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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對官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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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夏伶]抱得美男歸[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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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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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3 03:38:38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能讓笑傲毒海的拾音甘拜下風,藥君解毒功力之高自是不言可喻。

  這個關節杜金芸始終沒有想通。

  不過,任誰看了杜金芸眼中的藥君,也不會將那位令武林中人又愛又恨的神醫,和杜金芸身邊那個專捅樓子的散漫傢伙聯想一起。

  就連藥君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到了杜金芸身邊,竟搖身一變成了個不折不扣的傻瓜,還是個十分享受杜金芸的關注的快樂傻瓜?

  他很快給自己找到了解釋——

  愛情嘛!要不是戀愛讓他七葷八素,杜金芸更使他昏頭轉向,唯我獨尊的他怎會甘心陷了進來?

  眼下,那個令他七葷八素的主子正舒適自在地斜倚在床上,而他卻捧著發疼的頭,極力壓抑想去撞牆的衝動。

  「把這碗藥汁喝下去,你身上的毒就會解了。」

  收起傷心,藥君溫言軟語地循循勸誘著。

  「這種又黑又綠,黏稠稠不知裡頭是啥,還頻頻發出惡臭的怪東西,我寧死也不喝!」杜金芸立場堅定,任憑藥君說得天花亂墜,就是不點頭。

  「曼陀珂本身便帶著腥臭,再多香草都掩不去這臭味,你就捏著鼻子,勉強暍下去吧。」

  「喝完這個,只怕要一命嗚呼了。」

  「不會的,良藥苦口,這碗藥汁頂多是苦了點、味道難聞了點,再加上長得有點詭異而已,絕不會損傷你的身體。」

  「我、不、要!」

  藥君早就知道自己在杜金芸眼中只是個愚字輩的庸醫,然而當他將辛辛苦苦熬成的藥湯端到杜金芸面前,戀人臉上那不容置喙的拒絕還是重創了藥君因長時間看守藥爐而略顯疲憊的心。

  另一方面,杜金芸皺了皺小巧的鼻頭,如臨大敵地瞪著藥君手中那碗——發出綠色熱泡的毒湯?散佈滿室惡臭的污染源?杜金芸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那碗詭異的東西。

  杜金芸當然知道藥君不會害她。

  知道與行動是完完全全的兩回事。

  那碗裡裡外外透著古怪的玩意,恕她敬謝不敏!

  要是藥君強逼自己喝——

  杜金芸隱含不快的妙目一轉,掛在牆上的飛燕刀躍入眼簾。

  不不,她當然不會拿刀砍他。

  她要劈的是那碗曬心巴拉的藥汁!

  杜金芸心意已決,靜候藥君下一步的行動。

  「既然你不喜歡,那就別喝了。」

  藥君並不進逼,將藥碗在桌上輕輕放下後,趴在床邊,睜著又黑又亮的眸子,拿了她幾撮秀髮繞在手指上玩。

  杜金芸首先訝異於藥君居然這麼快便放棄了,後來見著他孩子氣的舉動,又是一陣好笑。

  「你在做什麼?」

  「芸妹的頭髮好柔順、好漂亮啊。」

  「誰的頭髮不是這樣?」

  「我的就又短又粗糙。」

  「你這麼喜歡我的頭髮,以後就天天幫我梳頭吧!」伸出兩根白玉似的纖指,杜金芸笑著輕戳藥君的額角。

  「不如你割一小撮下來,我好帶在身邊。」

  「我人在你身邊你不看,要我的頭髮做啥?」

  「眼見兩日之約即將到來,我注定了要輸給拾音,被她關進萬嶸總壇,從此不見天日,至少讓我睹發思人一番。」

  藥君依舊是愛戀地玩著指間柔滑的髮絲,神色間卻顯出幾多淒惶,語氣更是哀傷到了極處。

  杜金芸心頭一震,彈身坐起。

  糟!她八成是被那碗怪藥臭昏了頭,竟會忘記這等大事!

  看向藥君的眼中有著堅定:「我說過,我不會讓她帶走你!所謂邪不勝正,萬嶸的跳樑小丑我還不放在眼中。」

  「那你是否也聽過雙拳難敵四手?何況萬嶸門下眾多,豈止四手?四十、四百、以致四千都有可能,再加上他們擅長小人手段,我怎麼忍心陷你於險地?再說,君子一諾重於干金,既是定下約定,便該遵守。」藥君輕聲歎息著,與杜金芸並肩坐在床頭。

  杜金芸一躍而起,抓起桌上的藥碗,二話不說仰頭便灌。

  最少最少,她要給他一個獲勝的機會!

  放下空碗,杜金芸花容慘淡地擦了擦嘴。

  「苦死人了!這是什麼鬼東……」

  長篇抱怨尚未出口,杜金芸身子一軟,意識迅速抽離,虛軟的嬌軀跌進藥君等候的懷抱之中。

  迷迷糊糊中,杜金芸似乎聽到藥君的聲音。

  溫柔,還帶著點寵溺。

  「這藥性太過猛烈,我不想你在祛毒過程中受苦,所以擅自添加了一些有助安眠的藥車,睡吧……」

  *      *      *      *      *        *      

  收起金針,藥君拭去額上汗珠。

  杜金芸眉心上積聚的隱隱黑氣已去,氣息中只有敏銳如藥君才察覺得出的淡淡毒氣亦散,讓藥君確定吹心之毒已不再是個威脅。

  收拾完畢後,藥君拉了把椅子在床邊坐下。

  仔細端詳下,藥君突然覺得杜金芸似乎變得更美了。

  杜金芸原本就是個國色天香的美人兒,只是平日眉宇問英氣翠露,使她看起來可望而不可即,此刻整個人沉靜地憩於被褥之中,競讓早該看慣杜金芸的藥君意外地感受到一種深沉靜謐的美。

  藥君不僅是心動,而且是行動了。

  湊近杜金芸沉睡的俏麗容顏,藥君輕輕地、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吻上那鮮艷朱紅的唇辦。

  什麼趁人不備、無禮輕薄等用在色狼身上的詞句,藥君半個也沒有意識到,眼裡心裡只有眼前這個將他的心緊抓不放的少女。

  吻,從溫柔轉為熱烈。

  被吻的人兒,也從沉睡轉為清醒。

  杜金芸朦朧中睜開雙眼,赫然驚見藥君近在眼前的俊臉。

  反射性慾張口驚呼,卻成了讓藥君侵入牙關的契機。

  這是杜金芸從未體驗過的,狂熱肆意的吻。

  不論是杜金芸或是藥君,都是腦中一片空白,感受得到的只有彼此間急促的呼吸、幾乎快要進出胸腔的心跳,以及對方熟悉而又火熱的氣息。

  不知過了多久——

  吻得難分難解的兩人終於放開對方。

  「看來我的小小偷襲又被你當場抓到了,要揍我出氣嗎?」藥君眼中舞著火光,閃耀著熾熱的光芒。

  「我可不是野蠻人,動不動以拳頭來解決問題。」杜金芸重重喘氣,唇邊卻勾出一抹動人的淺笑。

  杜金芸也不明白自己為何不生氣,反而有種不想讓這吻這麼快結束的遺憾感受,只覺剛才的吻很甜蜜很美好,她一點也不在意再來一次。

  「那你說該怎麼罰我?我這人最愛打蛇隨棍上,面對我喜歡的人更是如此,要是不列幾條嚴規重罰,只怕管不住我。」像在強調所說的可信度,一隻欠揍的手偷偷爬上杜金芸擱在床邊的藕臂。

  「罰你以後一天至少吻我一次。」不但不拍開那只賊兮兮的大手,杜金芸手臂一舒,向前摟住了藥君的脖子。

  「一次怎麼夠?十次吧。」

  「十次就夠了麼?」

  瞇著眼相視而笑,兩個緊緊相擁的軀體倒向床海。

  杜金芸讓藥君細膩的長吻撩撥了一番,早已管不住自己,反正藥君遲早要做自己的丈夫,也就同流合污去了。

  房中,洋溢著濃情蜜意。

  只屬於小倆口的暖暖春意,濃得就連窗外呼嘯的凜冽寒風也吹之不散……

  *      *      *      *      *        *      

  「再過半刻鐘,兩天的期限就到了。夫君啊夫君,你終究是逃下出我的手掌心啊!」房門外,不知門內春情洋溢的拾音背著手,呵呵直笑。

  打從兩年前,驚聞自己意在置於死地的崆峒門人竟被藥君所救,不但救活了,還活蹦亂跳得跟全新的一樣,半分後遺症也沒留下,拾音心中便存下了較勁之意。沒想到一場場比試下來,愈比愈令人心驚,自己場場皆輸,一敗塗地。

  這麼一來,縱使是比常人更要心高氣傲的拾音,也不得不承認藥君的本領的確在她之上。

  少女情思本就難以測度,心思這麼一拐,居然情意暗生。

  直接率人逼上門去,卻把意中人嚇得遠走他鄉……

  不過,一切一切的追逐,都到今天為止。

  吹心可是萬嶸的門面,問世十年未逢敵手。

  藥君不可能勘破!

  拾音待在門前,一直站到時間正好,才伸出玉手——

  老實不客氣地破門而入!

  「夫君,你準備好了嗎?我來履行我們的……」勝利宣言梗在喉頭,再也說不下去。

  鏡台前,藥君正殷慰地為杜金芸梳弄一頭長髮,臉上閃爍著在拾音眼中看來無比刺眼的幸福光輝;杜金芸嘴角噙笑,眼角眉梢間有著掩不住的羞喜之色,約莫是藥君頑皮的手指下時在她頸上搔癢,引發杜金芸陣陣的低吟淺笑。

  兩人都是衣衫完整,空氣中流動著的漫天情愫卻讓兩人看來無比親密,使拾音頓時起了一種錯覺,彷彿自己一腳踏進某個外人禁入的聖地。

  拾音感到一陣暈眩。藥君受栗雪那妖女色誘並遭到利用之事早已由門人探知,照理不應感到驚訝,可眼前的情景——

  兩人之間自然而然流露的濃情蜜意,又該作何解釋?藥君暫且按下不談,栗雪那妖女竟會動了真情?

  「啊——是拾音……」藥君的動作靜止了下來。

  「這裡是私人空間,你已經打擾到我們了。」杜金芸不滿藥君停止為自己梳發,眸中情絲盡掩,銳利無匹地射向僵在門口的拾音。

  「我、我是來……」

  拾音愕然發現,口齒伶俐的自己也有說不出話的一天。

  這妖女好大的壓迫感!

  「給我滾!」

  杜金芸袍袖一揮,桌上茶杯疾飛向拾音,拾音側身躲過,瓷杯撞上拾音身後的牆壁,碎片散了一地。

  受這一下,拾音總算撿回平時豐儀,冷笑道:「時限已到,我是來履行約定的,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嗎?」

  「這正是待客之道,待的是不速之客。」依舊是不給半分好臉色,杜金芸已長身而起,習慣性地擋在藥君與拾音之間。

  「栗雪,我們之間的帳等會兒再算,我今天不是來找你。」拾音心中一凜,看不出這妖女好利的嘴!

  「藥君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們夫妻一心同體,有什麼話就爽爽快快地說出來吧!」杜金芸哪會給情敵接近情郎的機會。

  兩個女人之間的戰爭一旦開打,身為弱勢者的藥君也只能閃邊涼快去。

  藥君摸了摸鼻子,體認到自己已被徹底遺忘的事實,踱到床邊收拾東西去了。

  「你們結為夫婦了?」拾音失聲驚呼。

  「正是。」

  杜金芸滿意地看著自己的話語在拾音身上所造成的效力。

  誰都看得出來,拾音臉上突兀的毫無表情來自於驚訝與失望的雙重打擊,交織而成的絕望更是如影隨形地浮上臉。

  任何人都會這麼認為:這場勝負結果已然揭曉。

  下一刻,拾音卻從鼻腔裡哼了一聲。

  「那又如何?我讓夫君寫一紙休書便是了。」

  「啥?」

  杜金芸聽得怒上心頭,這女人到底懂不懂什麼叫羞恥?競死性不改,依然口口聲聲喊她的藥君「夫君」引

  「拾音姑娘,我敬你認識他在先,話才沒有說重,你不知進退,反而得寸進尺,別怪我不客氣。」

  「你知道我先認識夫君就好,剩下的也就不用我多說了。」

  「你這是什麼意思?莫非在暗示我是第三者?」

  「暗示?哈,我以為我說得很明白呢!」

  「你說什麼?!」

  房中情勢瞬間拉高,劍拔弩張之勢極為顯著。

  藥君不想這間客棧被兩人拆掉,連忙跳出來打圓場。

  「兩位兩位,我們坐下來談吧!以和為貴啊。」

  「局外人給我閉嘴!」二女不約而同地嚷道。

  「是是,我是局外人,你們吵起來的原因當然也不是我,我這就滾得遠遠的,讓兩位眼不見為淨。」語畢,藥君往門外就走。

  「給我回來,就在這裡把話說清楚。你這一走,不是更加牽扯不清了?」杜金芸趕緊把他拉回來。

  「沒錯,今天一定要把事情作個了結。」拾音難得站在杜金芸這邊。

  「好,就作個了結。」藥君朝拾音正色說道:「我解開吹心了。」

  拾音沉下臉:「我不信。」

  「你自己看看吧!」

  拾音抬眼看向杜金芸,後者先前額上凝聚的一點黑氣已散,氣色紅潤,看來健康正常無比。

  「這是我擬的藥方,你可以一起過目。」藥君遞給拾音寫著解藥的方子,拾音猶豫了一會兒,伸手接過。

  「原來是拿曼陀珂以毒攻毒,這曼陀珂冷僻得很,誰也沒有想到它居然能帶頭攻破吹心……」

  垂首沉吟半晌,拾音終於抬起頭來。

  「這場賭注,是我輸了。」

  「那你還不願賭服輸,乖乖離開這裡?記住,從今以後別再出現在我們面前。」杜金芸愉快得很,搶在藥君前頭說道。

  「芸妹,你就少說兩句吧!我能解開吹心之毒,只是僥倖罷了。」藥君覺得杜金芸說得太過分,忍不住出面緩頰。

  「我說過,要是你解得開吹心,從此井水下犯河水,各走各的路。」沉靜的語聲顯示,拾音似乎對杜金芸明擺著的挑釁沒有知覺。

  這一來,反而使藥君提高警覺。

  個性彆扭暴戾的拾音,怎麼可能輸得這麼有風度?

  果然,藥君的不祥預感再次命中——

  「可惜我向來擁有食言而肥的壞習慣,只好向你們說聲抱歉了。」

  說著,拾音往門外擲出一物,「鏘」一聲大響,無數利箭自門口、窗口、甚至屋頂倏地被掀開的屋瓦空隙中伸了進來,箭尖全都閃著代表浸有劇毒的藍光,箭箭指向屋內二人,蓄勢待發。

  在這一刻,所有人都靜止了。

  杜金芸沉靜地計算撂倒眼前數十箭手要花多少時間;藥君冷靜地盤算如何與杜金芸在這般場面中全身而退;拾音平靜地望著他們,看兩人如何突破眼下這甕中捉鱉之局。

  首先開口的是藥君。

  「拾音,你這麼做就不對了。」

  「有什麼不對,敢請夫君指教。」

  「我們有言在先,你該遵守約定。」

  「我偏要違約那又如何?」拾音冷笑。

  藥君閉口不答,女人要起賴來,比十個男人加起來還要可怕。

  接到藥君求救的目光,杜金芸行動了。

  她的自救方案很簡單——斬!

  一把抄起飛燕刀,行雲流水的身形迅捷無倫地攻向拾音。

  擒賊先擒王,先收拾下首領,箭手再多亦下足為慮!

  杜金芸一動,拾音也跟著動了。

  沒有下令發箭,沒有閃避刀勢,只往前竄了幾步。

  兩人的動作都在一眨眼內完成。

  眾狙擊手眼前一花,等塵埃落定,他們看到的是——

  杜金芸的刀貼在拾音白皙的頸子上,拾音則以拈花指制住藥君的心口命門。

  不管是誰的力道多送一分,最少會有一個人當場斃命。

  問題是,誰會先下手?誰又是喪命的那個?

  一觸即發的情勢中,藥君忽然笑了出來。

  杜金芸與拾音彼此牽制,誰也不敢分神去問藥君笑什麼。

  藥君倒是自動自發。

  「想不到我藥君有如許行情,居然讓兩大美人為我大打出手。」

  同樣一句話,聽的人卻是兩樣情。

  杜金芸差點吐血。這傢伙到底有沒有搞清楚狀況?要不是為了他,自己怎麼會弄到進退維谷的地步?

  拾音卻是當場發怔。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個通俗的名稱,叫做——爭風吃醋。

  拾音的呆楞僅是一瞬間,對伺機而動已久的杜金芸而言卻已足夠。

  當機立斷下,杜金芸一腳將藥君踢飛到床上,飛燕刀在拾音的頸旁閃著耀眼逼人的利光。

  ——勝負已定。

  「哎喲,芸妹真是一點也不憐香惜玉哪!我身上不知摔出多少青腫來了。」床上,藥君揉著摔疼的背部及臀部頻頻抱怨。

  「你是哪門子的香玉,這麼值錢?」

  杜金芸臉上掛著笑意,手頭卻不敢放鬆警戒。

  有拾音在她手上,諒弓箭手也不敢輕舉妄動。

  飛燕刀下,拾音冷著一張臉,默不作聲。

  「叫你的手下退出這間客棧,否則你小命不保!」杜金芸命令道。

  「今天算你贏了,不過我可不會放棄。」拾音恨恨說著,手一揮,一千狙擊手如來時般迅速隱去。

  杜金芸正思量該把人押到屋外再放還是立刻放走之時,肘變突生!

  床上的屋簷陡然陷落,屋瓦殘灰落了一床一地都是,塵上迷了杜金芸的眼,卻沒有迷住她的心,立即在胸前挽了個起手式,要是敵人趁隙攻擊,杜金芸有信心可以隨時應變。

  只可惜杜金芸誤算了一件事——

  大床上,一名顯然是從天而降的大漢蹲在藥君平躺的身體上,手上那把明晃晃的尖刀正好整以暇地指著藥君的咽喉。

  ——至此,杜金芸只能仰天長歎。

  「人說三十年風水輪流轉,我看也下需要這麼久嘛!」拾音環著雙臂,笑著在兩人面前搖來晃去。

  「看來,我是在劫難逃。」藥君感慨萬千。  

  「怕什麼?有我在你身邊呢!」杜金芸白了他一眼。

  「你睡著的時候,我給你另外服了一整株君須憐我熬成的藥汁,可保三年之內百毒不侵,加上你的武功,萬嶸的人絕攔不住你。」

  藥君的意思非常明顯,杜金芸卻像是聽不懂似的,一動也不動。

  「栗雪,我以藥君的性命命令你繳械投降,否則……哼哼!」

  拾音不高興了,明明自己才是掌握眼前局面的關鍵角色,藥君卻把她當成空氣!有沒有搞錯啊?

  「我不是栗雪,杜金芸才是我的名字,要我說幾遍你才會明白?」杜金芸不耐煩地說,視線沒有離開藥君片刻。

  「等你見到我哥哥,看你怎麼繼續狡辯。」見杜金芸的氣勢絲毫不減,拾音不禁感到焦躁。

  這妖女是怎麼一回事?要逃命的話怎不快走?

  以後抓這妖女有的是機會,眼前最要緊的是讓藥君看清栗雪的真面目,破除栗雪在他身上所設的溫柔陷阱!

  所以拾音沉聲喝道:「我數到三,要是你不投降,我就殺了藥君!」

  拾音在說空話,藥君明白,杜金芸明白,就連拾音本人也明白。

  不管杜金芸抵不抵抗,拾音都不可能殺害藥君。

  「你快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藥君提醒杜金芸暫時撤退,日後多的是機會救他脫離魔掌。

  杜金芸當然知道重整旗鼓這個道理,可拾音這個女人覬覦的是藥君的人,藥君落在她手中,說不準到了下午便被迫與她拜堂成親,弄出既成事實,藥君總愛掛在嘴上嚷嚷的「名節」可要不保了……

  一思及此,杜金芸柳眉倏揚,手中飛燕刀疾射而出,間不容髮地擦過拾音的頸側,釘入牆中深達七寸。

  「你膽敢偷襲我!」拾音猝不及防,吃了一驚。

  正要開罵,耳邊卻聽到杜金芸清脆響亮的聲音,清清楚楚地說:

  「我投降了,把刀從藥君的脖子上栘開吧!」

  一句話讓拾音處於極度震驚當中。

  這絕對不是她預想的發展!栗雪那個冷血妖女竟真為藥君動了情,甚至甘願為他束手就擒?!

  藥君直直看進杜金芸無畏的眼,柔聲喟歎:「有你這麼位紅顏知己,藥君也不枉來世間走了一遭。」語氣中有著欣慰,也有著痛惜。

  「我怎麼覺得自己倒是倒楣透頂?如果我們得脫此難,你等著接受我的魔鬼訓練吧!我杜金芸的丈夫,可不能是全無自保能力的不入流之徒。」杜金芸很不合這場面地嗤笑出聲。

  「饒了我吧,我跟習刀練劍這檔事天生八字不合。」藥君大搖其頭。

  「哦,刀劍的八字要怎麼看?」

  「其中奧妙,你自然不曉得。」

  「你亂編亂扯的奧妙,我當然沒聽過啦。」

  聽著兩人近乎打情罵俏的輕鬆談笑,拾音一時失神之後,忿而發現自己竟被忘在一邊!

  這名一點也不覺得自己獲勝的毒辣少女,咬牙切齒地揚聲暍道:「來呀!給我把這兩人拿下!」

  眼看兩人被手下捆得結結實實,拾音心中泛起一股深沉的疲憊。

  明明是自己大獲全勝啊!

  但她卻有種荒謬的感覺,彷彿輸的不是他們,而是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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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萬嶸總壇——

  地牢中,杜金芸雙手被鎖鏈銬在牆上,相當違反本意地只能靠那雙早已發酸的腿繼續站著,反觀藥君就輕鬆多了。

  萬嶸門人估量藥君毫無反擊能力,不但把他丟進杜金芸的囚室,連綁縛這道必然手續都省了下來。

  此刻,藥君正枕著手臂,躺在豐房中唯一的一張破床上閉目養神。

  要是平常,杜金芸受了這種不平等待遇,早就大呼小叫起來了,此時卻只是凝神眺望藥君靜謐的俊臉,彷彿那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事物一般。

  這樣的機會也許不多了,杜金芸當然要把握現在,多看幾眼。

  「真是糟糕透頂啊!我想破了頭也想下出保你不死的法子,這下該怎麼辦?」藥君幽幽睜眼,深深一歎。

  「想辦法救你自己吧!我有什麼事呢?拾音已經去找她大哥了,等那位仁兄一來,這場好笑的誤會便解開了,萬嶸再狠也不至於錯殺無辜之人吧?」杜金芸不以為然地說。

  「你跟萬嶸之間,只有萬嶸欠你的分,沒有你欠萬嶸之理。問題是,你是我的未婚妻,就憑這點就夠你死上十次。」

  「你認為拾音有可能會殺掉我?」

  「不是有可能,她鐵定會殺了你以除心頭之患。」

  「你以為我會聽話地伸出脖子讓她砍嗎?」杜金芸的視線不自覺地落在束縛住自己的鎖鏈上,語氣一歇,悶聲道:「看樣子也只好這樣了,誰叫我被鎖成這副德行,縱然有一身功夫,也毫無用武之地。」

  話說得喪氣,杜金芸的心中卻是出乎意料的平靜。

  目光一轉,看向床上那個也正凝視著自己的男人。

  好像是因為有他在的緣故吧。

  再往深處想,自己會落魄至此,似乎也和藥君脫不了千系。

  杜金芸以前還不敢肯定,現在問題的答案已呼之欲出。

  這趟遠門可真是碰上自己命中注定的魔星了!

  藥君不知杜金芸心中的糾葛,踱到杜金芸面前,握著她被固定在牆上的手,徐徐道來:「要是你死在拾音手下,我也絕不獨活……我會讓拾音明白這點,剩下的就由她取捨。」

  聞言,杜金芸又是歡喜,又是悲傷。

  喜的是情郎願與自己生死與共,悲的是情愛滋味初嘗不久,便要雙雙辭世,無緣享受這分輕憐熱愛。

  藥君心中也是五味雜陳,不過卻是悔恨的成分較多。

  要是……要是自己當年用心習武,今日也下會被敵人手到擒來,反過來被當成威脅杜金芸的工具……

  由於自己不中用,連帶拖累了杜金芸。

  杜金芸與萬嶸之間的誤會只是小事,原是不該瞠這趟渾水的,如今不但被濺得一身濕,甚至轉眼即有滅頂之虞。

  生平第一次,藥君後悔了。

  杜金芸見藥君神情有異,不禁關心。

  「怎麼了?」

  「我在想,要是我有學過武功……」

  「哈哈,你還真把我說的話當真啊!」杜金芸很不給面子地哈哈大笑:「有天下第一神醫做師父,你都學不好醫術了,悟性不是普通的低哪!何況又是文人文身一個,要改行習武,只怕刀王劍神加起來也教不動你。」

  「有你這種鼓勵法,就是我有心想學也被嚇跑了。」

  藥君陪笑一番,回床上坐下。

  臉上在笑,藥君心底卻是七八個水桶上上下下,遠去的慌亂感又回來了。

  要是她知道,劍神當年費了多少心血,到頭來卻教出一個棄家逃亡的流浪大夫,不知會作何感想?

  不管杜金芸會怎麼想,藥君這輩子是不打算知道了——從拾音的行事風格來看,這裡的「這輩子」所剩餘的時光相當有限。

  「有你在身旁,我就是此刻死了,也是歡喜快活的。」杜金芸幽幽說道:「只可惜有兩件遺憾,不然就更好了。」

  「什麼遺憾?」

  「第一個,當然是讓我爹白髮人送黑髮人,聽到我的死訊,他老人家一定會很難受的……想到這裡,我就不大想死了。」

  「或許事情會有轉機,先別難過。何況萬嶸的人對毀屍滅跡向來有一套,刀王頂多以為你失蹤了,不大可能親眼見屍。」

  藥君的原意是安慰人,杜金芸卻狠狠瞪了他一眼。

  「你這是在安慰我嗎?」

  「是呀。」

  「以後別再試了,一點用都沒有。」

  腦海中浮現自己的屍首被毒藥腐蝕成難以辨認的醜陋模樣,杜金芸幾乎忍不住反胃的衝動。

  「好好,第二個遺憾是什麼?」

  「當然是沒有打贏司徒劍恩啊!」

  「扼?」

  「雖然這幾天和你在一起,我不再像以前那樣經常想起司徒劍恩,但這終究是我過去十年來最想辦到的事情,沒能與司徒劍恩比上一場便死去,實在是生平一大憾事哪!」

  藥君暗忖自己是否該來個臨死前的坦白,想一想還是作罷。

  與杜金芸攜手共赴黃泉,絕對比被她一腳踹進地獄的滋味來得甜美。

  「你呢?有沒有什麼想做卻沒做完的事?」輪到杜金芸問了。

  「有,也是兩樁。」

  「說來聽聽。」

  「其一,是君須憐我。」藥君隔著衣衫摸了摸藥囊,口氣無限遺憾:「上天賜給我這機緣巧合,讓我得到這麼多株,卻沒給我足夠的時間研究它們,這將是我今生今世最大的憾恨。」

  「另一個呢?」

  藥君對醫術研究的熱中,對杜金芸而言是無法理解的領域,同樣的,杜金芸對於勝過司徒劍恩的執著,也是藥君始終不解的部分。

  「第二就是這個青果了。」藥君從懷中拿出包著朱草青果的絨布包,打開來攤在膝上。「當初我同時得到這朱草青果,在家畜上分別試驗出令人驚異的結果,卻苦無機會用在一般人身上。」

  「你把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給人服用?」

  「上次,我把朱草研成粉末,混在茶水中騙拾音喝下,她的精神大為亢奮,當場手舞足蹈了起來。可惜這青果仍沒有機會使用。」

  「……難道你經常做這種壞事?」

  「沒錯。」藥君勾出一個無邪的微笑。「為全天下受苦受難的廣大病眾研發強效新藥,是我小小的夢想。」

  「以此類推,莫非你破解吹心之毒,也不是什麼巧合嘍?」杜金芸很想伸手扶住額頭,手上的鎖環一拉扯,才想起自己並非自由之身。

  「娘子終於瞭解我的能耐了。」

  「藥——君——!」

  聽出杜金芸語氣不善,藥君先下手為強:「噯,平平氣吧!我可不是有心騙你,是你自己先入為主,滿口庸醫庸醫地喊我,我自出道以來從來沒被這麼侮辱過,也是很委屈的。」

  杜金芸想想似乎沒錯,臉色稍霽。

  「那你要答應我,以後再也不許拿什麼事情瞞我。」

  「這麼嚴格?」

  「不然只會讓你愈來愈囂張。」

  藥君一想,自己還瞞著杜金芸的事,也只剩「司徒劍恩」那一樁。

  不過,那可是「以前」的事。

  「好,我答應以後再也不瞞你任何事。」藥君滿嘴應承。

  「很好。」杜金芸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可是你自己說的,要是膽敢騙我,後果自負吧!」

  「我哪有那個天大的膽於?」

  杜金芸回以一笑。「對了,剛才你說的那個青果,你幹嘛不自己吞下肚?反正我們離死期不遠,就是吃了一命嗚呼也不打緊。」

  「那可不行。」藥君嚴正搖頭。

  「神農氏遍嘗百草,奠定出千年以下的醫藥基業,你不學他犧牲小我,盡往外人身上試。」

  「我必須維持客觀立場,方能鉅細靡遺地觀察及紀錄。瞧瞧朱草在拾音身上造成的效果吧!事後她聲稱不記得當時的事,要是這種情況發生在我身上,我怎麼觀察試驗結果?」

  杜金芸猶豫了一下,瞧著藥君呆呆凝望手中青果的渴望神色又是半晌,一咬牙,豁出去了!

  「拿給我,我吃。」

  「啥?」藥君跳了起來。「不行!」

  杜金芸被他的反應嚇了一跳。「你激動什麼,有人自願幫你試驗這顆果子有何神妙,難道不好嗎?」

  「別人可以,只有你下行。」

  藥君語焉不詳的差別論一出,杜金芸就跟他槓上了。

  「我是少了個鼻子眼睛,還是哪裡差人一截?為什麼別人可以吃你的怪草怪果,我就不可以?那個拾音不是也吃過嗎?難道你和她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暗盤,才會答應讓她服下你那朱草?」

  「你在想什麼啊?」藥君當場脫力。

  不管認識多久,杜金芸的思考模式永遠都令他吃驚。全世界大概也只有她會把來路不明的待驗品當成靈丹妙藥吧!

  「你說個理由來聽聽。」

  「欽!我不否認剛認識你的時候,曾經想過拿你來試驗這批新貨,可是隨著我們的感情發展下去,這已經是不可能列入考慮的事了……我可以面對他人的痛苦面不改色,卻怎麼也不願意讓你受到一丁點傷害。」

  藥君以為自己這番真心劫白,總該可以說服杜金芸了吧!沒想到杜金芸眼皮一翻,半分為他的柔情所動的樣子也沒有。

  「你當然不會存心害我,你哪有這個狗膽呀?這些廢話以後再說,把青果拿來,我要吃!」

  啥?方才自己竟是在對牛彈琴麼?藥君乾脆話說從頭,將這朱草青果試驗在家畜身上的種種怪象,一一講述給杜金芸聽。

  「你明白了吧!這種玩意別人能服用,你千萬別碰。」說完前因後果,藥君胸懷大暢,以為危機已除。

  「你腦袋壞掉了嗎?這樣一來,我更是非吃不可!」

  杜金芸鏗鏘有力的宣言讓藥君再次體認到自己的無力。

  緊接著的一番解釋,更是一擊命中要害——

  「你自己也說了,朱草青果有什麼功效是你這兩年來最在意的事,就算拾音並非自願,她幫你證實朱草的藥效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我才是你的正牌未婚妻,俗話說賢內助、賢內助,我不助你,難道讓你回頭去找拾音嗎?眼見你我時日無多,我助你了結心願更是理所當然,你何必苦苦推辭?」

  ——藥君完敗。

  「我明白了。」挑出最小的青果,藥君送到杜金芸唇邊。

  「還在等什麼?」見藥君光是瞅著自己,杜金芸嘴張得都酸了。

  「我只是想說……謝謝。」

  「客氣什麼?不像你了。」

  那粒小小的青果便在下個瞬間消失在杜金芸含笑的口中。

  *      *      *      *      *        *      

  「哥,你真的不要人抬軟椅載你嗎?」拾音扶著走路巍巍顛顛的兄長,以蝸牛都看不起的超低速一步步向地牢前進。

  「我撐得住,只是要走慢點。」

  巴昂——拾音的哥哥,一臉蒼白的病容,強撐著身子也要用自己的雙腿去見那個令他愛得刻骨銘心,也恨得銘心刻骨的女人。

  兄妹倆走了大半天,總算走進地豐。

  牢頭拿著牢門鑰匙為兩人領路,才剛走進地道入口,拾音就察覺出空氣中的不穩分子……那是什麼?狂亂的呼吸?

  撇下巴昂,拾音飛奔去藥君的牢房。

  只見那被她鎖在牆上的妖女雙眼緊閉,臉部肌肉呈現不正常的扭曲,原本姣好的唇辦被她自己咬出斑斑血痕,眼角竟流出細微血滴,雪白臉蛋上點點破碎殷紅,格外令人沭目驚心。

  拾音方才聽到的不尋常聲響,就是由她身上發出來的。

  「藥君!這是怎麼一回事?」

  最該說明發生何事的藥君,只是倉皇失措地繞著杜金芸團團轉,心急如焚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一見到拾音就像見到救命菩薩,跳到牢門前扯開嗓門大喊:

  「快!快把芸妹放下來,我得給她舒散全身肌肉!她中毒了!」

  這時巴昂也來到豐門前,只消一眼,便失望地搖頭:「妹妹啊,這女人不是栗雪,栗雪比她漂亮多了。」

  拾音一聽,立刻抄起鑰匙給杜金芸開鎖。

  情敵這筆帳等會兒再算,藥君要醫治人就由他去吧。

  鎖鏈一去,杜金芸抬起頭來,一雙迷茫的眼一落在拾音臉上,頓時精光四射。右腳一勾,掛在牢頭腰上的刀刃便到了她手上。

  在所有人來得及反應之前——

  「司徒劍恩!總算讓我找到你了!」

  隨著這聲凌厲的嬌斥,那把僅僅是掛著好看、幾年沒用、甚至生了銹的鈍刀化出千道幻影,迅疾如雷地劈向拾音,拾音避無可避地受了這風雷似的一刀,身子無法消化後勢,往後飛出,重重撞上牆壁。等到落下地來,胸口一片慘紅之餘,更是張口吐了幾口血。

  杜金芸的攻勢並末減緩,那雙驟失目標的黑眸往外一掃,腳下一蹬,勢如拚命般攻向想逃命卻跑不動的巴昂,口中依然是句令人摸不著頭腦的恨言。

  「想跑?司徒劍恩,看你這回跑哪兒去!」

  巴昂被擺平之後,一群聽到異聲而擁入地豐的萬嶸門人,紛紛被杜金芸秋風掃落葉的刀勢二撂倒。

  不過是一炷香的時間,地中已躺滿渾身是血的傷患。

  詭異的是,杜金芸不管是砍誰,口中唸唸有詞的一律是司徒劍恩的千般不是,彷彿她對上的每一個人都是司徒劍恩。

  藥君縮在最下起眼的牆角,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像塊石磚。

  杜金芸的刀他可挨不起啊!

  簌簌發抖之餘,藥君不忘趁機觀察杜金芸的舉動。

  拾音進來前,藥君已察覺出杜金芸身體肌肉的不正常律動,青果似乎擁有在短時間內引發人體潛能的效用……到此為止,尚在理解範圍之內。

  問題出在下一刻——

  「司徒劍恩!原來你躲在這裡!」

  情勢不容藥君多做思考,那柄氣勢萬鈞的大刀已近在眼前!

  藥君只來得及抬起頭來。

  而這也就足夠了。

  閃著寒光的刀峰,在藥君額前三寸之處硬生生打住。

  那雙冰冷凜冽的眼在他臉上轉了一圈又一圈,最後停了下來。

  「咦咦?我幹嘛拿刀指著你?」杜金芸看了看手中的刀,又望了望窩在牆角像個受虐棄兒的藥君,噗哧一笑:「哎呀,看看你,那是什麼慘兮兮的表情啊!有誰給你罪受嗎?」

  「你……恢復正常了?」藥君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

  「什麼正常異常?我根本……」這才發現腳邊躺了一堆人,杜金芸下由得驚叫出聲:「這……這是出了什麼事呀?對了,我不是被鎖起來嗎?怎麼會站在這裡,手上還多了把沒見過的破刀?」

  藥君起身,飽受驚嚇的腦袋恢復運作,利眼一掃,立刻斷定地豐中傷患雖多,卻沒有性命之虞,便拉起杜金芸的手往出口走去。

  「我們可以不管這些人嗎?他們看起來傷得很嚴重耶。」從牢頭的桌上拿回飛燕刀,杜金芸邊走邊回頭張望。

  「放著不管會出人命的。不過,不需要我們管。」藥君在地豐出口處攔了個聞聲前來的少年,叫他去找大夫處理牢中傷患。

  「剛才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低頭打量衣衫上沾著的大量血跡,杜金芸滿腹疑云:「我的白衣都被染成紅色的了。」

  藥君長歎一聲,答非所問地說:「以後,我絕對、絕對不會再在你身上試驗任何藥草。」

  「啊?為什麼?」

  「因為我想活得久一點。」

  「這是什麼怪說法嘛!對了對了,青果的試驗結果如何?我吃下去以後,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杜金芸清亮的大眼裝滿期待。

  「什麼都不知道?那就不用知道了……」打算徹底執行封口政策,藥君不給杜金芸追問的機會,轉身就走。

  「喂喂!你這是什麼意思啊?」杜金芸小腳一跺,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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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3 03:39:18 |只看該作者
尾聲

  事後,根據萬嶸掌門的年度大事紀錄,那天重創在杜金芸手下的,連同拾音巴昂及十三位護法在內,共是七十四人。

  在那之後,重要幹部大多受創慘重,萬嶸在武林中的活動力大大削弱,偃旗息鼓將近一年之久。拾音傷癒之後,絕口不提藥君,只是潛心煉毒,一心製出比吹心更加高明的天下王毒。

  掌門在當年記事的最末頁寫下:

  這是萬嶸開山創派四十年以來最慘澹的一年,而造成這一切的,竟然只是一個妙齡少女。不幸中的大幸是,雖然門下要員個個身負必須靜養半年的重傷,卻奇跡似的無人身亡。

  關於這點,在「藥君藥方測本」中可以找到相關記載——

  根據本人揣測,杜金芸服下暫名青果的無名果實之後,在瞬息間激發出體內所有力量,並產生嚴重幻覺,將每一個站在眼前的人都當成生平頭號大敵。幸虧杜金芸當時對司徒劍恩只存算帳之心,無意置其於死地,手下留情許多,否則傷亡之慘重將不可估計。

  要是再往下看,還有一行小小的註解。

  雖然杜金芸並無當時記憶,但似乎已因此發散對司徒劍恩的大半怨氣,以致於日後劍神說明其子司徒劍恩早在數年前便已不知所蹤,並未引起杜金芸太大的不滿,這筆仇怨自足化於無形。

  然而,不論是萬嶸的大事紀或是「藥君藥方測本」,都是不出門外的私有物,旁人不得其門而入,自然不知實情實況。

  因此杜金芸當日的豐功偉業,在眾人口耳相傳下逐漸成為一則神話。

  有人說她存心為武林除害,單槍匹馬闖進萬嶸總壇,一出手便重創包括掌門子女在內的一百五十人。

  也有人說她不甘被萬嶸中人暗算,上門討回公道,一言不合,大顯神威。

  更有人說萬嶸的人目光短淺,看上她師承刀王的顯赫背景,主動對她下了挑戰書,卻違背單打獨鬥的原則一哄而上,她才出手教訓這批敗類。

  三年後——

  流言一傳十、十傳百,傳到後來,自萬嶸一役便與夫婿藥君隱居於神刀山莊的杜金芸,已在不知不覺中成為家喻戶曉的女俠,聲勢直逼其父刀王。

  「金芸,原來你三年前在江湖中幹下這等轟轟烈烈的大事,居然不跟姐妹們分享!」一乾姐妹淘聽到風聲,紛紛來賀。

  「我有做什麼大事嗎?」杜金芸杏眼圓睜,不明所以。

  「還裝蒜!你聽聽人家是怎麼說的……」眾人你以言我一語,把道聽途說的傳聞加油添醋地說了一遍。

  「啊?我不記得有做這種事啊!」杜金芸歪頭一想,怎麼想也挖不出類似的記憶:「其實那段時間我的記憶模糊得很,問藥君他又像個悶口葫蘆似的,什麼也不肯說。」

  「這其中一定有問題,把你丈夫抓起來嚴刑拷打一番吧!」姐妹們鼓吹著,等著看這對恩愛夫妻的好戲。

  果不其然,杜金芸含笑搖頭。「我才捨不得呢。」

  眾家姐妹正要再說,一陣由遠到近的喧嘩聲迅速接近。

  「你要不要臉啊?方纔那盤棋明明是我贏了。」刀王中氣十足地吼著。

  「笑話!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趁我轉頭喝水的時候,調換了一顆棋子,做賊的人還敢大喊捉賊!」光看劍神平時鎮定自若的風采,絕對想不到他罵起人來,嗓門可是一點也不輸給刀王。

  「哼,下棋這點小玩意,有啥好比的?有本事我們比……唔……比……」刀王一時詞窮,便向女兒求救:「芸兒,你說我們比什麼好?」

  「比比比,成天比試你們不嫌累嗎?」杜金芸受不了地聳肩。忽然問,某個念頭竄上心來:「我有個好主意,可以讓你們比個十年八年,愛比多久就比多久,而且絕不會厭倦,你們要聽嗎?」

  「當然!」刀王劍神異口同聲。

  一個人影迅速穿過迴廊,撲進眾人所在的花園中。

  藥君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芸妹!救我啊!」

  「你別跑!」一名提槍大漢緊追在後,滿口怒喊:「藥君,我這斷掌當日十個大夫看了,十個搖頭說就算接好,這手武功也廢了,而你為我續得完好如初,就連功力也沒損半分,我打從心裡感激你。可你卻在我的腳掌抹上不明藥膏,弄得我時時刻刻腳癢不休、坐立不安,你這不是存心坑害我嗎?」

  「呼,這下總算是安全了。」藥君躲入杜金芸身後,只探出頭來。「老兄,我塗在你腳上的是三天前採來的無名草研成的藥膏,你問我要解藥,也得給我時間配製吧!我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眨眨眼就變出藥來。」

  聽到這裡,杜金芸已掌握住事情全貌。

  正如同過去三年自己所做的事,杜金芸駕輕就熟地以一雙威嚴凜冽的眼神壓制住提槍大漢的怒氣,並以無人能望其項背的熟練度,在最短時間內向大漢解釋完畢,順利完成安撫大任。

  望著提槍大漢被侍女引回客房的背影,杜金芸轉向刀王劍神,邪邪一笑。

  「怎麼樣?這是最能考驗你們本事的比賽項目吧?」不待兩人回答,杜金芸便逕自對藥君說:「爹和司徒前輩兩位老人家願意充當你的試驗品喔!」

  「真的嗎?太棒了!」藥君樂得跳起來。

  回頭一看,兩大高人早已逃得不知去向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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