓上的粉紅色花蕾,柔軟的身段在深色的毛毯下展露無遺……
  她是最珍貴的獵物,不能受到任何傷害。
  赤裸的嬌軀包裡在毛毯裡,只露出一張沒有上妝的臉蛋。黑色的髮絲凌亂,有些遮掩了那出色的容貌,素淨的臉龐因為麻醉藥而有些蒼白。淺淺的呼吸不太安穩,修長的四肢偶爾掙扎翻動,似乎連夢裡都知道自己身陷敵營,正在愁思著脫困的計畫。
  她真的很美,美得讓人一見就終生難忘。除卻與生俱來的美貌,她還有著難以忽視的驕傲眼神,那麼的清澈與明亮,沒有沾染上一絲邪惡。即使面對惡名昭彰的惡徒,她的眼眸裡不曾流露出懼怕。
  他的手不自覺落在她臉上,探測她的溫度。他曾經見過她的照片無數次,聽過她的傳聞,旁人們傳說著她的種種事跡,卻忘了傳頌她那雙無所畏懼、無所遲疑的眼睛。
  這一生中見過太多的人,窮途末路的罪犯、投機取巧的商人、塗炭生靈的毒梟,他見過那些人眼中的貪婪、狡詐,甚至於無限的殺機。從不曾在任何人的眼裡看到那麼堅決的驕傲與正義凜然,在看著他時,還有著深痛惡絕的鄙夷。他有些好奇了,在那雙眼睛之後,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這次的行動幹得漂亮。」卡瑞洛走到他身邊,緩慢的坐下。
  「全拜你所賜,她的注意力全放在你身上,一時分神才讓我有機可趁。」雷厲風抬起頭來,轉頭望向窗外深不可測的黑暗夜空。
  卡瑞洛輕笑一聲。「不用那麼自謙,我不是不清楚你的能力。能夠通過『圍城』的重重關卡,神不知鬼不覺的把東方旭的掌上明珠給偷出來,這種手腳不是旁人能夠比得上的。」他探頭看了一眼昏迷中的東方傾城,眼神變得冷硬。「真難想像,只是這麼一個年輕的女人,就能把『暗夜』搞得天翻地覆,連續毀了我們幾個大案子。」
  東方家與各恐怖組織對立長達十多年,最近兩方的角力有愈演愈烈的傾向。「暗夜」這個組織,近來數個大計畫無一倖免的被破壞,連雷厲風都曾經在台灣吃過苦頭,追根究柢起來,完全都是東方家在幕後搞鬼。
  沒有人敢質疑雷厲風的能力,他在短短十年內成為「暗夜」最年輕的高層領導者,甚至被現任的責任者點名為繼承人。當他都慘遭滑鐵盧時,「暗夜」決定不再坐以待斃,派出雷厲風到台灣來綁架了東方傾城。他們計畫談判,而東方傾城將是最好的籌碼。
  「別小看她。」雷厲風微微冷笑著。頸間的傷口還在刺痛著,清楚的提醒他,東方傾城不是個徒有外貌的花瓶。
  「我沒那麼笨。膽敢小看她的恐怖分子,現在不是去見了閻王,就是蹲在苦窯裡數饅頭,等著判罪定讞。」能夠成為美國政府眼中的頭號毒梟,控制泰半的國際毒品市場多年,卡瑞洛的判斷力自然不差。
  一個眉清目秀的女子走了過來,眉宇間有些憂慮。連芷瞳低著頭,看著仍然昏迷不醒的傾城。「在飛機到達瓦雷斯之前,把她交給我照顧。」她鼓起勇氣說道。
  卡瑞洛扶起她的下巴,藍眸在她臉上審視。義大利血統的深刻五官不再那麼嚴酷,他只有在看著她時才會如此,過去的歲月裡,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如她這般的徹底的影響了他。在旁人面前,他是惡貫滿盈的國際毒梟,然而在連芷瞳面前,他卻連最基本的理智都忘卻了。他對這種認知感到不悅。
  「為什麼對她格外關心?」他問。
  連芷瞳撇開頭,避開了那雙大手的觸摸,完美的掩飾了恐懼。「我擔心你們對她的意圖。」她清楚的知道卡瑞洛以及雷厲風的身份,瞭解這兩個男人都是頂級的罪犯。
  芷瞳曾經見過雷厲風幾次,只知道他比卡瑞洛年輕,也比卡瑞洛更為深沉內斂。他時常談笑風生,對待女人溫柔體貼,甚至可以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好朋友,但是冰綠色的眼裡始終有著令人懼怕的黑暗。那些笑容都是浮面的,他的心裡有著巨大的黑暗。
  「她是一個用來與東方旭談判的籌碼。」雷厲風緩慢的說道,將懷裡的女子放下。「我們不會愚笨到去傷害手中的人質。」
  「但若是談判失敗呢?她對你們而言就全然沒有價值了。」基於對於東方傾城的關心,芷瞳鼓起勇氣說道。心裡有個微小的聲音告訴她,這個女人十分重要,她必須盡力去保護。她清亮的眼眸擔心的看著傾城。
  「把她帶回瓦雷斯,等於是將羊兒帶進餓狼之中。」
  卡瑞洛冷笑一聲。「要替她求情嗎?我是否該提醒一下,你的處境也不會比她好到哪裡去?」他無情的說,看見她脆弱的雙肩因為他的話而瑟縮一下。
  芷瞳聽出他話語中的警告,而她選擇漠視那個警告,仍舊質問著雷厲風,「別否認,整件行動中我也是一個重要的餌。若不是因為東方傾城把注意力擺放在我與卡瑞洛身上,你也不可能輕易的獵捕到她。推論起來,我也必須為她的被逮而負上一些責任。」
  「我已經保證不會傷害她。」雷厲風說道。
  「那並不能保證她不受到其他人的侵害。」連芷瞳替傾城拉攏毛毯,因為與雷厲風的對峙,手兒有些發抖。她知道無權要求,但是卻又忍不住。「有時候,要保護羊兒,最好的辦法就是將其托付給狼群之中最兇猛的一員,讓其他的餓狼無法染指。我要你將她納入你的保護之下,不能讓其他人動她。」在絕境中,要保護自己不受傷害,最糟糕也是最安全的方法,就是委身於強者,她明白這個千古不變的原則。
  連芷瞳直視著雷厲風。「我希望她能夠安全,只因為不想多背負罪惡感。看在我對這次行動也有功勞的份上,答應我。」
  彷彿永恆之後,雷厲風才緩慢的點了頭。「我盡力就是。」
  芷瞳避開卡瑞洛銳利而無聲責怪的視線,她知道等獨處時,她必須為此刻的要求付出可觀的代價。只是,此時她心裡只惦記著傾城的安全。她微微一笑,那笑意卻沒有到達憂慮的眼眸。「你一定會的。最優秀的獵人總會保護好自己的獵物。」
          ☆          ☆          ☆
  在夢境裡,她被冰綠色的視線糾纏著。
  傾城睡得極不安穩,長年訓練出來的直覺讓她無法安眠。在身旁潛伏的危機使得她如坐針氈,幾個說不上內容的雜夢之間,她掙扎著醒過來。
  醒來的那一瞬間,映入眼中的是一張清秀的臉龐,眉目如畫般美麗,正低垂著頭,有些憂慮的看著她。年輕女人的手上拿著濕毛巾,因為她的突然醒過來而驚訝著,溫潤的紅唇微張。
  傾城認出眼前的美貌女子是卡瑞洛的情婦,她的手下不久前才將連芷瞳的一切資料交予她過目。她看著連芷瞳幾秒鐘,終於承受不住那陣昏眩,再度閉上了眼睛。
  「這裡是哪裡?」剛剛的匆忙一瞥,已經足以讓她快速的觀察過身旁的環境。她的聲音因為長時間的昏迷而粗啞著。雷厲風對她所下的不知名藥物,大概也麻痺了她的舌頭。
  她正躺在一張巨大的木床上,米色的布幔飄蕩在床柱的四周。整個房間寬闊而設計簡單,灰色的石牆是不平滑的花崗岩,看起來巨大而沉重,所有的傢具看來都豪華而古老。以房間的設計看來,她猜測自己正身處某個歐洲古堡中。
  連芷瞳把毛巾放在她額頭上。「這裡是瓦雷斯,『暗夜』的管理中心。」她輕聲說道,轉身去端了杯冰水。「我沒有想到你會這麼早醒過來,雷厲風跟我提過,他最後一次所下的劑量大概會讓你睡到明天早上。」
  傾城的身體僵硬了,驚慌在血液中翻湧,她能感覺冷汗流下背脊。
  瓦雷斯是傳說中的「暗夜」總部,數年來各界無所不用其極的找尋瓦雷斯的所在,找遍了七大洋,卻從來沒有人能夠探尋這個罪惡淵藪的正確地點。大略只知道瓦雷斯是一個世界頂極惡人們群聚的海島,能夠踏上瓦雷斯的人,多數都是名聲顯赫的惡徒。
  而她,如今正身處在敵人的地盤上,不但手無寸鐵,就連衣衫都被全部褪去。雷厲風果然心思縝密,輕易的就猜出她身上密藏著武器與精密的通訊儀器,在第一時間就剪掉她的羽翼,讓她全然的孤立無援。
  冰涼的水晶杯沾著她的唇,她再度睜開眼晴。「原來,真正被狩獵的人是我。我沒有料到你竟是他們的內應,輕易的就混淆了我的偵辦方向。」她看著眼前這個外表令人迷戀,看來全然無害的連芷瞳。
  芷瞳的眼眸裡流露出痛楚,她很快的轉身,用以掩飾傾城的指控帶來的傷害。「我不是什麼內應,我也是在被帶出『圍城』之後,才知道今晚的會面還有另一方面的目的。」她再度拿起毛巾,放進描花搪瓷的臉盆中,讓飄蕩著花瓣的清水沾濕毛巾。「我本來以為雷厲風一起跟到台灣是為了掩護卡瑞洛,卻沒有想到他也另有目標。」
  傾城在心中衡量著是否該相信她。「你事前不知道他們的目的?」
  「我已經三年不曾跟他們接觸。」她的手指刺進柔軟的掌心,帶來一絲的疼痛。「我本來以為這一輩子再也不會跟『暗夜』扯上關係。」
  「世事難料,就算蓋了棺,都有可能再被人挖出來鞭屍,誰料得準會發生什麼事情?」傾城說道,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坐起身子想要下床。
  麻醉藥還在血液裡流竄著,蠶食著她少得可憐的清醒,她感覺有如初生嬰兒般的無助,手腳都使不上力氣。
  「別浪費力氣了,你逃不出去的。我三年前就試過從這裡逃走,每一次都被逮回來。我們現在正待在城堡內部,在城堡之外,海島的其餘土地是不可知的危險叢林。如果你能夠打敗那些猛獸,之後也會淹死在海上。」芷瞳看穿了她的意圖,靜靜的說道。「再說,雷厲風算準了你醒來後就會策畫逃走,他沒有留下任何衣物給你。」
  傾城氣憤的拿起床上的絲綢薄被,簡單的纏繞在身上,遮蔽了優美的曲線。「我不能留在這裡坐以待斃。」她在房內走動著,從窗外看出去是廣大的森林,更遠處則是無垠無涯的藍色波濤。
  「沒有人能順利的從這裡逃出去,這個城堡本身就是個龐大的監獄。」芷瞳收拾起毛巾,安靜的站起身子。「如果那些人下定決心要做到某件奉情,就會不計代價的去執行;除了奪取利益,他們甚少團結一致,而你就是他們能夠得到更大利益的關鍵,他們會用盡辦法囚禁你。」
  「他們要利用我來跟我父親談判?」傾城挑高秀眉,心裡已經有幾分的明白。
  整個東方家族與恐怖組織抗衡十多年,終於也到了這種劍拔弩張的緊張時刻;這幾年來的連續行動,的確是把恐怖組織們逼得失去理智,也難怪「暗夜」會走這步險棋,派雷厲風到台灣綁架她。現在最重要的是,她的父親,那個嫉惡如仇的東方旭,會因為女兒的被綁而採取什麼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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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9 11:10:20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連芷瞳還沒來得及回答,沉重的雕花木門被推開,一個美貌的混血女郎站在門口,褐色的眼睛柔和而深不可測。
  她緩慢的走了過來,腳踝上繫著的銀鏈發出細碎的聲響,伴隨著她舞蹈似的優雅腳步,有如輕柔的音樂。「已經清醒了嗎?」她看向傾城,話話中有著異國的腔調。
  傾城敏感的發現連芷瞳的身軀有瞬間的僵硬,這個突然出現的女郎似乎讓她十分緊張,原本握在手中的毛巾,因為緊握的關係,水珠紛紛被擠出,沁濕了古堡的石地。
  「從你離開台灣到現在不過一個禮拜,真不愧是東方旭的女兒,竟能在短時間內就對麻醉劑產生了抗體,我調的劑量應該能讓一般人持續的睡下去。」褐眼女郎輕柔的笑著,她笑起來的模樣甜美得令人心折,彷彿她正在說著的是世上最美好的事。「我是奧妃麗雅,歡迎你光臨瓦雷斯。」
  傾城冷漠的眼神沒有改變,長年的直覺沒有被麻醉劑破壞,她瞭解能夠為雷厲風調配麻醉劑的女人,必定也是「暗夜」的核心人物之一。「我要跟你們的負責人見面。」她不客氣的說道。
  「放心,不需要等你要求,他們已經全部聚集在一起,期待你的清醒了。」褐眼女郎甜笑依舊,伸出手引領她。
  傾城往前走了幾步,卻看見連芷瞳在一旁欲言又止。她疑惑的挑起秀眉,看得出對方臉上滿佈關心與擔心的神情。
  奧妃麗雅轉身帶路,先行走向門口,動作優雅而輕盈。「請不要再耽擱下去,所有人正在恭迎大駕。」
  「那麼連芷瞳呢?」她的視線在兩個女人之間移動,評估著能夠信任連芷瞳幾分。
  褐眼女子甜美輕柔的微笑依舊,卻加了一絲絲冷淡。「她已經沒有價值了,在台灣時她是一個有用途的餌,而在瓦雷斯,她只是一個奴隸。但你不同,東方小姐可是所有人費盡千辛萬苦才請到的貴客。」
  傾城經過那個低著頭的女子時,一把輕薄的利刃滑進她的手裡。她直覺的把利刃掩蓋在薄被之下,不著痕跡的收起這個突來禮物。
  「記得保護你自己。」連芷瞳無聲的用唇語說道,澈如秋日深泓的眼眸裡有著深深的憂慮。
  傾城走出房間時,還看見連芷瞳擔心的眼神緊緊跟隨著她。她心裡有些疑問,疑心那些傳聞都只是幌子,連芷瞳根本並非卡瑞洛的心愛情婦,而只是一個能引開眾人注意力的餌。
  門在她身後被關上,阻絕了那雙擔憂眼睛。
          ☆          ☆          ☆
  幽暗的石廊彷彿怎麼也走不完,傾城跟隨著奧妃麗雅正穿過長長的走道,往不可測的前方走去,石廊裡終年沒有陽光照拂,只有牆上零星的幾把火炬供以照明。搖晃的光影在牆上跳躍,彷彿是有著不明冤屈的鬼魂,帶著難以言喻的詭異。
  長而巨大的石廊有如迷宮般,經過幾個幽暗而深幽的殿堂,奧妃麗雅停在一扇龐大的石門之前。她回眸看了傾城一眼,嘴角帶著難解的微笑,隨後鄭重的推開石門。
  陽光流洩而出,在瞬間只讓傾城覺得刺眼。她瞇起眼睛,讓眼睛適應陽光的亮度,縱然心中克制不了的有些慌亂,長年的訓練與天生的驕傲卻不許她洩漏一丁點的情緒。她仍舊以最傲然的態度,冷冷的打量眼前的一切。
  這個大廳無疑是城堡的中心地帶,在她眼前的是寬廣得不可思議的廳堂,十二根巨大的石柱撐起有數十公尺高的堅硬高牆,陽光透過彩繪玻璃,加添殿堂中的迷離詭異氣氛,空氣中飄蕩著神秘的焦香。有陽光的地方使人昏眩,陰暗的地方有如古墓般死寂,而光與暗的交替邊緣,坐著幾個爭論不休的男女。殿堂的中央是一處祭壇,而後方是蒙上塵埃的風管鋼琴,古老得不知年代。
  在聽見石門被打開的同時,眾人停下爭論,不約而同的看向門口。每一道射向東方傾城的眼光都讓她聯想到邪惡貪婪的餓狼,期待著將她生吞活剝,看著她的血濺濕瓦雷斯。
  「我們的貴客終於醒來了嗎?」低沉的聲音從最前方傳來,甚至還帶著尖刻的笑意。
  「你們這裡的床我睡不慣。」傾城緩慢的舉步往前走去,無畏的接近那些虎視眈眈的男女。
  又一聲嘲弄的笑聲從祭壇的左方傳來,一個中年的白種女人從暗處走出來,瘦削的臉龐透露出陰狠,沒有半分屬於女人的溫柔氣質。「等會兒把你換到地牢裡去,就連床都沒得睡了。」那女人惡毒的看著傾城的表情,似乎恨不得撲過來一口咬斷她的脖子。
  「你們就這樣款待貴客嗎?」她走到祭壇前,冷冷的看著所有人。
  緊張的氣氛瀰漫在這個古老的城堡之中,她冷靜而驕傲的看著其他人,清亮的眼眸沒有波濤。她的態度與她身上簡單綁上的薄被形成強烈的對比,她與生俱來的驕傲就是她最有利且唯一的武器。
  「我討厭她的眼睛,跟東方旭一模一樣。」金髮的年輕男人走上前來,手中還握著一把犀角的長弓。他無禮的捏起傾城的下巴,狂妄而帶著殘忍的藍眸緊盯著她,像是看見獵物般異常興奮。「把她給我,我會好好照顧她的。」
  傾城快速的退開一步,認出眼前這個男人也是幾個國家榜上有名的頭號通緝犯。他是波蘭人葛瑞,稱得上是歐洲的毒品大盤商,是內戰之後的孤兒,行事狡詐狠毒。曾經有一個臥底的國際刑警在被他發現之後,遭到分屍裝箱寄回同事面前的下場,葛端的歹毒行徑早已傳遍世界。
  「不把她留到東方旭跟我們接觸時嗎?畢竟那個老傢伙可不好對付,我就是一時大意敗在他手上,如今落得連台灣都回不去。」臉龐微胖的東方男人用中文說道,口氣裡有著深深的怨恨。他看著東方傾城,緩慢的微笑。「倒是沒想到東方旭能生出這麼標緻的女兒。」
  傾城有片刻的震驚,她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上他。眼前這個男人姓蔡,十多年前還是台灣政商兩界呼風喚雨的人物,因為一場由東方旭揭發的金融弊案而身敗名裂,丟下數十億的債務,他離奇的猝死於警方的監管下。幾年下來,始終有人傳聞他是使出金蟬脫殼之計詐死,傾城從沒有想到她竟能親眼證實傳聞的真實。
  環顧祭壇前的幾個人,就算再冷靜,她也有了些許驚訝。在座的全是世界級的頭號罪犯,舉凡販毒、販賣人口、販賣軍火、金融投機等等,只要能夠獲取暴利的勾當,這些人不但全都做,而且做得有聲有色,成為個中翹楚,使得各國政府將他們視為眼中釘。說「暗夜」是統御惡勢力的龍頭老大,實在不為過。
  而她,如今就站在「暗夜」的總部瓦雷斯,面對著那些傳聞中一個比一個恐怖的罪犯。
  冰綠色的視線隱藏在暗處,但是那巨大的壓迫感卻依舊存在。從她走進殿堂開始,就潛伏在暗處窺探著,帶著審視的態度打量著她。如同在台灣的那個夜晚,那冰綠色的視線讓她敏感的尋找著。
  雷厲風坐在角落裡,靜默的打量眼前這個衣衫凌亂的美女。她還是如他印象中那麼的驕傲、勇敢,從她臉上一閃而逝的驚訝,看來她已經看出在座幾個人的身份,但是那驕傲的態度沒有改變。他猜測著,就算是面對惡魔本人,她也仍舊驕傲如常。
  她的驕傲來自於與生俱來的那股對於正義的執著嗎?他猜測著,感覺好奇也感覺不愉快。他這種背景與職業的人,從來就是正義的死對頭,他不相信那些忠孝仁愛信義和平的口號,那些東西在他的世界裡是最可笑的空話。
  但是,那種執著竟能培育出這麼驕傲而美麗的女人,東方傾城的美貌不僅止於外表,她的堅強與冷靜更增添了某種魅力,讓所有人迷戀而難以自拔。
  「也難怪這些年來『暗夜』會不停的坐大,世界頂級的罪犯幾乎都群聚於此地了。」她的眼睛掃過在場的每一張臉孔,卻不經意的多看了身處暗處的雷厲風一眼。她在心裡很是顧忌這個男人,本能的知道他將是最棘手的敵人。「你們原本各自有各自的地盤,怎麼會想到到亞洲來群聚一堂?難道是各家都經營不善,所以轉而找尋新地點?」
  一個年老的男人打扮得十分紳士,冷哼了一聲。「牙尖嘴利,等不到你父親來送死,我就先拔光你嘴裡的牙。」
  「我父親不會跟你們談判的。與其跟你們這些人談判,他大概寧可等著幫親生女兒收屍。」傾城毫不留情的潑眾人冷水,冷笑的說道。從小接受父親的觀念,她太瞭解父親嫉惡如仇的性格。
  「或許一次送一小部分到他面前,他會慢慢的改變主意。」葛瑞冷笑著說,側頭看著傾城,像是在考慮要先從她身上哪個部位支解。
  「很抱歉,我不是豬肉攤上待宰肉塊,沒有辦法分開寄送。」她也回對方一個冷笑。倏地,手中不知何時摸出一把短短的利刃,準確的朝葛端的咽喉刺去。
  來到瓦雷斯,她就已經抱定了最壞的打算。但就算是必須死在這票人的手上,她也要殺掉其中一個罪犯,在死前徹底的執行正義。
  「該死,她為什麼會有刀子?」葛瑞狂吼著,往後疾速的跳開。
  沒有人有任何動作,只足冷眼旁觀著。他們是一個因為利益而集合的團體,沒有什麼高貴的感情與情操,遇到了危險的事情當然先求自保,即使團隊中有人遭到危險,首先考慮的並非對方安危,而是在對方死後,自己能得到多少好處。
  「雷厲風不是應該已經去掉她的所有武裝?」年老的紳士有些責怪的說道,不太贊同的看著眼神高深莫測的年輕合夥人。
  雷厲風聳聳肩膀,高大的身軀在黑色薄絲的衣衫下更顯出威脅感。在眾人因為東方傾城的還擊而驚惶失措時,他仍舊帶著有趣的眼神,雙手抱胸的看著,彷彿眼前只是一場鬧劇。
  「總是會有意外的。來瓦雷斯之前我是卸去了她身上所有武裝沒錯,但是可別忘了,她是東方旭的女兒,不是什麼普通角色,當然不能奢望她乖乖的受我們擺佈。」他看著葛瑞在東方傾城的揮刀下頻頻後退,同伴狼狽的模樣只讓他勾起嘴角微笑著,笑容裡帶著嘲弄。「把她當成普通女人戲弄,葛瑞吃點苦頭是免不了的。」
  「東方旭是真的在意他的女兒嗎?從你綁架她到如今也有一個禮拜了,東方旭明知道是我們綁了他的女兒,卻始終沒有任何回應。」白種女人不悅的說,緊握手中的枴杖。要不是因為東方旭遲遲沒有回應,他們不會決定讓傾城醒過來;這個女人的清醒,也意謂著某種程度的麻煩。
  「沒有人料得到東方旭會有什麼反應,如今我們只能看緊這個活籌碼了。」雷厲風淡淡一笑,目光隨著那個女人而移動。
  傾城緊抿著唇,毫不留情的揮刀,劃破了葛端的襯衫,轉眼間已經把華美的襯衫劃破好幾個口子。她雙手握住刀柄,宛如一頭優雅而致命的野獸,抱著決心與對方同歸於盡。
  黑髮在空中飛揚,眾人有瞬間的目眩,震驚於這個女子的大膽與敏捷。以陰狠聞名於世界的葛瑞,轉眼已經被壓制住,除了閃躲沒有任何的辦法。
  葛瑞被逼到角落,藍眸裡殺機頓起,握在手中的犀角長弓不留情的往前一打,狠狠的敲擊傾城的手腕。「我要把你切成一塊塊的,讓你那個該死的老爸看看,我們是怎麼照顧他的掌上明珠。」利刃落在地上,很快的被踢開。
  長弓移動時阻礙了她的視線,接下來那一下重擊引發爆炸似的疼痛,有那麼半晌,她幾乎要以為手腕已經被打斷。劇痛讓她不得不鬆開手,失去了手中的武器。她退開幾步,直到背緊貼著巨大的石柱,冰冷的觸感與涔涔的冷汗融為一體,直冷到心裡去。
  在合夥人面前被這個年輕女人整得有些狼狽,葛瑞憤怒得雙眼通紅,再也顧不得傾城是重要的談判籌碼,只想著要在此刻就讓她一命歸陰。他無法接受任何反抗,更何況東方家早已不知道破壞了他多少好事,種種新仇舊怨加起來,心裡翻騰的怒火更劇烈了。葛瑞抽出一支羽箭,冷笑著瞄準。
  她站在原地,仰著頭睥睨所有人,完全看不見一絲一毫的恐懼。就算是會死在這些罪犯的手上,她仍會帶著東方家的尊嚴死去。雷厲風可以卸去她的衣衫與武器,但是她的勇氣是誰也奪不走的。
  「有沒有遺言要說?」葛瑞露出材狼一般的微笑,期待著看見這個美女成為冰冷的屍體。
  傾城哼了一聲。「下地獄去吧!」她不會求饒。絕對不會!
  「你會比我先下去。」葛瑞鬆開手腕,羽箭破空飛去,發出尖銳的聲響,期待著噬血。
  倏地,一顆小石子從暗處飛出,在電光石火間,準確的撞擊上疾射而出的羽箭,使得羽箭偏離了原先的目標,錯過了她的心臟,轉而刺過她的肩膀上方,驚險的穿過她身上的薄被,繼而深深的嵌鑲進石柱中。
  尖銳的箭簇埋進花崗岩中,而尾端的羽毛則因為殘留的力道而抖動著,而她剛像只蝴蝶標本般,牢牢的被釘在牆上動彈不得。
  「夠了,我千里迢迢把她從台灣帶回瓦雷斯,不是要滿足你的狩獵欲。她是重要的籌碼,在談判之前誰都不許動她。」高大的身影緩慢的走出黑暗,冰綠色的眼睛出現在陽光之下,猶如走出地獄的惡魔,那魔性的壓迫感充斥在整個房間裡。
  雷厲風面無表情的看著眾人,手中還輕鬆的拋擲著幾顆小石子。「再者,要是她沒了利用價值,也輪不到你來動她。她是我親自逮住的獵物,根據這裡的規矩,誰逮住的獵物,誰就有權力決定獵物的生死。她的生或死,只能由我決定。」他緩慢的說道,銳利的眼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東方傾城的身上。
  奧妃麗雅溫馴的站在他身邊,像是一個沉默而乖巧的寵物。褐色的眼眸跟隨著他的一舉一動,只有在雷厲風出手拯救傾城時,她的秀眉微微蹙了一下。她是他最忠心的情婦,死心塌地的跟著他數年了。
  「哼,你不也吃過東方家不少苦頭?這裡所有的人都恨不得能親眼看見東方家的人死於非命,你又何必出來打斷這場娛樂表演?」陰暗角落裡發出聲音,那個語調尖刻的中年女人冷哼道。
  「就是因為我吃過東方家不少苦頭,所以我不要她死。」雷厲風走上前來,拋卻了美麗的情婦,筆直的朝她走來。黑暗的氣息逐漸蔓延,由他高大的身軀滲出,緩慢的擴散包圍到她的身邊。那種黑暗的氣息讓她倍感壓迫,甚至連呼吸都感覺有些困難。
  他走到她的面前,高傲而神秘的模樣像是異教的神祇,正俯視著自己的祭品。冰綠色的眼在黑色眼罩的襯托下,顯得更加的翠綠,讓人沒有勇氣迎視。他毫無預警的伸出手,勾起她的下巴。
  「沒有那麼容易,我還不要她死。我吃過東方家太多虧,不是他女兒一條命就可以填得了的。」他的氣息吹拂在她的臉上,連體溫也逐漸的包攏著。「想想看,寶貝女兒不但落人罪犯的手裡,還必須日夜為他最不齒的罪犯溫床,東方旭心裡會做何感想?這不是比一刀殺了這個女人更有趣嗎?」
  背抵著石柱,她無法躲避他的逼近,只能撇開頭不去承受那打量貨品般的眼光。她完全不感謝雷厲風救了她一命,他全然是因為要更進一步的羞辱她,才會在葛瑞手下搶下她的一條小命。在這種情況下,她不禁懷疑,或許在葛端的羽箭下死去,會比落入雷厲風手中幸運些。
  「我會殺了你。」她喃喃低語著,眼睛裡有著激烈的波濤。
  「我很期待。」雷厲風滿不在乎的微笑著,笑容沒有緩和那邪惡的特質,反而更加添他令人懼怕的黑暗。這裡是他的地盤,他短短十多年就取得極高地位的瓦雷斯,在這個地方,她只能是他的禁臠。
  一個俐落的動作,他拔下深深嵌在石柱中的羽箭,毫不留情的將斷折的箭拋開,冰綠色的眼裡燃燒著火炬,除了邪惡之外,還有著其他的東西。但那些複雜的情緒埋藏得太深,難以被解讀。
  雷厲風將她輕易的甩上肩膀,絲毫不將她的掙扎看在眼中。他轉過身來面對著所有人,傲然的表情像是在等待,看何人有勇氣敢上前來向他挑戰,來爭奪他肩上這個礦世珍寶。眼睛緩慢的經過每一張臉,而沒有一個人有勇氣回視,更沒有人有勇氣開口。
  「她是我的東西,沒有人可以動。即使是要結束她的生命,也必須由我動刀。」他重新聲明所有權,轉身準備離開殿堂。
  葛瑞怎麼也嚥不下這口氣。他早已看不慣雷厲風目空一切的態度,這個綠眼男人有著太過強烈的氣勢,在短短的時間內就成為「暗夜」的領導者之一,還纂奪了現任責任者的全盤信任。
  他往前一站,不知死活的阻擋雷厲風。「把她留下來,沒有人能夠在挑釁我之後還全身而退,我要殺了她,親手送她下地獄去。」他吼叫著,揮動著長弓。
  「辦不到。」雷厲風輕鬆的說,不把葛瑞放在眼中,腳步沒有停下來。「她是我的東西,而我決定在與東方旭談判前要好好的享用她。」他平靜的語調,暗示著最邪惡的意圖。
  傾城被激怒了,過多的憤怒讓她幾乎說不出話來。她萬分渴望手上能有一把刀子,能夠深深的刺進這個男人邪惡的心臟中,她願意付出十年的性命,交換殺死雷厲風的殊榮。她奮力掙扎著,卻發現全身骨頭關節都在他的壓制下,只要輕輕一動,就疼痛得彷彿要折斷。
  被激怒的不只是傾城,葛瑞也因為雷厲風的言行而發怒,顫抖的手抽出一支羽箭,瞄準著即將要將獵物帶離現場的男人。「不論你是否首肯,我現在就要殺掉她。」他憤恨的說道。
  倏地,一個身影從陰暗處站出,緩慢的走入陽光之下,深黑色的牧師袍在陽光下仍舊顯得抑鬱。年約五旬的白種男人手捧著精裝聖經,沉默的伸出另一隻手,無言的制止了一場血腥。他高而瘦,全身卻有著一股說不出的威嚴,輕易的掌控了眾人的注意力,藍色的眼眸深而寂靜,有著陰冷的殘酷。看那身穿著,他是一個牧師;但看他的眼睛,會讓人誤以為他是死神。
  「何必為了一個女人就爭吵不休?」他沉穩的聲音像是在傳道般,迴盪在殿堂的每個角落。「她是雷厲風的獵物,自然也是雷厲風的所有物,這是瓦雷斯的規矩。」
  傾城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睛所看到的。罪惡之城中竟然還有牧師存在,她熟記世界上數名超級罪犯的名字,卻不曾聽過還有這麼一個神秘的牧師坐鎮在瓦雷斯中,輕易的就能號令這些頂級罪犯。
  「在東方旭來之前,她是你的。不過,好好的保護她,要是她離開了你的羽翼,落入其他的人手中,那麼她會成為眾人競賽的獵物。」牧師宣佈著,揮了揮手,示意雷厲風離開。
  葛瑞忿忿不平的退開,那雙冷酷藍眸裡的殺意更甚。
  她在雷厲風的箝制下,只能像是一袋玉米似的被扛離了殿堂。背後還能感覺到那些人惡毒冷酷的眼光,不停的追隨著她,想用眼光就把她碎屍萬段。
  石門被關上了,陽光也被封鎖,她所存在的世界重新成為陰暗的,只有扛著她的這個男人,這個黑暗也似的邪惡男人,緊緊的掌握了她,充斥在她的所有感官中。
  如惡魔般,等待著她的獻祭。
  她被帶到一間偌大的房間裡,輕易的丟在柔軟而龐大的黃銅大床上。被丟在床上時,她全身的骨頭幾乎像是都折斷了,痛得她臉色發青。過度的掙扎沒有讓她脫離險境,只是讓她弄傷自己,她不得不承認,雷厲風擒拿的技巧高超,落入他的手中就如落入獵人的陷阱中,根本沒有逃脫的機會。
  床上是墮落的黑色絲綢,冰涼而柔滑,能夠糾纏身軀,帶來情人愛撫般的觸感。
  她在黑色的絲綢之中掙扎的爬起身子,竟有被絲綢淹沒的錯覺。原本纏在身上的薄被已經殘破,修長的身軀在半遮半掩之間令人著迷,而她狂野不羈的眼神以及凌亂的發更能激起男人的慾望。
  雷厲風看著她,再一次承認東方傾城的確是難得一見的美女。他的視線滑過她身上的每一寸,審視著這個難以掌握的獵物,冰綠色的左眼高深莫測,平靜而冷淡的眼眸逐漸有了變化,燃燒起男性的慾望火焰。
  他緩慢的脫下身上的衣衫,黑髮凌亂而略長,看上去像極了中古世紀橫行七海的海盜。
  傾城很快的翻身下了床,小心翼翼的看著他,全身關節都還疼痛著,她知道自己跑不了多遠。與他獨處,比與一堆世界級罪犯共處讓她更加緊張,她直覺的感受到他對她龐大的威脅。其他人最多奪去她的性命,而雷厲風卻可能搗毀她的自尊,讓她生不如死。
  「這是最好的安排,你必須成為我的女人。」他緩慢的走近床邊,每一個步伐都散發著威脅。
  傾城退得更遠,在房內尋找著可以防衛的武器。「要我成為一個罪犯的女人?我寧可死去。」她冷笑幾聲,企圖衝到那扇雕花木門前。她的直覺在狂烈呼喊著,快逃快逃,再不逃離雷厲風,她肯定會付出可怕的代價。不只是她的身體,甚至是她付不起的東西……
  她彎腰逃竄到門前,手指還沒碰著門把,龐大的陰影就將她籠罩了。她甚至沒有感覺到他是如何來到她身後的,在詭異的一瞬間,他就這麼從床邊迅速的移動到她身後。炙熱的氣息混合著煙草的味道,瀰漫了她的世界。
  「有時候,就連自我了斷都是一種奢求。生命裡有太多的情況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低沉的嗓音在她背後響起,生平第一次她強烈的希望自己能在此刻昏厥。
  黝黑堅實的男性臂膀輕易的將她往後一拉,完全罔顧她的掙扎,強大的力量將她重新丟回床鋪上。
  來不及有任何的動作,她已經被牢牢的壓制在黑色絲綢之中,雙手高舉到頭頂,重擊在黃銅大床的床柱上。她絲毫動彈不得,猶如一隻被針貫穿的蝴蝶,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個男人緩慢的俯向她。
  他龐大而黝黑,卻有著詭異的性感魅力,那張五官深刻的面容能夠吸引女人迷醉的目光。在他俯身向她時,黑暗的氛圍也向她湧來。
  雷厲風微微牽動嘴角,做出一個不能稱之為笑容的表情。「相信我,這對你而言是最好的處置,成為我的女人,絕對比成為外面那些人的玩物安全得多。他們會為你帶來的恐懼,是連你在最可怕的惡夢中也想像不到的事。」他的氣息吹拂在她的肌膚上,沒有帶來一絲溫暖,只引發她的顫抖。
  「當一個罪犯的妓女,與當一群罪犯的妓女有何差別?」她憤恨的說道,從他的眼昨裡看出他的意圖。
  雷厲風冷笑一聲。「別侮辱妓女,她們是提供愉悅的服務,而你所提供的只有拳打腳踢。」
  不知何時他已經褪去了一切文明的裝束,如此邪惡的男人,裸體竟然意外的美麗,優雅而高貴得彷彿是異教的神祇,尊貴而怡然自得的等待旁人崇拜。他的身軀似乎還散發著野蠻的美麗,每一個動作都有著動物的優美,平滑而隱含著致命。
  他輕易的箝制住東方傾城,冰綠色的眼眸滑過她的每一寸身軀。靠得如此之近,他並不僅僅滿意於觀看。黝黑的手指拉住她克難裝扮的領口,輕易的一扯,薄被猶如破布般被丟棄在床下,床上的兩人是赤裸相貼的,從兩人毫不退讓的眼神,以及同樣美麗而奇異契合的赤裸身軀,都是緊緊相貼的。
  她迎視著那冰綠色的眼眸,用著殘餘的驕傲開口,「我願意付出十年的性命換來一把刀子,貫穿你邪惡的心臟。」
  雷厲風挑眉,那笑容邪惡得像是惡魔本人。「東方小姐,我想我們兩人之間,會先被貫穿的是你而不是我。」他禮貌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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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她因為他話語中的暗示而驚喘,赤裸的雙峰起伏著,拂過了他的胸膛。她的一切毫無掩飾的展露在他的眼下,任何細微的變化都逃不開那冰綠色的眼眸。
  這種羞辱是最直接而徹底的,沒有一個女人到這種時候還能夠堅持什麼驕傲與勇氣。但是他懷中的這個女人似乎是不同的,他帶著興味審視東方傾城,不解她為何在此刻看來仍舊如此尊貴而高傲。
  身為男人,他是不可能抗拒這麼一個美麗的女子;而基於某些私心,他也不願意見到她落入其他人手上,成為殘忍遊戲中的玩物。他曾經見識過「暗夜」其他成員的低劣興趣,一些女子在葛瑞手中被玩弄成廢人。想到葛瑞的手會觸碰東方傾城美麗的身軀,他心中奇異的浮現出難以解釋的佔有慾。
  是因為答應了連芷瞳,所以他願意將她視為所有物,費神的付出保護嗎?
  他突然發現自己無法回答,甚至無法解釋心中在見到她時所浮現的渴望。那渴望並非全然只是情慾,而是更深一層的,類似來自靈魂的需索……
  不論任何理由,雷厲風都要定了傾城。他不願意去分析為何會對這個驕傲的女子如此大費周章,甚至冒險與葛瑞起衝突,他對那雙驕傲黑眸的好奇仍未獲得解答。心中有聲音在呼喊,東方傾城太過特別,他不能拱手讓給葛瑞,任由那個病態男人殺了她。他要親自保護她,同時也探索她的美麗身軀,以及那些困惑著他的奇異驕傲。
  「敢碰我,那就是簽署你自己的死亡證書。」她咬著牙說道,修長的雙腿不停的踢蹬著。
  「你是習慣了對所有男人頤指氣使,還是壓根兒就不瞭解男人?在床上對一個男人說出這種威脅,就像是對著一頭公牛揮動紅布。不但沒有辦法制止,反而會挑起男人的冒險心。」他不急著壓制她的身軀,只是帶著笑意,享受著她細緻肌膚在掙扎的同時所帶來的銷魂觸感。
  她的確美麗,赤裸得有如伊甸園中誘人犯罪的夏娃,凌亂的黑髮披散在雪白的肌膚上,粉紅色的蓓蕾是渾圓雪白上最甜美誘人的果實,時常鍛煉的修長四肢柔軟而有力。他的視線帶著侵略性,而黝黑的手滑過他所看得到的每一寸肌膚,像是巡視領土的君王。兩人的膚色有著強烈的對比,他的黝黑襯托她的雪白,此刻的情景猶如惡魔在凌辱天使。
  她是東方旭的女兒,一個從來鄙視他這種人的女人。她長年來揮動著正義之劍,破壞一切的罪惡行為,將他這類人一個又一個的趕盡殺絕。她是光明的天使,一個替天行道的女人,整個世界都站在她那邊,鄙視著他所身處的黑暗。而他則背負著太多的罪孽,早已經深深的陷溺在邪惡的泥淖中,連靈魂都不復存在。
  在碰觸她時,他會感到自己有多麼的醜惡與血腥。某種接近憤怒的絕望,讓他有些失去了理智。在這張床上,黑暗或是光明都褪成冉冉的呼吸,所有的天地糾纏成兩具美麗的軀體,以及冰涼的黑色絲綢……
  傾城仍在掙扎,即使已經無路可退,她仍舊沒有畏縮,還是盡力的戰鬥著,不願意束手就擒。只是她心中也可悲的明瞭,雷厲風不比她曾經交手過的任何人,那些號稱國際罪犯的人們,甚至不及他萬分之一的危險。
  從「圍城」的那一夜初次見面,她就有預感自己會遭受到這類的危險。在他的冰綠色眼眸裡,她看見了激烈火熱的慾望,以及某種探索的眼神,落入他的手中,被羞辱玷污是可以想見的結果。
  她徒勞無功的一個踢蹬,企圖踢傷他。
  他輕易的躲過,有力的手掌牢牢的抓住她的大腿,在施加壓力時俯下身來,居高臨下的看著手中的獵物,嘴角的那抹笑容有著獵人的滿足。「不要再掙扎了,我不希望傷了你。這對你我而言都將是最好的安排,如果我不佔有你,就表示我歡迎其他人來凌辱你。就一個所有人而言,我可不希望一個美麗的獵物被他們糟踢了。」他緩慢的靠近她的臉,呼吸她身上淡淡的香氣,輕柔的啄吻她貝殼般的耳朵。
  「該死!我不是你的所有物。」她喊道,感覺到他緩慢在啃咬她的頸子。一寸一寸的,沒有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地方,執意在喚起她的回應。
  「是的,你是我的所有物,而我必須親自在此刻、在此地為你烙上烙印,讓其餘的人無法覬覦。」他毫不放鬆的說,黝黑的手從她腿上緩慢的探入她最私密的禁地。
  「我不是你豢養的馬。」她因為太過親密的碰觸而驚喘,拚命想要避開那太過深人的觸摸。
  「我不養馬,我養的是豹。一頭性格激烈,卻格外美麗致命的豹。」他若有所指的說道,罔顧她的躲避,他執意的需索,手指緩慢的輕揉慢捻,探索她的甜蜜。
  傾城驚慌的閃躲著,冷靜驕傲的面具在此刻崩裂。不論她怎麼躲避,他就是有辦法找尋到令她喘息顫抖的那個地方,不斷的施壓與愛撫。他追逐著她的躲避,一次又一坎的逼近過來,只是更加親暱的探索她。
  她狂亂的想要擺脫他,激烈的拱起身子,卻只是將雪白的渾圓送到他眼前,當他輕柔的含住她胸前的蓓蕾時,她的身子驀然一僵,像是死去般靜止不動。
  他的舌輕探她的脈搏,沒有錯過激烈的心跳。他能感受到她的僵硬,卻仍舊不慌不忙,堅定的手指仍舊探索著她的花瓣,在聽見她一聲微弱而尖銳的抽氣聲時,他不著痕跡的勾起嘴角微笑。
  之後,他的舌頭則輕柔的圈住一顆致瑰花蕾,用牙齒輕咬,用唇細細的摩弄。
  她瞪大了眼眸,僵硬著身子直到不由自主的發抖,她緊咬著唇,咬破了柔軟的唇瓣,嘗到淡淡的血腥味。她仍舊在抗拒,排拒如海浪般襲來的感官風暴,不願意順從他在她身體上挑起的情慾。
  她的雙手被他輕易的攏握在頭頂,碰觸到黃銅大床上的精美雕刻。在遠古的雕刻裡,天使懲罰著惡魔:而在現實中,在墮落的黑色絲綢之間,天使則被惡魔囚禁在懷中。
  他的唇熱得像是火焰,從她的胸前一路燒灼到咽喉,啃咬著那裡敏感的肌膚。「享受我帶給你的那些感覺,這樣對你而言會比較容易。」他低語著,冰綠色的眸子直視著她。
  「絕不!」她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
  雷厲風歎了一口氣,不能明白她為何如此固執。「這是既定的事實,反正一定要發生,又何必要自討苦吃?」他抬起頭來,黑髮凌亂的模樣狂野放肆得有如海盜,右眼上的黑色眼罩讓他看來更添一分危險。「不論你願不願意,我都會佔有你。」
  「你該死!」她喊叫著,美麗的眼眸裡有著激烈的怒火,以及深深的挫敗。她明白的知道,這一刻她是絕對逃不掉的。他的身體囚禁了她,他的手指撫過她最隱密的熱源,技巧的妄想挑起她的回應。
  要她回應這麼一個邪惡的罪犯,她寧可死去!
  他輕笑著,那笑聲裡有著埋得很深很深的無奈,以及某種程度的自甘墮落。他的唇重新回到她的臉龐,陽光跳躍在四周,卻無法照射到他的身上。「不,在遇見你之前我就已經死過太多次了。像我這種人,早已經歷過太多的死亡,我已經在地獄的最深處了。」
  那冰綠色的眼眸咄咄逼人的看著她,不容許她逃離。就這一次,傾城捨棄了所有的驕傲,恐懼的撇開頭。他好整以暇的低下頭來,依舊找尋到她輕顫的唇,炙熱的唇覆住了她的,緩慢的摩挲,誘引她張開嘴。
  她固執的緊閉雙唇,而他卻狡猾的選擇在此刻輕巧的觸摸她最敏感的柔軟。她禁不住發出尖銳的喘息,而他就在此刻輕易的探入她口中的甜蜜。他的舌熱辣辣的探入,同時蹂躪與愛撫她,一再一再的深入。
  在冰涼的黑色絲綢上,他似乎正在竊取她的心與靈魂,她企圖抗拒那些火焰,但火焰卻在她體內燃燒得更旺盛。她想扭開身子,但他卻不允許她逃離,深深的吻著她,直到她的唇腫脹,直到她的呼吸急促,直到她再也戴不住那高傲的面具。
  她能夠感覺到他堅實的身軀緊壓著她,他的身軀在她身上移動著,壓制著她的行動、操縱她的反應,那男性的慾望灼熱的緊貼著她,讓她幾乎因為恐懼而尖叫出聲。
  「回應我。」他催眠似的說道,呼吸在她的唇邊成為喘息。
  她再度撇開頭,掙扎著開口,「該死的雜種,不要再浪費時間,趕快完成你的強暴,我受不了你的存在。」
  雷厲風的眼眸在一瞬間變得陰暗,綠色的眸子陰冷得像是北極的天空。他心中原先存有的一絲柔情也褪去了,怒氣與冷酷在此刻掌握了他,他露出惡魔般的微笑。「既然你不願意配合,那麼我也不必太過體貼,不是嗎?畢竟做愛是必須兩個人配合,而強暴則是我一個人盡興就可以。」
  傾城感覺到他突然的轉變,還來不及細想,他的手已經撥開她的大腿。她驚慌的拱起身子,卻被他龐大的身軀無情的壓下,之後則是他灼熱的男性毫不留情的長驅直入她的柔軟。
  那份突然的尖銳疼痛令她幾乎尖叫,但是他低頭吻住她,制止她的一切語言。身體被侵犯的感覺讓她無法忍受,只能不停的掙扎著,而她的掙扎卻又似乎帶給他更多的愉悅。
  他深深的貫穿了她,奮力的衝刺與移動著。在發現她還是處女時,一切已經太遲了,他的停止也不能挽回什麼。她還沒有準備好,身體仍舊緊繃著,但是方纔的言語已經激怒了他,怒火與慾火一同主宰了他,他發現自己意外的因為這個女人而失去理智。
  黝黑的身軀在她柔軟雪白的身上移動著,陽光落在她身上,而雷厲風則隱藏在陰影之中。壓抑的喘息飄蕩在偌大的房間中,情慾的味道瀰漫著,如此原始而強烈。陰影緩慢的籠罩到她的身上,窗外的陽光逐漸褪去。
  傾城咬緊牙關不給他任何反應,她的心在此刻退得好遠好遠,與她承受激烈侵略的身體分隔開來,退到他無法觸碰的角落。
  他盡快的結束了,而她感覺起來卻久得像是永恆。當他退出她的身體,帶著她的血翻臥一旁時,她雙拳緊握的睜開眼眸,恨不得用眼神就將他碎屍萬段。
  雷厲風下了床,黝黑的身軀健美得猶如雕像,每一個舉動都有著動物般的優雅。他走到搪瓷水盆旁,扭乾一條乾淨的毛巾,之後再度回到床邊。
  她用黑色絲綢包裹著身軀,咬著唇縮到床角去。她的兩腿間疼痛而酸軟著,感覺整個人像是被重重鞭打過一頓。被雷厲風侵犯,她憤怒而沮喪,痛恨自己的無法反抗。
  「你應該早些告訴我你是處女。」他遞來一條濕毛巾,裸身站在床邊,沒有穿上衣服的意思。他似乎很習慣裸體,讓那連神都要嫉妒的身體沐浴在陽光之下,這就能解釋為何他全身的皮膚都同樣的黝黑。
  「那能阻止你強暴我嗎?」她沒有去接那條毛巾,只是憤恨的回視著這個男人。
  「不能。」他回答得極快。不論她是不是處女,他都會佔有她,只是如果事先知道這件事情,他或許能夠壓抑住憤怒,更溫柔些的誘引她。
  「那一切又有何差別?你還是會在我身上施逞你的獸慾。」她冷冷的說道,抗拒心中幾乎要將她淹沒的沮喪。她並不是刻意守身,只是一直沒有遇見傾心的男人,而她天生的傲然也嚇退了所有男人。誰知道原本的清白卻被雷厲風給玷污,她無聲的詛咒命運之神,更詛咒眼前這個黝黑邪惡的男人。
  「如果你願意在事先告訴我,一切會很不同。」他走了過來,執意將濕毛巾放入她手中。「清理你自己,那至少能舒服些。」他心裡有種怪異的抽動。久違的罪惡感,在看見她腳踝處的血漬時,瀰漫了他的心間。
  這在雷厲風所做的惡行之中,根本算不了什麼。他殺人、販毒以及販賣人口,身上不知背負多少的罪惡與冤魂,只是強暴從來不是他的行徑之一。他的外貌以及氣質已經足以讓女人們對他趨之若鶩,恨不得將嬌軀盛在銀盤子上等他品嚐;而他所掌控的權勢及他所代表的危險,更使女人迷戀。在他的床上,從來不曾有過不情願的女人,一直到今日,他破例違反理智,衝動的強佔了東方傾城。
  真的只是為了報復嗎?對東方家的仇恨並不足以讓他失去理智,真正讓他有瞬間盲目的,是東方傾城的驕傲與美麗,以及她那一針見血的咒罵。在瓦雷斯,強佔她倒成了保護她的最好方法,至少那可以讓她徹底的成為他的,遠離葛端的覬覦。
  只是他沒有料想到,已經二十五歲的東方傾城,竟然還會是個不解男歡女愛的處女。這個事實讓他驚訝,卻也讓他心中奇異的佔有慾不減反增。
  這個女人,與他是截然不同的。她生長在光明之中,而他則長久在黑暗中苟活,她代表著他無法理解的一切,如此美麗而驕傲。如果她是光,他就是影,兩個人各自站在世界的兩個極端上,從來沒有交集。
  這是他仇人的女兒,而他現在竟然為她的美麗感到癡迷、為她的驕傲感到欽佩。
  傾城沒有回答,拉攏身上的黑色絲綢。她懷疑這些事情其實是一場惡夢,當掙脫惡夢醒來,她仍舊是呼風喚雨的東方家千金,在與恐怖組織交手間游刃有餘;而雷厲風,這個邪惡而恣意侵犯她的男人,不過是她惡夢中的魔鬼,等到夢醒,他就會徒然消失。
  但事實終究是事實,她已經脫離了父親與兄長的保護,單獨被擄到瓦雷斯。她所自豪的身手以及冷靜,在此時全然沒了作用,她只是一個束手無策的階下囚。她沮喪得想尖叫,覺得全然被這個男人所包圍了,他的一切如此強烈而難以抵抗,身上還能聞嗅到他的氣味,他留下來的傷口仍舊疼痛著,他先前的衝刺至今讓她雙腿間疼痛……
  「照顧你自己,不然就由我來代勞。」見她沒有反應,他的口氣變得冷硬了,伸手欲卸去她身上的黑色絲綢。
  「不,你不會──」她驚慌失聲,連忙往後退去,直到背部頂住黃銅大床上的雕刻。她痛恨自己此刻的軟弱,但是對於方纔的事情還心有餘悸,她怎麼也堅強不起來。只要他一靠近她,她脆弱的驕傲就會如春天的薄冰,輕易的碎裂。
  他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只有那張五官深刻的面容暗示著他的決心,黑色的眼罩以及凌亂的黑髮襯托著那只完好的綠眼,顯得格外危險。他是一個膽大妄為的人,早已經離經叛道,眼中沒有任何道德禮法,放眼天下,沒有任何事情是他不敢或是不能的。
  兩人僵持了幾秒鐘,見到他又要走上前來,傾城動作迅速的捏緊手中的濕毛巾後退,不再給他上前的機會。
  「我需要獨處的空間。」她說道,將請求說得像是命令。
  雷厲風聳聳肩膀,高大而具有威脅感的身子往外走去,輕鬆的從椅背上拿下一塊寬大的柔軟薄絲。薄絲纏繞在他健美的身軀上,像是第二層皮膚般,肌肉的任何起伏都被忠實呈現,薄絲隨著他的步伐而飄動著,快速的掃過雕花木門,木門砰地一聲被關上。
  傾城全身緊繃的神經,直到此刻才全然放鬆下來。她緊咬著唇,命令自己不可以怯懦的掉眼淚,雷厲風雖然強暴了她,但是絕對沒有打垮她的精神,沮喪被怒氣所取代。她暗忖著一定要報仇,將他今天加諸在她身上的羞辱,連本帶利的全討回來。
  她憤恨的咬著牙,眼眸裡有著堅決的火焰。
  「總有一天,我們的地位將會全然相反,我要讓他受盡一切酷刑,之後我將拿刀親自了結他的性命。」她喃喃的說道,每一句每一字都飄散在風中。
  那陣風從海上而來,吹過古堡外的森林,吹過古堡內的窗簾,之後吹進這間房間,帶著她的誓言,回轉至幽暗的海面,輕輕掀起一陣如笑聲般的波濤震動了深幽的海底。
  別輕易起誓呵,命運之神通常最愛嘲弄人們的誓言。誰也不知道,今日堅定的誓言,到了明日會不會成為一種諷刺。
          ☆          ☆          ☆
  黃昏的時刻,白天與黑夜有著淺淺的重疊。
  溫熱的水帶著渺渺的香氣,傾城坐在搪瓷的浴盆中,下巴輕靠在膝蓋上,熱水淹沒到她的肩膀,安撫她受傷的身軀。
  先前的掙扎使得她膚色潔白的身上留下了許多深深淺淺的紅印子,她漫不經心的撈起水中的海綿,擦拭雷厲風所留下來的痕跡,那雙澄澈的眼眸愈來愈陰暗,終於不耐的將海綿重重的丟回水中,撞擊起晶瑩的水花。
  「泡泡熱水能使得身體舒服些。」奧妃麗雅輕盈的走過來,將一套簡便的衣衫放置在床上。她俐落的拉下床單,在看見絲綢上的血漬時,動作突然一僵。
  她沒有想到雷厲風會真的強行侵犯東方傾城,更沒有想到這個女人還是一個處女。她咬咬豐潤的唇,褐色的眼閃爍著,一股不安在心中浮現。在成為雷厲風最親密情婦的這幾年,他身邊也不缺乏什麼美麗女子,但是任何女人到末了全都離開瓦雷斯,從來只有她能夠長久的陪伴這個男人。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她竟然對東方傾城產生不安。
  她自抽屜中拿出一小盒軟膏。「這是金縷梅調製的軟膏,擦上這種軟膏能夠使得傷口較不疼痛。」
  傾城看了奧妃麗雅一眼,冷淡的點點頭,沒有去接那盒香氣四溢的軟膏。「你都習慣這麼關照被雷厲風強暴的女人?」她好奇的問,口氣稱不上和緩。
  奧妃麗雅將毛巾放到浴盆旁,垂下長長的眼睫毛。「我不曾做過這種事情,他不曾強暴過女人。你是特別的,我想你或許也是唯一的一個吧!他甚少對女人採取暴力,也甚少失去理智,而你把他逼得過頭了。」她緩慢的轉身,走了出去。
  傾城又在浴盆裡坐了一會兒,直到水都變得冰涼。她回想起床上的那場戰爭,將那令人憤怒與羞窘的畫面一一想過。的確,在她咒罵雷厲風為雜種之前,他是好整以暇,甚至是飽含耐心的,堅持且技巧的意圖喚醒她體內的情慾。
  她無法理解,他為何會因為那句簡單的咒罵而失去理智,這個惡名昭彰的罪犯從來都是以殘酷冷靜聞名世界的,而他竟會因為她而失去理智?
  她握住浴盆的邊緣,疑問瀰漫在心頭。浴盆與熱水都是奧妃麗雅指揮幾個沉默的女人搬來的,在這裡採取最原始也最舒適的方式,由沉默似幽靈的奴僕服侍著,瓦雷斯的罪犯不但擅長犯罪,更是深知享受之道。
  她站起身來,緩慢的動作,能夠感受到全身的肌肉骨節都在疼痛著。故意忽略過那盒軟膏,她走到床前穿起衣裳,之後看向窗外蒼鬱的森林,思索著現今該怎麼做。天色已經逐漸變暗,窗外的森林看來更顯得陰森詭異。
  門口傳來輕微的敲門聲,之後神色緊張的連芷瞳闖了進來。她匆忙的關上門,快速的朝傾城走過來。
  「你還好吧?」她驚慌的問,檢視著站在窗前的傾城。走上前幾步,她踏著了那條原本穿在傾城身上,如今卻破碎不堪躺在地上的薄被,她停下腳步,震驚的望著腳下的碎布。
  「我要求他保護你,而他竟然──」連芷瞳無法繼續言語,只能不停搖頭。在她的記憶裡,雷厲風對女人一向體貼,但是看眼前傾城頸間已經開始淤血的吻痕,她開始責備自己的天真。
  「他的保護僅止於不讓其他人碰我,而他則在我身上恣意而為。」傾城聳聳肩膀,轉過頭看著連芷瞳,這才發現她衣衫襤褸,兩隻手腕上都纏著破布,骯髒的破布上血跡斑斑,看來怵目驚心。「你怎麼了?」她有些驚訝,短短不過半日,連芷瞳竟會傷成這樣。
  連芷瞳將雙手藏在背後,連連搖頭苦笑。「我是一個再度被逮回來的奴隸,而瓦雷斯多得是折磨逃奴的方法,這只是他們的牛刀小試。」她不為自已所遭受的虐待而難過,反而比較擔心傾城。「接下來你打算如何?」她問道。
  傾城挑起彎彎的秀眉。「你認為我應該如何?」她不答反問。
  「我不知道你會採取什麼行動,但是你也曾經說過,你不是會乖乖坐以待斃的人。」芷瞳輕柔的說,精緻的五官上有著她一貫濃濃的憂慮。如此溫柔似水的一個女子,即使是輕蹙雙眉也是美得驚人。「我怕你的行動會對你自己造成傷害,所以我想盡快的過來,看你是否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她從古堡底部的廚房裡偷偷逃了出來,靠著三年前對於古堡地形的記憶,一路找到雷厲風的房間來。
  傾城點點頭,開始在房間內走動尋找著,終於在角落找到一雙女用的涼鞋。她滿意的試了一下,雖然不太舒適,但也能湊合湊合,接著又找來一塊柔軟的皮革,輕易的撕裂成兩部分。
  「你到古堡外部的地形夠瞭解嗎?」傾城把皮革套在腳上,用繩子綁緊,之後再穿上涼鞋,儼然就成了克難的野戰靴。
  「在這個島上,我最好的紀錄是花了三天的時間逃到海邊去,但是卻因為無人接應,還是被逮了回來。」芷瞳回答道。
  「不論如何,我要先離開這個古堡,其餘的事等到了海邊再打算。」她揮揮手,把刀子綁在小腿上。東方旭不可能對她的失蹤袖手旁觀,或許已經動員所有資源前來找尋她了。只是,他們能夠找到這個隱密的瓦雷斯嗎?她不敢懷抱太多的希望,也不願意只是被動的等待救援,她並非只會等待騎士救援的嬌弱公主。
  「森林裡的地形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嗎?」
  「有,但是不安全。」芷瞳也在房裡找了件輕而保暖的絨布衣穿上,她開始明白傾城的打算,在沒有其他辦法的情況下,她也只能跟隨著傾城行動。「森林裡有不少猛獸,再者,我們也必須避開眾人的追殺。」她提出心中疑慮。
  「你知道武器室在哪裡嗎?」傾城冷靜的問,盤算著要怎麼逃出古堡。她知道雷厲風會再度回來,在這個房間裡與她單獨相處。一想起自己的無助,她就咬牙切齒,她發誓先前的事情不會再發生,她是東方旭的女兒,就不能辱沒父親的名字,那個罪犯休想再碰她一根汗毛。
  芷撞緩慢的點頭,臉上的疑慮未褪。「知道是知道,但是在瓦雷斯,牧師規定不能使用現代武器,舉凡槍枝、炸藥等都是被禁止的,所以武器室裡有的全是最原始的。」
  「就像是葛端的弓箭?」
  「沒錯,在瓦雷斯,有技巧的殺人是被崇拜且被允許的,而使用現代武器的人將被牧師驅離。」芷瞳輕聲說著。
  「那個牧師究竟是誰?竟捧著聖經,卻操控著世界上最驚人的犯罪組織。」傾城提出心中的疑問,就殿堂裡的情況看來,所有人對牧師十分敬畏,無人敢質疑他的判決,那架式彷彿是這裡的裁決者。
  「他就是『暗夜』的負責人,瓦雷斯的最高領袖,這些世界級罪犯是受他的號召,才前來亞洲集合的。他似乎與其他人不同,不為權也不為利,卻不知什麼原因,竟從事著最可怕的恐怖活動。」
  「或許我可以查出他是誰,只要透過東方集團的情報網,我可以──」傾城突然間變得沉默了,她想起自己現在身處敵陣,別說利用東方集團的情報網了,她還有沒有辦法活著回台灣都是一個大問題。「算了,我們先到武器室,之後再逃出古堡。」她說道,猜出古堡內沒有所謂的監視系統。照那位牧師的怪毛病,這類尖端科技大概是無法存活於瓦雷斯,這倒也便宜了傾城,減低了她逃脫的風險。
  也或許那些人根本不擔心會有人想離開古堡,在這個島嶼上,只有古堡是安全的,而其餘的地方都是危機四伏。
  但是傾城沒有辦法考慮那麼多,她只知道有雷厲風在的地方,她就一定不安全。
  拉開木門,她輕易的閃身到幽暗的迴廊上,身後則跟著手腳有些笨拙的連芷瞳。兩個纖細的身影在火炬的微弱火光中,逐漸消失在深深的迴廊裡,彷彿是被古堡給吞沒了般。
  她們沒有發現,一雙冷酷的藍眼正在角落虎視沈沈,帶著可怕的笑意,靜靜的凝視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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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9 11:12:02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瓦雷斯的森林,即使在白晝時也是陰暗的。高大的熱帶植物聳立著,濃密的枝葉遮蔽了陽光,使得地面潮濕而長滿青苔,每走一步,各種不知名的爬蟲類就在草叢中竄逃著。
  入夜之後,這裡是伸手不見五指的,微弱的月光偶爾透過烏雲照拂到森林底部,四周皆是野獸們詭異的眼光,在黑暗裡閃動著。
  靠著芷瞳對於古堡地形的熟悉,她們從古堡邊緣的小門順利的逃了出來。所經過的迴廊上,只有幽暗的火炬,閃動著鬼魅的光影,整座古堡沉寂得有如墓穴,逃亡的路上竟然沒有遇見任何一個人。
  傾城揮動手中從武器室裡找來的長刃薄刀,濃密的籐蔓一一被砍斷,眼前的路仍舊是崎嶇難行,沒有半點的燈光。
  她慢慢的明瞭,古堡之外的森林才是深藏危機的地方,雷厲風沒有時時刻刻看守著她,是料定了她到達瓦雷斯之後就孤立無援,芷瞳並不能提供什麼實質的幫助,她逃出了古堡,卻仍在危機中打轉。
  身後傳來一聲壓抑的低呼,傾城回過頭去,看見芷瞳正被砍斷的籐蔓絆倒,摔跌在滿是青苔的地上。
  「不要緊吧?」她問道,轉過身來,身上的衣衫早因為披荊斬棘而殘破。
  芷瞳搖搖頭,緊咬著唇沒有發出呻吟。她穿的鞋子原本就不適合行走,在森林裡走了兩個多小時,鞋子早已經磨破了,尖銳的籐蔓與石子刺破柔軟的腳底。鮮血在黑暗裡流淌,她因為疼痛而臉色發白,卻不願意要求傾城停下腳步。
  兩個小時在黑暗中摸索前進,她們已經遠離了古堡,深入森林的內部,卻離海岸還好遠。仔細傾聽,那遠方的海濤像是惡魔的冷笑。
  傾城蹲下身來,喘息在微寒的夜色裡成為淡淡白煙。長時間的揮動刀刃劈砍籐蔓,她也感覺力氣的消耗量驚人,就算看見芷瞳的疲累與受傷,她也沒有多餘的力氣能夠照顧她。
  「先短暫休息一下,你似乎不適合再走動了。」她靠近芷瞳,眼睛已經習慣黑暗,能夠在夜色裡看清楚跌坐在地上的女人,一臉的蒼白,卻仍掙扎著要起身。她也順勢坐在一塊石頭上,將身上的刀刃與長弓放下。
  傾城刻意選擇長弓,因為在森林裡,以長距離來說,不論防守與攻擊,弓箭都是最佳的武器。就算是遇上敵人或是野獸,弓箭都能夠在遠距離之外就簡單的分出勝負。
  「我還可以走,沒有關係的,由你帶領著行動起來快得多了,要是順利的話,或許明天早晨我們就已經到達海邊了。」芷瞳硬撐著擠出微笑,其實身體因為先前在瓦雷斯所遭受的責罰,早已疼痛而疲倦。
  「你還能順利行走嗎?這雙腳撐不過午夜的。」傾城明白的說道,在談話的同時也不鬆懈的警覺著。
  四周有野獸的呼吸聲,有某頭野獸盯上她們,從半個小時之前就跟在身後,那腳步穩健而寂靜,偶爾在青苔上優雅的滑動,或是在高大的林木間輕盈的跳躍,始終在她們四周保持著距離,沒有攻擊她們的打算,彷彿在監視著。
  她握緊手中的長弓,不著痕跡的觀察,想看出在夜色裡一路跟蹤她們的究竟是什麼野獸。
  芷瞳抬起頭來,腳步因為火燒般的疼痛,又重新跌回地面。「你也受了傷,你能行走,為何我不行?」她反問道。
  傾城皺著眉,急促的轉過頭來,不悅的看著芷瞳。「不要扯到我身上來,我沒有受傷,好得很。」她過度快速的說著,發現臉頰史無前例的發燙髮紅,私密處不可告人的酸痛在此刻更加嚴重。
  「為什麼要這麼倔強?雷厲風的確是傷了你,你為何連受傷都不肯承認?就連金縷梅軟膏都不願意帶在身上。」她輕聲問道,緩慢的靠近傾城,纏著沾血破布的手覆蓋上緊握長弓的手。「別把那些難受埋在心裡,你不需要一直背負著那些驕傲,我寧可你咒罵,或是大發脾氣,甚至是大哭一場,那會輕鬆很多的,不要把一切都埋在心裡。」
  「只要想著能在最後將他繩之以法,我就會輕鬆很多。當我父親將那個惡魔吊死時,我將在他的墳墓上跳舞。」她激烈的說道,不願意正視芷瞳的眼睛。那雙溫柔似水的眼眸裡透露著體貼的瞭解,讓她回想起那一幕,在那張黃銅大床上,雷厲風有多麼的可恨。
  夜色裡,芷瞳笑得很柔、很美,有點無可奈何的淒涼,那個笑容裡有著她自己的秘密。
  傾城是驕傲慣了,她從來都不習慣示弱,即使心中再慌亂沮喪,她也絕對不會在言語中透露分毫。她習慣了扛下所有的責任,東方家的驕傲是一種榮譽,同時也是一項負荷,長久的正邪難兩立的教育方式讓她有著縝密的心思、滴水不漏的自制,以及一顆難以被打動的心。
  罪犯是邪惡的,是不應該存在的,這是她長久以來的認知,她從來沒有懷疑過。
  兩個女人懷抱著各自的心思,在深夜裡沉默著。倏地,傾城徒然抬起臉來,警覺的看向四周。原先她所感覺到的那隻野獸似乎離開了,那壓抑的沉穩呼吸轉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輕微的腳步聲,正在迅速的接近中。
  「該死,快點站起來,我們被追上了。」傾城急促的說道,拉起芷瞳想在森林內找尋躲避的地方。她原本以為她們還有更多的時間可以趕路,卻沒有想到兩人逃脫的事情會這麼早曝光。
  她才剛站起來,一支羽箭像是長了眼睛般,在夜色裡找尋到她的身影,迅雷不及掩耳的竄出,在她身邊驚險的擦過,不像是真心要取她性命,反而像是在戲弄獵物般。
  芷瞳的反應很快,沒讓傾城將她拉起,反而奮力將傾城推開。「是葛瑞!你快去找掩蔽,他對殿堂裡的事情還懷恨在心,想趁著你離開雷厲風的時候獵殺你。」她匆忙的喊著,想起那些奴僕曾經低語,說葛瑞對雷厲風十分不滿。
  又一支羽箭破空而來,傾城在黑暗中一個翻滾,躲到一株巨樹之後。她深吸一口氣,緩慢的從箭桶中抽出一支羽箭,搭在長弓之上,氣息在很短的時間內已經調勻。兩軍對陣,最忌諱心浮氣躁,尤其是選擇了弓箭做為武器,要是心思有一點浮躁,就可能差之毫釐,卻失之千里。
  「把夥伴放在這裡,自己跑去躲起來,這不太像是東方家的作風吧?」葛瑞的聲音從暗處傳來,帶著陰狠的笑意。他連發了幾支羽箭,準確的穿透連芷瞳的衣衫,將她釘在原地。「怎麼樣?東方傾城,你不打算出來拯救你的夥伴嗎?」
  「不要出來,就算你出現,他照樣會殺掉我們的。」芷瞳喊叫著。
  葛瑞氣憤的走出陰影,暴躁的給了芷瞳幾巴掌,打得她頭昏眼花,些許的血絲沿著嘴角滑下。「我早跟卡瑞洛說過,三年前就該殺了你。你根本是個禍水,只會破壞我們的好事,就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捨不得下手解決掉你,或許今晚我可以替他代勞,畢竟你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奴隸。」為了加重語氣,他伸出腳不留情的猛踢芷瞳的肋骨,直到她倒在地上,像是昏迷了般緊閉雙眸動也不動。
  他舉起長弓,打算給她最後一擊。天空中的一枚冷月從烏雲中探出臉來,森寒的月光照在那張猙獰的臉上,那把殺人無數的長弓被舉到最高點,之後徒然落下──
  突然,羽箭從他後方襲來,他敏捷的躲開,在極短的時間內把身影隱藏入深濃的夜色裡,遠離了倒臥地上的連芷瞳。
  「除非你想被釘在樹上,否則不要想碰她。」傾城清晰的說道,在黑暗中找尋著葛瑞的形跡。
  緊張到了一個程度,她反而變得冷靜了,長年的訓練並沒有白費,在與敵人面對面時,她還是能夠沉著應對。眼前的情勢容不得她再遲疑,葛瑞是鐵了心要她死於箭下,要是她遭到不測,可以肯定連芷瞳絕對會無辜的成為殉葬。在敵人的地盤上,她沒有選擇的必須自保,眼前除了自救,沒有其他的生路。
  「連芷瞳只是一個附帶的戰利品,你才是我今晚的獵物。雷厲風以為把你納入保護,又有了牧師幫他撐腰,我就殺不了你。」葛瑞冷笑著,抽出羽箭搭弓上弦。「我早料到你會跟著這個奴隸串通,離開古堡進入森林。離開了古堡,就等於離開了雷厲風的勢力,任何人都可以自由的獵殺你。」
  「你是不是把話說得太滿了些?我們之間誰會被獵殺,現在還很難說。畢竟在殿堂裡,我只靠一把小刀就把你逼得幾乎貼到牆上去了。」傾城諷刺的說道,存心激怒葛瑞。
  葛瑞或許聰明,在歐洲的毒品市場叱吒風雲,但是習慣了玩戰術遊戲的人,未必真的擅長親身搏鬥。
  她決心賭上一睹,修長的身影在陰影中移動著,卸去涼鞋,腳上柔軟的皮革踩在地上寂靜無聲,像是一隻優雅的動物般,有著最流暢隱密的動作。
  果不其然,葛瑞的臉孔扭曲了,殘酷的笑聲從黑暗中傳來。「要是當初沒有雷厲風護著你,你現在早已經被亂箭穿心。」他期待的舔著唇,藍眸裡有病態的興奮。「我要親手殺了你,再把你的屍體高掛在城堡的門口,在雷厲風面前拿你逐漸腐朽的身體來當箭靶,到時就看看那個雜種還囂不囂張得起來。」他瘋狂的笑著,眼角瞄見黑暗處的某個動作,羽箭在最快的時間裡脫手而出。
  動物的慘叫在森林裡爆發,一頭無辜的野鹿中箭躺在血泊中,因劇痛而慘叫抽動。淒厲的叫聲讓森林內部更顯得詭異,四周突然亮起許多雙明亮的獸眼,許多的野獸被血腥味吸引而來。
  「你別妄想用弓箭與我一較高下,我已經用這把弓殺掉無數的人。」他狂妄的從暗處中站出來,讓月光照耀著他。這個瘋狂的男人,竟為他所犯過的罪惡為榮。「我不明白,為什麼那些人會把東方家傳頌得那麼可怕?所有的交易,一旦扯上台灣,牽涉到東方家,就十之八九會失敗。如今看來應該是那些人能力太差,東方家的人也沒什麼可怕的,你不過是個只能替雷厲風暖床的女人罷了!」
  傾城深吸一口氣,壓抑心中的憤怒。她知道在此刻被激怒是最不智的行為,與一個瘋子作戰,最重要就是必須保持自身的冷靜。
  「只怕你連替雷厲風暖床的女人都殺不了。」她在殿堂中就已經看出,這個組織中不少人對雷厲風懷抱著不滿,尤其以葛瑞最甚。
  「臭婊子,死到臨頭了還說些什麼鬼話!」像是被碰觸到傷口的野獸,葛瑞狂叫著,雙眼因為憤怒而通紅。他嗜血的眼在夜色裡尋找著,卻怎麼也看不到傾城的藏身處。
  他狂怒的上前一步,緊握著長弓接近躺在地上的芷瞳,在極近的距離內拉弓。「這世上沒有我殺不了的人,沒有──」他喃喃自語著。
  傾城知道已經把葛瑞逼到極限,看見他再度接近芷瞳,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手心因為緊張而出汗。沒有時間再猶豫,她拉弓滿弦,從暗處射出羽箭。
  期待著殺人的葛瑞,沒有注意到自身已經暴露在月光之中,手中的羽箭還沒有射出,他的胸膛已經被暗箭貫穿。
  羽箭穿透了他的身體,之後牢牢的固定在那兒。箭的力道使得他的身體被撞擊出幾步的距離,紅灩灩的鮮血噴灑在月色之中,顯得格外怖目驚心,他困惑的看著自己的胸膛,不明白為何胸口多了個血窟窿,他舉起手摸摸胸上的血,數秒後才仰天狂叫一聲。
  罪惡的身軀轉眼倒了下去,那雙殘酷的藍眸仍舊不瞑目的瞪著夜空,葛瑞抽搐幾下,沾著血的雙手在地上抓著,終於完全靜止不動了。
  傾城從暗處中走出來,覺得雙手沉重得握不住長弓。她走到屍體旁邊,目不轉睛的看著這個失去靈魂的屍身,直到此刻,她的身體才劇烈的顫抖起來,親手殺人的體認流竄在她腦海裡,她似乎還能聽見羽箭貫穿人體的聲音,那可怕的聲響在她腦子裡盤桓不去。
  雖然長年與恐怖組織對陣,但是她沒有親手殺人的經驗,而今晚的情形卻讓她不得不痛下殺手。從她踏進瓦雷斯起,她就注定無法全身而退,殺戮成為她必經的路,某種無可奈何的悲哀在此刻襲擊她。
  葛瑞的嘴角帶著一抹奇異的笑容,那笑容有來平靜而安詳,傾城無法想像,這個世界級的罪犯為何能在死前笑得那麼愉快?
  她帶著疑惑以及混亂的心情,雙手仍舊顫抖的搖醒芷瞳。她覺得自己有了些許的改變,在此刻軟弱得想痛哭,先前被羞辱的情緒都比上此刻親手殺人後的震撼,她不明白自己是怎麼了。
  芷瞳在疼痛中醒來,肋骨疼得像是斷掉般。她眨眨眼睛,咬著唇沒發出呻吟,等視線凝聚焦點後,她看清月光下衣衫殘破的傾城,突然有些駭然的瞪大眼睛。
  「你怎麼了?為什麼臉色竟如此蒼白?」她焦急的問,一雙手在傾城的身上摸著,觸手處都是冰涼的。「你受傷了嗎?是不是失血過多?葛瑞射傷你哪兒?我必須要快些幫你包紮。」她緊張的問著,已經伸手在撕開身上的衣服,心中認定只有失血過多才會造成這麼徹底的蒼白。
  傾城搖搖頭,頹然跌坐在地上喘氣。
  「我殺了他。」她低聲說道,覺得全身仍舊緊繃著。
  芷瞳忍著痛轉身,看見了血泊中的葛瑞。她倒一口氣,沒有料到在自己昏迷的片刻裡,傾城就輕易的解決了惡名昭彰的葛瑞。
  「你沒有受傷?」她詢問著,停下撕衣裳的雙手。
  傾城搖搖頭,鬆開手中的長弓,喘息半晌之後重新抬起頭來。「我沒事,趁著其他人還沒有追上來,我們快走。」她把內心的震撼強壓到最深的角落,不讓那種驚慌掌握情緒。
  只是殺了一個罪犯,她不需要感到任何罪惡才對,她這是替天行道,她沒有錯!
  只是,那種殺了人後的驚駭仍舊揮之不去,她一直能夠聽見羽箭貫穿人體肌肉時的聲音。那聲音在黑暗裡聽來如此響亮,就像是撕裂了一匹上好的綢緞,尖銳而刺耳,從此之後,綢裂絲斷,再好的繡工也不能將絲綢細密補上,一如她的生命,親自殺了人後,再也不能回復先前的平靜與絕對……
  芷瞳還沒來得及回話,一聲低沉的咆哮聲震動了整座森林,四周的樹木似乎也隨著這聲咆哮瑟瑟發抖。她驚慌的環顧四周,雙手緊抓著傾城,精緻的臉龐因為疼痛與緊張而蒼白著。
  龐大的黑影籠罩了這裡的月光,那黑影有著靈巧的動作,從樹梢上輕盈的躍下,像是看完好戲後站起身的觀眾,此刻正走出包廂上前來向演員致意。
  那是一頭龐大而優雅的黑豹,綠色的眼眸充滿著謎,以及野蠻的掠奪欲,讓傾城直覺的想起雷厲風。
  黑豹的足踏在森林的枯枝上,竟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純黑的毛皮在黑暗裡也能看出豐潤光滑,每一個動作都牽動優雅有力的肌肉。它看著兩個女人許久,之後緩慢踱步到了屍體之旁,低頭聞嗅著。
  傾城猜測這頭黑豹是被血腥味吸引來的,她小心謹慎的站起身子,推著芷瞳後退,希望黑豹大啖葛瑞的屍首時,她們能夠順利離開。
  可惜,黑豹的目標並非躺在地上的屍首。
  傾城才彎腰要撿起長弓,黑豹就已經發出吼叫,毫無預警的撲了過來,她只來得及將芷瞳推開,下一秒鐘就與黑豹交纏在地上了。
  「傾城!」芷瞳緊張的呼喚著,束手無策的看著在地上打滾的一人一豹。
  動物性的麝香包圍住她的身軀,那沉重的壓力讓她緊繃著身子,眼前危急的情況,她腦海中竟意外的浮現某種似曾相識的景象。
  黑豹的咆哮聲震動耳膜,有力的四肢壓制著她的動作,尖銳的牙齒離她雪白的喉嚨只有方寸之遙。野獸趴伏在她的身上,溫熱的氣息吹拂著,那雙綠眸在閃動。傾城奮力的一踢,踢中黑豹柔軟的腹部,它發出悶悶的慘叫聲,被踢了開來。
  矯捷的黑豹在空中翻了個圈,優雅的落在地面,形狀美好的肩壓得低低的,仍舊虎視眈眈的看著傾城,在她四周不死心的繞圈,像是在考慮何時要撲過來。
  傾城快速的翻起身子,心中升起某種可笑的感覺。從小就練得爛熟的近身搏擊,與人對陣的次數不計其數,但是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天竟會跟一頭黑豹對打。而且看那黑豹龐大的體型,以及矯健的身手,她明瞭自己勝算很低。
  「你離遠一些,這頭豹子的目標似乎只有我。」傾城吩咐著,視線沒有離開過黑豹的身軀。「如果我有什麼三長兩短,就回古堡去,你一個人也無法逃出這個島。」她做了最壞的打算。
  「不,你因為我而被綁架,我必須要負部分的責任,我不會讓你死在這個森林裡的。」芷瞳低聲說道,像是在宣誓著。她精緻的五官在月光下,有著如玉般瑩白的美麗。
  黑豹躍躍欲試的低咆,咆哮聲中竟然充滿興奮。它在原地躊躇了幾秒鐘,仰著頭聞嗅了半晌,之後再度撲了過來,利用衝擊力將傾城撞倒在地上。它的氣息噴在傾城臉上,輕輕的靠近,她撇頭想避開,奈何身體四肢都被限制住,根本動彈不得。
  黑豹低咆幾聲,伸出溫熱的舌頭,親暱的靠了上來,先用頭磨蹭傾城凌亂的長髮,以及她因為激烈運動而有些嫣紅的臉龐。
  之後,黑豹甩甩頭,愉快的用溫熱的舌在傾城的臉上舔著。
  她一時之間不能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能愣愣的接受黑夠用舌頭幫她洗臉。隨著她的身體逐漸放鬆,黑豹對於她的箝制也鬆懈了,沒有要壓制住她的意思,先前的攻擊似乎只是要她停下動作,好讓它能好好的上前親近一番。
  至於一旁的芷瞳並沒有看清眼前的情形,她因為緊張與疼痛幾乎要休克了。但是過多的擔心淹沒她,她鼓起所有的勇氣,強打起精神,在黑豹低頭靠近傾城的時候,舉起那把掉落地上的長弓,用盡全力往黑豹的背脊打下去。
  「芷瞳,不可以──」當傾城出聲阻止時,那把長弓已經重擊上黑豹的背。
  突如其來的重擊讓黑豹發出狂吼,它因為疼痛而猛烈的甩頭,接著憤怒的回頭,咧開的嘴露出尖銳的牙,殺氣騰騰的往芷瞳的方向走去。
  芷瞳連連後退,走不到幾步,受傷的腳底踩到尖銳的石子,霎時間無力承受體重,整個人徒然摔倒在地上。她緊張的看著眼前這頭黑豹,懷疑此刻聽見的不是黑豹的咆哮,而是死神的低語。
  黑豹蓄勢待發的看著芷瞳,露出尖牙往前一躍。
  傾城想也不想的大喊:「住手!」
  她今晚已經親眼、親手見證了死亡,她受不了再有一個人死在她面前。這個島嶼的黑暗讓她想要尖叫,而濃濃的黑夜竟像是永遠醒不過來般,在看見黑豹往芷瞳撲去時,她心中幾乎與芷瞳一樣絕望。
  然而,奇跡似的,豹子像是聽見主人的命令,服順的收住往前躍動的身軀,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停下攻勢。它收斂起尖牙,緩慢的踱步回傾城的身邊,親暱的朝她磨蹭著頭。
  芷瞳在原地待了半晌,好不容易才覺醒自己已經沒有危險了。她驚訝的瞪大眼睛,小心翼翼的靠近幾公分,隨即又在黑豹的咆哮聲中僵直了身子不敢妄動。
  「你在台灣是馴獸師嗎?怎麼才跟你打照面,這頭黑豹就對你服服帖帖的?」芷瞳小聲的問,只敢遠遠的端詳那只偎在傾城腳邊、如今乖得像是小貓的猛獸。她從來不知道,原來猛獸對美女也有興趣。
  傾城不解的搖搖頭,看著黑豹在她身上東舔西聞的,她伸出手拍拍黑豹的頭,像是對待小狗一樣,搔搔它的耳朵。
  豹子舒服的瞇起眼晴,緩慢的趴在她腿邊,滑順的皮毛在寒冷的黑夜裡格外的溫暖。
  「豹子會聽你的命今,是因為你身上有我的味道。」一個低沉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沒有人知道他已經在那裡待了多久。
  雷厲風走出陰影,審視著地上兩個狼狽不堪的女人。他的頭輕微的一偏,看向地上已無氣息的葛瑞,在看見屍首的笑容時,他深刻的五官上閃過一絲絲的悲哀,但是那情緒來去得很快,快得讓傾城以為那悲哀的神情只是月光所引起的幻覺。
  黑豹抬起頭來,愉快的吼叫了幾聲,算是跟主人打了招呼,卻仍舊眷戀在傾城的身邊不願意離去。
  「我來保護屬於我的東西。這是我答應過你的。」他對連芷瞳說道,臉色蒼白的美女恐懼的往後退去,像是不曾見過他般,警戒的看著他。
  雷厲風轉身走向傾城。「葛瑞傷了你嗎?」他輕柔的問,俯下身來,用月光端詳一身擦傷的傾城。森林裡籐蔓無情,行走間擦破了她的衣衫與肌膚,細微的擦傷遍佈她身上,卻無損於她耀眼的氣質。
  「憑他?還早得很呢!葛瑞或許擅長於毒品販賣,但是在近身廝殺上,他沒有多少的實戰經驗。」傾城克制身上那股顫抖,仰頭看進冰綠色的眼眸裡,覺得彷彿要被吸進悠悠的深綠裡。他的眼眸有著邪魅的美麗,會讓人在不知不覺間就沉溺其中。咬著牙,她硬生生的逼自己把頭轉開。
  他修長的手迅速的落在她的下巴,毫不放鬆的將她的臉轉回來,不許她逃離此刻的對峙。他勾起嘴角微笑著,笑意裡有著濃濃的滿意。「小看你的人,很快的就已經付出代價了。」他像是一個驕傲的豢養者,滿意獵物的饒勇善戰。
  「你不想為自己的夥伴報仇嗎?」傾城狐疑的問,她的雙手緊握著長弓,猜測今晚是否必須繼續應戰。
  不論再怎麼否認,她無疑的因為雷厲風的出現而感到緊張。這個男人在她身上烙了印,不僅僅是強佔了她的身子,也在她的心版上刻下深深的痕跡。他在她身上所留下的黑暗,在此刻正激烈的呼應著,彷彿就要從靈魂的最深處竄出。
  這個罪犯是最可惡邪惡的,但同時也是最具壓迫惑的。從當初見到他的第一眼起,她的心就隱隱撼動了。她是光,而他是影,他們是兩個世界的極端,卻在見面的那一瞬間,彼此的身影牽動了心中不留震動過的心弦,因為彼此之間的截然不同而駭然。
  有什麼事情,會因為他的出現而發生;她原本的世界,會因為他而分崩離析。傾城因為這樣的預感而不安。
  雷厲風扭唇一笑,冰綠色的眸子更加地暗了。「對我們這種人而言,死亡有時反倒是一種解脫。你沒發現他嘴角的笑容嗎?我不需替他報仇,反倒可能必須替他向你道謝。」他如謎般的說道,輕鬆的踢開她手中的長弓,將葛瑞那把犀角弓放入她手中。「這是你的戰利品,好好使用它。或許有一天你有機會實現諾言,用這把弓來貫穿我的心臟。」慵懶的語氣裡充滿了邀請與調侃。
  傾城緊握著犀角弓,黑眸裡閃動著憤怒。她瞪視著雷厲風,看著月光與雲影在他面容上變化著,她在此刻不禁有些懷疑,自己真能在這個邪惡男人的手中全身而退嗎?
  黑豹徒然抬起頭來,警覺的看向森林的深處。一束手電筒的光亮愈來愈近,一個穿著獵裝的白種男人手持獵刀,出現在林木之間。傾城認出這個人,他曾經參與殿堂中的那場會議,大概也是瓦雷斯的高層領導者之一。
  「你找到你的獵物,那就代表今晚的餘興節日結來了?」他有些惋惜的收起長刀,嗜血的目光看了一眼傾城。接著,地上的屍首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眼眸裡突然燃起興奮的火光,急切的上前確認死者的身份。「我要接收葛瑞在歐洲的市場。」他快速的說著。
  那人的眼光讓傾城聯想到貪婪嗜血的餓狼,在同伴死亡後不會有分毫悲慼,反倒會急著分食同伴的血肉。這就是瓦雷斯裡最真實的一面,人與人之間永遠只有利益的交集,他們可以輕易的背叛與出賣,搜括死去同伴的一切遺物。
  她感到些許的恐懼,那些她熟知的善良與道德在這裡完全不適用,這兒的人心早已經扭曲,看不見任何的善念。在深濃得教人醒不過來的黑夜裡,難以見到一絲絲的光明。
  「要如何分配葛瑞的市場,要由牧師來決定。」雷厲風輕描淡寫的說道,沒有錯過傾城臉上任何的表情。這個小女人因為他們的態度而震驚,原本掛著驕傲面具的臉龐如今是蒼白的,那隱約流露的脆弱,意外的牽動了他的心。
  這種牽動讓他感覺不悅,更感到某種程度的心慌。就像是給了厚冰的湖面被打穿了,她可以輕易的讓他失去理智,牽動他的情緒。
  他彎下腰來,猝不及防的將她扛起。「今晚的狩獵已經結束,葛瑞就交給你處理。現在我只打算帶回屬於我的東西。」
  踏著深濃的夜色,他再度擄獲了這個美麗的獵物,往在黑暗中看來沉重陰森的古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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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9 11:12:3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瓦雷斯的深夜是寂靜的,火炬在迴廊裡燃燒著,偶爾木柴發出爆裂的聲響,迴盪在悠悠的夜裡。
  奧妃麗雅站在雷厲風的房間裡,倚靠著窗台,咬著唇看進無盡的黑暗森林裡。她手中握著金縷梅調製而成的軟膏,靜靜的等待著。這是雷厲風叮囑她拿來的,而他從丟下那句命令之後,就匆匆的進入森林,去尋找那個急著逃離他的東方傾城。
  她感覺到難以呼吸,就像是有一顆巨石壓在胸上般。從看到東方傾城起,她就隱約的感到不安,雷厲風對那女人的興趣太過濃厚,他史無前例的對一個女人如此的在意。
  而那些在意,超脫了一個獵人對於獵物的佔有慾。
  他們是完全不同的,東方傾城代表著雷厲風所難以瞭解的一切。奧妃麗雅從不曾見過他為任何女人失去理智,就除了東方傾城……
  奧妃麗雅握緊雙拳,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或許一切都只是她在胡思亂想,她只是因為傾城的美貌而感到受威脅罷了。她不停的安慰自己。
  木門被踢開了,撞擊上堅硬的石牆,發出巨大的聲響,震動了整座沉睡中的古堡。奧妃麗雅回過頭來,看見雷厲風扛著掙扎不休的傾城走進房間。黑豹跟在兩人身後,緩慢跋涉到壁爐前趴下,睜著綠眸仍舊感興趣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該死的,放我下來!」傾城掙扎著,雙腿不停的踢瞪。長時間的被倒掛在雷厲風肩上,讓她覺得頭昏眼花,許多咒罵的詞句源源不絕的從她口中流洩。
  一些字句讓雷厲風挑起濃眉。「堂堂東方家的繼承人,這種話也能罵得出口?你的字彙修養有待加強。」他輕鬆的說道,嘴角仍舊勾著一抹邪笑。重重的往傾城渾圓的臀上一拍,他將傾城丟回屬於她的位子──他的床上。
  「東西呢?」他緊盯著床上的傾城,卻朝奧妃麗雅發問。
  沉默的褐眼女郎緩慢的走上前來,將手中裝著金縷梅藥膏的瓷罐交給雷厲風。之後在他漫不經心的揮退下,美麗的臉龐流露出些許的哀傷,但是她不發一語的,溫馴的退出房間。只是在離開房間之前,看向傾城的目光有著難以理解的光芒。
  雷厲風打開瓷罐,低頭嗅了一下,在聞見清淡的香氣後滿意的點點頭。他慢條斯理的將瓷罐放置在床邊的木櫃上,雙手開始解開襯衫上的扣子,在動作的期間,綠眸始終盯著傾城。
  「把你身上那些破布脫下來。」他命令道,慵懶的語氣透露出不容商量的意味。
  「休想!」傾城從牙縫把字句丟回他臉上。
  這張床一如她所記憶的那般寬廣,想要逃下床去都要翻好幾個身,黑色的絲綢看來如此墮落,像是輕輕一掀,她整個人就可以躲藏在裡面不被發現。
  「是因為睡了七天七夜,把精神都養足了,所以你一醒來就急著在島上探險嗎?」他調侃的問著,嘴角挑著一抹淡淡的笑容,只是笑意並沒有到達眼睛,綠眸依舊是冰冷的。「把衣服脫了,不然就等著我動手撕了那些破布。」他輕盈的躍上床,流暢的動作一如那頭黑豹。
  傾城翻身想跳下床,手指只攀到床沿,腳踝就已經落人他的大掌之中。她感覺頭皮發麻,明知逃不掉卻仍想做困獸之鬥。完全不能夠接受他再度觸碰她的這個事實,雖然身體被強佔,她仍舊固守著完整的靈魂,但是每次看進那惡魔的綠眸,她就不由自主的恐懼。
  黑暗是否能夠滲透?藉由他的每次碰觸,緩慢的滲透進她的心靈,讓她再也不是原來的自己。
  緊張的對峙讓她遺忘了先前在森林裡的殺戮,那些死亡所造成的陰影在此刻遠離了。她不得不把全副精神放在雷厲風身上,專心的與他再度玩場床上拉鋸戰。
  「該死的傢伙,你聽不懂我說的話嗎?放開我!」她喊叫著,還沒來得及翻身,強大的力量就從背後拉扯住她的衣衫,之後嘶地一聲,她只能感覺赤裸的背部上被夜風親吻著。
  「小貓兒,收起你的爪子,我只是想照顧你,你身上的傷口需要處理。」他輕描淡寫的說著,口吻裡帶著笑意,像是覺得地無謂的反抗很有趣。有力的手堅決的將她的腳踝往後拖動,直到她的身軀拖行到他身邊。
  傾城咬緊了牙。「你除了撕我衣服,難道就沒有別的事好做了嗎?只要我身上有穿著東西,你就一定要撕之而後快,我穿著衣棠就這麼的礙你的眼?」她恨恨的問道,堅決不肯翻過身來,雙手仍舊緊抓著黑色的絲綢。
  他從瓷罐裡挖出些許溢著清香的藥膏,猶如在摩挲上好的瓷器般,細細的將藥膏抹上傾城光潔溫潤的背部。「請原諒我,畢竟我只是個窮兇惡極的罪犯,沒有什麼修養,更沒有耐心幫你寬衣解帶。再說,撕你的衣裳的確是一件讓人愉快與興奮的事情。」他直言不諱。
  沾著藥膏的男性雙手有著奇異的炙熱高溫,磨弄過她的背部,帶來一陣陣的酥癢,使得她必須要抗拒那些顫抖。那雙手沒有錯過任何一寸肌膚、任何一處傷口,溫柔而有力,帶著某種程度的霸道。
  明知道雷厲風早已經探索過她身上的所有秘密,她根本毋需再遮掩什麼,但是當他的手巡迴到她較敏感的部位,她的臉就不由自主的燒紅。
  她原以為可以不去在意身體因為他的侵佔所帶來的傷害,但是她卻無法肯定是否能夠抗拒這種幾乎要侵蝕理智的觸摸,這樣的接觸,比先前的強暴更讓她驚惶失措。
  「我喜歡你的驕傲,但是卻不喜歡你因為那股驕傲而將自己傷成這個樣子。」他徐緩的說,口氣中有著不悅,雙手迷戀著指下溫潤的觸感,不想要放開了。
  「我不需要依從你的喜惡行動。」傾城沒好氣的回答,東方家的驕傲讓她氣憤如今的受制於人。
  冷不防,毫無防備的赤裸肩部感到一陣疼痛,熱辣辣的氣息吹拂在她的肌膚上。她震驚得全身緊繃,只能勉強偏過頭去,恰巧迎視上雷厲風冰綠色的眸子,此時此刻,眸子裡不再只有冰冷,反倒多了一抹她下午時曾經見過的東西。
  或許,那種東西就叫做慾望。
  他正輕咬著她的肩部,用的力道很恰當,可以得到她的全部注意,卻不會在那光滑的肌膚上留不卯子。
  「你需要的。在瓦雷斯,你是我的獵物,而我的命令就將是你所有行動的依據。」他的氣息吹拂在她的肌膚上,滿意的看見她微乎其微的陣陣顫抖。很緩慢的,他伸手將她翻了過來,綠眸審視著她完美無瑕的身子,眸子裡的火焰燃燒得更旺盛。
  傾城的雙手緊抓著黑色絲綢,毫不畏懼的回瞪他。她知道現在所有的遮掩都只是矯情,他早已經知悉她的一切秘密,吻過了她的身軀;她唯一殘存的驕傲,就是不給他任何的反應。
  「總有一天,我會將這一切分毫不減的報復在你的身上。」她看著雷厲風,堅定的說道。
  「那也要你能夠逃得出瓦雷斯,逃得出我的手掌心,不然你永遠都會是我的獵物。」他低下頭來,再次挖出些許藥膏,大手覆蓋上她的身子。
  「我會的,在很短的時間內我就會回到台港,之後在那裡等待著親自書寫你的祭文。」她抬高下巴,努力漠視那雙正在她身上游移的手。
  他揉弄著她頸部細緻的肌膚,接著掬了她胸前滿掌的粉嫩柔滑,若有似無的逗弄著她,重新熟悉她身上的每一道曲線。
  不知是因為那些藥膏,還是什麼原因,他的手所經過的地方猶如燃燒起一簇簇的小火苗,讓她感覺格外的炙熱,幾乎要不耐的呻吟出聲。那種熱度讓她感到陌生,從他所觸碰的肌膚滲透進她的身軀裡,讓她幾乎想在冰涼的黑色絲綢上翻騰。
  「為什麼急切的想回去台灣?難道在那裡有男人在等待著你,而你因為被我奪去貞操,急著想回去向他懺悔?」他的話氣變得尖刻,手勁也不自覺的加重。想至她可能對其他男人有著承諾,他的心意外的揪緊,像是心愛的珍寶被人窺視的憤怒。
  「我不需向誰懺悔,那不是我的錯,錯是在你。被強暴並非女人的錯,那些強暴犯才是罪該萬死。你是不是搞錯了怪罪的人?」她諷刺的說道,撇過頭去,不再看著他專注的表情。
  他故意忽略她的責備。「既然沒有男人等待你的歸去,就別急著離開,女人不都應該對得到她貞操的男人死心塌地嗎?乖乖的留下來,你將是我最美麗的獵物。」他的手滑過那些帶著傷的肌膚,籐蔓的刺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害,只帶來了許多淺淺的擦傷,抹上奧妃麗雅的藥膏,大概過兩、三天就能痊癒。
  傾城冷笑一聲。「獻身跟強暴似乎是兩碼子的事情吧!你會對拿刀子捅你的人一往情深嗎?」她因為他的手輕觸胸前的蓓蕾,禁不住驚喘。
  「給我機會,下一次會很不同。」他誘哄的說道,低沉的聲音帶著煽情的意味,有種讓人想要醉生夢死的衝動。
  他的每句話都帶著神奇的魔力,讓男人相信,讓女人迷戀,之後輕易的讓他奪取任何他想要的。不可否認,他就如同惡魔一般,有著驚人的魅力。
  她將視線固定在大床的精美雕刻上,看著上面所描繪的神話故事,心中只覺得格外諷刺。她長年揮舞正義之劍,卻在遇見最可怕的惡魔時,只能成為階下囚。在黑夜裡,所有光明都是微弱的。
  「幾次都是一樣,我不會給你任何反應的;不論你要試上幾次,那都將只是強暴。」她平靜的回答,強迫所有的意識退到靈魂的角落,退到他無法進佔傷害的地方,從內心深處完全漠視他的存在。
  她強迫自己別去感覺那雙手,以及那一族簇撩撥起來的火花……
  只是,雷厲風接下來的動作輕易的毀掉她的努力。他以流暢的動作撥開她修長的大腿,將龐大的身軀放置在她的雙腿之間,讓她無法合攏雙腿,然後居高臨下的俯視無助的她。
  他的綠眸鎖住她驚慌的黑色瞳眸,從瓷罐中再度挖取藥膏,別有所圖的接住她的雙腿,毫不客氣的探入她的柔軟。
  傾城整個人震驚得幾乎從床上跳起來,在明白雷厲風的意圖後,她猛烈的動作,企圖翻過身去逃離他的魔掌。奈何所有的動作都被限制,他沉重的身軀選擇在此時壓下來,徹底的慰燙她的每一寸身子,將她壓進黑色絲綢中。
  「你需要被照顧。」他重複著先前的話語,沾著藥膏的長指找尋到她的柔軟。「奧妃麗雅告訴過我,沐浴之後你到她提供的藥膏視而不見,下午我所造成的傷害仍舊沒有上藥,加上你方才大半夜的冒險,現在難道不疼嗎?」他灼熱的氣息噴在她耳際,說的話語如此親暱。
  傾城激烈的搖著頭。「住手,我可以自己來──」她的聲音因為驚慌而破碎。
  「我不相信你。下午我就說過,若是你不能照顧你自己,那就由我來代勞。」他緩慢的說道。
  他精準的找尋到她受傷的地方,在看見她微疼的瑟縮時,他低喃著某種異國的話言,像是一種連他都遺忘許久的安慰語調。
  她的雙手緊纏著黑色絲綢,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她能感覺到他的長指滑過她的花瓣,探入她最柔軟的深處,在經過那處被撕裂的傷口時,她不由自主的顫抖。這似乎比下午時他所加諸在她身上的強暴更加親暱,他的手探索著她的身子,均勻的在每處塗上藥膏。
  「住手。」她喃喃的說道,語氣卻軟弱不堪。甚至連她也不能確定,那猶如喘息般的哀求究竟是出於誰的口中。
  她緊閉上雙眸,卻發覺他的一舉一動更加的鮮明。在每一次措手不及的碰觸下,她只能勉強壓抑住即將要逸出口中的呻吟;在幾乎暈眩的感官衝擊下睜開眼眸,她看進那雙綠眸裡,知道他正緊盯著她,不放過她的任何反應與表情。
  他的身軀緊壓著她的,像是一座炙熱的牢籠,讓她無處可逃,所有輕微的動作都會影響到他的反應,而那就像是點燃火藥庫的引信。她能感覺到兩人的胸脯隨著呼吸起伏而緊貼與分開,而她胸前渾圓的柔軟尖端,因為那些接觸,以及他的探索,成為敏感的粉紅色花蕾。
  「我說過,下一次會很不一樣的。」他徐緩的說,抽回手指,輕柔的愛撫她的四肢,像是要安撫她緊張的情緒。溫熱的唇輕咬著她的耳朵,接著在冒著細小汗珠的面容上親吻著。
  他像是巡視領土的君王,不停的探索著她的身子,而這一次的巡禮甚至比先前更加徹底。每一次她緊閉上眼睛,想要在心智上逃離時,他就卑鄙的襲擊她的敏感處,奪得她一次坎的喘息。
  這樣的戲碼維持了許久,傾城幾乎已經對時間失去了記憶能力。她只能疲憊的一次又一次的抵抗,然後一次又一次的輸去她的抵抗,感官的衝擊猶如浪潮般來了又退;他的戲耍像是會直到永遠,雷厲風對她的身體與反應充滿著無限的興趣。
  許久之後,他吻遍了她全身,再度回到她顫抖的唇邊。她幾乎要以為他會再度佔有她。
  然而,他只是輕輕用冰涼的絲綢裹起她發燙的身子,之後緊緊的擁抱她,將她安置在胸前,那個最靠近心臟的位子。
  「睡吧!你身上還有傷口,我不會碰你的。」他低沉的聲音迴盪在房間裡。
  強壓下幾乎滅頂的慾望,雷厲風強迫自己不能再要她。她在今天之前還是處子之身,過多的需索只會對她造成心理與生理上的傷害。而他不知為何,就是不忍心傷害這個驕傲美麗的小女人。
  連雷厲風都沒有發現,他對她的疼惜已經超過了獵人對獵物的範圍。
  她還在喘息著,有半晌不曉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他的唇、他的手似乎仍舊無所不在。緊靠在他的胸前,她虛弱得無法再思考。
  或許是今夜的一切太過傷神,也或許是先前在她血液中的麻醉劑並沒有耗盡,她只感覺乏力不堪。像是最自然的事情般,她完全的服從了他的命今,在他的胸前逐漸放鬆身子,之後墜入深沉的睡眠之中。
  桌案上一支有著草藥氣味的蠟燭,在房內燃燒著,在兩人沉穩的呼吸中,輕輕的滾落一滴纏綿的燭淚。
          ☆          ☆          ☆
  黑夜冉褪的黎明,她的身子在絲綢裡翻騰著。
  她作了惡夢。夢裡有著暗無天日的森林,而她提著長弓在森林內逃竄,面目猙獰的葛瑞站在她面前,拿著那把犀角弓對她獰笑。
  別無選擇的,她搭弦彎弓。羽箭劃破空氣,發出尖銳的聲音,貫穿了葛瑞的身軀,鮮紅的血液濺濕了森林裡的黑夜。
  她不由自主的顫抖,愣愣的瞪著雙手,發現上面的血跡愈來愈多。葛瑞的血彌慢了她所站的土地,像是有生命般,吸附在她的雙手上,任憑她怎麼努力的搓手,就是搓不掉那些血跡。
  耳朵裡不斷迴盪著羽箭貫穿人體的聲音,一再一再的重複,直至她忍無可忍的發出尖叫聲──
  傾城從惡夢中驚醒,發現冷汗已經沾濕了絲綢,她的臉色蒼白,緊緊咬著唇,直到雙唇泛白。
  地板上的黑豹被驚醒,抬起身子探看,在決定沒有危險之後,再度將頭舒服的枕在前腿上。
  一雙強壯的手臂護住傾城顫抖的身軀,溫熱的胸膛熨燙了她的驚慌。有一時片刻,她只能緊靠著身邊這個男人,呼吸著他身上那股她已經逐漸熟悉的麝香味,用以告訴自己,她已經脫離了那個殺人的惡夢。
  「怎麼了?」雷厲風淡淡的問,好奇是什麼惡夢能讓傾城失去冷靜。
  整個夜裡,他一直是清醒的,而她卻在他胸前睡得極不安穩。在他的懷抱裡,她因為在惡夢裡掙扎而喘息,偶爾幾句呻吟,以及某些字句會從她口中逸出。她提到了葛瑞,也提到了死亡,之後就緊咬著唇,只是發抖。
  雷厲風不由得猜想,也許他所看到也只是一個假象,她驕傲而高傲,卻也因為那些驕傲,一旦有了恐懼,她只會深埋在內心裡,不敢顯露出來。他愈是猜測,就愈是好奇。
  傾城用手覆住臉,感覺觸手處一片冰涼。她搖搖頭,拒絕他的詢問,也試圖把腦海裡那種可怕的聲音給驅離。「只是作了惡夢。」她繃著嗓子回答。
  他不接受這種模稜兩可的答案,霸道的勾起她的下巴,筆直的看進她的黑眸中。措手不及的,她眸中的驚慌被他窺探,沒有任何的驕傲掩蓋,此刻在他懷中的不是意氣風發的正義使者,只是一個因為惡夢而驚慌的女人。
  「夢見什麼?」他逼問,氣息吹拂在她的面容上。男性的手掌滑進她的長髮中,制止她恣意的轉開視線,讓她別無選擇的只能與他對視。
  「你連我的夢都要過問?」她不可思議的看著他,卻看不透那綠眸裡的眼神。她是否在那冰綠色的眸子裡,看見了某種可以稱之為關心的東西?
  「會作惡夢也許是好的,最可怕的是連惡夢都不會作,現實與夢境已經難以分辨。」雷厲風緩慢的說,一綹凌亂的發遮蔽了他臉上的那道傷痕,讓他看來較不咄咄逼人,反而顯得有些孩子氣。「是不是夢見葛瑞?」他直接的問道。
  傾城的身軀禁不住緊繃,只是瞪大了眼睛看他。她還聽得見那個可怕的聲音,人的身軀被羽箭貫穿,之後血液慢慢的在黑暗裡流淌。殺人的恐懼再度襲擊她,此刻她只覺得胃部翻攪,幾乎想要嘔吐。
  她感覺不到任何替天行道後的驕傲,只能不停的想到在不久前親手殺了一個人,血腥的氣味瀰漫了她的雙手。殺什麼人都是一樣的,即使殺的是惡貫滿盈的罪人,她也仍舊是親手了結一個生命。
  溫熱的呼吸包圍了她,溫暖了她冰涼的面頰。她視而不見的看著雷厲風,沒有發覺自己的雙手緊緊的攀著他,像是即將溺斃的人緊抓住最後一塊浮木。
  「我殺了他。」她喃喃的說,急促的呼吸輕拂在他的頸項旁。
  他看了她半晌,手指輕柔的滑過長髮,彷彿在安撫她般,只是擁抱著她。他有些迷惑了,傾城的脆弱讓他有些心慌,她的蒼白讓他幾乎想起身去叫喚他精通醫理的情婦。
  很多情緒在此刻衝擊而來,他知道自己再度為了傾城而喪失理智。長年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女人對他而言太過危險,她代表著一個與他截然不同的世界,全然的光亮與美好,而那些東西是他永遠觸碰不到的。為了安全,他應該鬆開手,應該在最短的時間內把東方傾城送離他的身邊。
  但是,他卻又不捨,能夠留下她,即使是冒險也是值得的。
  在不知不覺的時刻,滴水早已穿透了石子;他的某種情緒被她徹底的影響。他突然想訴說什麼,讓她能夠理解他的一切,讓那雙驕傲黑眸裡的鄙夷能減少些。天曉得,他無可救藥的在乎她的想法,在乎著她看他的眼神。
  「我第一次殺人是在我十歲那年。」他輕描淡寫的說道,擁抱著傾城,低沉的聲音訴說著這世上沒有多少人知悉的故事。「那是一條很暗的巷子,陽光照射不進那裡。從我懂事起,那裡就是陰暗潮濕的,很多人來來去去,每個窗子後面都有壓抑的喘息聲,還有一雙雙偷窺的眼睛。不同的人在我母親的床上,房間裡只有劣質毒品的焦味。床單上有泥土味、汗臭味、尿騷味,床邊的櫃子上有許多的針筒。」
  她許久之後才聽見他那低低的聲音,描述著一件很久遠的事情。她身上的顫抖逐漸褪去,所有的注意力被他的聲音吸引,她不由自主的開始傾聽。
  「我母親在做生意,她很美麗、很受歡迎,而傭兵在附近紮營,不同國籍的男人帶來不同的毒品。她喜歡男人,也喜歡毒品,所以完全樂在其中,而我只是她某一次狂歡後所產生的附帶品,沒有人知道我的父親是誰。」他輕撫著她的身體,聲音幾乎是漫不經心的,但內容卻是從心中流洩而出的舊事。「她大概不喜歡我,認為我拖累了她。但是她的客人裡有不少人卻對我深感興趣,在某些時候,為了讓那些人享用我,她會意外的對我溫柔,也只有那時候她才會比較像一個母親。在我十歲之前,這是我的一切記憶。」他的手梳理著傾城的長髮,像是被她的黑髮迷住了。
  「在歐洲?」她問道,因為他的故事而著迷。此刻的好奇並非是想探究罪犯的資料,只是亟欲聽聽某個久遠前的故事。
  雷厲風的視線回到她的臉上,嘴角勾起一抹淡然的笑,而那抹笑容裡有著深濃的悲哀。「在越南。那一帶到如今都還是如此,男孩子成長到與槍齊高,就被政府軍或是游擊隊吸收。如果不殺戮,就無法存活下去,在那裡人命是低賤而無價值的。」
  傾城皺起眉頭,不贊同的撐起身子,沒有發現兩人此刻是緊緊相貼的,彷彿是多年的情侶般,自然的躺在床上談論著。
  「那些年是因為戰亂,這些年來總有改善,當地政府安定後,人們能夠學著過和平的生活──」她的唇被他的手摀住。
  冰綠色的眸子裡有著憤世嫉俗的冷然,那抹笑扭曲得有些猙獰。「不要用你所自以為是的和平來看待那裡,你永遠不會瞭解那種生活。內戰一直沒有停止過,最低層的人們還是存活在黑暗中,那裡日復一日的只有死亡與污穢。生存的唯一手段就是奪取,贏了就能存活,輸了便是死亡。」他回想起那些日子,原本以為早已麻木的心,在此刻意外的抽痛著。
  「被我殺掉的,是我母親的客人。他在床上太過激烈,無意閒扼死了她,之後想繼續侵犯我。」他微微冷笑,彷彿談論的事情已經雲淡風清。無人知曉那件事情,在十歲的小男孩心裡,無疑是最可怕的惡夢。「我順手拿了刀子砍殺他,在掙扎之間刀子也劃過我的臉。為了活命犧牲一隻眼睛,如今想來也還划算。」
  那一晚裡,他什麼都失去了。親人與感情,甚至是一隻眼睛。他告訴自己,最糟的已經過去,從今以後再不用畏懼什麼,再沒有什麼可怕的事,他已經沒有東西可失去了。
  之後的生命,他一步步的成為國際級的罪犯,在瓦雷斯裡得到權勢。他不曾在乎過什麼,只是依靠著本能,以及極端優秀的天賦,在犯罪組織裡不停的爭取他所能得到的金錢與權勢。
  本以為不會再提起這段往事,本以為他再也不會想起那些過去,直到看見傾城眼裡的恐懼,他難以解釋的,急切的想讓她知道些什麼,告訴她他也曾經有過的恐懼。
  她衝動的用手覆住他臉上的那道傷痕,感覺那黝黑的皮膚上蜿蜒的傷疤。有某種黑暗的情緒嵌鑲得很深,不只是傷害了他的面容,也毀壞了他的心。
  那是一種她無法瞭解的生活,一種她無法瞭解的情緒。黑暗裡有著最悲哀的故事,悠悠的唱著,像是亡魂的呻吟。一直無法理解黑暗,除了邪惡之外,那漆黑的世界裡有著更多的故事。她在此刻聽見也看見,更清楚自己有多麼軟弱。在巨大的悲哀面前,什麼人有能力改變?
  他沒有反應,也沒有擋開她輕覆在傷痕上的手。曖暖的溫度從她的手中傳來,有著他已經不敢希冀的平靜,她的美麗與光明總讓他更加看清自已的不堪……
  「在那種情況下,不殺了對方,就會招來死亡。誰要活下去,誰就要背負起那些罪惡。」他若有所指的說道。
  傾城的身軀還是在轉瞬間僵硬了,指下的皮膚好燙,像是在黝黑的肌膚之下埋藏著炙熱的火焰。他的眼神總讓她迷惑,除卻了冰冷之外,還有一些急切的召喚。
  「我不必背負什麼罪惡,我──」她說不下去了,無法全然為自身脫罪。說是替天行道,說是執行正義,就可以冷血無情的殺人嗎?
  雷厲風拍拍她的臉,將她僵硬的身子擁抱得更近一些。他十分享受眼前的情景,她因為本身的脆弱,只能依靠著他。心中有直覺告訴他,驕傲如傾城,這種因恐懼而失控的機會可是微乎其微的。
  「或許告訴你這些事情,你會好過些。葛瑞是內戰的孤兒,在看過太多殘忍事跡後,他的心早就扭曲了。除了販毒之外,他有著最惡劣的興趣,喜歡捉來無辜的人,當獵物般射殺取樂。其中有不少人只是不滿十歲、毫無反抗能力的小孩。」他鬆開雙手,赤裸的身子矯健的下了床。
  傾城從床上撐起身子,靜靜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你這是在安慰我嗎?」她忍不住發問。
  他戴眼罩的動作停頓了半秒,卻又毫無影響的繼續。男性薄唇勾起淺笑,濃眉也恢復成傾城所熟悉的,那邪氣而充滿威脅感的挑著。剛剛在床上,訴說故事的那個雷厲風似乎在轉瞬間消失了。
  「隨便你怎麼說。好好享受你的惡夢吧!趁你還能夠作惡夢的時候。」他無情的丟下這句話,穿上黑衣,頭也不回的走出房間。
  她瞪著那扇木門看了半晌,許久後才容許身子重重的摔進床墊裡。
  能作惡夢也許是好的,至少還能夠分得清現實與夢境。因為知道能夠清醒過來,所以惡夢並不可怕。
  白晝的光,如何能瞭解夜晚的黑暗的深處?
  擁有黑暗的心的人,只作黑暗的夢。
  而更黑暗的心,連夢都不作。
  他呢?他還會作惡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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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9 11:13:0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瓦雷斯的日夜很平靜,島嶼上白天與黑夜有著溫差。陽光在古老的城牆上移動,偶爾幾個世界級名人在此處出現,在洽談之後,旋即離開島上。
  他們並不限制她的行動,只要她乖乖的待在城堡內,所有的房間、所有的資料完全供應她使用。
  傾城在城堡內四處走動著,也曾數次試著要逃出去,但是通常到了森林邊緣就被雷厲風的僕人逮回來。那些僕人總是沉默而動作迅速,任何一個人都有著驚人的身手,遇到他們,傾城每次都只有敗北的份。
  從首次逃脫,到現在已有半個多月,她不曾再見過雷厲風。雖然心中也曾思索過他究竟失蹤到哪裡去,竟如此輕忽她這個人質,但是她的驕傲不許她去詢問關於他的任何消息。這段期間,黑豹始終亦步亦趨的跟著她,親暱的摩弄她的腿或身體,不像是監視,倒像是喜歡上她。
  那個複雜的男人還有著什麼樣的故事?她發現自己開始對他感到好奇,原本對於罪犯的深惡痛絕消逝了,當她身處在瓦雷斯,她被迫以另一種角度去看待這些罪犯。
  似乎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故事,她獨自坐在偌大的圖書室中,看著那些人的資料,只覺得內心裡一道原本堅硬的牆如今正在開始崩塌。而敲毀那座牆的始作俑者,無疑就是雷厲風。
  她所堅信的信念就是正確的嗎?父親東方旭的嫉惡如仇就真能全然防堵罪惡?從光明的角度無法理解黑暗的心,當然也就永遠不能明白為何罪犯怎麼也剷除不盡。
  資料看得倦了,她丟下大批的卷宗,順著迴廊走到城堡的邊緣。黑豹跟在她身邊,偶爾低咆幾聲換取她的注意力,在她輕拍它的頭時,享受的瞇起眼睛。那些在一個月前她會視為珍寶的資料,如今是唾手可得的,反倒沒有閱讀的情緒。
  陽光很舒服,海風也很暖和。她踱步走過庭院,選擇一處溫室旁的矮牆,坐著思索下一步該怎麼做。僕人們低頭匆匆走過,有意無意的避開她與那頭黑豹。
  這半個月來,沒有任何人願意與她交談。僕人們很有默契的避開她,不回答她任何問題,讓她無法得知連芷瞳的現況。而瓦雷斯的每一個領導者皆因為她父親的按兵不動而焦慮著,他們只能惡狠狠的瞪著她,卻也無計可施。只有那個神秘的牧師偶爾見到她時,會禮貌的點頭微笑,那笑容裡有著難解的神秘,一種屬於死亡的平靜。
  陽光刺眼,她自然的走進溫室裡,感受溫室內四季控制得宜的溫度。溫室的規模驚人,有著數千種珍貴的植物,每一種都受到精心的照顧,陽光透過特製玻璃,照拂到翠綠的植物上。
  傾城彎腰看了看,在眾多植物園圃間發現一個滿佈儀器的工作台。順著苗圃的阡陌走去,工作台上的儀器之先進,研究範圍之廣,總讓傾城不由得瞪大雙眼。
  工作台上擺滿了完成與未完成的實驗,各類植物的精華被抽取出來,分裝在試管之中;這些研究,能夠讓當今不少植物學者自歎弗如。
  窈窕的身影從溫室的門口走入,熟練的穿戴上實驗用的白衣,在看見傾城時,奧妃麗雅有一瞬間的驚愕。她皺起彎彎的眉,不悅於雷厲風賦予傾城的自由。這個人質似乎在瓦雷斯過得太過愜意了些。
  「這些都是你的研究成果?」傾城問道。
  奧妃麗雅點點頭,拾起一把曬乾的葉子放進儀器中處理。美麗的容貌上有著冷淡與不安,她對於傾城的顧忌仍舊存在,每次雷厲風為了這個外來者而揮退她時,她心裡的酸澀就與日俱增。
  「何必猜疑,你不是曾經親身體驗過我的麻醉劑,徹底昏睡了七天?」她回問,看著葉片在儀器之中快速融解。
  「很久之前就曾經聽說過『暗夜』有一個善於精研毒品的專家,能將毒品的純度與價值提高數倍。前些日子經過這個溫室時,我就在猜想溫室的主人或許就是那位傳說中的專家。只是,我沒有料到是你。」傾城坦白說道,在看見一些有毒植物時蹙起秀眉。
  「這些研究是我能夠長久留在瓦雷斯的原因。瓦雷斯只需要能夠替組織賺取利益的人,許多人來到這裡卻又不得不離開,只有我能夠留下來。」她驕傲的抬起頭來,有些鄙夷的看著傾城。
  「不用冷嘲熱諷,我自認對瓦雷斯沒有什麼幫助,不過別忘了,我也不是自願要留下來的。」傾城提醒她,發現對方很明顯的敵意。
  「如果現在能讓你馬上離開,你願意嗎?」奧妃麗雅急促的問,酸澀的情緒掩蓋了理智。她心裡的不安在翻騰,似乎預見某些結局,而那些結局裡並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你認為我還會對這個鬼地方流連不捨?」傾城偏著頭問,不明白這個原本溫馴的褐眼女子為何突然間變得尖刻。
  「不是對瓦雷斯,而是對瓦雷斯裡的某人。」她緊握著試管,往前走近一步。
  只是一步,她沒有勇氣再往前踏進一步。清楚的感受到她與傾城有多麼的不同,即使兩人在外貌上同樣美麗,但是傾城的勇氣與驕傲能讓其他女人自慚形穢。
  男人會願意奉上一切,包括生命與成就,只企求能夠得到東方傾城的愛情。
  傾城全身緊繃起來,黑如點漆的眸子對上褐眼,她的心徒然震動,有種被人戳破心中秘密的難堪。而那個秘密,就連她都還沒能窺見全貌。她根本不敢相信,也不可能去承認,就算旁人都一清二楚,她還是會愚昧的自欺欺人。
  怎麼能去承認那不可思議的事實?一旦承認,就等於否定了她有生以來的所有信念。她竟讓一個罪犯觸碰了她的心……
  「你想欺騙我嗎?其他人或許看不出來,但我知道他強佔你只是因為想保護你,他從不曾對任何女人如此的關心,甚至因為你失去了一貫的冷靜,自從你來到這裡,他的眼神就改變了。」奧妃麗雅喃喃的說著,不敢相信數年的守候卻輕易的就敗北了。
  傾城搖搖頭,想要反駁,卻想不出任何的話語可說。她的情緒也是模糊的,像是黎明時的迷離天光,看不清任何事物,就連心情都是曖昧難明的。
  奧妃麗雅歎了口氣,心中嫉妒得快要滴出血來。「我在門外聽見他告訴你的所有話語,那些事情他甚至不曾告訴過我。」她苦澀的笑著,摸摸冰涼的臉龐,想起自己緊貼著木門,在門外痛苦的咬著指節。
  「不用太擔心,我很快的就會離開,到時候雷厲風就安全了,我對罪犯沒有興趣。」傾城說道,轉頭想要離開。跟奧妃麗雅相處,實在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你根本不瞭解!他不是罪犯。」奧妃麗雅突然喊道。
  傾城停下腳步,心中有聲音要她快些離開,要是再聽見更多關於雷厲風的事跡,她的心只會更加的複雜。但是,偏偏雙腿就是不聽使喚,像是生了根般,被奧妃麗雅的柔柔聲調喚住。
  是否在最不願意承認的內心深處,她也想多知道一些關於他的事情?
  「你大概以為只有你父親與兄長那種人才能稱之為英雄,而在我們的世界裡,能夠存活下來的就足以稱之為英雄。我們不懂什麼叫正義,不懂什麼叫道德,人必須在存活下去之後,才能去在乎那些規範。」她放下那些試管,頹然坐在一旁的木椅上,氣憤傾城的不明白,更氣憤命運之神的殘酷。
  瓦雷斯裡有不少人,尤其是有著像他們這類背景的人,無疑都是極端優秀的。偏偏命運十分殘酷,奪走了他們的一切,只留給他們堅硬的心,以及難以改變的自私。
  「命運或許對你們不公平,但你們也不應該製造悲劇。為了少數人的私利,瓦雷斯正在製造更多的殘酷。」她清晰的說道,卻在溫室之中感覺寒冷。那不是她所能理解的世界,心中的城牆繼續崩毀著,每聽見一個悲劇,她就更加迷惑。
  「奪取是生存的不二法門,那是我們所知道的唯一方法,在你的世界裡,有所謂的法律,而在我們這兒則無。」奧妃麗雅笑得淒楚,不停的搖著頭,她的手輕捧起一盆仙人掌。「溫室裡的植物怎麼懂得大自然的嚴酷?生長在沙漠裡的仙人掌,你怎能責怪它長滿了刺?不要說那些正義或是道德的空話,我們從來不曾見過那些東西。」
  傾城能感覺迷惑的種子在心中萌芽,靠著那些悲劇做為養分,快速的成長茁壯。如同殺了人後必須背負罪惡,難道悲劇的過去,就能夠容許他們在如今為所欲為?
  她慢慢的發現世上的事情並沒有絕對,沒有真正的對與錯。光明裡仍舊有著罪惡,而黑暗深處則有著深濃的悲哀。
  那麼她從小所接受的認知,在此時此地不就全是最可笑的?她的一切都由父親所構築,那些嫉惡如仇的觀念在她心裡堆砌成一個牢不可破的牆,維持著自以為正義的驕傲。總以為這世界是黑白分明、正邪難兩立的,處在光明的境地,她鄙棄黑暗的心。
  但怎麼也沒想到,她竟有一天會如此的靠近黑暗。靠近得太過危險,甚至影響了她過去的認知。
  沾染到了黑暗,見識到其中的悲哀,再回到父親身邊時,她還能是原來的那個自己嗎?
  無法反駁,也不願意再繼續聽下去,傾城轉身往外走去,黑豹無聲無息的跟隨著她。
  奧妃麗雅收攏心中的悲傷,以及那些幾乎要淹沒理智的醋意。她對著傾城的背影搖頭,卻也不知道為何要搖頭。從傾城來到這裡開始,瓦雷斯裡有了改變,她可以不去在乎那些改變,卻無法不在乎雷厲風對東方傾城的態度。她跟雷厲風是同一種人,代表了他的過去。然而,東方傾城是否會代表著他的未來?這個猜測幾乎要逼瘋她。
  瓦雷斯的城牆上,光影慢慢移動著。陽光只照耀這個城堡的外牆,卻怎麼也難以溫暖牆內的黑暗空間。
  在傾城走出溫室時,奧妃麗雅顫抖的手拿起一個試管,一抹顫抖的微笑浮現在她溫潤的唇上。儀器中的綠色液體流動著,猶如女子心裡的情緒,由平靜而沸騰,終於在高溫下焚燒殆盡。
          ☆          ☆          ☆
  雷厲風從南美回來後,直接來到牧師的殿堂。
  與南美的毒梟洽談只是例行工作,只是這一次離開瓦雷斯,他的心是不安定的。一雙驕傲的黑眸總是浮現腦海中,澄澈的看著他,從原先的鄙夷,轉變得複雜難解。
  她還會作惡夢嗎?還會在夜裡輾轉難眠嗎?
  在洽談的期間,他不停的臆測,與當地毒梟的交談也是漫不經心的,他發現自己竟無可救藥的想念她的一切。他並不是不曾迷戀過女人,只是那些肉體層面上的眷戀總是很快的消失,他的心一直停留在黑暗的底層,直到遇見了她。
  黑暗的靈魂也是會希冀陽光的,只是,在陽光之下卻又慚愧於自身的不堪。他用沾滿血腥的雙手觸碰她,逐漸明白在見到她的那一瞬間起,他就已經注定萬劫不復。
  他迷戀上她了。不僅僅是她美麗的身軀,更是因為她的驕傲與勇氣。然而這種在乎讓他手足無措,他是個不配擁有任何東西的罪犯,更何況是她這麼美麗的女子!在水中優遊的魚,最悲哀的就是愛上飛翔的鳥兒,明知兩人的世界相距天差地遠,他只是暫時的囚禁了她,一旦事件結束,她還是會回到台灣,回到她父親的陣營,擎著正義之劍討伐他。
  他只是短暫的擁有她,心中的患得患失猶如強擄了天使的惡魔。
  「孩子,專注一些,你這些日子以來時常恍惚了。」牧師平靜的說道,暗色的牧師袍拂過地面,像個幽靈般沒有任何聲響。他看著最得意的手下,嘴角有瞭解的微笑。「我在想,把那個女孩交付給你是不是一項錯誤。」
  雷厲風緊繃起身子,高大的身軀安坐在椅中,手中握著一隻酒杯,琥珀色的酒汁因為他心中的震動正輕微的晃蕩著。
  「她是我的獵物,交付到我手上是理所當然的。」他緩慢的回答,低沉的聲音洩漏了些許情緒。
  牧師一手按住聖經,走至一旁的椅子。「一個足以控制獵人情緒的獵物,已經太過危險了。她對你而言,不像一般獵物那般簡單,她影響了你的平靜。」他寵溺的看著雷厲風,皺起眉頭,不贊同的繼續說道:「或許我該說她影響的不只是你,就連整個瓦雷斯都因她的到來而變得緊張。你因為她,與南美毒梟的洽談差點失敗;葛瑞因為她而死亡;而其他人因為東方旭的遲遲不回應,焦躁不安。我們該是先發制人的一方,但是僅僅一個人質就已經讓瓦雷斯亂了陣腳。」
  幽暗的地獄裡走進了一個光明的天使,眾多的幽靈開始驚慌了;而他,偏偏還狂妄的強佔了她,以為能夠長久的囚禁她。
  他得到了她的身子,而她卻牢牢的烙印在他的腦海裡,怎麼也揮之不去。這場戰爭裡,到底是誰佔了上風?
  雷厲風閉上眼睛,仰頭飲盡杯中的佳釀,面無表情的將雕工精美的杯子擲於地面。脆弱的水晶杯霎時破裂,彈起刺傷皮膚,像是細小的針刺。
  「東方旭在半個月前就已經召回了東方家的人,卻沒有任何的舉動。他在等待適當的時機,不願意輕易接受我們的條件。」他想起那些傳來瓦雷斯的一切情報,不覺也皺起濃眉。綠眸再度睜開,筆直的回視牧師。「東方旭並不擔心傾城,他知道自己的女兒一定能夠安全的存活下來。」
  兩方都有著重重考量,心懷鬼胎的在算計著。瓦雷斯先採取了行動,卻得不到具體回應,眼前的情勢對傾城而言愈顯危險。
  「東方旭很聰明,他知道只要答應了我們的條件,撤出東方集團在台灣的影響,『暗夜』就可以輕易的進佔台灣市場,那麼他十多年來苦心守護的地方就會成為煉獄。」牧師放下手中的聖經,緩慢的將雙手交疊在膝上,嚴肅而沉穩,完全像是一個傾聽門徒告解的傳教者。「我們沒有籌碼再等待下去,拖長了時間對我們不利。我再給東方旭七天,要是七天內他不答應那些條件,我就必須要求你交出東方傾城。」
  雷厲風綠眸危險的瞇起,與牧師平靜的眼光對峙著。「如果我不答應呢?」他勾起一邊的嘴角,卻全無笑意,那表情只是更加顯露出他的危險。
  知道一旦把傾城交給瓦雷斯的其他人,就等於是親手將她推入死神的懷抱。一股激動的情緒緊揪住他的心,隨即狠狠的撕裂薄弱的情緒,某種痛苦在此刻襲擊他。他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他的心不應該會感受到任何疼痛的。
  牧師淡淡的微笑,眼眸裡還是一片死寂。「你是我最疼愛的孩子,不要讓我為難。為了瓦雷斯,東方傾城必須成為祭品。」他果斷的說道,說出這個埋藏已久的決定。
  即使原先就知道這個決定,甚至還參與了這個決定,但是聽見牧師親口宣佈傾城的命運,他的身軀還是忍不住狠狠一震。
  「她是談判時必須的籌碼。」他重申道,綠眸變得幽暗。
  牧師看著他,徐緩的歎了一口氣。「不是到最後關頭,我也不會採取這步險棋。我能夠等待,但瓦雷斯的其他人無法等待,他們急著要將整件事情告一段落,而你那個寶貴的獵物就是他們的希望。就算無法談判,他們也期待親手殺死東方家的人。」
  他緊盯著眼前這個皺眉的高大男子,死寂的眸子有了些許的波動。牧師是偏愛雷厲風的,不僅是他的優秀,更因為這個孩子有著跟他酷似的遭遇。
  在瓦雷斯裡有兩種人,一種是因利益而瘋狂的人,另一種則是被殘酷的命運逼上罪惡的頂端。雷厲風與他太過相似,不同的是他已經心如止水,任何生死與悲痛都不能影響他,而雷厲風卻仍會為了那個高傲的東方傾城而亂了心。
  牧師不能夠偏袒他多久,其他人的嗜血聲浪很快的就會失去控制。要是不及時交出傾城,他們可能連雷厲風都會一塊兒屠殺,在瓦雷斯裡沒有所謂的合作情誼,這些人其實與地獄裡的惡鬼無異。
  許久的沉默之後,冰綠色的眸子看向窗外。「如果到了那種時候,我會親自帶她離開瓦雷斯。」雷厲風堅定的說道,從椅子中起身,高大的身軀走向窗子,陰影從他身上褪去,金色的陽光籠罩著那深色的身影。
  「不要為一個女人與瓦雷斯為敵。」牧師警告著,他難以理解,只是短短的幾個禮拜,雷厲風就會理智全無,僅是為了保住傾城的性命,甘願背棄瓦雷斯。
  「我只是單純的不希望她喪命。」他聳聳肩,彷彿所作的決定十分輕鬆。其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長年在瓦雷斯所建立的勢力與聲望,很可能因為這次的叛離,全部毀於一旦。
  但是他斷然無法放任傾城被眾人殘殺,他必須保護她,一如必須保護自己的心……
  他只是迷戀她嗎?那麼心裡翻騰的那種激烈情緒,為她的眼神而或悲或喜,為她的脆弱而萬分擔心,為她的驕傲而癡迷不已,這些都僅僅是迷戀嗎?他不曾體會過如此激烈的情感,更不明白該如此稱呼這種情感。
  牧師走了過來,那一身陰暗冰冷的氣息,甚至讓沾染上他身子的陽光消逝了。
  「天使屬於天堂,惡魔屬於地獄。離開了瓦雷斯,你還有什麼地方可去?孩子,你必須認清楚,你是屬於這裡的。」他無情的說道,聲調裡沒有任何起伏。「我希望你對於她只是一時的迷戀,在新鮮感過了之後就能清醒過來。」轉過身子,他平舉起左手,示意雷厲風可以離去。
  高大的身軀無聲無息的移動,穿過殿堂中巨大的石柱,走向那扇石門。優雅的腳步會讓人誤以為他出生貴族,天生就擁有一切,沒有一個人會想到,他其實只是一個妓女的私生子。
  什麼樣的力量可以讓雷厲風這樣的人甘心放棄多年來所奪取的地位?那個高傲的女子究竟有著什麼魔力?
  牧師靜靜思索著,藍眸裡浮現一絲的溫暖,只是那絲溫暖太過薄弱,很快的就被原有的死寂給掩蓋。
  殿堂內吹起詭異的風,翻動了案桌上的聖經。
  經上說:「我的殿必作禱告的殿,你們倒使它成為賊窩了。」古老的典籍如是說。
  牧師抬起頭來,面對著眼前寬闊的殿堂。「這算是警告嗎?」他詢問著,彷彿真的有人能夠聽見。
  的確,他們褻瀆了上帝的殿堂,使這裡成為罪惡的淵數。總有一天這個地方將會受到天譴,所有人都將被焚燒於地獄的硫磺火湖中,成為不得超生的罪人。
  天譴即將到來了嗎?是誰將開始這場懲罰?誰將終止這裡的罪惡?牧師困惑著。
  那個高傲年輕女子的臉龐不斷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          ☆          ☆
  傾城坐在雷厲風專屬圖書室的地板上,窗子在她的後方敞開,提供溫暖的陽光。她倚靠著黑豹的背脊,肌膚與柔軟光滑的皮毛相貼著。她心情紛紛亂亂,資料上的文字只是略過眼前,難以被記憶。她仍舊在意著奧妃麗雅的話,種種問題閃過腦際,卻無法獲得解答。
  黑豹原本趴伏著,舒服而慵懶的曬著太陽。突然像是感應到什麼,它興奮的抬高頭,對著緊閉的門扉低咆著,稍微移開傾城的身子,黑色的身影往門竄去。
  在同一時問,門被打開來,雷厲風高大的身子踏入室內,黑豹往前一撲,愉快的撲在主人的身上,親暱的摩蹭著。他向前走了幾步,敷衍的拍拍黑豹,綠色的眸子在吞噬著她的身影。
  直到他這一刻才知道,原來他竟如此強烈的想念著她。她沐浴在陽光下的面容如此美麗,眼瞳如秋水深湖,隱含著驕傲以及某種複雜的情緒,柔軟的長髮如絲緞般披散肩頭,簡單的黑色衣衫包裡著她的身軀。在南美的數個夜晚,他熱烈的懷念她修長柔軟的身子……
  黑豹跟主人打完招呼,隨即甩著尾巴,愉快的再度踱步回傾城身邊,學著先前擺好的舒服姿勢,在陽光下瞇起眼。
  「它很喜歡你。」就跟我一樣。雷厲風在心中默默補上一句。
  傾城放下手中的書籍,仰望著他,雙拳在身側不自覺的緊握。就像是初次見到他一樣,跟他處在同一個空間,她總會感覺到那股強大的存在感與威脅。只是某種不知名的情緒隨著時間發酵變質,她的緊張感也慢慢改變,變成一種類似期待的情緒。
  多麼荒謬!她怎麼可能對這個罪犯有什麼期待?
  「就如你所說的,我身上有你的味道,連豹子都知道我是你的禁臠。」她聳聳肩膀說道,企圖淡化那種一觸即發的緊繃。
  「剛開始或許如此,但是我已有兩個禮拜沒碰你,氣味早已散盡。它會仍舊繞著你不肯放,就純屬它的喜好了。」他走近幾步,看傾城漫不經心的拍撫著黑豹,發現自己正在嫉妒豹子,至少它能正大光明的得到她的撫摸。
  她光潔的手邊躺著一本瓦雷斯眾人的資料,黑豹則蜷曲在她的腿邊,滿足的發出咕噥聲。她的注意力被引開,因為黑豹的反應而淡然一笑,輕微的扯動了粉紅色的唇……
  某種震撼如閃電般擊中他。「該死!我沒有辦法再忍耐下去。」他突然咒罵一聲,再也無法克制心中的波濤。
  雷厲風迅速的伸出手,攫住她的衣襟,將她輕盈的身子從地上拉起,緊摟進空虛了太久的懷抱。兩人的身軀相貼得如此完美,有如兩個分開已久的半圓。那些資料一頁頁的散落,顯得紛亂。
  帶著激烈的情緒,以及等待過久的焦躁,他狠狠的吻上她柔軟的唇,一償數日來的思念。過度渴望觸碰她,那種期待已經接近疼痛,他瘋狂而無法理智。
  從見到她開始,他賴以維生的理智就消失了。明知道太過危險,卻仍舊願意冒險,不願意放走她。
  她還沒理解發生什麼事情,就已經在他懷中了。她被迫仰著頭,承受他激烈得有些狂暴的吻,熟悉的麝香味以及煙草味飄蕩在四周,炙熱的溫度透過兩人薄薄的衣衫,私密的緊貼著。灼熱的唇熨燙著她的,之後霸道的舌頂開她的唇,探進如天鵝絨般的甜蜜,糾纏著她,執意喚起她的心醉神迷。
  她知道應該反抗,知道不應該享受這個吻,更知道不應該伸出手擁抱他強壯的頸項,像隻貓兒般在他懷抱裡,因為他的吻而呻吟,但是她無法控制自己。
  在看見他的那一瞬間,莫名的飢渴從靈魂深處竄出,她完全忘記外界的一切,只能順從驚人的需求,給他全部的回應。他的需索帶著野蠻,他的舌佔有似的衝刺令她所有的感官開始燃燒。
  那些必須考慮的事情全被遺忘,所謂正與邪、所謂光與影在此刻不復存在,他們只是單純的男人與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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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4-29 11:13:3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陽光灑落在兩人身上,暖暖的溫度難與兩人之間的熾熱情火相比。
  雷厲風深深的吻著她,幾乎弄疼了她的唇。他的手順著曲線,盡情的重溫那些幾乎要弄瘋他的記憶,每一個撫觸都是飢渴而激情的。
  「我幾乎要被逼瘋了,在南美我就只能想到關於你的一切。」他的唇如今游移到她雪白的頸子,輕輕啃咬著柔軟的肌膚,沒有錯過她輕微的顫抖。他的手佔有她胸前的渾圓,撩撥愛撫著。
  「想不想我?」他略微凶狠的問著,低頭探詢希冀的答案,緊盯著她的面容,不放過任何一個表情。
  兩個人的臉靠得好近,彼此的呼吸都成為喘息,交融在他的懷抱裡。在這個容許些微逃避的片刻,這些就是全部,不需去多加考慮什麼。
  傾城的腳根本踏不到地,雙手在他頸背交握,感覺他柔軟的髮根。她喘息著,眼神渙散,聰明冷靜的腦袋完全亂了章法,根本就無法思考。他的「攻擊」來得那麼迅速,她還來不及防守,轉眼就已經被攻陷。
  一旦城牆崩毀了,心中的城池失守易主,誰能夠若無其事的回到原來的世界,忘卻那場激烈的征戰?
  心中還有殘餘的驕傲硬撐著,不願意輕易的給他那些他所期待的答案。她緊咬著如今已經自由的唇,做出違心之論,激烈的猛搖頭。
  她不斷說服自己,她根本不想他。冰綠色的眸子、深幽帶著悲哀的眼神、不帶笑意卻半勾著的唇,還有他優雅如野生動物的一舉一動,她全都不想念。她……她……她只是忘不掉罷了……
  很顯然的,她的回答讓雷厲風非常不滿意。他瞇起完好的那只綠色眸子,聲音平滑得像是上好的絲綢,卻帶著無限威脅。
  「是嗎?那麼看來我必須讓你回想起來才行。」他柔和的說道,手中的力道卻沒有減輕,將她更加擁進懷中。
  傾城顫抖著,在聽著他醇厚低沉的嗓音時,想起那床包裹著她的黑色絲綢。她開始驚慌的想逃開他,雙手撐著他的胸膛,身子奮力向後拱去,想要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雷厲風緩緩一笑,在她掙扎不休的時候低下頭來,火熱的口隔著衣棠含住她的乳峰,弄濕了薄薄的布料,之後隔著潮濕的薄衫,用唇輕扯著那敏感的蓓蕾。
  「你是不是要改變一下答案?還是要我繼續提醒下去?」他帶著笑意說道,聲音震動了她的身軀。
  她無法反抗的強烈顫抖著,因為情慾而虛軟無力。她腦中一片空白,只能放任身體去感受他的動作,在他的吻下無助的擺動頭部,貓咪似的嗚聲自她喉中逸出。黑色的發淹沒了兩人,在空中飄蕩飛散。
  許久之後,當她的腦子終於能夠正常思考的時候,她已經氣喘吁吁的坐在窗台上。雷厲風站在她身前,勾起她的下巴,在半張的柔軟唇瓣上印下一吻。這個吻不再具有侵略性,反倒有些安撫的味道。
  他瞅著她,手指輕劃過她的輪廓,微微的笑意軟化了深刻的五官。「謊言是所有罪惡的開端。」他退開一步,帶著男性的滿意。
  傾城呆愣的看著他,幾秒鐘後才激烈的甩甩頭,想讓腦子清醒些。她的手緊抓住窗台,雙腿在半空中晃蕩著,回望眼前這個卑鄙卻又令人無法抗拒的男人。
  等到胸中的心跳恢復正常,她才開口,「在瓦雷斯裡,謊言只是最輕微的罪惡。這裡惡人群聚、惡態叢生,若是上帝想要認真計較起瓦雷斯的罪行,我想我這點小謊言是可以在各位的滔天大罪後被原諒的。」她話中帶刺的回答。
  雷厲風的眼眸瞬間又轉為暗沉,嘴角的笑變得諷刺。「的確,這裡每個人都是罪該萬死的,當上帝清算此處時,我將遭受懲罰,而你終將安全的離去。」他的心中浮現往後的發展,然而每一個結局裡,他都無法留住她。
  他是水裡的魚,而她是天空的鳥兒。他注定了要沉溺,只能眼睜睜看著她飛翔。
  傾城警覺的抬起頭來。「我可以離開了?」她不可思議的問道。
  連她都難以解釋,為什麼明明是求之不得的事情,在聽見或許可以返家時,心中竟浮現淡淡的惆悵?她應該是雀躍萬分的,但為什麼看著他陰暗的眸子,她竟一點也快樂不起來?
  雷厲風搖搖頭,想起牧師的警告,他皺起濃眉。「不,你的父親沒有任何善意的回應。事實上從我綁架你到瓦雷斯至今,你父親除了召集家人外,沒有任何具體的行動。」
  傾城聳聳肩。「我已經說過,我父親不會與恐怖組織談判的。」黑豹在舔她的腳,她避了開來,將修長的雙腿縮上窗台。
  「那只會把你推入危險。」他咬著牙說道。
  她偏著頭看他,猜測剛剛是不是在他的語氣裡聽見憤怒。「我父親的按兵不動讓你生氣嗎?別告訴我你在擔心我的安危,當初把我綁架來的人不就是你嗎?現在才來氣憤我父親置我於險地,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
  他看了她一眼,眼光裡滿是憤怒。他知道流露出太多的情緒,聰慧如她不可能沒有察覺,只是在她面前,所有的自製早已付諸流水,就算她學會利用他的情緒反應,他也無法克制。
  「我並不想要置你於死地。」他開口說道,氣息吹拂著她的發。
  傾城咬著唇,納悶這句話裡究竟包含了多少種意義。她不敢有什麼幻想,只能把所有的情緒與失措當成身體在接受挑逗後的自然反應。她不能有其他的想法,面對這個罪犯,她的自尊不允許她承認那些明顯的事實。
  「別忘了,我是你仇人的女兒。」
  「你對我而言,不僅如此。」他高深莫測的聲明。
  一陣顫抖從體內傳出,撼動她的身軀與魂魄,她無法控制,心中有某種東西破碎了,她似乎聽見心裡那道牆崩毀得更加迅速的聲音。她強壓下那些情緒,短促而虛假的裝出笑容。
  「不要因為你奪了我的貞操,就認為對我有什麼責任。我們之間的關係沒有改變,你是我父親欲除之而後快的罪犯,也是我的敵人;而我只是你手上的人質,要是有機會,我會毫不留情的殺了你。」她刻意將兩人關係撇清,是為了提醒他,也是為了提醒自己。
  他們承受不起其他的牽扯,兩人都站在各自的世界裡,總有一條界線讓人無法跨越。遙遠的差距,像是白天與黑夜,有著各自的堅持,只有在此時的瓦雷斯,這個罪惡之島上,有了淺淺的交疊。然而短暫的交集後,白晝仍是燦爛,黑夜卻仍舊死寂。
  「要是時候真的到了,你下得了手嗎?」他眼神如謎,甚至帶著些許的微笑。
  她吞嚥下喉間的硬塊,強迫自己點頭。
  突然,他放聲大笑,笑聲震動了沉靜的圖書室,書籍們彷彿都有眼睛,眾目睽睽地,看著這對男女的矛盾與自欺欺人。
  「這麼快就忘了我先前所說的話嗎?傾城,謊言是所有罪惡的開端。」他放肆的笑著,掩飾只有自身才知道的悲哀。他們是天生的敵人,冥冥中總有躲不開的宿命,記錄著一言一行,等著將來印證。
  「總會有機會知道我說的是不是謊言。」她淡淡的說,用手緊抱住身子,阻止身軀的顫抖。
  她所許諾過的誓言,在此刻回想起來,竟少了原先期待報復的快感。那些句子鏤印在心上,愈刻愈深,與他相處得愈久,就感覺愈疼痛。
  她到底是怎麼了?她不停的自問,卻怎麼也找不到答案。
          ☆          ☆          ☆
  淡淡的月色投射在城牆上,烙下淺薄的痕跡。
  傾城在已經熟悉的迴廊裡走動,黑豹照例跟在她身邊。她靠著微弱的火光,走出城堡的迴廊,通過月光下的溫室,再度企圖逃出古堡。
  雷厲風在白晝時回到瓦雷斯,就代表著兩人今晚會共枕而眠,尤其是圖書室的那一幕,已經宣告了夜裡他會採取的行動。她皺著眉頭考慮了一下午,還是決定很孬種的早早豎白旗逃離戰場,重演兩星期來時常上演的逃跑戲碼。
  畢竟她完全沒有把握抗拒得了雷厲風,更沒有把握抗拒得了自己。
  已經習慣了這種逃脫的行動根本成功無望,但是在森林裡闖看看,總比跟雷厲風在床上玩拉鋸戰要好得多。最多就是在森林裡碰得到處是傷,回去上些奧妃麗雅的藥膏,褐眼女郎雖然語氣不善,但是精通醫理,調製出來的藥膏的確沒話說。
  想到藥膏,傾城陡然間停下腳步。黑豹不明所以,也跟著停下來,仰著頭看她。
  她怎麼那麼糊塗,弄得一身是傷回去,不是正好又給了雷厲風碰她的理由?幾次搏擊對陣,身手明顯的不如人,別說是反抗了,她一旦被抓回去,鐵定就成了帖板上的魚肉,隨他打著上藥的旗號,乘機在她身上又捏又摸的。反正她就是逃不出他的掌握。
  回憶湧來,她有片刻的失神,再重新舉起腳步時,踏斷了一根腐朽的木頭。寂靜的森林裡,再輕微的聲響都足以驚醒動物們的酣眠,隨著木頭的碎裂聲,黑暗的森林裡突然亮起許多野獸的眼。
  黑豹低吼一聲,嚇退了不少野獸的覬覦。它優雅的甩動長尾,在傾城的四周走動,綠色的眼看著森林深處。
  「你說,我是不是該現在就回去?」她問著那頭豹子,對眼前無處可逃的情況厭惡極了。
  黑豹索性蹲坐下來,側著頭看她,尾巴有節奏的敲擊地面,像是鐘擺般晃動著。
  「累了嗎?」她也跟著坐下來,抱著黑豹取暖。
  她不相信父親真的沒有任何行動,東方家的眾人感情親密,父親不可能棄她不顧。遠在瓦雷斯,她無法得知台灣的事情,但是腦海中總隱隱的知道自己仍是一個被重視的人質。
  但是雷厲風的擔心與憤怒又不像是裝出來的,他冰綠色的眼眸裡有著無法掩飾的焦躁。
  還是無法明瞭,他為什麼會為她的安危如此擔心。她不能決定,究竟能相信他幾分。這麼一個罪犯,他說的話能有幾分真實?而他的那些擔心又是從何而來。
  她只是他的俘虜,一個無力反抗的禁臠。但是他的反應與言行,又彷彿她對他而言不僅僅是如此。或許是他的佔有慾在作祟,以及對她身子的迷戀,演變成一種可笑的責任感。
  森林再度變得死寂,不同的是,這次連蟲鳴的聲音也聽不見了。經過數次的逃脫所得來的經驗告訴她,逮捕她的人已經接近了。
  她熟練的推推黑豹,暗示它找出一條安全的路來。這兩周來的逃脫行動,多虧了黑豹不停的幫助,她才能與那些奴僕耗上大半夜。要是沒有它的領路,她大概走不出城堡方圓一公里的範圍。
  只是這一次黑豹似乎有點反常,任憑她怎麼推動,仍舊穩如泰山,蹲坐在原地動也不動。
  「怎麼不走?有僕人在晚餐時拿好吃的東西賄賂你嗎?」她低聲說道,再次推了幾下,終於不情願的發現黑豹今晚不太聽話。她皺起眉頭,對夥伴的行為感到不諒解,乾脆選了一條看來順眼的小路,小心的匍匐過去。
  黑豹張口咬住她的褲腳,對著她猛搖頭。
  「到底怎麼回事?那條路有危險嗎?」她掙動被咬得緊緊的褲腳,壓低了聲音問。她不太能確定,從黑豹的臉上是不是看見了無可奈何的愧疚表情?
  黑豹終於鬆開傾城的褲腳,卻在她還沒能繼續往前爬動時,突然仰天咆哮一聲。那一聲咆哮震得她的耳膜都感覺疼痛了,她的唇兒半張,驚訝的看著臨時變節的豹子。
  「該死的,你究竟在搞什麼?」她撲上前去,用力將豹子的嘴合上。那一聲咆哮大概連城堡裡的人都聽得見,便別說是在附近搜索她的人了。她一邊咒罵著,一邊緊張的轉頭查看著。
  細微的輕笑聲從黑暗中傳來,傾城的身子陡然間緊繃,所有的動作凍結。她馬上知道那聲輕笑是出自何人的嘴。笑聲裡帶著些許的調侃,以及半分與生俱來的霸道,在輕笑時,那人的嘴輕微的勾著,綠色的眸子難得有了一絲絲笑意。
  傾城轉頭瞪著黑豹。「我對你太失望了。」她狠狠的說道,沒有浪費時間的躲進森林的黑暗處,不讓月光洩漏她的形跡。
  遭到指責的黑豹趴伏在地上,慚愧的用前爪覆蓋眼睛,尾巴仍舊左搖又晃的,形狀美好的肩膀起伏著,彷彿遭到長輩責罵的小孩。
  「不用急著怪它,好歹我才是正牌的主人,它就算再怎麼喜歡你,心還是向著我的。」雷厲風低沉的嗓音裡果然帶著笑意。
  傾城在暗處咬著唇,企圖在黑暗裡找尋他的身影。夜太深了,除了微弱的月光依稀可以分辨眼前的道路外,她根本看不到其他的東西;而她在城市裡的敏捷身手,到了森林就完全施展不開,一開頭就處於劣勢。
  無計可施的怒氣在胸臆間翻騰,她又分神瞪了豹子一眼。「真是誤交匪類了。」她低喃著,想要往原先看上的那條路爬去,或許還能爭取到一些時間,不用馬上被他拖回古堡。
  她甚至還沒有舉足前進,一個黑影從天而降。雷厲風以矯健的身手從粗籐縫隙躍下,撞擊上她的背部,把她撞得顛簸數步,之後毫不優雅的跌進柔軟的泥土之中。
  那個撞擊幾乎撞掉她胸中所有的氧氣,她在地上翻滾了幾下,感覺他的身軀緊抱著她的,在滾動的時候同時保護她,鐵條似的男性雙臂緊抱著她,有如今生今世都不願意鬆手。
  經過幾個天旋地轉的翻滾後,她喘息的躺在柔軟的泥土上,雷厲風正懸在她的身上,似笑非笑的低頭看著她。兩人的身體相貼著,沒有任何的空隙,她的胸脯上可以感受到他的心跳。
  「聽那些僕人說,你這兩個禮拜來一有機會就往森林裡跑。是因為太想念我,所以不願意獨自待在房間裡;還是被連芷瞳教壞了,染上在森林裡亂跑的習慣?」他在她耳邊問道,每一字都壓抑成別有所圖的喘息。
  傾城能感覺到全身的血液往臉上衝,冷靜的自製早已被點點侵蝕,如今的鎮定只是空架子。她的心慌亂的跳動著,因為他的出現與他的攻擊,更是因為他的貼近。
  她掙扎著,四肢在他的壓制下掙動,企圖擺脫他沉重的身軀。「我是迫不及待想要離開瓦雷斯,要是讓我到達了海邊,我用游的都會游回台灣去。」
  他臉上仍舊帶著笑意,一個俐落的動作就翻身站起。「你一下水,就會有鯊魚期待的吻吻你那一身細皮嫩肉。與其讓鯊魚享用你,我寧可把你留在身邊,將親吻你的殊榮留給自己。」他輕鬆的將她從地上拉起,無賴的偷啄一下她的臉兒,隨即牽著她的手,在黑暗裡暢行無阻。
  擺脫不開他的手,她只能跟隨,被他牽繫著手,在不知曉目的的情況下,漫遊於森林之間。夜裡有些寒冷,單薄的衣衫擋不了寒意,露水滲透進她的肌膚,惹來顫抖。
  只有他的手,在黑暗裡給了她溫暖。粗糙的觸感,摩挲著她柔軟的掌心,與她的手指交纏著,彷彿是最自然不過的事情。
  走了五分鐘,她不經意回頭,發現古堡的燈火竟然在遠處閃爍,代表他們正離古堡愈來愈遠。她忍不住發問,「我們不回古堡?」
  「不回去,我對今晚另有計畫。」雷厲風頭也不回的說道,繼續往前走著。
  一根巨木橫亙眼前,她正端詳著巨木的宏偉,身子卻被他一拉,順勢倒進了他的懷抱裡,像是新娘似的被抱起。她咬著唇壓下驚呼,直覺的伸手擁抱他的頸項,用以平衡身子。
  雷厲風踏住旁邊的石塊,矯捷的躍上巨木,在低頭給了她一個安撫的微笑之後,縱身往下躍去。
  無法理解的,她心中沒有絲毫的恐懼,完全沒有想到他的舉動很可能摔斷兩人的脖子。有那麼一瞬間,她感覺到兩個人在飛翔著,冰冷的風在耳旁呼嘯,她別無選擇只能緊抱著他,分享到他身上的體溫,那舒服的觸感讓她幾乎要歎息出聲。
  兩人安然落地後,他將她放置在巨木之旁的一塊厚披風上,黑豹也跟著從上方跳下,不過因為怕遭到傾城的二度責罵,它選擇趴在離她五公尺遠的地方,睜著無辜的綠眼看她。
  「你就不怕會摔斷脖子嗎?」她用含著敵意的眼神瞪著他,發現他的笑容如此無賴。
  「有你在我懷抱裡,我哪能摔斷脖子?」他伸手想拂開她發間的落葉。
  她甩頭避開他的手,看清楚這是一個被巨木隔開的空地,乾燥的地面上是細碎的石子,沒有生長任何植物,巨木阻絕了外界的視線,儼然是個自成一格的天地。
  空地上有著一堆木柴,及幾個土色的陶瓶,雷厲風彎下高大的身軀,取出黃磷火石對著木柴敲打。石子迸出些許火花,那些火花跳躍到木柴上,點燃其中的些許乾草,沒多久乾草開始劇烈的燃燒,火舌添過木柴,火焰燃燒得更加旺盛。
  他轉過頭來,深刻的五官上有著輕鬆的表情。「過來偎偎火,在森林裡待了那麼久,你一定冷極了。」他命令著,不容她拒絕的將披風慢慢拉到火旁,之後大剌剌的貼著她坐下。
  傾城挑起柳眉,看著空地上的簡單擺設。「你早就預料我今晚還是會試圖逃出來,所以乾脆就在森林裡守株待兔?」她問道,刻意將身子移開些,不與他貼近。
  漠視她的躲避,他閃電般出手,將她的溫香軟玉再度擁入懷中,讓她的背緊靠著他的胸膛。
  「我的直覺一向管用。」雷厲風簡單的說。
  他嗅聞著她的髮香,雙手順著她的肩部往下滑動,執起她冰涼的手掌,靠近火堆取暖。她的身子如此適合他的懷抱,某種平靜滿足的情緒襲上心頭,有生以來他不曾感受過這種情緒。
  每一次有見她,每一次觸碰她,他就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淪落。迷戀沒有消褪,反而逐漸演變成另一種更深刻、更永恆的情緒,光是看著她,他就難以自拔。
  此刻兩人的身體就像是櫥櫃裡的兩支湯匙,緊密的靠在一起,火焰在木柴中燃燒著,偶爾傳來幾聲爆裂聲。
  以他們之間複雜的關係來說,此刻的平靜是難得,甚至是不應該存在的。沒有人願意開口打破這個靜謐的假象,私心裡仍有著不可告人的期待,縱然清楚他們之間的距離太過遙遠,怎麼努力也跨越不了彼此的藩籬。
  她看著跳躍的火光,感覺雙手在他的手中,因為他體溫的熨燙,以及火焰的親吻,逐漸從冰冷變得溫暖。想收回手,他卻不許,仍舊緊扣著她纖細白皙的手指,執意給予那些她無力承受的熾熱高溫。
  「我想知道連芷瞳怎麼了,從她領著我逃離之後,我就不留再見過她。」她想打破此刻曖昧的氣氛,於是提起心中的疑惑,企圖將空氣中徘徊的親密沖淡些。
  雷厲風低下頭來,在她耳邊說話,溫熱的氣息從後方吹拂她的臉,穿過有些凌亂的黑髮。「她是卡瑞洛的奴隸,而私逃奴隸的生死由主人決定。」他伸手拿過陶瓶,指尖輕鬆的一撥,去除了瓶口的軟木,濃烈的酒香瀰漫了四周。
  她緊蹙著眉,壓抑心中的驚慌,手指不自覺收緊,卻更加與他交纏。雙雙纏繞,竟有些難分難捨了。
  「她是為了我而私逃的,要是有任何懲罰就衝著我來,不要對付她。」她喊道,語氣中流露著緊張。
  沒有等到回答,只聞到酒香更加濃烈,她線條優美的頸子被他的黝黑手掌握住,食指將她的下顎往後推去,直到她的後腦緊貼住他的胸膛,黑色的發輕柔的拂過他的胸膛。
  冰綠色的眸子在火焰下閃爍著,溫熱的唇準確的找尋到她,貼緊她微張的唇,圍堵她的所有氣息。她瞪大眼睛,溫熱而微甜的酒從他的口中緩緩哺了過來,隨著他探索的唇,竊去了她的神智。
  酒是溫熱的,但比不上他的唇燙人。森林裡的月夜,火焰在跳躍,酒氣醺然,惹人心神俱醉,分不清白天黑夜,只知道在此時難以醒過來。
  直到傾城吞下那些酒,他才抬起頭來,男性的薄唇有著些許的潮濕,邪氣的勾起,滿意於她的失神。他的長指劃過剛剛才佔領過的芳澤,對著她的臉兒說話,每一個字裡都有著烈酒的香氣。
  「不要擔心,卡瑞洛不會傷害她的,他沒有辦法傷害她。」他如謎的說著,再度舉起陶瓶飲下烈酒,綠色的眸子緊盯著她。
  那視線再也不似初見時冷冽的寒冰顏色,如今綠眸裡隱藏著說不出的飢渴,勾引著她一同陷溺,在這個月夜裡不用思考,只要放任沉醉。他們只能擁有這些,也只應擁有這些。
  「為什麼?」她問道,卻恍惚得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她知悉到此刻與他靠得如此之近,是有危險的,她已經守不住身體了,怎麼還能給他更多?
  「他有他的弱點,就像我也有我的。」他飲著烈酒,原本握著她頸子的手滑向精緻的臉龐,劃過她的眼與她的唇。「我看著他幾年來的掙扎,原以為有了她的前車之監,自己絕對不會重蹈覆轍。然而,太早就說絕對是會觸怒命運之神的,我終於也遇上了。」他貼近她光潔的額說道,笑容裡有一絲絲的悲哀。
  傾城搖搖頭,避開了他的撫觸,視線回到跳躍的火焰上。她不願意承認聽懂了他話中的含意。「你太高估我了,憑我一個小小的東方傾城,還不夠格成為你的弱點。」
  他的笑容更加悲哀了,只是沒有落入她的視線中。他懂得她的逃避。「飛翔的鳥兒不會懂得魚的沉溺。」他喃喃的說道,仰頭灌了口酒,望著森林之上的星空,雙手卻緊抱著她,像是抱著今生最後的依靠。
  這一句話,傾城就真的聽不懂了,她轉頭想看清他臉上的表情。轉過身來,卻只看見他臉上濃濃的悲哀,她直覺的伸出手,沒有多想什麼,只想抹去那個表情。
  「總有一天你會懂的。」他看出她眼中的迷惑,握住她的手,不讓她收回。
  「哪一天呢?我有幸能拿刀殺了你的那天嗎?」她回問,不想再討論荒謬的問題,掙扎的想要站起身來。
  他不肯放手,看著她在火光中的身影,瞇起了完好的那隻眼睛。怎麼能怪他迷戀?她如此的美麗耀眼,那雙黑眸裡有著凜然的驕傲,任何男人都無法輕易的對她忘懷。
  火熾熱的燒著,酒被蒸散,徒留今夜偷來的一點醉生夢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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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發表於 2010-4-29 11:14:2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他拉下她的身子,兩人摔跌在柔軟的披風上。
  「死囚在臨死前有得到滿足的權利,你若是真要殺我,我是否能夠提前在今晚許願?」他的嗓音低沉,卻充滿了熱力,焚燒了她的理智。
  傾城像是被毒蛇盯上的小動物,茫然的看著他,彷彿被催眠般無法動彈。明知道應該遠遠的逃開,免得失去更多她付不出的代價,但是他眼眸裡有某種東西讓她停駐,不能移開腳步。
  「想聽聽我的願望嗎?」他問道,翻身將她壓在身下,藉著火光端詳她的美麗。
  她激烈的搖頭,甚至想捂上耳朵。她不要聽那低沉的嗓音,更不要聽那些令人迷惑的話語,她只知道雷厲風是危險的,而她無力承受那些危險。
  他挑高濃眉,食指輕觸她的面頰後,移到她眼前晃了晃。「很顯然的,你還不夠聽話。」他帶著笑意拿過陶瓶,仰頭將酒灌入口中,不顧她掙扎的封住她的唇。
  傾城不停掙扎著,雙手卻被雷厲風緊握住,拉高固定在頭頂,她的身軀被他壓制住,而掙扎時的摩擦只是撩起更多的火苗。酒汁從他的口中哺來,一口接著一口,源源不絕的來襲,而他的舌誘哄著她吞下,不允許她逃避。
  酒是難得的佳釀,香甜而濃烈,而她原本就不善飲酒,大量的酒精讓她醺然,而他的舌與身軀讓她燃燒。她迷醉的回握他的手,不知何時已經停下了掙扎。
  些許的酒汁湧出膠合的唇畔,在她細緻的肌膚上蜿蜒,從白皙的臉滑落雪白的頸項,最後滴落在披風上。他的唇離開了她的,順著酒的紋路細細舔吻,直到舌輕碰上她頸間激烈跳動的脈搏。
  「滿足我這個死囚的願望,在今晚把你給我。」他歎息著,同時勾引與誘哄。「不要有任何的保留,傾城。這一次不是我強取豪奪,而是你心甘情願。給我這一夜,然後我就能甘心把性命給你。」他緩慢的說著。
  她呆愣的看著他,覺得軟弱無力。她不能思考,只能放縱潛藏的情慾在此刻掌握行為。心中細小的聲音反覆問著,她是真的想要取他性命,所以願意奉上一夜,抑或是她內心裡也有渴求?她無法回答。
  「你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你時想到什麼?光芒,燦爛美麗的光芒,能夠照亮四週一切的黑暗。」他的手沿著頸子下移到鎖骨,笑容悲哀而美麗,有著不知名異國血統的五官在火光下如此賞心悅目。「你的光芒能夠照亮我所處的黑暗嗎?」
  她的皮膚不可能因為這個罪犯的輕觸而悸動。她茫然的想著,以為這都是她的想像,她只是在發抖。但是,她並不冷啊,事實上她感覺好熱好熱,有火焰在她身子裡焚燒,等待著要吞噬某些東西。
  他雖然有著黑暗的特質,卻能夠使人燃燒,在冰冷的外表下隱藏著火炬。她默默的想著,幻想著飛蛾撲火時的景象。從他身體傳來的熱力滲入她的血液,滲入她的四肢百骸,與那些酒汁交融發酵,讓她開始融化。
  愚蠢的飛蛾在撲火的那一瞬間,應該是幸福的吧!
  「別這樣──」她以殘餘的理智說道,聲音細如蚊蚋。
  「噓。」他的手覆住她胸前的渾圓,「不要說話,只要給我這一夜。我要的只有這一夜,不要拒絕我。」
  她甩動著頭,感覺不知所措,不知該拿他所引發的飢渴怎麼辦。她可以抗拒強暴,卻無法抗拒他此刻的溫存,每一個觸摸都帶著火焰,燃燒她的理智,使得她不能思考。
  「我愛這樣。」他喃喃低語,專注的貼著她的身子,虔誠得有如膜拜聖地的教徒。「靠近你、撫摸你,就彷彿能感受到你的光芒,讓我能暫時忘記那些黑暗。」隨著拉下她的衣衫,在裸露的肌膚上他的唇寸寸移動,在每一處烙上屬於他的印記。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她低喃著,困惑的搖頭。原本銳利的眸子在此刻變得迷濛,她遺忘了許多東西。她的身份或是他的身份,在此刻都不重要。
  「總有一天你會懂的,懂得我的一切。」他重複著,嘴角的微笑有著令人心疼的酸楚。「不過現在你不必去懂,只要專心的感覺。我的愛,只要順從那些感覺,我不願意再一次傷了你。」
  她的身軀已經赤裸,修長的身段在火光之下美得不可思議,雷厲風屏息看著,凝神注視她的每個反應。他不曾擁有過如此美麗的東西,他在乎她甚至到了心痛的地步。
  傾城看著他的綠眸,卻又急促的轉開視線,震懾於其中的情慾以及輕憐蜜愛,她無法承受那麼多,朦朧間知道這也只是短暫的,他們之間沒有任何可能。
  溫熱的液體灑落在肌膚上,驚得她猛然睜開眼睛。俯視她的雷厲風正高舉陶瓶,將其中的美酒淋灑在她赤裸的身子上。空氣中酒香更濃,還瀰漫著情慾的氛圍,她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你喜歡這些酒嗎?」他帶著邪魅的性感說道,嘴角的笑容美得有如墮落的天使。
  傾城虛弱的搖頭,感覺液體漫流過全身,像是他無所不在的愛撫。她咬著唇,全身戰慄著。她對情慾是陌生的,以往的生命中沒有男人可以喚醒她的慾望,但是來到瓦雷斯,她就像是一個學生般,就算不情願學習,也被雷厲風帶領著,一步步的沉淪。
  他的笑容裡邪氣更甚。「那麼我就只能獨自享用了。」他若有所指的說道,燙人的唇緩慢的貼上她潮濕的肌膚。
  他的唇舌舔吮著,雙手巡迴過她的每一寸身子,吻乾凝脂玉膚上的美酒。他的唇來到粉紅色的蓓蕾頂端,吸吮與輕咬著她動情的證據,急切卻也溫柔。他的手緊握著她的腰,兩人的身軀相抵著。
  呻吟從她喉嚨深處逸出,她的背脊不由自主的拱起,手指無意識的抓住他濃密的黑髮,在他的撫弄下輾轉著。
  「住手。」她暗□的開口,仍舊還要抗拒,但是就連她自己都分辨不出,那虛弱的聲音究竟是誰的。
  「別怕我,一切都會很完美的,我不會傷害你,不會讓你再感覺到任何疼痛。」他戀戀不捨的吻乾她的身子,之後直起高大的身軀,暫時離開她。
  她睜開眼睛,看見他在火光下褪下衣衫,高大的身軀堅實而勻稱,有如文藝復興時代的雕像。她感覺口乾舌燥,看著他一步步的接近她,臉頰是燒燙的,想必已經嫣紅。
  黝黑的身軀優美得有如那頭黑豹,每一個動作都牽動了全身的肌肉,讓她因為即將到來的一切顫抖。當他走近時,她看見黝黑的肌膚上有著數不清的白色傷疤,雖然年代久遠,卻仍舊明顯。想到他曾經所經歷的事情,她的心不覺一緊。
  「我的愛,不要在這個時候分心。」他再度回到披風上,抬起她的下巴,在溫潤的唇上印下一吻。
  他們是不該遇上彼此的,但是那些禁忌卻又如此甜蜜,讓人一嘗就已經無法自拔。她柔順的閉上眼,感覺生命裡某種東西正在一點一滴的流失。她的偏見與她的固執,還有她心中的那道城牆,都被他破壞殆盡。
  他的唇緩緩落下,火熱的唇探進她的口中品嚐一切甘美,並追逐、挑逗她的舌。當他退開時,她只能喘息。綠色的眸子因為強烈慾望而迷濛,但仍緊盯著她的臉龐。
  「你準備好了嗎?給我最值得回憶的一夜,讓我即使在今夜必須死在你的刀下也無怨無悔。」他的笑容裡帶著憂傷,推著她倒下,在被火焰烤得溫熱的披風上,探索著她的一切秘密。
  他跪在她的身軀上方,分開並滑入她的雙腿之間。他的手指探索著、挑逗著,排除了任何懷疑的陰影,證實他的判斷。「傾城。」他呼喚著她的名字,像那是他唯一記得的語言。他的臉摩擦著她的乳峰,微現的鬍髭輕刷她柔嫩的肌膚,帶來另一波亢奮。「讓我擁有你的一切,用你的光芒擁抱我。」
  她在柔軟的披風上翻騰,他的觸摸引來她全身竄動敏感得幾乎疼痛的電流,末梢神經彷彿被火花輕觸,讓她只能滾動呻吟,卻怎麼也離不開他的勢力範圍。
  他的手腕輕輕抵在她柔軟的小腹上,靈巧的手指輕輕愛撫著她的女性核心。溫柔的動作不但激起她的慾望,更讓她感受到被疼寵的甜蜜。他的舉動裡有一種讓她心折的東西,感傷而徹底的,悄然希冀的期望,只求這一夜……
  「你要我嗎?」他在她唇邊問道,吞嚥著她的喘息。
  傾城頑強的咬著唇,她的神智茫然,幾乎已經不知身在何處。她的雙手攀住他,喉間發出喘息。
  「不要抗拒,如果我只配擁有這一夜,就完整的給我,不要有任何的保留。」他命令道,探索著她的柔軟。
  他的動作幾乎讓她瘋狂了,太多的電流竄進她的身體,而酒精已經鬆動了她的自制,讓埋藏得很深的那些渴望流洩,她無法再隱瞞什麼。
  「該死的,我要你。」她憤恨的喊著,在披風上無助的甩動黑色的長髮。
  他的唇躍上一抹微笑,那抹笑容讓他看來年輕許多,在這時刻裡,他的面容竟顯得意外溫柔。「記得我說過的話嗎?這一次會很不同的。」他低喃著,身子移進她的雙腿之間。
  他俯身親吻她,愛憐和甜蜜的舉止仍有遲疑。像是一個知道自己不配擁有太多的小孩,在拆解禮物時,始終是小心翼翼的。
  男性的堅挺滑入了她的柔軟,有那麼一瞬間,她狹小的身子無法承受他,再度來襲的疼痛讓她不禁呻吟,之前的惡夢再度襲來,她驚慌的抓住他的背,瞪大了眼睛。
  他隨即停住不動,關心的蹙起濃眉,等待著她的適應。
  然而,那疼痛僅僅是一閃即逝,她幾乎要以為那只是她的錯覺。她仍舊在呻吟,只是這次是因為那些過多的愉悅而呻吟著,她感覺到自己像是水流包容岩石般,自然的接受了他,就如他所說的,這一次的確截然不回。
  直到她鬆懈下緊張的身子,雷厲風才放縱自己的飢渴,狂野熱情的衝入她的體內,在感受到她的環抱時,心醉神迷的光芒讓他神為之奪。
  她的雙臂緊緊的勾住他的頸項,手則埋進他豐厚的發裡,柔軟的唇貼著他的頸子,傳來令人心顫的喘息與細細呻吟,修長的腿則圈住他的,拉著他更陷入那個使人無法呼吸的結合中。
  一切如此完美,就像是他們原本就注定相屬。
  強猛有力的衝刺動作懾住她的一切意識,她本能的回應著,期待著某種她不瞭解的東西。然而,他不停的給予,餵飽了她的一切需求,她知道雷厲風明瞭她的一切。然後她迷失在他們共同創造的旋律之中,隨著他一同跳進那閃亮的火焰之中。火焰不斷的向上燃燒,旋轉在極美的漩渦中,最後爆炸出可以持續到永恆的心醉神迷。
  這是叢林之夜,他們分享了那些激情,甚至在激情的漩渦下,也傳遞了些許某種在他們清醒的時候絕不會承認的永恆。
  枯枝在火焰中暴跳,火舌劇烈扭舞,照亮她與他交纏起伏的赤裸身子。遙遠的高空,繁星悄悄,月兒沉默的看著。
  她在短暫的睡眠後醒來,四肢虛軟無力,肌膚被火烘得暖暖的,激烈的情慾之後,神智有片刻是混沌的。
  火焰裡仍有木柴,有來她睡得並不久,也或許她並不是睡著,而是在高潮過後短暫的昏迷了。她仍記得那些喘息以及激情,他的需索以及她的回應。兩人的身體在此刻還是交纏的,他的手摟緊她的腰,結實的大腿橫跨過她的腿,牢牢的將她困在懷中。
  夜更深而寒意更甚,他的懷抱給了她所有溫暖,貼近他的胸膛,她可以聽見規律的心跳。
  傾城明白自己這次輸得十分徹底。雷厲風不但佔有她的身子,還讓她失去驕傲,狂亂的承認了她對他的渴望。她在狂熱的纏綿裡昏亂,給了他所期待的一切。
  眼裡有了些許濡濕,她不願意相信自己原來竟是如此懦弱,失敗就足以讓她掉淚。只是,內心裡有個聲音在冷笑,輕聲說著,這並不是普通的失敗……
  她伸手揩拭眸中的淚水,這麼輕微的動作就驚動了雷厲風。他低下頭來,彷彿要查有她的表情,一絡黑矮覆蓋了他右眼上那道白色的傷疤,讓他看來更加的溫柔。
  他擁抱著她的身子翻轉,讓她的面容袒露在火光之下。看著她臉上仍有汗濕的發,他輕柔的將那些髮絲勾回她耳後,用長指梳理著那些在纏綿時被弄得凌亂的發。
  「以後記得睡在我的左邊。」他說道,語調不似先前沙啞,卻顯得平靜而更加親暱。
  「為什麼?」她不明白。
  他的唇勾成一個痛苦而無可奈何的弧度。「這樣我醒來時才能看得到你。」
  傾城這時才想到他的右眼根本看不見,所以在剛剛醒來時,他才會擁著她翻轉身子。她摸著那道疤痕,接著是他綠色的眸子,此時的氛圍不再激情,反倒飄蕩著輕輕的愁緒。能再相依而眠的機會能有多少?他不是只要求一夜,而她不也是只願意給予他一夜?
  「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她問出深埋在心底的問題,喉間能夠感覺乾澀的痛楚,卻不明白自己為何要為他痛楚。
  雷厲風的身子有片刻的僵硬,他知道傾城問的不是他臉上的傷疤,而是他如今罪惡滔天的身份。「我從小就只知道要活下去的唯一手段就是奪取,不踩著旁人的屍體,我就會成為眾多死屍中的一個。我盡一切所能的掠奪,當成為瓦雷斯的一員後,我更是沒有任何退路。」明知道她可能無法明白更無法諒解,他卻還是要說明。
  「只要你願意,你本可以不用成為罪犯的。」她掙扎著起身,在火光下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赤裸。「既然你體驗過那些悲劇,何苦又為了私利而製造出更多的悲劇?你知道那些痛苦的。」
  他面向火焰,笑容裡帶著一絲冷然,縱然面容接受了火光的照耀,而肩背的後方則是沉重的黑暗。「你真的瞭解嗎?一旦沾染上罪惡,就一生都不可能脫身的。你有著最光明美好的人生,然後在眾人的期待下站上世界的頂端,揮舞著正義之劍,砍殺所有的罪惡。你只負責砍殺,卻不用去理解,對吧?」他諷刺的笑著。
  「罪惡是不應該存在的。」她說道,抱持著父親給她的信念。
  兩人的身軀分開了,縱然有了火焰的溫暖,沒了他的體溫,她仍舊感到些許的寒冷。她不知道為何突然會有這種衝動,急切的想將他拉進她的世界裡,想用指責來替他開脫什麼。
  那些超出她理解範圍的事情總讓她遲疑,他們的世界是她陌生的,她原先以為會看見污穢貪婪,卻是看到一個又一個的悲劇,讓她的心陣陣疼痛著。
  「這世界上,有光就會有影,如同有是就會有非。人性的高貴與貪婪並行存在,黑暗的世界始終存在著,而我就是那些罪惡的產品,只要貪婪存在的一天,就會不斷有我這種人出現,製造更多的悲劇,延續更長久的黑暗。」他轉過身來,看著赤裸的她,綠眸裡加入了冷淡,像是他在四周築起了防禦,不再讓她上前。
  雷厲風與她父親東方旭之間的差異,就如同黑暗與光明,而命運讓她看了這種落差,使得她心中的茫然與矛盾更加嚴重。她是不應該對他有任何情感的,她應該鄙棄他,一有任何機會就遠遠的逃離,棄他獨自停留在黑暗裡……
  「你能夠瞭解嗎?」他重複著那個問題,語調裡帶著絕望。他緩慢的覆蓋住她的身子,將她帶回披風上。身軀上的親暱接觸,無法沖淡兩人此刻的疏遠。
  她能嗎?她不停的自問,卻聽不見心裡有任何答案。
  在他覆蓋她時,她的眼睛看見他背後的黑暗空冥,火光跳躍在他的背後,形成最詭異的畫面。
  突然之間,她看見了。
  他始終背負著那些罪惡,罪孽沒有消失,還等待著最後的審判。
  許多許多的黑暗重重的壓著他,那些因為他而產生的悲劇,以及那些怨念還跟隨著他。無窮的黑暗裡,有著無法計數的魂魄。那些被販賣的女人與嬰兒,以及因毒品而死亡的人,所有因他而死去的人們正冷冷的等待著,彷彿在看她有沒有勇氣躍入他的懷抱。而後,那些黑暗將會吞噬她的光明,將她永遠的留在那裡。
  若是跟隨著他,就必須捨棄她的光明,而那些光芒對於他的罪孽,很可能沒有半點的幫助。她的臣服,難保不會只是又增添了一個為他而死的魂魄。
  只是,如果真的瞭解了黑暗的心,她還能夠回復成原來那個嫉惡如仇的自己嗎?如果他不是有著這樣的身份,他的心不是在童年時就被仇恨與殺戮染黑,如果他們是在另一種方式下見面……
  生命裡有太多的如果,然而事情到了如今,再多的如果都無濟於事。
  雷厲風還是一個惡名昭彰的罪犯,有太多的人等著要取他的性命,包括她最尊敬親愛的父親。
  在他的吻再度吻上她時,她感覺眼角悄悄流下淚水。只是她閉上眼睛,不去理會,在激情的時刻裡,她寧願相信那是汗水,而不是無可奈何的淚。
  白晝的光是不是真能瞭解黑暗的深處呢?
          ☆          ☆          ☆
  這個問題在接下來許多時間裡,不停的困擾著傾城。海風仍舊在瓦雷斯上吹拂著,但是安撫不了紛亂的人心,人們因為焦躁而不停爭吵,而她知道爭吵的主因就是她。
  不論東方旭究竟如何打算,他的心理策略明顯的成功了。瓦雷斯的眾人怎麼也猜測不出,為什麼東方旭會對心愛的女兒不聞不問,彷彿對傾城的生死一點都不在乎。他們探詢不到任何情報,有如困獸般在瓦雷斯內爭吵。
  然而父親是不是正在準備營救她,似乎變得不太重要了。她的心如此複雜,感覺像是有把刀子正試著將她分割開來。
  白晝時的清醒懊悔,以及黑夜的昏亂迷離,她的生活有了一個模式。
  早該知道雷厲風的話是不能信的,他說了一個天大的謊言。那時的信誓旦旦,完全無法兌現。他在森林裡誘惑她,說著只要求她心甘情願的一夜,但是夜復一夜,在他只是得到更多更多,從來不曾饜足。
  在黃銅大床上,他們夜夜纏綿在冰涼的黑色絲綢間,有如沉醉在最深沉的夢境裡,只求一晌的貪歡,沒有人有勇氣再詢問什麼。
  她總在纏綿之後貼在他的胸膛上,聽著他的心跳,等待著天際明亮,之後花費一天來後悔不該在夜裡給予他那麼多。這麼脆弱的關係,維繫得了多久?她還是他的禁臠吧?
  就等到父親前來的那天,她就必須死去或是離去,反正兩種結局都是離開他。她從來看不見他會在她將來的生命裡佔有什麼位子,或許在離開之後,某一個清晨,她可以在自己的床上醒來,嘲笑這些日子都只是久遠的夢境。
  不過當然,首要的條件是她要能夠活著走出瓦雷斯。
  這兒有不少人因為詭計沒有辦法得逞,所以急著要拿她來開刀血祭,將她分割成數塊,想用她的血來破壞東方旭的冷靜。只是這項計畫總是礙著雷厲風,遲遲無法實行。
  如履薄冰的平衡能夠維持多久?如同她心中的許多問題一樣,她沒有任何答案。
  門被打開來,輕微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抬起頭來,看見穿著素袍的奧妃麗雅。
  褐眼女郎一直沉默著,原先的敵意沒有消失,像是沉澱得深了,變成一種不知怎麼打發的情緒。她的眼睛始終追隨著傾城與雷厲風,心因為疼痛得太久而麻木。他們從森林裡回來的那一夜起,她就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無勝算。她雖然仍照顧他們的起居,卻再也未曾涉足雷厲風的臥室,只是專心的待在溫室裡。
  傾城的手仍放在書上,偏著頭看奧妃麗雅。「有事嗎?」她禮貌的問。
  黑豹原本趴臥著,突然睜開眼睛,警覺的看著奧妃麗雅。
  「他要我送酒來。」奧妃麗雅輕輕的說道,將土色的陶瓶放在桌上。「他說送這些酒來,你就會懂了。」她熟練的打開軟木,圖書室裡馬上充滿了酒香。
  傾城認出那種氣味,那夜森林裡的種種閃過腦海,她的眉輕輕蹙起,不明白雷厲風要人送酒來的目的。難道他想要提醒她,在那一個夜裡她雙手奉上的臣服?
  「你知不知道,再不離開瓦雷斯,你會有危險?」奧妃麗雅將酒倒進杯子裡,長年服侍人的動作是純熟而幽雅的。長長的眼睫毛遮蓋了她的褐眼,也遮蓋了其中的光芒,她的唇上有一彎微笑。
  「我也期待能夠離開,但是事與願違。」傾城簡單的說,感覺到黑豹在輕觸她的腿,她敷衍的拍拍它。
  「你說謊,從森林那一夜後,你們誰有辦法離開對方?」褐眼女郎一針見血的說道。
  傾城的身子僵硬的看著她,像是內心最深層的秘密被人窺探般惱怒。她的雙手緊握在身側,迎視那雙褐眸,奇異的發現再也找尋不到她的敵意。
  「他迷戀著你,因為你身上有著我們最渴求、卻永遠無法得到的光明。你與我們的截然不同,反倒成了他愛戀上你的原因之一。」奧妃麗雅笑了笑,聳聳肩膀。「我看清楚了,我得不到他的心,他無心留在黑暗之中,他的心在你身上。」
  傾城看了她半晌,驀然複雜的情緒襲上她。「你不用太灰心,我的停留只是暫時的,如果你的耐心夠,就可以等到我的離去,或是他的迷戀用盡的一天,到時他仍會回到你的身邊。」
  奧妃麗雅搖搖頭,將杯子推到她眼前。「我不會再等待了。」
  「你要離開瓦雷斯?」傾城皺起眉,心中有隱隱的波動。有聲音在高喊著,要她看見某些危險。
  但是酒的氣味飄散在空氣裡,影響了她的思考。她突然覺得口渴,直覺的端起杯子,湊近唇邊。
  奧妃麗雅笑得極為迷人。「我會比你早一些離開。」她如謎的說道,眼眸裡有著期待。
  美酒沾上她的唇,她似乎聽見黑豹的低咆聲,她沒有多加思索的舉杯一飲而盡。之後,酒汁滑進她的口中,她驚恐的瞪大眼睛。
  奧妃麗雅在酒裡下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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