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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古亭葳]哥哥親愛的[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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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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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4 21:44:4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哥哥親愛的 作者:古亭葳

唉!景氣差,燒炭自殺沒人理,只好另謀生路,
受不了大帥哥登報尋妹的誘惑,假冒身分想騙錢翻身。
不必「滴血認親」就雀屏中選,還賺大錢⋯⋯乾溫啊!
儘管「外觀上」看不出有啥關聯,兩人硬是「異中求同」,
貌不合神也不合還演出「兄友妹愛」的噁心大爛片,
為了配合扮演小公主,特地放下身段「握拳頂頰」裝可愛,
講求演技厲害之餘,還能在帥哥面前兼顧優雅形象,
自編自導「苦兒流浪記」,靠著打禪七騙取「家人」同情心,
彩衣娛親玩到被鬼附身,分不清自己是冒牌貨還是真人分身,
順便利用妹妹角色對帥哥大吃豆腐,讓他真正欲哭無目屎,
強調血濃於水搞了個「祕密花園」,當場令他臉上直冒三條線,
玩得超爽的前提下更是不忘挑逗男人的極限,果真是溫情滿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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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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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4 21:46:0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還錢!」桌子重重一拍,杯子、杯墊、報紙彷彿受了驚嚇般跳起。

在桌子後面,同樣有著三張蒼白無措、飽受驚嚇的面孔。

「借……借錢的人是郝大偉,又不是我……」敦厚老實的顏爸爸戰戰兢兢的,講話拚命吃螺絲。「冤……冤有頭,債……債有主,應該找郝大偉還……還錢。」

「他跑了,你是沒聽清楚喔?」討債公司的討債流氓狠狠噴了顏爸爸一口煙,手指用力戳著借據上頭的保證人處,「你是保證人,欠錢的人跑了,當然你要還,再囉唆,我切你三根指頭!」討債流氓從褲袋裡亮出把藍波刀,用力一擲,刀尖沒入桌面,示威的搖了兩下。

桌後的顏家三人連唇上最後一抹血色也褪去,並且不約而同地往後退了退。

「有話好說,別……動刀。」顏家女兒顏顏左手被爸爸握著,右手被媽媽抓著,家中年紀最幼小的她儼然成了支柱。

「我也不多廢話啦!三天內,錢給我準備好,延一天切一根指頭!」討債流氓站了起來,「不要想跟郝大偉一樣落跑喔,我每天都會派人來你家監視!」

「三天不可能,」顏顏因全身害怕顫抖,搖頭的動作好似得了癲癇,「請再多給我們一些時間好不好?」

「討價還價?!」討債流氓逼近說話的顏顏,銅鈴大眼彷彿要將她給吃了。

「時間太短,籌不出錢來,了……了不起死路一條,三百萬你們還是討不到!」顏顏鼓起勇氣,孤注一擲。

討債流氓目光閃了閃,「那你要幾天時間才籌得出來?」討到錢才是最終目的,萬一逼太緊,這一家人真的跑去自殺,他們也麻煩。

她賭贏了。顏顏也沒空舒口氣,連忙伸出六根指頭,「半年。」

「半年?!」討債流氓一腳踢翻和式桌,三個人嚇得抱成一團。「你當我開慈善企業啊?每天派人來監視你們,一個月要花多少錢你知不知道?啊?啊?知不知道?」他咄咄逼人,好似下一秒他們二人就會跟和式桌一樣,在木質地板上表演三翻轉。

「那……那三個月。」

顏爸爸連忙折下女兒三根指頭。

「三個月?!」

討債流氓抓狂的一把揪起顏爸爸的衣領,目露凶光,「你再說一遍!」

「三個月,不要拉倒!」

顏顏衝到被踢翻的和式桌旁,試圖拔起那把藍波刀,「不給三個月時間,你先把我們殺了好了!」可惡,怎麼插得這麼深啊?拔都拔不出來。

討債流氓推走顏顏,輕鬆自若的就將刀子拔起。一看到討債流氓這麼輕鬆的就將她費盡吃奶力氣也拔不出來的刀子拔起,立刻冷汗直流,慌忙爬回父母身旁。

討債流氓裝模作樣的斜睨一家三口,伸出長舌在刀子上舔了舔,變態的模樣令人頭皮發麻。「確定要三個月?」

他一定會殺了他們的!「兩……兩個月!」顏爸爸的眼淚快掉出來了。

「就兩個月。」討債流氓爽快利落的收起刀子,撂下警告,「我每天都會來探望你們的,別給我打歪主意啊!」

瘟神終於離開,顏家三人卻未因此鬆一口氣,反而更是一片愁雲慘霧。

兩個月籌三百萬?去哪兒生啊?

「都是你啦!」顏媽媽悲憤的用力一推顏爸爸,「叫你不要當保人你不聽,那個郝大偉根本是個混蛋,這下怎麼辦?怎麼辦啊?」顏媽媽哭得肝腸寸斷,不能自己。

顏家的家境本來就不怎麼樣,連住的房子都是租的。獨生女顏顏已從大學畢業半年,同樣的也失業了半年。還沒到退休年齡就被公司裁員的顏爸爸現在是大樓管理員,一個月兩萬多的薪水勉強餬口,生活都過得拮据了,哪來的餘錢還債?顏媽媽怎麼想怎麼悲慘,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我……我去借高利貸……」

顏爸爸慌亂的說。

「那個流氓就是高利貸派來的,你腦袋秀逗喔!」顏媽媽狠狠一瞪顏爸爸,埋首繼續用力大哭。

另一旁的顏顏發了好一會兒呆後,將散落在地上的報紙撿起來翻閱。

「你還有心情看報紙?」顏媽媽將情緒發洩在顏爸爸身上,顏爸爸遷怒到女兒身上。「還不快幫忙想想怎麼還錢!」

「我在想了。」顏顏翻到密密麻麻的人事廣告區,「要在短時間內拿到三百萬,除了下海別無他途。」

「下海?!」顏媽媽霍地抬起頭,一把搶走女兒的報紙,「別開玩笑了,你媽寧願去燒木炭自殺,也絕不讓你下海!」

「對啊!對啊!」顏爸爸也顫聲說道,「我想辦法去籌錢,大家也都想辦法去找人借錢,能借多少算多少,絕對不能去那種色情場所工作,千萬不行!」

望著意志堅決的父母,顏顏妥協的點頭,「我等等打電話跟朋友借錢。」

「嗯……」顏媽媽顫抖的手握住女兒的,「千萬別再打下海的主意了。」她的女兒將來還要選個好人家嫁了,下了海不就代表未來一片黑暗嗎?萬萬不可啊!

「我知道。」

可是他們真的能借得到三百萬嗎?顏家三人誰都沒有把握。

*      *       *

一個禮拜如捧在手中的水,順著指縫迅速流失,而顏家截至目前為止,只借到十萬塊。那已經是動用所有親戚朋友的關係了,只是不景氣的現在,想借到大筆數目,難啊!

「怎麼辦啊?」顏媽媽兩眼無神的坐在地板上望著天花板,「我想不出來還有誰可以借錢了。」

「我也想不出來了!」顏爸爸癱在地板上,一樣精神恍惚。

「乾脆我去下海好了。」顏媽媽突然說道。

「噗」一聲,顏顏口中的水噴了出來,「媽,你開玩笑的吧?」

顏媽媽拿起一旁的小鏡對著自己照了一番,「我看起來應該還不會很老,粉搽厚一點,仍是風韻猶存,反正晚上也看不清楚,應該可以騙騙人吧?」

「那我也去當牛郎好了。」顏爸爸伸手拿過顏媽媽的鏡子,把後面的頭髮梳到前面遮掩微禿的前額,「這樣看起來應該只有三十幾歲吧?」

顏顏被打敗了。「這種時候你們還有心情開玩笑?」而且一點也不好笑。

「我們是認真的!」顏家爸媽異口同聲回道,「借不到錢只好這樣了,不然呢?你有好方法嗎?」

她的確是想不到好方法,要不然一開始她也不會想到下海陪酒一途了。

「那我們三個人都去陪酒吧……」才剛說完,顏顏立刻受到炮聶。

「你不可以!」顏媽媽厲聲斥道,「我就算死也不會讓你去當酒家女!」

「沒錯!你給我乖乖去找工作!」顏爸爸附議。

這……這叫不叫雙重標準?顏顏張口結舌,哭笑不得。

「這種非常時期就別計較了吧!」好歹她比較年輕,打扮一下姿色也不錯,稱得上是個清秀佳人,怎麼想,都應該是她下海陪酒才對,輪也輪不到兩個年近半百的長輩吧?

「反正我說不准就是不准,」顏媽媽拿來報紙,擺足母親威嚴,「聽到沒有?」

反正他們兩老的人生走到這地步,未來的差別只在於是否可以安樂的直到死去;但女兒不同,她還有大好人生,她的未來還充滿變數,絕不可以因為父親的一時行差踏錯,而受到連累無法回頭。

「聽到了。」見父母如此堅決,顏顏只得無奈的點頭答應。

望著他們專心瀏覽小廣告的認真臉孔,顏顏心情百味雜陳。

她懂父母珍惜她的心,可見到他們兩個年紀這麼大了,還要厚著老臉皮去做出賣靈肉的工作,她怎麼狠得下心?

明的不行,她只有暗著來了。

纖指抽走被冷落在一旁的其他版面,隨意的翻過來又翻過去,清澈瞳眸不期然瞥到頭版左上角一則小廣告。

「尋妹啟事,」她輕聲念著小廣告內容,「七十年次,於二十年前失蹤,失蹤時穿著白衣紅裙,若有條件符合者,請至以下住址……」是她中文造詣太差,還是內容寫得太奇怪,她怎麼看都不太像一般的尋人啟事,反而有點像是徵人廣告?「二三一號十樓,洽應崴瑞。」

應崴瑞?這名字聽起來好熟悉喔……顏顏再低下頭去仔細瞧著放事旁所附的黑白照片,眼睛倏地大亮,拿起報紙湊到父母眼前,「你們看,這個小女孩跟我小時候長得像不像?」

顏媽媽瞧了下,不以為然地說道:「小孩子長得都差不多。」

「你是我們貨真價實的女兒,不會有親人來找你的。」顏爸爸揮揮手,要她別打擾他們的下海大業。

「我知道啊!我是說……」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我想起來了!」那個應崴瑞不就是某個知名的電子地圖網站負責人嗎?

當初他以新穎的創意、卓越的技術從各家企業大老手上募集資金,成功的開創了同時具備購物與電子地圖雙重功用的網站。她還記得當時所打出的廣告文宣標題是——用手逛街去。

年初SARS肆虐的時候,人們皆害怕出外與人接觸,其網站推出的時間就這麼剛剛好切中了人們的需求,因而一舉成名,成了國內數一數二的大網站,應崴瑞的身價也三級跳,從無名小卒成了有名的企業家。

「他是有錢人耶——」顏顏手中的報紙突地被搶走了。

「別癡心妄想了,」顏爸爸微慍道,「你一輩子都是我們的女兒!」

「我當然一輩子都是你們的女兒啊!」顏顏握著爸爸的手,撒嬌的說,「我只是想能不能從他手上借到錢而已啊!」

「你不會想要去騙他吧?」顏媽媽難以置信地瞪大眼。她從不曾教導她寶貝女兒去當一名騙子啊!

「再借不到錢,我們就要去跳樓了,他花三百萬救三條人命是功德一件耶!」

對有錢人來講,三百萬不過是九牛一毛……顏家兩老有點心動,可是騙人總是不好,一個不對,是要坐牢的。

見父母神色憂戚,顏顏笑道:「我不會騙他啦,我會老實告訴他,請他借我們錢。」

「他怎麼可能會理你!」顏爸爸掙脫女兒的手,繼續翻閱報紙,「別異想天開了。」

「對啊!別想那些有的沒有的了,你還是安分點去找正當工作吧,錢的事我們來煩就好。」顏媽媽歎口氣,埋首報紙堆中。

摸摸報紙上看起來與她有五分像的小女孩照片,顏顏心中明白跟紊不相識的人借到錢的機率很低,如果假冒一下,可以得到三百萬的契機,她當然要去試一試啦!

都已經有借不到錢就準備自殺的決定了,還有什麼好顧慮的?

*      *       *

「請你在這邊稍待。」櫃檯小姐帶領顏顏到等候的長廊,並拿了張號碼牌給她。

從不曉得台灣竟然有這麼多七十年次的女孩子小時候曾經失蹤過。長長的走廊除了她以外,大概還有十幾個年紀相仿的「妹妹」坐在排成兩列的鐵椅上,百無聊賴的等待叫號。

這裡面會不會有正主兒?顏顏忐忑不安的看著前排的女孩高高興興的進去,臭著一張臉出來;輪到她的時候,好像還投找到本尊。

「二十五號!」穿著名牌套裝、頂上髮型經過一下午的折騰仍不見絲毫散亂的秘書拉開辦公室大門,要顏顏進入。

顏顏懸著一顆心,照著秘書指示,在偌大的辦公桌前坐下。

怎麼有人使用玻璃製作的桌子啊?這樣不會很危險嗎?顏顏好奇的打量著一覽無遺的辦公桌。

「面試」了一下午的妹妹,應崴瑞有些疲累。他看著履歷表,頭也不抬的問:「你記得你在哪裡走失的嗎?」

「我是……」沒料到會有此一問的她張口結舌。

「忘記了?」應崴瑞抬起頭來,四目相接的剎那,顏顏聽到自己心臟「怦」的跳了好大一下。

以前透過報紙上的照片就知道他長相不俗;沒想到見到本人才發覺他還真是超級不上相,本人比照片帥上好多倍,光是被他眼神這樣凝視,她的神魂就立刻脫離她而去,腦筋有好一會兒空白。

「喂?」應崴瑞輕敲了桌面一下,將她的意識拉回來。

「我不記得了,畢竟那是三歲時候的事情,怎麼可能會有記憶?」她微微一笑,應答自若。

「你養父母沒告訴過你嗎?」仔細一看,這女孩的五官跟他妹妹的確是有些相似。

她偏頭想了想,「好像有提過,不過時間太久遠,我不太記得了。」她輕歎了口氣,「這本來是家裡的秘密,一直到我高中有一次去響應捐血行動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血型跟父母的不同,這秘密才爆發開來。」

「你什麼血型?」

顏顏毫不猶豫地說:「O!」好歹她也是研究過應崴瑞的身家資料才來的。

「養父母的血型?」

「O型跟B型。」他問她父母的血型幹嘛?

「站起來。」

顏顏乖乖的推開椅子站起來。

「轉圈。」

她原地笨拙的轉了一圈。

體型也跟他母親差不多,都是瘦高型的。應崴瑞眼瞟著履歷表裡頭的內容,漫不經心的說:「唱首你最喜歡的卡通歌。」

卡……卡通歌?「嗯……」小時候看過的卡通她都忘得差不多了說……

「你養父母沒讓你看卡通?」單眼斜睨,似乎對她養父母的行為很不以為然。

她爸媽才不是那種會剝奪小孩樂趣的人呢!「當然有!」腦袋裡頭浮起白色披風、鳥嘴般的頭盔,她立刻清了清喉嚨,紅著臉大聲唱出:「飛呀!飛呀!小飛俠……在那天空邊緣拚命的飛翔——」

「怎麼沒帶動作?」

他饒富興味的看著她。

還要帶動作?!顏顏瞪大了眼。

「你小時候唱卡通歌一定會帶動作。」

天啊!搓了搓羞紅的臉頰,一手縮在腰際,一手舉高作飛翔狀,大聲唱出經典卡通歌曲,「飛呀!飛呀!小飛俠……在那天空邊緣拚命的飛翔……」再做出舉重選手孔武有力的模樣,「看看他多麼勇敢,多麼堅強……」然後連續揮手砍人,「為了正義,他要消滅敵人,」一手叉腰,一手往上舉,「為了公理,他要奮鬥到底……」滿辦公室亂竄,「飛呀!飛呀!飛呀!小飛俠!衝呀!衝呀!衝呀!小飛俠!」拍拍胸脯將愛散播出去,「我愛科學小飛俠!我愛科學小飛俠!」最後做出勇往向前的動作,「多勇敢呀!小飛俠……」

她終於把卡通歌曲帶動唱結束了。喘了口氣,回頭一看,卻見秘書小姐掩著嘴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應崴瑞則是趴在桌上,肩膀不住顫抖著。

他們在取笑她?顏顏臉色沉了下來。太惡劣了,她表演得這麼努力耶!

好不容易笑夠了,應崴瑞抬起頭,對她揮了揮手,「騙子,你可以回去了。」

被識破了?難道是她卡通歌唱錯了?他妹妹一點也不喜歡科學小飛俠?「我……我不是騙子!」她一家三口未來的生計就靠她了呀!

「我告訴你,我血型不是O型。」

顏顏雙眸瞪大了。

「報給雜誌的資料是錯的。」

「不然你是什麼血型?」

「我沒必要告訴你,你可以走了!」應崴瑞揮手要秘書送人。

「等等!」

顏顏堅決不肯從命,「你不是O型,不代表我不能是O型啊!」

「回去吧!」

難道他父母的血型配不出一個O型人?喔!天呀!天亡我也!「好吧!我承認,我不是你妹妹。」她突地雙腿一彎,跪在地板上,「我是想來跟你借錢的。」

顏顏準備好在被攆出去的時候極力抵抗;沒料到應崴瑞竟是口氣淡淡的問她,「借什麼錢?」

「我爸幫人作保,沒想到那個人跑掉了,留下三百萬的債務要我們扛,我家的經濟不好,籌不出三百萬來——」

「地下錢莊給你們多久的期限籌錢?」

真神,她還沒說到地下錢莊的討債流氓欺侮他們的那一段,他就猜出來了。

「兩個月。」

「這兩個月都不用算利息嗎?」

顏顏一愣,「他沒說……」

「你回去吧!」

他再次下了逐客令。

「拜託你!」顏顏慌忙跪走到應崴瑞腳邊,抱住他的小腿,「你不借我們錢,我爸媽就要去燒木炭自殺了。你是我們最後的希望,拜託你一定要借我們錢。」

「錢借不到就要自殺?」

「因為我們無計可施了。」顏顏「哇」的一聲哭出來,「所有的親戚朋友都借過了,也只借到十萬塊。大家都一樣窮,沒有餘力幫助別人……嗚嗚……」

「討債流氓很可怕?」

「嗯!」

顏顏點頭。

「你不想死?」

「嗯!」

用力點頭。

「是你爸媽叫你來借錢的嗎?」

「不!」

顏顏搖頭,「是我自己的意思。」

「你本來想假扮我妹妹騙錢?」

「我是想如果變成你妹妹,就有理由叫你救助我爸媽……」她知道她錯了,不該一時鬼迷心竅,想當大帥哥的妹妹,應該一開始就坦言她要借錢,不要欺騙他,說不定他其實是個好心人啊!

「我瞭解了。」

那他可以借她錢嗎?顏顏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眼底充滿希冀。

「回去吧!再見!」應崴瑞冷酷無情的抿起嘴唇。

秘書小姐二話不說將她拖了出去,關上門。

這女孩反應算快,配合度也夠,長相跟外型也較接近失蹤的妹妹,算是到目前為止的最佳人選了。不過這樣還不夠……應崴瑞邊笑邊想她剛剛紅著臉唱歌,跳著自編的舞蹈,忍不住又爆笑出聲。

說真的,她還挺可愛的。

「請下一個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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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4 21:46:24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沒希望了!

連陪酒工作都找不到的顏家兩老癱在地板上,顏顏兩眼無神的趴在桌子上。冷風自窗縫竄人,發出如鬼吼般的低號。

「爸,」顏顏說,「你窗戶沒黏緊。」

「喔!」

顏爸爸拉開手上的膠帶封住縫隙,屋子瞬間安靜了下來,耳膜卻反而感覺到沉悶的壓力,隱隱作痛。

「開始吧!」顏媽媽拉過小火爐,拆開木炭包,一塊一塊的丟人。

怕兩老死後女兒會遭到討債流氓欺侮,索性全家一起走了。

顏媽媽邊排木炭邊掉眼淚,顏爸爸則是漠然無語,將火種埋人木炭堆裡,擦亮火柴。

「希望來世當有錢人。」顏顏望著火光,喃喃說道。

「希望來世當有錢人。」顏媽媽也跟著自言自語。

「希望下輩子別再讓我妻女吃苦。」

顏爸爸此言一出,立刻引爆顏顏強忍的淚水,轉眼三個人哭成一團。

「都是那個吝嗇鬼啦!不過是三百萬,又不是不還,為什麼不借啊?」顏顏憤怒的朝空中大吼。

「都是那個郝大偉啦,好心幫他作保,竟然給我落跑!」顏爸爸也跟著發出不平的怒吼。

「社會不公平啦!政府無能啦!只會欺負老實人啦!」顏媽媽猛地跳起,又吼又叫。

三個人發洩了好一陣之後,電鈴突然響起。

「有人來了?」

顏爸爸愕然。「這個時候會是誰?」

「是不是我們太吵了,鄰居來抗議?」

顏媽媽問。

「我去看看好了。」顏顏走出陽台,透過貓眼往外一瞧,不可思議的瞪大眼,退後好幾步。

「是誰啊?」顏媽媽見女兒神色不對,心情一陣慌亂,「討債流氓嗎?」

「我們都要死了,不用怕啦!」顏爸爸伸手要拉女兒進來,「別開門,別理他!」

顏顏沒有理會父親,將大門拉開。「有什麼事嗎?」她詢問站在門口的應崴瑞。

「他是誰啊?」顏爸顏媽異口同聲地問。

濃濃的木炭味飄出門外,應崴瑞不覺皺眉掩鼻。「我似乎來得剛好。」晚一步,他的「妹妹」就葛屁了。

「你改變主意了嗎?」顏顏的聲音微微顫抖,「願意慷慨相救嗎?」

應崴瑞自公事包裡拿出一疊文件,「先把內容看清楚,肯簽名蓋章,我就送你們三百萬。」

*      *       *

那是一張賣身契。

「我願意無限期成為應崴瑞的妹妹應葳葳,直到應崴瑞的父親應光磊過世為止;且未經應崴瑞允許,不得與顏佳捷、顏陳雯聯絡。在合約到期之前,需完全聽從與配合應崴瑞的要求,若有違反以上任何條約事宜,須賠償應崴瑞一千萬之罰金……」除此以外,下方還洋洋灑灑的列了一堆規定事項,只要有所違背均會受到嚴重的賠償處罰,看得顏家三人都傻眼。

「不能簽!」

顏媽媽將合約書一把搶走,「我不可能為了三百萬賣掉女兒!」

「對!不能簽!」

顏爸爸加入聲援陣容。

「這是我們的最後希望了啊!」顏顏作勢將合約書搶回,顏家兩老堅持不肯。

眼看合約書即將被撕成兩半……「我爸大概只剩半年生命。」

應崴瑞突然開口。

「什麼?」

三人均瞪大了眼。

「找到失蹤的妹妹是他最後的遺願。」

「也就是說,顏顏只要當你半年的妹妹就可以了?」顏爸爸問。

「對。」

只要半年就可以拿到三百萬……只要半年就可以拿到三百萬……顏家兩老決心開始動搖。

「她只要扮演半年應葳葳,這三百萬就是你們的。」應崴瑞姿態悠閒。

他有把握這賣身契顏家人一定會簽。

他暗中調查過顏家人,確定他們被追債一事果真不假,且討債流氓每天出現在顏家,日日提醒還錢一事。時間已經過了一個月,但他們連十分之一都還籌不出來。數了數日子,這幾天應該是他們決定自殺的時機,果然不出所料。

他要的是顏顏的決心,他要一個順從聽話、好奇心不強的乖妹妹,好執行他的計劃。

「還猶豫什麼?!」顏顏終於順利將合約搶回來,拿出印章,用力蓋了上去。「從現在起,我的名字就叫作應葳葳。」她將已蓋章的合約雙手奉上。

應崴瑞微微一笑,「妹,回家吧!」

*      *       *

「我需要背什麼資料嗎?」坐在應崴瑞的車上,顏顏難掩不安的問。

「不用。葳葳三歲就失蹤,隔了二千年,小時候的記憶應該已經忘得差不多了。說不定她根本不記得自己本名叫應葳葳。」

「那……那只要做我自己就可以了嗎?」

「對。不過你的養父母已經雙亡,現在你是孤苦伶仃一人。時間就設定在……」應崴瑞想了想,「半年前好了。在你大學畢業的那天,你父母為了要趕來參加你的畢業典禮,不幸在路上發生車禍,雙雙去世。」

「喔。」

額外的劇情只加這一條,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那如果找到真的應葳葳呢?」那她這個假妹妹怎麼辦?

「不可能找到了。」

「為什麼?」

「她早就死了。」

「啊?」出乎意料之外的答案讓顏顏錯愕不已,「為什麼?」

應崴瑞沉默不語,顏顏也不好意思再問下去。

「我會努力扮演好妹妹的角色的。」顏顏認真的說。

很好,這個女孩懂分寸。「千萬不能讓爸知道葳葳已經死了。」

「我絕對不會露出馬腳來的!」顏顏拍著胸脯保證。

為了那可憐的應光磊,她一定會努力演好自己的角色。

他轉頭對她一笑,顏顏一時之間恍神,差點又忘了自己是誰。

「你……」

她的表情讓應崴瑞不由得皺了眉頭。類似的愛慕表情他常在周圍女性身上看到。「別忘了你是我妹妹。」

「呃……這是當然的啊!」

「可別愛上了哥哥。」

如被說中了心事般,顏顏的臉紅了。「我才不會。」

所有來應徵妹妹的人都是有目的而來,有為錢、有為人、也有人是為了想謀得一個工作……過濾了所有應徵者,顏顏是最好的妹妹人選。

她是為了錢而來,且是為了解救她家人而來,表示這個人重情重義有同情心,給她一個感人的故事、一筆為她家紓困的金額就會心甘情願賣命演到底。她大學剛畢業沒多久,心思較單純,對於他的要求即使難為情也會努力去做,表示她很聽話,不會想一堆有的沒有的來反將他一軍,這樣的人比較好控制,不會節外生枝。

除了應葳葳本尊以外,就她最適合扮演這個角色了。

車子開進郊外的一棟兩層樓歐式別墅,經過景色荒涼的庭院,在洋房門前停下。

「除了我們以外,有一位照顧我爸的看護,也順帶負責整理這裡的環境跟料理三餐,你叫她許姨就好。」

「嗯。」

顏顏還沒來得及作深呼吸跟最後一次的心理準備,就被應崴瑞拉了進去。

「你回來了?」一名年約五十出頭的女土走了出來,朝崴瑞打招呼。「這位是……」

「她是葳葳。」應崴瑞輕推顏顏背後,將她推上前,「這是許姨。」

「你好。」她在這個時候應該表現出什麼態度?好奇?惶恐?還是興奮?她根本沒時間想那麼多就被帶進來了,只能牽動著不自然的嘴角,眼神有著濃濃不安。

許姨臉上閃過一抹錯愕。「葳葳?找到小姐了?」她快步向前,笑著摸摸她的頭,「老爺知道你回來了,一定會很開心的。」

顏顏看看許姨,又看看應崴瑞,不太自在的說:「對不起,我……」她突然眼眶一紅,淚花閃爍,「我還不太能接受我其實是別人家的女兒,我一直以為我是我爸媽的親生女兒……」

應崴瑞見狀,手伸過來將顏顏的頭帶入懷裡。他的體溫、他的氣息傳入口鼻,剎那間,顏顏的心跳停止了。

「她心情還不太穩定。」應崴瑞對許姨解釋道。

「這也難怪了,一下子要接受喊了二十年的父母竟然跟自己沒有血緣關係,這也難怪她無所適從了。」許姨溫柔撫摸顏顏柔順的發,輕聲安慰,「不過能找到親生父母,也是值得喜悅的,就別難過了。」

應崴瑞低頭對顏顏說:「我先帶你去你的房間,等你心情調適好了再去見爸爸。」

「嗯……」顏顏將臉埋在他胸前,一動都不敢動,怕被瞧見了紅通通的臉蛋。

應崴瑞帶著她直上二樓,走廊盡頭就是應葳葳的房間。

應葳葳的房間佈置得像飯店一樣。

進房的左手邊即是衣櫃,右邊是浴室的入口。通過玄關一般的通道,即是一張雙人大床,上頭使用的是咖啡、金色系列的寢具。床的旁邊是乳白色梳妝台,梳妝台前方擺放了兩張單人沙發跟小茶几。

房間內十分整齊乾淨,像是鮮少人使用,或是即使在此住下也住不了多久。

「這間本來是客房。」應崴瑞伸手將窗簾拉開,冬日暖陽立刻透了進來。「我登報尋妹的時候請許姨幫我整理佈置的,不過看起來還是不像女孩的房間。」

顏顏瀏覽房內充滿距離感的擺設,點點頭,「跟我的房間差很多。」

「你的房間長什麼樣?」

「我的床單是淺橘色的,上頭還有花草。我沒有梳妝台,以前學生時代所買的書桌就身兼梳妝台了。沒有自己的浴室,也沒有沙發茶几,」她走到陽台,「也沒有大陽台。」

陽台外頭就是後院。中間一條可供人車行走的通道在往下挖空的枯竭水池處一分為二,圍著水池繞了一圈之後,再會合筆直往後門而去。兩旁是一整片草地,沒有花木點綴,看起來冷冷清清的,在蕭瑟的冬天更顯得冷。

「你可以依自己的喜好來佈置這個房間。」

她不認為她有多餘的錢做這些事。「其實這樣就很棒了。」

「你不用擔心錢,」他又看透了她,「你是我妹妹,我當然會給你零用錢。」

「不,不用了。」她不能得寸進尺,「這樣真的就很棒了。」

「傻瓜,跟哥哥客氣什麼?」他揉揉她頂上的毛髮,離開冷意逼人的陽台,「你的演技真好,說哭就哭。」

「那是因為我以前讀書的時候參加戲劇社,有一點演戲經驗。」

這他早知道了。「你在道裡不用拘謹,更不用跟我客氣,別忘了你現在是我妹妹。你可以選擇任何一種個性來演我妹妹,但千萬要記得這裡是你的家。」

「我知道,我不會客氣的。」

「OK!那我先出去了。等晚餐時候你再出來就好。」

「嗯。」

應崴瑞甫打開房門,顏顏突然叫住了他。

「哥……我可以有個要求嗎?」

應崴瑞抬起一邊的濃眉。

「請給我一個工作。」如果這半年內都待在這個房子寸步不離,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要扮演「應葳葳」這個角色,她認為她有朝一日會崩潰。

應崴瑞微微一笑,「不行。」說完,關門走掉。

他是打算把她拘禁在這牢籠裡半年嗎?

罷了,拿人錢財,當然就要好好辦事。

她只有把「顏顏」這個人給忘了,全心扮演好「應葳葳」這個角色!

*      *       *

顏顏決定當一個可愛的妹妹。

愛撒嬌、愛裝可愛、愛動人的妹妹。

於是她未到晚餐時間就跑出房間,在別墅裡頭閒逛著。

二樓的房間有三間,她隔壁的房門上了鎖,無法進入。她猜想這該不會是應崴瑞的房間吧?想到他人就住在隔壁,一顆心立刻不受控制的小鹿亂撞。

不知道他房間長什麼樣?會不會也跟她房間的裝潢一樣透著一股疏離呢?

再過去的房間一打開門就聞到濃濃的藥水味,這應該就是她「爸爸」的房間了吧?

她盡量放輕腳步,躡手躡腳地走入;想不到還是驚醒了床上的應光磊。

「誰?阿芳嗎?」

阿芳?是許姨的名字嗎?「我不是。」

她走到床前,床上的應光磊也同時睜開眼睛看她,「你是誰?

「我是……葳葳。」

「葳葳?」應光磊的雙眼瞪大了。顏顏發現應光磊的眼睛跟應崴瑞神似,但應崴瑞的眼神即使微笑也有些冰冷,而應光磊卻是充滿溫暖的。「快過來,讓爸好好看看你。」

應光磊一抬起瘦骨嶙峋的手,顏顏立刻將手交入他寬厚的大掌中。

應光磊的眼眶濕濡,「葳葳,爸好想你,爸終於看到你了,這下爸就算死了也沒關係了。」

一想到應光磊的親身女兒其實已經過世,而床上不知情的老人卻仍在癡癡等著見女兒最後一面,一股酸意湧上心頭,顏顏情不自禁熱淚盈眶。

她用力搖著頭,嗓音哽咽,「不可以,你不可以死,你死了,葳葳就真的沒有爸爸了……」

「葳葳……」應光磊激動的將她兩手握住。

「葳葳終於見到爸爸了,如果你死了,葳葳要怎麼辦?」她「哇」的一聲撲在應光磊身上嚎啕大哭。

「爸會努力活著,」應光磊拍拍她的背。

「爸答應葳葳。」

「還要好起來,陪葳葳一起出去玩。」

她撒嬌的說。

「好,爸會好起來,陪葳葳一起出去玩。」

應光磊承諾。

過了多年終於重逢的親子戲碼演了至少二十分鐘,顏顏才抹乾淚水,並為應光磊蓋好被子才離開。

「你哭得還真用力。」

一闖上門板,身後傳來的低低嗓音讓顏顏嚇了一跳,慌慌張張地轉過頭來,發現是雙手抱胸、臉上掛著似笑非笑表情的應崴瑞。

「呃……」

顏顏壓低嗓音,「我演得太過火了嗎?」她只是覺得床上的老人很可憐,心一慟,淚水就止不住了吹!

「說不定我爸會因為找到女兒而健康好轉。」

「真的嗎?」

顏顏大喜過望,「太好了。」應光磊面目慈祥,一看就知道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人,他如果能夠好轉起來,顏顏自然是最高興不過的了。

「那他的生命就不只半年了。」應崴瑞留下別有深意的一笑,回到自己房間。

那他的生命就不只半年了……顏顏恍然大悟。在應光磊過世之前,她都會是應家的女兒,一輩子都不能回顏家,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她該怎麼辦才好啊?

顏顏蹲在地上抓著頭髮,一個頭兩個大了。

苦惱了五分鐘,麻煩的問題還是沒有答案,一向樂觀的她也懶得去想了,一切就順其自然吧,船到橋頭自然直囉!

放棄煩惱的顏顏下樓去,在廚房裡頭找到了許姨。

正在處理包心萊的許姨看到她,對她露出溫婉的笑容,「房間的佈置合你的意思嗎?」

裝可愛的顏顏手指放在唇上,嘟著唇想了一會兒,「人家比較喜歡粉橘色的床單。」

「粉橘色的嗎?那許姨明天幫你換。」

「真的嗎?」顏顏五指張開,一派天真樣的拍拍手,「謝謝許姨。」

「別跟許姨客氣。」

剝包心菜的手停頓了一下下,「葳葳,你還記得你被綁走之前的事嗎?」

綁走?應葳葳小時候是被綁架的?那她是因為撕票而死掉的嗎?一想到應葳葳竟然是在這樣的恐懼中死亡,血色自她的唇瓣上褪去。

「怎麼了?」

許姨摸摸她的臉,「臉色不太好,是想起什麼嗎?」許姨盯著她的眼神專注得令人有些發毛。

「沒……沒有,」顏顏恢復鎮定,「其實我什麼都不記得了耶!之前我一直以為我是我爸媽的小孩;想不到……想不到我的親生父母另有其人。」

許姨收回審視的眼,帶著些許好奇問道:「那你的養父養母呢?怎麼沒一起來?」

「他們過世了。」

顏顏的眼眶微紅。

「過世了?」許姨拉起圍裙幫她擦拭眼角的淚水,「怎麼會過世了?」

「車禍……他們要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的路上被一輛大卡車撞死了……」顏顏抿著嘴,強忍悲痛的模樣令人心疼。

「苦命的孩子。」

許姨歎了口氣,「對了,你怎麼會知道自己是應家的女兒呢?」

「我看到應……哥哥在報上登的尋妹放事,上頭有一張照片跟我小時候很像。」

「是跟現在的你像還是小時候的你像?」

顏顏愣了下,「不都是我嗎?」

許姨笑了笑,「你父母什麼時候告訴你,你不是他們的孩子的?」

「在他們出車禍的時候,我媽媽剩下一口氣時,告訴我,我是她撿來的。」

許姨為什麼對應葳葳的事這麼好奇?顏顏心裡有些納悶。她覺得她的問題聽起來好像在懷疑她的身份。為什麼一名看護會對應葳葳的事這麼關心呢?

「那是幾歲時候的事?」

「三歲的時候。」

「三歲啊?」

許姨點點頭,「你養父母對你好嗎?」

「很好,非常好。」

許姨笑,拍拍她的肩,「那就好,那就好。」她轉過身去繼續處理包心菜,「大概二十分鐘後就可以吃飯了,順便幫我叫你哥哥一起下來吃飯。」

「好的。」

總算放過她了。

顏顏一離開廚房,立刻拍著胸脯鬆了口大氣。

許姨會對她提出多項疑問,那未來應光磊可能也會問她一些有的沒有的。雖然應崴瑞說她只要照著她過往的二十幾年去應付他們即可,但她還是無可避免在問答之中暗暗流了一身冷汗。

三百萬果然不好賺,天下果然沒有白吃的午餐。

萬一應光磊又因為女兒的出現而身體健康大為好轉,她就有可能N年後才能回到原來的身份,那屬於她的未來怎麼辦?

又如果她有喜歡的人,想跟他廝守一生的話,她是要以顏顏的身份還是應葳葳的身份嫁出去啊?

顏顏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往二樓中間的房間望去,癡癡出神了好一會兒。  如果演一輩子的假妹妹,那她不就一輩子都不可能跟他在一起了嗎?顏顏猛地重重一甩頭。她在想什麼啊?竟然會想要跟他成為一對……捧著發紅的臉,她步上了二樓。

經過應崴瑞的房門前時,腳步停頓了下來。

一個是無特別之處、失業了半年的平凡女生,一個是長相帥氣高大、目前炙手可熱的網路新貴,怎麼想也不可能送做堆。

如果不是因為她長得跟他過世的妹妹相像的話,他們之間是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

歎了口氣,正要走回房間,應崴瑞的房門毫無預警的開啟了。

「你站在我門前幹嘛?」他的表情看來好像早就知道她站在那裡了。

他一直都注意著外面的動靜?想到自己剛剛的遐思,不覺赧然,講話結巴了起來。

「許……許姨說,等等就可以吃……吃晚餐了。」

她在許姨跟應光磊面前將應葳葳演得挺好,在他面前卻是拿不出半點演戲細胞來。她的表現太過明顯,讓應崴瑞眉間的皺紋疊得更深。

應崴瑞將上身往前傾,唇停在她耳旁,近得她可以感覺到他的鼻息輕輕的在她耳旁纏繞,有些麻癢,害她更是難以控制胸腔內的悸動。

他如果常常離她這麼近,總有一天,她會因為心臟無法負荷而翹辮子。

「我告訴過你。」

「嗯?」

「不可以愛上哥哥。」

聞言,她慌張地想抬頭解釋,不料唇瓣竟擦過他的。

這偶然的巧會讓她整個人傻住了,捂著嘴,紅著臉,不知所措的看著他。

應崴瑞露出厭惡的表情,手背擦過嘴唇,「別忘了合約上的處罰條文。」

有……有必要表現出這麼討厭的樣子嗎?深深覺得被刺傷了的顏顏對著他下樓的背影生氣的喊:「我知道,不用你提醒!」

討厭鬼,只不過就剛好喜歡上他嘛!她以後不喜歡總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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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4 21:47:18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論演戲,顏顏深深覺得自己差了應崴瑞一大截。

吃晚餐的時候,她的位置就在他旁邊。

他與同桌的許姨談笑風生,卻不忘注意關心她這個小妹妹,三不五時替她夾菜、舀湯,說她太瘦,要她多吃一點;在她不慎被開水嗆到的時候,第一時間輕拍她的背,拿餐巾紙為她擦嘴;在她的湯匙掉落地上的時候,彎腰幫她撿起,還將他未用過的調羹先給她,自己再起身離座去拿新的湯匙。

眼底的溫柔常常讓她好。幾次閃神,懷疑他這個人根本就有雙重性格。

他過分的疼寵愛憐讓一旁的許姨忍不住取笑,「你把你妹妹當三歲小孩看待了。」

許姨的話讓她恍然大悟,原來他將她當成了被綁架前的應葳葳了。

「我跟葳葳二十年沒見,」說這話的時候,他是輕撫她過肩的髮絲的,「好不容易將她找回來,我迫不及待想將這二十年的空白補回來。」

他要彌補他二十年未曾疼愛過妹妹的遺憾,但也麻煩克制一點好嗎?顏顏無時無刻不去注意到身旁這人的動作,他的一個咳嗽、一個輕碰餐具所發出的聲響,都會讓她全身緊繃。

偏偏他還超喜歡摸她的頭、拉她的頭髮、摟她的肩、在她的耳邊用他低沉的嗓音輕輕的笑。

她是家中的獨生女,不曉得有哥哥是怎麼一回事,但如果世界上每個哥哥都是這麼疼妹妹的話,大概有一半的妹妹都會愛上自己的哥哥吧?

「我本來打算晚上去幫葳葳買新的床單,不過,」許姨意味深長的一笑,「你要不要直接帶她去挑選?我怕歐巴桑的喜好跟年輕女孩不一樣。」

咬著湯匙的顏顏感覺到他的視線正鎖在她身上,等她的回應。

對了,她現在是可愛的妹妹。

於是她放下湯匙,轉頭拉住哥哥的手,喜滋滋的說:「哥,你也順便帶人家去買衣服好嗎?有的行李還沒寄來,我沒有睡衣可穿。」她嘟著嘴,自濃密的眼睫下瞧著他。

「好。」應崴瑞拍了拍握著他手臂的小手,「等等吃完飯就帶你去。」

「謝謝哥!」她撲進他懷裡,環抱住他的頸項,不忘在臉頰印下一記。

演這個妹妹也挺不錯的嘛,雖然知道這個男人一點也不喜歡她,卻可以利用妹妹這個身份正大光明的對他又摟又抱,大吃豆腐。

她的親吻讓應崴瑞愣了一下。

「二十幾歲了仍像個小朋友。」他笑著拉開她,但指尖上的力道讓顏顏在心裡暗暗喊了聲痛。

他在警告她別太過火,她明白。

「人家高興的時候就喜歡抱人、親人嘛,我爸爸就喜歡人家這樣啊!」她笑顏一派天真無邪。

「葳葳跟養父母的感情真的很好?」許姨問。

「嗯!我爸媽最疼我了,好吃的都會先留給我……」晶燦的眼神忽地黯了下來,「我好捨不得他們……」

「唉唉唉,怎麼又哭了?」對座的許姨似乎對她動不動就哭顯得很傷腦筋。

「你再這樣,哥哥會吃醋喔!」應崴瑞掐掐她被淚水濡濕的粉頰。「吃飽了嗎?要不要去買床單跟衣服了?」

「嗯。」顏顏抹掉頰上的淚,起身收拾碗盤。

「我來收拾就可以了。」許姨連忙阻止。

「你做晚餐已經很辛苦了,我幫忙收拾洗碗是應該的。」顏顏勤快的將碗盤拿到廚房裡,打開水龍頭清洗。

「她的養父母將她教得很好。」許姨望著她的背影,微笑著說。

「嗯。」應崴瑞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你是怎麼肯定她是真的葳葳?」

「她有信物。」

「信物?」

「她被撿走的時候,身上戴的東西。」

「是什麼?」

應崴瑞沉默不答,仰頭靠在椅背上,唇邊勾起如釋重負的笑容。「幸好找到了。」

許姨探究的眼沉沉的審視著閉目養神的應崴瑞。

「我好了。」洗好碗盤的顏顏自廚房走出來。

「那走吧!」應崴瑞從椅子上站起來,「許姨,麻煩你照顧爸吃晚餐。」

「好。」

「許姨再見!」顏顏神情愉悅的朝許姨揮手道別,一蹦一跳的跟著應崴瑞屁股後面出去。

*      *       *

「哥,我想看這家的衣服。」顏顏拉著應崴瑞的手,指著一旁的專櫃。

應崴瑞輕輕將她的手甩開,「別裝可愛,很噁心。」

聞言,她立刻沉下臉,「應葳葳就愛裝可愛。」

「你演給誰看?」他對專櫃小姐說道:「把模特兒身上那一件包起來,」

「喂!我又沒說要那一件。」顏顏不爽的抗議。

「我告訴你,我最討厭逛街,別浪費我的時間。」

難怪他會創作了一個用手逛街的網站,真是什麼人玩什麼鳥。顏顏微倔的想。

「你不會是想十分鐘就把衣服、床單買好回家吧?」

將信用卡交給專櫃小姐,「如果五分鐘就可以走人最好。」他很不客氣的說。

「最好我們五分鐘就回去,然後許姨就會覺得很奇怪,怎麼一下子就回來了呢?誰都知道女生最喜歡逛街了,而你又是個疼愛妹妹的好哥哥,照理說,你應該會陪著妹妹逛到百貨公司打烊才對啊!」她斜眼睨著他,使用誇張的語調說著。

應崴瑞不疾不徐的接話,「我沒說買完東西就要回去,等等我還要去公司一趟。」

「那我——」

「你也一起去。」

可惡!他一定一開始就打算好了的,

十分鐘後,應崴瑞的吉普車果然駛離了百貨公司,朝他的網絡公司而去。

車上,坐著生悶氣的顏顏。

在家裡就對她那麼好,出了家門她就不是人了!顏顏嘟著嘴,鼓著雙頰,惱怒的瞪著外頭迅速往後流逝的風景。

應崴瑞壓根兒不理會氣呼呼的她。進入辦公室之後,就把她丟到秘書小姐的座位上,然後埋首於自己的工作裡了。

秘書小姐的位置就在他的斜前方,所以應崴瑞的一舉一動,顏顏都可以看得很清楚。

「你位置設計成這樣不就一點隱私也沒有?」她好奇的問,「一般秘書小姐不是都坐在外面像守門員一樣?」

「上班要什麼隱私?」他不耐的說,「這樣方便交代事情。」

聽起來好像也有點道理。

「我可以開電腦嗎?」

「可以,但不要亂碰裡頭的資料。」

「好,那我上網可以吧?」

「可以。」

一打開IE瀏覽器,首頁就是應崴瑞設計的購物網站。她百無聊賴的在上頭晃了晃,不意找著了她很久很久以前就想買的茶具組。

「我可以買東西嗎?」她又問。

「沒人阻止你。」他照樣回得冷淡。

「要用信用卡付款耶!」

應崴瑞終於把頭從螢幕前抬起,拿出皮夾,「自己過來拿。」「啪」的一聲,一張白金卡擺在桌面上。

雖然他對她的態度跟在許姨面前截然不同,冷淡到不行,但她可以使用他的金錢這點倒不會因為所處地點而有所改變。

手持著那張白金卡,她遲疑的說:「要三千塊耶!」雖然剛剛他們才買了一萬塊的寢具跟睡衣,但那都是要買回去給人看的,茶具組卻是她自己想要的。

「那張卡的額度有三十萬,」

她真想解讀成她可以刷三十萬的東西,不過人還是要有分寸點,萬一他要她寫借據,她就完蛋了。

「那我買了喲?」預防萬一,再問一次。

「再吵,就別買了!」

識時務者為俊傑,顏顏二話不說,快速將卡號輸了進去。

交易成功,茶具組是她的了。

終於買到夢寐以求的茶具組,她高興的「YA」了一聲,用力親了信用卡兩下,繼續移動滑鼠逛街去。

想不到在電腦裡買東西也挺有一番樂趣的,而且不用逛街逛到累得半死,手提著大包小包,疲得要命;缺點是不能馬上看到實物,無法立刻享有擁有的樂趣。

「你這購物網站設計得真不錯耶,我看到好多東西都好想買哦!」她抬起頭來,眼神亮晶晶的。「業績一定很好喔?」

「至少有餘裕救你爸爸。」他頭也不抬的回答。

幹嘛這樣說?自討無趣的顏顏翻了翻滑鼠。真希望現在有人跑進來,這樣他就不得不對她演起「寵愛」妹妹的哥哥,省得不是受他冷嘲熱諷,就是被他冷言對待。

才想著,耳裡就傳來敲門的聲音。

心想事成的她愉悅的大喊:「請進。」

應崴瑞白了她一眼,以嘴型警告她:少亂開口。

一名身材高瘦、五官端正美好,卻一襲T恤、牛仔褲的輕鬆打扮,連頂上頭髮都是拿鯊魚夾鬆散的夾在腦後的女子開門走入。

她一看到顏顏的時候,錯愕了一下。

「有什麼事嗎?」應崴瑞拿下鼻樑上的無框眼鏡問道。

「我看到你辦公室的燈亮著,所以過來看看。」胡詠智好奇的眼始終在顏顏身上流連不去,「她是……」

「我妹妹。」

「你失蹤二十年的妹妹?」胡詠智張著大嘴,眼裡淡淡的敵視之意在頃刻間消失無蹤。

這個女生一定也喜歡著她的「哥哥」。基於女性的敏感,顏顏很容易就看出對方是敵是友。

「葳葳,過來。」應崴瑞朝她招了招手,顏顏立刻快步走了過去,一臉甜膩的朝胡詠智微笑著。「這是公司的系統工程師,叫胡詠智。」

「胡姐姐是系統工程師啊?」顏顏一臉崇拜,「好厲害喔,我一直以為系統工程師都是男孩子;想不到也有女生,而且還長得這麼漂亮。」

姐姐?眼前這女孩年紀應該跟她差不多吧……已經習慣被叫老的胡詠智微微一笑,「女生的耐性跟細心比男孩子更適合這個工作。」

「嗯!嗯!男生大都是粗枝大葉的,精細度比不上女孩子。現在有很多工作都是以男性為主,可是我覺得由女生來做說不定會更完美。」

「妹,你不會是女權主義者吧?」應崴瑞的手很自然的搭上顏顏的腰後。

胡詠智眼皮輕跳了一下,為這兩兄妹的過度親密而覺得心底不舒服。

「人家只是有感而發。」她嘟著嘴,語氣泛著委屈,「我有一次去應徵素食廚師,老闆竟然告訴我限男性,問他為什麼也不說,害我好生氣。」

「老闆也許是看你太瘦了,怕你翻不動鍋子,才拒絕你的。」應崴瑞好聲安慰她。

「我力氣很大的。」顏顏拿起應崴瑞桌上一本厚厚的設計書,單手將它拋出、接住。「看,這對我來說很容易……嗚……」一個不留神,書打中指尖,指甲折斷了一角,血珠迅速冒了出來。

「怎麼這麼不小心?」應崴瑞立刻抽來面紙將傷口壓住,輕聲責備中有著疼惜,「下次不准再這麼玩了。」

「好痛!」裝可愛的嘟嘴撒嬌。

「等等就好囉,忍著點。」他拿出抽屜中的藥膏,小心翼翼的在傷口上塗抹。

被晾在一旁、強迫收看兄友妹愛的噁心大爛片的胡詠智嘴角忍不住抽搐,「我看……我還是先出去忙吧……」太扯了,哪有兄妹好成這樣的?就算二十年沒見也太誇張了吧?

「OK!」

應崴瑞頭也不抬,專注的處理顏顏的傷口。

胡詠智一走,應崴瑞立刻放下她的手。

「拜託你別老裝可愛,嗲聲嗲氣的很噁心。」戴回眼鏡,他繼續埋首於工作中。

每次只剩他們兩個的時候,他變臉就比翻書還快。幸好顏顏已經習慣,沒有剛開始的錯愕與不適應。

「你才該節制點,人前人後一個樣,虛偽透頂。」

「我關心妹妹是應該的。」

「我現在也是你妹妹!你自己合約書寫的,在你爸爸過世之前,我都是你妹妹,這應該包括不論何時何地。」顏顏激動的音量提高了些。

「演二十四小時的戲不累嗎?」他依舊是冷淡的語氣,絲毫未受她的影響。

「我也演二十四小時啊!」

「所以我現在放你做回你自己,你該感激我才是。」

「就算……就算我現在做回自己,你也不用對我這麼壞吧?」

「我不對你這麼壞,萬一你當真喜歡上我怎麼辦?」她已經被他列入危險族群裡了。

自……自大狂!臭屁!不要臉!

被說中事實的顏顏臉一紅,「我認為你對你妹妹也好到過火了。」

「哥哥不都是疼愛妹妹的?」

他疼的方式像在疼戀人好嗎?就算她沒有兄姐,但並不表示週遭的朋友也都跟她一樣是獨生女,哥哥欺負妹妹的例證遠遠多於疼愛妹妹。

顏顏腦中靈光一閃,「你明天跟我去一個地方,我讓你看看一般哥哥都是怎麼疼愛妹妹的。」

*      *       *

天空飄著細雨,在寒冷的冬天更顯得冷意逼人。

顏顏一下車就忍不住直發抖。兩排牙齒「喀喀喀」地打架。

應崴瑞站在她身後,打量了眼前的老舊公寓一眼。

「這是哪兒?」

「我同學家。」見應崴瑞目光一閃,顏顏連忙解釋,「她下個月就要出外去讀語言學校了,所以你不用擔心她有可能會出現來破壞你的計劃。」

眉間皺紋略展,「帶我來這裡幹嘛?」

「我的同學有一個哥哥,長她三歲。」顏顏按下對講機,「我顏顏。」

一旁的大門應聲開放。

「她家在五樓,這裡沒電梯要爬樓梯。」

她帶著應崴瑞直上五樓,門口站著一名嬌小可人、五官精緻如洋娃娃的美麗女孩熱絡的迎接他們、

「顏顏,好久不見。」谷翦心熱情的給顏顏一個擁抱。「你後面的是誰啊?」

「我表哥。」

「表哥你好。」谷翦心笑著與他打招呼。

應崴瑞面無表情的點點頭。

谷翦心小聲的問顏顏:「你帶你表哥來幹嘛?」又不認識。

「我阿姨叫我跟他去買東西,順便請他載我過來。」

理由聽起來有點牽強,但谷翦心並不放在心上。

「他看進來真酷,」谷翦心撇了撇嘴,「不像是會和善待人的人。」所有有「哥」字的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顏顏瞟了應崴瑞一眼,「也許他面惡心善。」

兩個女孩莫名笑成一團,仍搞不清楚顏顏目的的應崴瑞皺眉望著她們倆。

一進客廳,就看到一名大男孩癱在沙發上,姿態慵懶,手上動作卻激烈,螢幕上真三國無雙的小兵哀叫聲不絕於耳。

「嗨!」他打招呼的時候,連眼睫都不曾抬起。

「谷京燕,你滾回去你房間打電動啦!」谷翦心必須扯著嗓子,音量才能大過連中數刀的小兵。

「厚!我在這裡打電動礙著你啦?」

「有客人來你沒看到啊?」谷翦心走到電視遊樂器旁,直接按下電源開關。

「靠!我還沒存檔耶!谷翦心,你找死!」谷京燕跳起來,朝她咆哮。

「重打會死喔?回你房間去啦!」谷翦心用力一推,谷京燕立刻回敬她屁股一記。

「你不會把客人帶回你房間嗎?客廳又不是你家的!」

「不是我家的是誰家的?」

兩兄妹旁若無人的吵起來,瞧得一旁的應崴瑞張口結舌。

顏顏一派泰然自若,拉著應崴瑞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並自動端來瓜子、飲料,像看戲的觀眾一般,邊欣賞鬧劇邊吃點心。

「我認識谷翦心的時候,她就常告訴我,她總有一天一定要趁個夜黑風高的夜晚把她哥做掉。」撕開魷魚絲的包裝,顏顏抽出一條塞進嘴裡後,將袋子交給應崴瑞。「我還有一個朋友,她哥哥因為跟她吵架,竟趁她晚上睡覺的時候,用藍色彩色筆塗在她的雙眼皮上,害她隔天被全班同學笑,還被老師嚴厲指責說小孩子應以功課為重,不可以這麼愛漂亮。

「還有一個同學,她哥哥用繩子將她綁起來,害她一跳一跳哭著去跟她媽媽求救的時候,摔斷了牙齒。她哥哥因此被她媽媽痛扁,可是哥哥被扁完後,趁她媽媽不注意,揍了打小報告的妹妹一頓。」

「不是每個哥哥都這樣的吧!」聽起來真是駭人聽聞。

「不曉得耶!我聽到的都是這樣。」顏顏聳聳肩。「對了,還有個同學下棋時絕對不能贏她哥哥,不然會受到棋子炮彈攻擊。」

應崴瑞陷入思考之中。

「所以囉,以常理來判斷的話,你對所謂的『妹妹』實在太好了。」

「那是因為他們的妹妹不曾跟他分開二十年以上。」

說得也是。

「如果葳葳還活著,我一定會像現在這樣疼她。」始終帶著冰冷氣息的眼眸滲進了一絲惆悵與哀痛。

他的痛苦使她胸腔不禁也悶起來了。

他的確是不能拿來跟一般的哥哥相比,因為他的妹妹早在二十年前過世了,即使現在這個是假的,也不過是因為移情的關係,所以才會對她這麼好。

說來說去,還不是自己的敏感女人心想太多了,要不是他平常對她極其冷酷,她的確是有可能因此讓感情徹底淪陷,無法自拔。

也許這樣的平衡,早在他的考量當中。

應崴瑞單手托腮,望著仍吵得不可開交的兩兄妹,「還是我們也來比照那樣的相處模式好了,這樣我會更上手。」深邃的眼眸譏誚的直視著她。

他的意思是,不管人前人後,他都將卸下面具,對她不假辭色、毫無耐性嗎?

「不要!」她想也不想,衝口而出。

「所以啦,我親愛的妹妹,」他將她的頭拽入懷裡,「你何必自找苦吃呢?」「啪」的一聲,頭顱受到重擊。「回家吧!」也不管顏顏答應與否,直接往大門走去。

顏顏揉著發疼的頭殼,大聲的對他喊著:「你不可以那樣對我知道嗎?我是你最親愛的妹妹、失而復得的妹妹,你一定要對我好,好到不能再好,知道嗎?」

走在前方的應崴瑞忍不住唇角微揚。只是他偷笑的表情顏顏瞧不見,仍在後頭慌張的要他千萬別改變態度,對她又踢又打又罵。

而屋裡那兩個人,架還是沒吵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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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4 21:47:3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被應崴瑞說她裝可愛很噁心之後,顏顏就沒那個心情再扮可愛的妹妹了。不過,一天到晚嘟嘴吐舌裝可愛,想想也很累,尤其她還二十四小時被綁在這個家裡頭,不能隨便出去,扮自己的確是比較輕鬆。

顏顏手掛在房間陽台的矮牆上,俯瞰著一片寂寥的後院。

既然她必須遵守應崴瑞的要求,沒他在旁,不可以任意出門,那她總得在這個房子裡找點事做,打發時間,省得無聊得發慌。

若有所思的眼眸盯著無半點水波、枯竭見底的池塘,猜測這池塘以前應該是有七彩斑斕的魚兒悠遊嬉戲於其中;池塘的一角有一塊魚兒形狀的凸起物,說不定在過去,它的喉嚨口會冒出清泉,發出如下雨般讓人昏昏欲睡的沙沙聲響。

再瞧瞧一旁幾近干禿的草地,即使是春天來臨,恐怕也是雜草叢生,沒有半點灩麗色彩點綴。像這樣的後院應該要種點花才對,不然一打開落地窗迎接她的就是一片死氣沉沉的景色,連心情都跟著低落起來。

眼角撞入一具身影,是應崴瑞,他人正往後門方向走去,並未發現掛在陽台上的她。

「哥!」她朝他大喊。

應崴瑞聞聲抬頭,綻開溫柔笑靨瞧著她。「你在那兒做什麼?」

如果在她是顏顏的時候,他也能用這樣的表情與她相處不知有多好?!

「我在看風景。」

「這有什麼風景好看的?」一地荒蕪。

這庭院自從應葳葳被綁架撕票之後,應母就無心整理,滿園花草扶疏的景像已難復見。應母過世之後,就更沒人理了。

「我也是這麼想。」思忖了一下下,「你要出門嗎?」

「晚一點。」

「那,」她站起來,「你可以帶我去水族店嗎?」

應崴瑞挑起單眉,「做什麼?」

「我想買點魚放池塘。」

「好。」他朝她招招手,「下來吧!」

應崴瑞帶顏顏買完金魚跟水草之後,就回公司了,等他下午下班回來,昏黃的夕陽下,他看到一個女孩手戴著已經髒污的手套,費力的將旁邊的石頭搬入池塘裡,在魚型噴泉旁細心堆疊出小假山。

小腿以下隱沒在池塘裡,她直起腰來抹掉額際的汗,手套的髒污在額頭畫下一抹污漬,但她恍若未覺,仍凝神打量著小假山,一感覺不順眼,就把石頭搬來移去,弄了老半天,仍未見她妥協。

「先把水草放上去看看好了。」始終堆不出理想模樣的顏顏伸手到池塘外抱起一束水草,眼角餘光瞥見不知何時倚在大門柱子旁的應崴瑞,她轉過頭去,對他粲然一笑,「你回來啦?」

背光的她看不清容顏,但應崴瑞卻莫名的心中一跳。

顏顏從池塘裡頭爬出來,朝他的方向跑去,「你來幫我看看,怎麼排才對勁。」髒兮兮的手套直接抓住他的袖子,將他拖往池塘方向。

方形池塘四處散落大小不一的石頭,而右上角就是她正努力製造的假山。

「石頭哪來的?」他問。

「五十公尺外不是有塊空地嗎?那邊有不少石頭,我去那裡撿的。」她彎身跳下池塘。

十幾度的低溫裡,她額上卻沁著汗。

「你自己一個人搬的?」應崴瑞也跟著跳人。

「對啊!」

這些石頭一看就知道重量不輕。「不是只要放水、放魚就好了嗎?」何必這麼費心呢?

「這樣太單調了,一點也不好看。」顏顏指向一旁水草,「要造景啊,這樣池塘才會美麗。」她再指向旁邊的草地,「等春天到了,我要去花店買種子,將這個庭院種滿各色花草,你覺得好不好?」她充滿希冀的等待他的允諾。

應崴瑞的思緒回到了二十年前,他方十歲的時候,這個庭院也是綠意扶疏,各種美麗的花朵依不同的時節盛開,母親與妹妹的笑語不時的在後院飄蕩,他則愛在池塘裡頭玩水,偷襲好奇卻不敢下水的妹妹,嚇得她連連驚叫,跑去跟母親打小報告。

這樣的天倫景像在應葳葳被綁架之後,就迅速凋零了。

「為什麼要做這些事?」她聽到他的嗓音變得沙啞。

他是在問扮演應葳葳的她,還是顏顏本人?

「你問……妹妹?」

「當然,不然你會是誰?」

幹嘛口氣那麼不好啊?好似顏顏本人就不是人似的。顏顏撇了撇嘴,瀏覽了荒蕪庭院圈後答道:「如果這庭院是因為我不在而變成這般冷清,現在我回來了,當然要讓它重新變得熱熱鬧鬧的啊!」她俏皮的一笑,「對吧,哥?」

胸口突然一陣激動,他抬手將她擁入了懷裡。

顏顏傻愣愣的被他抱著。明知他抱的是應葳葳,她還是免不了小鹿亂撞。

「葳葳……小時候就很喜歡養花時草……」

胸腔傳來的嗓音夾雜著些許哽咽,顏顏胸口一動,回擁住他。「我回來了,哥。」

應崴瑞忽地將她推開,轉過身去,臉上有一閃而過的狼狽。

他知道他剛剛說話的對象不是應葳葳,而是他以三百萬代價買回來的顏顏,

他怎麼會在她面前露出其實的情緒?

「你忙吧,我先進屋了。」跳離池塘,他不曾再回頭看她一眼。

又變臉了!她剛扮演的明明是應葳葳啊,照理說他應該緊緊抱著她,使用溫柔到會讓人化作一灘泥的嗓音在她耳旁呢喃:「親愛的妹妹,歡迎你回來。」怎麼反而將她當蟑螂般用力推開,連看都不看一眼?

難道是她剛剛那句話說得不夠煽情,無法打動人心?她演戲功力果然不夠好,難怪當年在社團裡從不曾當過女主角。

「葳葳,」許姨的聲音自門口傳來,「你忙完了嗎?要吃飯囉!」

「喔!」看看辛苦了一下午才堆出雛形的池塘,以及夕陽隱沒的天際,今天的進度大概只能到這裡了。「我馬上來。」脫掉髒兮兮的手套,縱身躍出池塘。

*      *       *

許姨用過晚餐之後,手上端著托盤往二樓走去。

還在餐廳裡吃飯的顏顏望著許姨消逝的背影,轉過頭來對應崴瑞問道:「許姨來這個家多久了?」

「一年多了。」應崴瑞右手吃飯,左手翻書,心不在焉的回答。

「爸是在一年多前病倒的?」

「嗯。」

顏顏貓步行至應崴瑞身旁的椅子坐下,小小聲的問:「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應葳葳死掉的事?」

「你還活在這裡。」

「不是啦,我是說真的——」

應崴瑞忽地抬起頭來,嚴厲的目光直視著顏顏,「你還活在這兒!」

「喔……」顏顏抿著唇,目光游移了下,瞄瞄他手上的書,企圖轉移話題,「吃飯看書會消化不良。」

「我習慣了。」

顏顏手一伸,搶走了書本。

應崴瑞惱怒的瞪她,「還來!」

「才不要!」她拉下下眼皮,朝他做鬼臉,「吃飯就是要專心,不准你看書!」

「還來!」

又對她凶!她現在是應葳葳,不是顏顏,他怎麼可以用這麼可怕的面容瞪她?!

顏顏嘴一扁,眼一紅,「哥對人家好凶……」

應崴瑞怔了怔。怎麼會是他角色混亂起來了?

「對不起,是哥不對,」他捺著性子朝她伸出手,「把書還給哥,好嗎?」

「不要!」顏顏將書拿得遠遠,「除非你答應我吃完才看書。」

「顏……葳!你不聽話喔!」

他剛差點喊她什麼?顏顏眨了眨眼。想罵人的時候就會想喊她顏顏是吧?一點都不把她放在眼裡,真是悶死人了!

「哥才不聽話!」她將書藏到背後去,「萬一你也生病了怎麼辦?都不會替家人著想!」

應崴瑞吐了口氣,有些無奈的點頭,「OK!我專心吃飯。可以吧!」

「當然可以。」第一次取得勝利的顏顏高興地坐回他旁邊,「以後也要專心吃飯,不可以邊吃飯邊看書,還有早上也不可以邊吃早餐邊看報。」

「你管很多耶!」

「誰教我是你妹妹啊!」

應崴瑞驀地笑了。

有些無可奈何又心甘情願的微笑讓顏顏心跳再次無法控制。即使這副笑容是對應葳葳而綻放,她仍高興可以沐浴在這樣的微笑之中。

「你先吃飯,吃完我再還你。」顏顏將書放在桌上,頭枕其上,誰也搶不走。

「OK!」應崴瑞端起碗,專心吃飯,而一旁的顏顏就專心看著他吃。「別盯著我,這樣我怎麼吃飯?」

「那我把眼睛閉上。」眼睛一閉上之後,下午忙了一天的疲累立刻朝她襲來,沒一會兒,她就跌入夢鄉,跟周公爭石頭去了。

「竟然睡著了。」應崴瑞失笑,「葳葳,在這裡睡會著涼。」他搖了顏顏數下,小小的頭顱晃了晃,醒不過來。

應崴瑞將顏顏的身子拉直;想不到她竟朝他撲來,緊緊攀住他的頸項,嘴裡急躁的念著:「這是我的石頭,不要跟我搶!」

他哪裡像石頭了?哭笑不得的應崴瑞拉下她一隻手,免得她不慎將他給勒死了。將她自椅上抱起來,懷裡的人兒迅速自動自發的找了個好地點,取了個最好的角度,舒舒服服的睡在他懷裡。  幫應光磊用完餐的許姨進餐廳後,有些驚訝的問:「葳葳睡著了?」

「嗯。」

「我送她去房間睡吧!」說著,朝應崴瑞伸出手來。

「你扶不動她的,我來就好。」

許姨個子較為嬌小,要拖個人上二樓,絕對是項艱苦工程。有自知之明的許姨只得點頭,「上樓小心點。」

應崴瑞抱著熟睡的顏顏上了二樓,進入她的房間。

除了顏顏來應家的第一天外,應崴瑞不曾進過這間房,第二次進來,發現她不知何時已經偷偷將它置成有著濃濃女孩味的可愛房間。

牆壁是淺淺的黃,床單是粉嫩的橘,腳踏墊是青脆的綠,連窗簾都是淡淡的櫻花色……許許多多應該屬於春天的色彩裝飾著原本單調的房間,彷彿春神提早報到,預先在她房裡駐足。應崴瑞不覺將目光調向陽台外。

那裡是尚未完工的池塘,但可預見再過沒多久,裡頭將有小山、流水、繽紛的魚兒,而等春天一到,四周將會被植滿萬紫千紅……他一開始買了她是為了安慰老父的心、勾出某人的馬腳,現在卻意外發現,這個假妹妹亦正慢慢的為這個毫無生氣的家注入溫暖的氣息。

將顏顏放到床上,蓋上被子,一股莫名的衝動湧上,他撥開她額上的瀏海,親吻她的額頭。

「晚安。」遲疑了一會兒,他喚道:「顏顏。」

*      *       *

堆好石頭、水草,灌水放浮萍,顏顏左看右瞧,總覺得好像還少了什麼。

將兩手的拇指與食指建成一個框框,她像個攝影師般在池塘上比了又比。

「右邊的石頭堆好像還是要露出水面比較好看。」她喃喃自語著。

可這也代表她還得去找一顆石頭來。

每顆石頭都又大又重,在沒人幫忙的情況下,她光是搬這些石頭就忙得又累又喘、汗流浹背,毛衣裡頭的衛生衣已經濕透了。

心想乾脆虎頭蛇尾,不去在意這種小細節,但心上就是有個疙瘩存在。不得已,她還是認命的去空地翻找石頭。誰教她是完美主義者呢?

在偌大的空地草堆裡翻了又翻,她理想中的石頭是扁平的,這樣露出水面之後,她還可以再灑點浮萍做裝飾,但一般的空地裡,扁平的石頭不太好找,而且她又不想妥協使用鵝蛋形的石頭敷衍了事,是故找了老半天,仍找不到適合的。

「怎麼都沒有呢?」將黏在額上的瀏海拔到一旁去,她吐了口氣,彎腰繼續仔細尋找。

「喂!你在幹嘛?」遠方傳來一陣大喊,顏顏納悶的抬頭往聲音的來源望去。

喊她的是一個年約三十的壯碩男子,他邊朝她走來,邊大聲嚷著:「這裡是私人土地,你不可以隨便進來!」

「抱歉,我只是想撿顆石頭。」

「撿石頭?」站在她面前的壯溪身材魁梧,使顏顏望而生長。「這塊土地上的石頭也是私人的!」

「我是想為我家的地塘造景,只要一顆石頭就好了。」

壯漢揚眉,「那一顆算你一千。」

「一千?!」他坑人啊?還好昨天沒被抓到,要不他八成會勒索她好幾萬。「這石頭是大自然的產物,怎麼可以算錢?」

「這土地也是大自然的產物,可是它登記在我名下,就是我的,土地上的所有東西也是我的!」

「可是——」

「要不然我現在就去你家隨便拿走任何東西,你也不能算我錢。」

「這不一樣!我家的東西是用錢買的。」

「我當初買這塊土地的時候,連石頭也買了,包括一草一木!」

好惡劣!「那我不要總可以了吧?」顏顏沒好氣的說。

「等一下!」壯漢摸著下巴思考,「我昨天好像也有看到你。」

顏顏心中一驚,「你看錯了!」開玩笑,為了石頭被勒索錢,死也不能承認。

「我記得你這頂帽子。」壯漢拉拉她的毛線帽,顏顏立刻嫌惡的將他的手拍掉,「你昨天是不是也有來這裡搬石頭?」

「我沒有啦!這頂毛線帽夜市一頂一百,隨處可見!」

「是喔?」壯漢冷冷一笑,「那我們現在去你家,看看有沒有石頭就知道了!」

「就跟你說沒有啦!」

「你家在哪裡?」壯漢問。

「美國啦!」

「快點說喔,不然我把你抓到警察局去,說你偷竊!」壯漢出聲威脅。

「證據!」

「證據就在你家!」壯漢推了她一把,「快走!」

「不要啦!」顏顏抗拒著不肯走。

「再不走,我揍你喔!」揚起的右手突地被人一把抓住。

「哥!」顏顏一看到如英雄般出現的應崴瑞,立刻躲到他身後,「那個人要勒索我!」

「戴治平,你要勒索誰?」應崴瑞冷聲問。

戴治平乍看到應崴瑞時,有些錯愕,「這個人是你的誰?」

他剛才聽到她叫應崴瑞「哥」,他沒聽錯吧?應葳葳不是死了很久了嗎?

「妹妹。」

「妹妹?」戴治平嘴巴誇張的張大,「應葳葳?」

原來他們兩個認識,這下好辦了。

知道她的生命不會受到威脅,顏顏從應崴瑞的身後閃了出來,「我是應葳葳。」

「應葳葳死了。」戴治平斬釘截鐵的說。

「我還活著,」顏顏朝他大扮鬼臉,「我回來了。」

「葳葳回來了。」應葳瑞平聲說,「你們剛剛在爭執什麼?」

「他說我拿他土地上的石頭要付他一千塊。」顏顏立刻打小報告。

「哪裡的土地?」

「那裡。」顏顏指著前方一大片空地。

「那是我們家的土地。」

「我們家的土地?」顏顏杏眼圓瞪,「騙子!」

戴治平撇撇嘴,「我不是騙子,我是你表哥,如果你真的是應葳葳的話。」

表哥?這是她進入應家之後,第一個見到的親戚。

「回家。」應崴瑞一副不太想搭理戴治平的模樣。

「我還沒撿到石頭,等等再回去。」說著,顏顏又回到空地裡頭繼續搜尋。

「這是怎麼一回事?」戴治平挨近應崴瑞,主動降低音量,「為什麼會有冒牌貨出現?」當初找尋應葳葳時,身為警察的他也有出力幫忙,所以應葳已經死亡的事情,他很清楚。

「她是葳葳,我很確定,偷來我家時少說那些有的沒有的。」

戴治平審視著一臉嚴肅的應崴瑞,腦中靈光一閃,「是因為姨丈的關係嗎?你想讓他了無牽掛的走?」

應崴瑞沉默不語。

戴治平語重心長地歎道:「這二十年來,你無時無刻不將這遺憾背在肩上,什麼時候才肯卸下來?」

「跟你無關。」

「我好久沒看到你笑了。」

「我有,你沒看到而已。」

「真心的嗎?」  「我找到了。」顏顏在遠遠的一端高興的揮手,「好重喔,來幫我搬好嗎?」

「馬上來!」應崴瑞拉開唇角,對顏顏溫煦的一笑,接著轉過頭去對戴治平說:「你覺得呢?」

望著應崴瑞朝著顏顏跑過去的背影,戴治平不禁歎了口氣。

應葳葳的死亡毀了一個和樂融融的家,奪取了一個男孩的天真笑容。二十年了,應家自始至終都不曾從這個悲劇走出。

「喂!喂!表哥,你也來幫忙啦!」顏顏跑過來拉著戴治平的手,不管他願不願意,硬拖著他往擱石頭的方向而去,「你長這麼壯就應該要出點力啊,怎麼可以只讓我哥辛苦!」

跟應崴瑞合力抱起了重死人的石頭,戴治平忍不住咕噥:「她要石頭幹嘛啊?重死了。」

「她要造景。」應崴瑞忍不住唇角微揚。

在顏顏出來找最後一顆石頭的時候,他已經蹲在池塘邊若有所思了好一會兒。

將手放入冰冷的池水裡,裡頭群聚的小魚兒因為不速之客的突然拜訪而驚慌逃竄。點點浮萍在水麵點綴綠意,水草隨著水波而搖曳,陽光在水面灑下點點晶光,連石頭都彷彿被注入了生命,輕緩的搖動,應和著潺潺流水聲。

等春天一到,在顏顏的巧手之下,這庭園勢必會恢復昔日的生意盎然。

應崴瑞抬頭往父親的房間望去,希望他至少可以撐到那個時候,讓他在最後一刻帶著微笑死去。

淚光浮現,應崴瑞眼睫悄悄一眨,掩飾了心情的淡淡起伏。

「造什麼景?」戴治平發出的疑問打斷他的冥想。

這個臭表哥壓根兒沒把她先前的話聽進去半個字。「池塘啊!」跟在後頭,兩手交叉在身後,終於不用辛苦滾動石頭的顏顏神秘一笑,「我弄得很漂亮喔!」

「老王賣瓜!」戴治平不屑的一撇嘴角,眼底充滿不信。

哼!這一家人都專門打擊別人的自信心的嗎?「哥,你說我弄得漂不漂亮?」

「漂亮。」應崴瑞微笑道。

乍見應崴瑞的淺淺笑容,戴治平心底閃過一絲錯愕。這不是敷衍的笑,而是真心的微笑,難道說,這個女孩真的是應葳葳?不對啊!應葳葳確實是死了啊!可是應崴瑞又不可能對一個冒牌貨笑得這麼溫柔……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戴治平的腦筋全打結了。

「聽到了沒?聽到了沒?」顏顏衝到前頭,對戴治平扮鬼臉,「你敢說不漂亮,以後就不讓你來我家!」

女孩笑得自然真切,旁邊的大冰塊也不像在做假演戲……嗯……嗯……有些事果然是腦筋簡單的人怎麼猜也猜不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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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當晚,應家的餐桌上有一位客人。

顏顏瞪著自動坐在應崴瑞身旁、好整以暇等待許姨上菜的戴治平,很不客氣的問:「你不回你家,坐在『我家』餐廳裡的椅子上幹嘛?」

「當然是吃飯啊!」問什麼蠢問題?

「許姨只準備三個人份的晚餐。」快滾吧你!

想到戴治平剛剛對她辛苦設計的池塘多所意見,顏顏就滿肚子火。他還下水破壞她昨天忙了一下午的小假山,用他的方式再造一次,結果也沒有比她的美麗,卻志得意滿的說他的設計功夫比她贊。

贊個頭啦!明明難以見人,沒品味、沒格調,還自以為七分褲配白襪黑鞋是流行!

設計這種東西是給人看的。於是顏顏轉頭問應崴瑞覺得誰的設計比較美。

應崴瑞摸摸下巴,「各有千秋。」

顏顏扁著嘴,很不爽的說:「我的沒有比較漂亮嗎?」

「他是給你面子,才說各有千秋。」戴治平突然走過來一壓蹲在池邊的顏顏頭顱,差點害她摔入池子裡。「你就爽快點承認自己設計的東西不如人吧!」

顏顏還沒抗議他的粗魯舉動,應崴瑞已先她一步,將戴治平的手打掉,拉顏顏起身,不帶感情的對戴治平說:「天氣很冷,你快上來。」說完,就將顏顏拉入屋子裡了。

最好凍死啦!被拉著走的顏顏不忘對還在冰冷池裡的戴治平扮鬼臉。

想不到那個粗魯壯漢非但沒被凍死,還大刺刺的坐在應家餐廳裡,一手拿筷一手拿湯匙,準備吃飯。

「沒關係,」許姨端著菜走出廚房,滿臉堆笑,「我剛看到治平來,就多準備了幾道菜,飯也夠,別擔心。」

怎麼樣?戴治平給她一個小人得志的訕笑。

顏顏咬了咬牙。這傢伙跟她仇結大了。先是恐嚇她要報答說她偷石頭,又批評她的園藝設計很難看,還差點害她摔入池塘,現在又恬不知恥的坐在別人家大啖美食……

真惡劣!

「治平也好久沒來了。」許姨與戴治平聊天說笑。

「是很久了。」戴治平算了算,「兩、三個月有了喔!」

「有空常來,有你在,家裡會熱鬧得多。」

「現在有葳葳在,應該也不會多安靜吧?」

「什麼叫不會多安靜?」顏顏瞪他。

「你看她沒事老瞪著大眼,像要把人吃掉似的。」戴治平誇張的抓著一旁應崴瑞的手,「你一定每天都在為人吵得要死,當然不安靜。」

「我才沒有!」可惡的傢伙,竟然在應崴瑞面前污蔑她!

「熱鬧點好。」應崴瑞掃掉手上的礙事物體,眼了不著痕跡的研究著對面兩頰氣得紅通通、面色緊張的顏顏。

因為戴治平的出現,她很明顯的比平常活潑許多,俏臉上總是帶著一抹紅暈,使得原本長相就清秀的她增添了一抹俏麗。

這點發現不知為什麼讓他心底蕩漾著不舒服的感覺,以致今晚的臉色一直都不太好看,講話也簡短無溫度。

「聽到沒有?熱鬧點好。」這次換顏顏小人得志了。

「那是因為你是他妹妹,他才這樣說,崴瑞一向很討厭吵的。」戴治平不以為然的回嘴。

「真的嗎?」顏顏愣了下,急問應崴瑞。

是不是因為她太吵了,所以他今天看上去面色都不佳,隱隱有著火山爆發的前兆?

他們的合約裡有沒有嚴禁喧嘩吵鬧這一條?顏顏絞盡腦汁想著。

是與不是都不是他的真心話,是故,他沉默。

應崴瑞不說話比開口更讓顏顏發毛,完了!完了!他一定早就不爽在心底,只是在挑時間爆發而已。

顏顏悶悶的端起碗,乖乖的將嘴巴拉上拉鏈,除了送飯入口,不管戴治平怎麼故意逗她,都不願將拉鏈拉開。

原本熱鬧的氣氛很快就陷入一片僵冷沉寂。

用完餐點,許姨起身準備應光磊的晚餐,欲端上二樓。

顏顏見狀,立刻舉手說道:「許姨,今天由我喂爸吃飯好嗎?」

她其實很怕面對應光磊,怕他問了太多問題她應付不來,所以待在他房裡的時間都不長,今兒個會主動攬下至少得花費半小時的餵食工作,是為了將功贖罪。

看在她頗有「孝心」的份上,應崴瑞應該不會再擺張臭臉給她看了吧?

聽到她的提議,許姨立刻拒絕。「不用啦,我來就好。你飯不是還沒吃完嗎?」

「我已經吃飽了。」顏顏不由分說,走過去接住托盤,「就交給我吧!」

「真的不用。」一股力道自托盤對面傳來,許姨想也不想,也在腕上使了力,托盤突然一翻,上頭的碗盤也跟著落地。

熱湯自顏顏的手上淋了下去,疼得她緊接著燙傷處,蹲了下來。

「有沒有燙到?」戴治平才緊張的站起身,身旁的男子已經衝了出去,抓住她的手往廚房裡拖。

水聲嘩啦啦,冰冷的液體暫時冷卻皮膚上的灼熱。

應崴瑞拿起剪刀,在水裡小心翼翼的將毛衣袖子剪開,往上拉,露出一大片紅通通的肌膚。胸口倏地一緊,嘴上忍不住叨念:「你今天幹嘛突發奇想?」

演了一個月的應葳葳了,從沒見過她主動提議要喂應光磊吃飯過。難道又是因為戴治平的關係嗎?

因疼而咬緊不顧的顏顏動了動嘴角,「我怕你嫌我吵,生氣了……我們的合約有沒有禁止喧嘩吵鬧這一項?」她緊張害怕的轉頭問他。

晶燦大眼刻著擔憂的痕跡,直勾勾的盯著他,希冀他能搖頭,恩准她逃過一劫。

原來是因為這樣……莫名其妙的笑意盤據胸口,他唇一抿,忍住了。

「太吵會影響到我爸的病情。」

「那是其的有囉?」她大歎口氣,「怎麼辦?我以後不再犯的話,你可不可以把它忘掉?我可以當個文靜的妹妹——」

「我拿醫藥箱來了。」

一聽到許姨的聲音,兩個人立刻停止交談。

「給我燙傷貼布。」應崴瑞空出另一隻手朝許姨方向伸去。

許姨將貼布上的貼紙撕去,交給應崴瑞。

「你先去收拾外頭的東西,再準備一份新的送去給我爸,這裡我來就好。」他交代。

「好。」許姨放下醫藥箱,快步走了出去。

許姨一走,顏顏又忙著求饒,「可以嗎?可以忘掉嗎?」

「明天開始你幫我餵我爸吃晚餐。」醫生說老人的情形雖然有好一點,但不表示可以因此延長壽命,如果老人有什麼願望,還是盡其所能地完成比較好。  應光磊也曾詢問為什麼應葳葳回來之後,不太常陪他?雖然他可以體諒她也許已對他這個父親完全沒印象了,可他心裡仍會覺得有些遺憾。

顏顏瞪大眼,確定沒人才開口,「可是我怕他問我太多小時候的事,萬一露出馬腳怎麼辦?」萬一老人因為她露出馬腳而頓時喪失了生存意志,病情急轉直下,她要怎麼負責任?

「我說過,就告訴他你實際的生活情形就可以了。」

「好……吧!我試試看。」明天還沒來臨,她就已經先開始緊張了。

「如果我在家,我會盡量陪著你。」

「真的嗎?」顏顏的雙瞳進出光芒,「不騙我?」太好了,有他在,至少出問題時可幫她拗一下,她也就不用那麼害怕了。

「我沒騙過你。」

是這樣嗎?好像是耶!「那如果——」

應崴瑞突然抬手制止她的下文。指尖觸及柔軟的唇,顏顏的臉不覺又紅了。

「治平?」應崴瑞試探的喊。

「我來看她有沒有怎麼樣。」戴治平的身影自門後閃進來。「你臉好紅喔,有那麼痛嗎?」

「你……你……要不要我潑你一碗熱湯試試看?」顏顏結結巴巴的,差點說不完整句話。

「臉也好燙耶!」戴治平兩手往她雙頰一擠,擠成了小豬臉。

「喂……」

「別惹她。」應崴瑞上肘一拐,戴治平的手脫離了她的臉。

「嘖!」自討無趣的戴治平撇撇嘴,「我吃飽了,要回家了。」

「快滾。」顏顏對他齜牙咧嘴。

走到門口的戴治平突然又轉回來,「長大後的葳葳好凶,小時候多可愛啊,老是繞著我的腳邊打轉,親熱的喊表哥;不管我怎麼欺負,都不會對我生氣。」他重歎了口氣,「真想念小時候的你。」

顏顏一個錯愕。應葳葳是個溫柔好欺負的小女孩嗎?

「那個……」她要怎麼解釋?

「環境不同,人當然會變。」應崴瑞面無表情的說。

「對啊!」顏顏立刻順著他的話搭腔,「都二十年了,我已經不是昔日那個好欺負的小女孩了。」等等,應崴瑞那句話怪怪的,他的意思是說,她家的環境造就了她的恰北北嗎?

生氣的回頭,不意抓著了他唇邊一抹笑。消逝得奇快,她差點以為是自己眼花。

兩人表情的變化皆落入戴治平眼底。他若有所思地抓抓下巴,不再出言挑釁,一臉疑惑的離去。

戴治平關門聲一傳來,顏顏忙不迭地問:「你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葳葳不會這樣質問哥哥。」放開始終握著的手,拿過紙巾,邊擦手邊走出去。

糟糕,她似乎愈演愈回頭了。

糟糕,他似乎愈來愈常忘了眼前的女孩是他的妹妹!

頭痛啊……

*      *       *

那個大騙子,說什麼會陪她,結果卻是用一通「工作忙,不回家吃晚餐」的電話打發了她,還不忘叮嚀她要記得約定的事!

那他跟她的好的事呢?就可以當作船過水無痕,沒發生過嗎?

可惡!可惡!顏顏在心裡碎碎念,表面上卻還要保持微笑面對錯愕的許姨。

「你今天還要幫你爸餵食晚餐?」許姨問。

「嗯,我想以後都由我來。」

「這是我的工作,我來就好了。」許姨想拒絕她。

「我跟爸爸分開這麼久了,雖然剛回來的時候難免會覺得生疏,難以接受原來病床上躺著的這個人才是我的親生父親,但回來也快一個月了,我也慢慢的接受事實了,也該盡子女的孝道啦!」

她的理由很完美,許姨沒有立場拒絕。

「好,那……那我陪你。」

顏顏聞言,連忙婉拒:「不!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應付一個應光磊就夠辛苦了,旁邊還來個許姨像監視老一樣冷靜的盯著她的言行舉止,萬一有個差池,可沒應崴瑞幫她轉圜。

「你沒照顧過病人,我怕你應付不來,還是讓我幫你吧!」和藹的笑容下有著不容拒絕的堅持。

她有這麼笨手笨腳、讓人擔心嗎?不然怎麼許姨硬咬著不肯放她一馬呢?

「好吧!」找不到理由婉拒許姨的好意,她只得硬著頭皮答應。

*      *       *

筆記型電腦上,正放映著一部短片。

仔細一瞧,短片裡的場景正是應光磊的房間。床上的老人平靜的睡著,時間彷彿在這裡停駐。

過了一會兒,房門被打開了,一名年輕女孩進入攝影範圍裡,緊接著一名中年女子也走了進來。

「爸,吃晚餐囉!」年輕女子正是顏顏。她將托盤放置在一旁的桌子上,在應光磊耳邊輕喚。

應光磊徐徐睜眼,瞧見顏顏,露出微笑,「葳葳。」

「爸,我餵你吃飯。」

「好。」

許姨按下電動床按鈕,抬高背部,協助應光磊坐起,方便用餐。

顏顏一口一口的餵著應光磊吃飯,許姨則在一旁溫柔微笑的「監視」。

許姨的目光讓顏顏不太舒服,雖然她每次不經意抬頭接觸到的是和藹、不帶任何殺傷力的笑容,但只要她一移開目光,就可以感覺到那如坐針氈的研究眼神。

有沒有可能許姨認為她不是真的葳葳啊?顏顏在心底納悶著。要不然她何必這麼抗拒由她來料理應光磊的晚餐,並在整個過程中寸步不離呢?好像她會趁她不注意的時候,下毒害死應光磊似的。

「許姨,」她聽到自己用著撒嬌的口氣說道,「我也想幫爸做飯。」

許姨愣了一會兒,「不用啦,這是我的工作,我忙就好了。」

「爸,你想不想吃葳葳做的飯?」顏顏不跟許姨爭論,直接轉頭尋求應光磊的意見。

一聽到女兒要做飯給自己吃,應光磊當然忙不迭地答應了,開心得合不攏嘴。

他從沒想過在他有生之年還可以吃到女兒做的飯菜,是故,他的眼眶竟然有些濕潤了。

顏顏會做此提議,原本是因為不太爽快的怨氣堵住喉嚨口,不吐不快,但一看到應光磊開心的模樣,她深深覺得自己早該多撥點時間跟老人家相處。

畢竟當初應崴瑞要她來冒充應葳葳的最主要目的,不就是為了讓老人家能無遺憾的離開人世嗎?

「那以後不只晚餐,早餐跟午餐都讓葳葳做給你吃。」

「這樣不會太累嗎?」應光磊雖然高興,但也怕累壞了心愛的女兒。

「不會!」顏顏用力搖頭,「我有廚師執照的喲!」

「廚師執照?」應光磊有些驚訝,「我都沒聽你提起過。」

「我以前讀餐飲學校的。什麼中式、西式、日式、素食等等有的沒有的,我都會喔!」可是會了一堆,就是找不到工作!顏顏在心裡偷偷歎口氣。偏偏她家也沒多餘的錢讓她開個小餐館,一身好廚藝沒有發揮的機會。

「想不到葳葳在爸看不到的時候,已經會這麼多東西了。記得你還那麼小的時候,什麼都不會,只會笑、只會纏著哥哥玩……」說到傷心處,老人家情不自禁老淚縱橫。

「爸……」顏顏心一動,放下碗筷傾身抱住他,「葳葳就在這裡,蕆葳雖然長大了,還是最愛爸爸的喔……」

「嗯……嗯……」老人也抬手摟住她,兩「父女」就這樣哭成了一團。

觀看著筆記型電腦螢幕的眼眸變得更為幽暗探遠,唇角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笑,指尖觸及液晶螢幕上的小人兒,他不自覺的緩慢移動,勾勒纖細身影。

想到他第一次失約的那天,顏顏竟然眼巴巴的等著他下班。他才踏入大門,手就被勾住,他一個自然反應,送給對方一個過肩摔,沒一會兒就聽到一陣慘叫。

那聲音聽進耳裡很熟悉,應崴瑞立刻打開牆上的電燈開關,果然見到顏顏扭曲著一張臉,倒在被撞翻的傢俱裡,痛得眼淚都快滾出來了。

「嗚嗚……你幹嘛摔我……喔喔喔……別拉我……先別拉……」顏顏打掉應崴瑞要扶她的手,「很痛……別拉……」

應崴瑞蹲在她旁邊,有些哭笑不得,「誰教你突然拉我,我以為是小偷。」

「發生什麼事了?」聽到聲響的許姨跑出來。「葳葳怎麼了嗎?」

「她沒事。」

怎麼會沒事?顏顏暗地裡偷瞪他。

「不小心摔倒了。」

明明是你把我摔倒的!

「要不要緊?」許姨關心的過來探看。

「不要緊,我來就好,你先去睡吧!」應崴瑞將面露擔憂的許姨請回房去。

什麼不要緊……咦?冰冷的地板怎麼變成柔軟的沙發了?定睛一看,這才發現應崴瑞竟趁她不注意的時候將她抱上了沙發。

「哪裡痛?」他人仍蹲在地板上,手摸上了她的臀,「這裡?」

救……救命啊!他竟然毫不在意的就把手放在她這個黃花大閨女的屁股上?

「沒……我……你……手……手……」她紅著臉,手指緊掐著沙發佈,想叫他「侵犯」的手快閃開,卻怎麼也說不好。

應崴瑞的手往上移,顏顏的意識也跟著他的手移動。「這裡會痛嗎?」他的手停在腰後。

「會……但……」媽呀!他竟然緩緩揉捏起來了。

那本來應該很痛的地方,不可思議的竄進了一股熱流,並以他的手為中心蔓延開來,痛楚轉為奇異的感覺,使她渾身坐立不安,莫名的冒著細微汗珠。

「好點了嗎?」原本就低沉醇厚的嗓音此刻聽來更是散發著一種不可思議的魔力。她不知不覺的閉上眼睛,點點頭。「可以起來嗎?」溫熱的大手離開她的背,移往肩膀,將她扶起。

雙頰酡紅的她低垂著頭,怕被他瞧見了自己奇怪之處,又要被厲聲警告。

「要不要我扶你回房?」  「不用!」她用力甩頭。「我……我剛才在等你。」

「什麼事?」應崴瑞脫掉大衣,擱到另一旁的沙發上。

「你明天是不是又會拋下我一個人?」

應崴瑞坐到她旁邊的位置,淡淡回道:「最近比較忙。」

他根本打算棄她於不顧!「黃牛!」顏顏憤然抬頭指責,「你說會陪在我旁邊的!」這會兒集中在臉上的血紅素皆是因為憤怒。

應崴瑞雙唇緊抿。他是故意失的的,他要讓她跟許姨有正面接觸的機會。

「你知不知道我一個人多害怕?」礙於許姨人就住在一樓,音量不能太大,否則會驚動她,所以她連罵人都得壓低音量,「我怕我有個閃失,會害到你爸爸,難道你都不擔心嗎?」

應崴瑞捏了捏眉心,雙目再睜開時,一股寒氣從他眼中迸射開來,「我花三百萬不是要買一個我必須亦步亦趨的廢物!」

他知道她在擔心害怕什麼,但他也相信她不會搞砸。沒特別的理由,就是相信她不會。但他說不出口正面的意思,只會用冷酷的語言激她。

顏顏咬著牙,惱怒的說:「我知道了,哥哥!」是她看不清情況,是她依賴性太強,她以後絕對絕對不會開口尋求他的幫助。「我去睡了。」忍著腰臀的疼痛,她一步一步往樓上走去。

突如其來的衝動,他衝上前去拉住了她。

顏顏狐疑的揚睫瞧他。

「我送你上樓。」頓了頓,「葳葳。」

收回螢幕上的手,應崴瑞抱著頭歎息了一聲。

最近他變得有些怪異,在乎著顏顏的言行舉止、在乎她的心情,見到她被他摔倒在地時,會不由自主的慌張起來;聽到她賭氣的喊他「哥哥」時,會感到胸口一室。

該死的,他不會喜歡上她了吧?

螢幕上的人繼續動作,上頭的時間標示的是今晚七點。顏顏拿著餐盤離去,許姨則仍在房間裡頭,放低電動床,幫應光磊蓋好被子。

「葳葳長大後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可愛。」

「是啊。」許姨笑了笑。眼眸不經意觸及到對面牆上的書櫃,她靈光一閃,走過去抽出了一本相本,翻開相本,上頭嵌著一張張應葳葳未被綁架之前的照片。

「你要不要看著葳葳這二十年來的生活?」許姨漫不經心的提議,「她應該會有相簿吧?」

應崴瑞的頭猛然抬起。

這女人終於出擊了!

SOGO超級版主

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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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4 21:48:33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再過兩天就是農曆新年了,家家戶戶開始大掃除,除舊布新。

顏家這一年雖然過得十分不如意,還差一點全家自殺,但一切苦境總算是過去了,遺憾的是,今年新年,女兒無法跟兩老一塊兒吃團圓飯。

顏媽媽倚著窗,望著外頭陰暗的天色,重重的歎口氣,眼底滿是對女兒的濃濃思念。

「不曉得她在那裡會不會受人欺負?」迫於合約,他們沒那個膽擅自與女兒聯絡,所有的憂慮也只能擱在心底。

「那位應先生是知識分子,應該不至於虐待顏顏吧?」顏爸爸說得也不太肯定。「而且顏顏不是去當妹妹嗎?又不是被賣去當台傭,你就別庸人自擾了。」

「嗯。」顏媽媽走回客廳,接過顏爸爸手上的抹布,擦拭卸下來的燈罩。「我想,你偷偷打個電話去,應該沒關係吧?」

「合約上說不可以擅自聯絡的!」違約要罰一千萬耶!

「過年是閤家團圓的日子,沒一起吃年夜飯,打通電話問問好不好,一下下而已,應先生應該還不至於這麼殘忍不肯通融。」

顏爸爸猶豫著不敢輕許承諾。應崴瑞人雖年輕,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當老闆習慣了,那張臉嚴肅得要死,好像一講錯話,就會被甩到牆角似的,誰也不敢保證萬一他們違約了,他是不是會馬上翻臉?

「難道你一點都不關心女兒的現況嗎?」顏媽媽摔下抹布,生氣的怒吼,「顏顏是因為你才被賣去當人家妹妹,她如果受到委屈也都是為了你耶!」

「好啦!」顏爸爸其實也很想念顏顏的,家裡少了聒噪的女兒,冷清得像隱居山裡似的,讓人發慌。「我這兩天會找機會打給顏顏。」

「這還差不多。」顏媽媽這才滿意的拾回抹布,「你一定要問清楚現況喔!顏顏說不定怕我們擔心,說她在那邊過得很好,所以你要注意她的語氣有沒有說謊。」

「萬一她過得不好呢?我們要去帶她回來嗎?」顏爸爸憂愁的問。

「這……」擅自帶回來要罰一千萬耶!這對現在的他們來說可是一筆天文數字。

「還是不要打了。反正才半年而已,再忍幾個月就好了。」怯懦的顏爸爸想想還是別存僥倖心理得好。

「啪」的一聲,又冰又濕的抹布甩到顏爸爸臉上,凍得他渾身顫抖。

「忍幾個月?如果女兒受到委屈,當然要把她帶回來,一千萬老娘會賺來還!」顏媽媽豪氣干雲的說。

意氣用事!顏爸爸閉嘴不多說半句話,但顏媽媽當然不可能這麼輕易就放過他。

「你有沒有聽到我說的?害女兒人火坑的罪人!」顏媽媽時刻不忘提醒,女兒現在會「生死未卜」都是他這個老爸惹的禍。

「我聽到了,我會打電話,會注意她的情況。」

「這還差不多。」顏媽媽總算放他一馬,拿回抹布繼續擦燈罩。

電視機旁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這在鮮少人關心的顏家是一大奇事。

兩老互看一眼,「會不會是顏顏?」

離電話最近的顏爸爸一個盜壘飛撲,抓起話筒,「顏……」

「我是應崴瑞。」

「應……應崴瑞?」兩老再互看一眼,顏媽媽連忙滑壘過來,將耳朵緊緊靠在話筒另一邊。「請問有什麼事嗎?」他不會是來告訴他們,他們的女兒已經被凌虐致死,請他們過去收屍吧?

「你那邊有顏顏從小到大的相片嗎?」應崴瑞問。

「當然有。」

「麻煩將她三歲以後的個人照片收集成一冊,在下午三點的時候,拿到芙蓉飯店大廳給我。謝謝。」

「請問是要——」電話掛斷了。

「他要幹嘛?」聽不清楚的顏媽媽急問。

「他要顏顏的照片,三歲以後的。」

「要照片幹嘛?」

顏爸爸聳聳肩。他曉得才有鬼。

*      *       *

趁著顏顏在外頭庭院翻弄花圃裡的土壤,準備春天來臨播種的事時,應崴瑞悄悄潛進她的房間裡,將相簿塞進書櫃的一角。

應家房子裡頭除了應崴瑞跟顏顏的房間以外,不是裝有攝影機就是裝有竊聽器,這一切全出自應崴瑞之手,其他人皆不知情。

一開始只是裝設在應光磊的房間跟廚房。這是應崴瑞預防看護許姨會趁他不在時,虐待應光磊,或在他的伙食裡動手腳。防人之心不可無,他耳聞過太多可怕的事,可不願因為自己的一時大意,害應光磊連生病時都無法好好修養。

這措施本來只是防許姨;沒想到竟意外讓他發現許姨和二十年前的綁架案有關。

廚房裡的那具攝影機拍下了許姨和別人通話的情況。

雖然聽到的只是許姨單方面的聲音,但已可推斷這個女人以看護的身份進來應家是有所圖謀,只是目的不清楚。所以應崴瑞一直在暗地觀察她。

奇怪的是,自從那通電話之後,許姨並未再跟外頭的人提到有關葳葳的事,而她照顧應光磊跟處理家務皆無懈可擊,怎麼看都像個盡責的普通看護,溫柔有禮、慈祥善良,如果不是因為那通電話的內容,怎麼都絕對不會讓人聯想到綁架案去。

那宗綁架案尚有一名嫌犯在逃,而法律追溯期已快過了,如果他再不抓到許姨的小辮子,應葳葳就終將死得不明不白,而且也無法找到應葳葳小小的屍體,將她好好埋葬。

許姨除了跟在逃嫌犯性別相同以外,其他特徵皆與落網嫌犯形容的不同。不過現在整形科技發達,要改頭換面是易事。

應葳葳的生死一直是個謎團,因為被捉到的嫌犯在落網之前,應葳葳是活著的,被主謀帶著四處逃亡,所以應家人一直抱著一線希望。可經過應崴瑞四處托人打聽,主謀一開始身邊的確有帶著一名小女孩,可過一陣子之後,就沒看到女孩了,而緊接著沒多久,就完全沒主謀的消息,所以推論主謀應該是嫌帶著應葳葳礙手礙腳,而將她殺了滅口。

應崴瑞一直不敢將這事告訴應光磊,所以他到現在仍以為女兒還活著,正等著家人將她尋回,以致顏顏出現,應光磊不曾懷疑她不是應葳葳本尊。

為了加速讓許姨露出馬腳,苦苦找不到證據的應崴瑞決定登報尋妹。這個家除了他以外,只有許姨知道這個女孩是假妹妹,居心叵測的她應該會扯出顏顏的馬腳,讓她露出破綻,這樣一來,應崴瑞就有機會找出許姨是當年主謀的證據。

應崴瑞移步到陽台,隱身在隨風紛飛的窗簾後,瞧著底下努力翻土的人兒。

她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加入了他的計劃,這是否有可能陷她於危險之中?

答案是肯定的。

他突然感覺到一股猶豫,胸口緊縮。他不想在她臉上看到任何驚慌的神情,更無法想像她如果遭到了危險,他要如何自處。

整地到一個段落的顏顏站起來伸了個大懶腰,不意瞧見了二樓的應崴瑞,她抬手正要向他打招呼時,他竟然面無表情的轉身就走,害得顏顏只得悶悶的放下手來。

奇怪,他站的地方不是她房間的陽台嗎?他進她房間幹嘛?她怎麼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索性不理會了。

反正這個家是應崴瑞所有,他要踏進哪片土地她都管不著,她不過是個「買來的妹妹」,沒有任何發言權。

彎腰扭臀做了一會兒伸展體操,顏顏蹲下身繼續整地。

*      *       *

除夕夜,團圓夜。

一早起來,顏顏就自動加入許姨的大掃除行列,就連難得休假的應崴瑞也就顏顏從床上挖起來,硬塞給他吸塵器要他將二樓的地板清掃乾淨。

「大掃除是全家人的活動,跟吃年夜飯一樣重要喔!」顏顏俏皮的朝他眨了眨眼,留下一臉錯愕的他,一蹦一跳的下樓去。

望著手上的吸塵器,他不由得失笑,欣然接受這項托付。

當他提著吸塵器出現在應光磊的房裡時,老人同樣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你拿吸塵器要幹嘛?」他沒看過兒子主動拿著清掃用具清理房間。

小時候雖然曾幫媽媽打掃,那也是媽媽三催四請才讓他不甘不願的拿著掃把亂掃一通;隔了多年再次見到,老人當然驚訝。

「吸地。」沒有機械是他擺不平的,即使是沒用過的吸塵器。

拉長電線,按下開關,轟隆隆的聲音吵死人。

「誰叫你做的?」現在家裡還有誰有那個辦法驅動大少爺掃地?

「你女兒。」

「葳葳啊?」老人忍俊不住。

的確,除了她以外,無人有此項魅力。

大掃除完畢,時間也晚了。許姨在廚房裡頭張羅的豐盛年夜飯即將登場。

「吃飯囉!」許姨走到樓梯前,朝樓上喊著。

「馬上下來。」顏顏大聲回應。

第一次新年不是跟家人一起過,顏顏心中有著落寞。

不知道媽媽又準備了什麼好料?不過想也知道一定又是吃火鍋。而爸爸一定又會說媽媽偷懶,將蔬菜、魚、肉往盤子一放,要吃東西就得自己往鍋裡丟,老媽樂得輕鬆。

顏顏輕輕歎息。不知道今年沒有她在旁邊,爸爸媽媽是否也是一樣的寂寞,也是一樣的想她?握緊手上的手機,她好想好想打個電話回家,說聲「新年快樂」,聽聽父母久遠的聲音,問問他們過得好不好?那些流氓是否在他們還錢之後就沒有再騷擾他們了?媽媽找到工作了嗎?爸爸的風濕痛是不是又犯了……她有好多好多話想跟父母說喔,可是她卻連打通電話回家去問候都是不被允許的。

「你在摸什麼?」應崴瑞敲敲房門,顏顏連忙背轉過身,將眼淚擦掉。「下樓吃飯了。」

「好。」展露在應崴瑞面前的是不知煩憂的燦爛笑顏。

雖然她將心事掩藏在心底,但應崴瑞注意到她眼眶有些紅腫,眼球帶著些許紅絲。

顏顏自他旁邊走過去時,他有一股衝動想問她傷心什麼,手亦在同時有了動作。

「對了,爸爸也跟我們一起吃年夜飯好嗎?」顏顏突然轉過頭來,他的手在離她肩膀半寸的地方停住了。

「嗯……好……」他感覺到一股狼狽,表情也生硬起來。

「哥?」顏顏察覺他的不對,「你覺得我的提議不好嗎?」他看起來似乎不太……高興?

她是他的「妹妹」,剛開始他不是常抱她、碰觸她,都不曾覺得有什麼不對,為什麼現在反而覺得怪怪的?

「很好。」他走在前頭,將顏顏丟在身後。

顏顏剛要追上去,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掀起話蓋一看,上頭寫著:HOME.

這個HOME當然不是指應家。

是爸爸打來的嗎?平穩的心跳立刻變得急促。她應該切斷電話,因為合約上有註明不可以跟家人聯絡,可是她想聽聽他們的聲音,只要一下下就好……一下下就好。

趁應崴瑞走進應光磊的房間,她快速溜至走廊盡頭,掩上房門,躲在角落偷偷按下了通話鍵。

「喂?」以手圈住話機,不讓聲音洩漏出去。

「顏顏?」她先聽到爸爸的聲音,緊接著媽媽的聲音疊了上來。「顏顏,是爸!」

「爸……」眼淚漫進眼眶,迅速氾濫、落下,很快的就濡濕了她的牛仔長褲。她哽咽著嗓音,喊了聲爸就再也開不了口。

「你在那裡好不好?他們有沒有欺負你?」

她搖頭,仍是說不出口。

「你怎麼了?怎麼不說話?你……你在哭嗎?」

電話被搶走,接著入耳的是媽媽的聲音,「顏顏,如果他們欺負你,告訴媽,媽馬上去接你回來。」

顏顏深吸了口氣,強忍著不讓眼淚再掉下,「我在這邊過得很好。」

「真的嗎?」顏媽媽語氣仍透露著擔心。

「真的。」她的聲音含著笑意,「我好想你喔,媽……」

「我也好想你啊……」這會兒換顏媽媽哭得不能自己了。

「給我!」顏爸爸又把話筒搶回去。「顏顏,爸媽現在也很好,你不用擔心。你……你在那裡要好好照顧自己,知道嗎?飯要記得吃,天冷要加衣服,別感冒了。」

「嗯!你們也一樣,要好好照顧自己。」

沉默了一下下,「不要講太久,怕被發現就慘了。」又沉默一下下,「加油,等夏天來臨,我們就可以再生活在一起了。」

「我會的。」

「那……那……今天年夜飯是吃火鍋喔!」顏爸爸還是捨不得掛斷。

顏顏忍不住莞爾,破涕為笑,「我想也是。」果然被她料中了。

「他們準備了什麼?」

「好像也有火鍋。」

「我就說嘛!年夜飯當然要吃火鍋,圍在一起吃火鍋才有團圓的味道啊……」顏爸爸又東拉西扯了一陣,「那……再見噦!要好好照顧自己,別忘了。」

「我知道。」曉得通話即將結束,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又湧進眼眶。「爸,媽,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顏爸爸黯然掛斷電話。

注視著燈光熄滅的手機視窗,顏顏有好一會兒只是呆然沉浸於黑暗中,沒有思考,任眼淚一滴一滴滑落雙頰,直到……

「你在幹嘛?」  顏顏霍然清醒過來,慌忙擦拭頰上的淚,還未開口,手上的手機已被搶走。

蹲在她旁邊的應崴瑞快速按下通話紀錄的所有來電,最後一通清楚的標示「HOME」四個英文字。

「你的家人打來的?」

庭院燈光透過窗紗灑了進來,映在顏顏蒼白的臉上。

「我保證不會再有第二次。」她顫聲立誓。

她的雙眼腫如核桃,頰上尚有未干的淚痕。她剛剛一定狠狠哭過了。

未經思索,他抬手擦掉她下巴懸而未落的淚滴。「哭成這樣,爸一定會起疑。」

「對……對不起。」

「不准再有下次。」

他肯法外開恩?顏顏大喜過望,張開雙手,將他用力抱住,迭聲道謝。

「謝謝、謝謝,你真是大好人,全世界再也找不到比你更棒的大好人了。謝謝……」鬆開莞爾的他送上一個響吻,「謝謝你,哥。」

她臉上燦爛的笑容好似夏天盛開的向日葵,熱情又嬌媚。

他強烈的渴望摘下這朵向日葵。

「我去洗個臉……」欲站起的她被拉回原地,眼前景物一花,她感覺到唇上有一片溫熱輾轉,而應崴瑞那雙深邃的眼正以不可思議的特寫橫在她眼前,且緩緩閉上。

他……他……他在吻她?陷入震驚當中的顏顏全身僵硬,不知如何是好?她感覺到柔軟的胸脯正受到他寬厚胸膛的擠壓,他的大手貼在她背後,奇高的體溫熨貼著她。

她覺得有一點暈眩、有一點虛浮,像被迷醉了一般,腦袋漸漸失去了作用。

火舌鑽入她的口裡,勾引丁香小舌與之纏綿,她笨拙的回應,全然的投入,小手將他抱得緊緊,就怕一鬆手,他就像煙火般轉眼消失。

是許姨的聲音解開了迷咒。「你們還不下來吃飯啊?」

應崴瑞鬆開了她,像個沒事人一樣,摸摸她的頭,告訴她,「去洗把臉,點眼藥水,眼睛做點冰敷後再下來。」

高大的背影離開她的房間,她像個傻瓜一樣呆呆的目送他出去。

剛剛……是不是她在做夢啊?撫過濕潤的唇,她沒有任何把握剛剛發生的是真實的。

應崴瑞怎麼可能吻她?上次不小心跟他擦「唇」而過,他臉上厭惡的神情仍歷歷在目,他也一而再、再而三的警告她,不准對他有任何非分之想。

沒有任何理由說服自己,她慢吞吞的站起來,慢吞吞的走進浴室。當她在浴室鏡中瞧見那略微紅腫的唇,她呆住了。

因為顏顏實在哭得太厲害,再怎麼使用冷水冰敷,都無法消腫,雙眼皮幾乎快腫成單眼皮了。

她一進餐廳,就看到應光磊坐在輪椅上,被推到顏顏旁邊的位置,與大家共進年夜飯。

「爸。」她愉快的跟應光磊打招呼,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她對面坐著應崴瑞,但他旁邊不是許姨,而是不請自來的戴治平。

「你的眼睛怎麼腫成大眼蛙了?」戲謔的聲音響起,顏顏這才注意到原來戴治平也來了。

她的目光掃過對面的應崴瑞,很不客氣的瞟著戴治平。「你在我家幹嘛?」

「吃年夜飯啊!」葳葳的腦袋不太好喔!  「年夜飯是跟家人一起吃的!」你不過是個「表」哥。

「我們有血緣關係,本來就是一家人啊!」戴治平一臉痞樣。

「治平的父母都住在美國,他年夜飯一向跟我們一起吃。」應光磊笑著對顏顏解釋道。

「喔。」顏顏不太甘願的接受這個理由。

「倒是你,怎麼眼睛腫腫的?」應光磊擔憂的問,「是誰欺負你了?」

「我是……」她不曉得該怎麼解釋才好?

「她剛想起養父母。」應崴瑞替她回答,「一起生活了二十年,會思念也是應該的。」

「說得也是。」應光磊疼惜的摸摸女兒柔嫩的臉蛋,「你現在還有爸爸,還有哥哥,別再傷心了。」

「嗯。」顏顏傾過身去親吻應光磊的臉一下。「爸,新年快樂。」

應光磊微微一笑,「新年快樂,葳葳。」

難得家人團聚一塊兒用餐,應光磊顯得神情愉悅,話匣子也開了,餐桌上笑語不斷,和樂融融,好似真的一家人一般。餐桌上的開心果非顏顏莫屬,她不只貼心的協助應光磊吃飯,還不停的從腦中挖出讀書時期所發生的各種笑料,唱作俱佳的逗得大夥兒笑到肚子痛,年夜飯吃了快兩個小時還沒吃完。

坐在顏顏對面的應崴瑞雙眼始終不曾離開顏顏,而顏顏卻一直不敢去直視他。

她很怕。真的很怕看到應崴瑞臉上閃過任何懊惱、後悔、不悅的神情來表示他對剛剛親吻一事的感想。

熱臉貼冷屁服這種事常常都是她在做,次數久了,多少有點退卻,即使剛剛主動的人是應崴瑞。

因為她一直不敢看他,所以沒發覺到他望著她的眼神與以前不同,僅對著「葳葳」時才有的溫柔笑顏還多了點難以言喻——只有明白的人才懂的情感。

見大伙興致超HIGH,應葳瑞突然提議道:「葳葳,要不要露一手你小時候常表演的節目?」

「咦?」什麼節目?「卡通歌曲帶動唱啊!」應崴瑞唇角有忍俊不住的笑意。「好啊!好啊!」戴治平立刻大力拍手鼓噪,「二十年沒看了,大家都很懷念耶!」

卡通歌曲帶動唱?顏顏猛然想起她面試那一天,應崴瑞給她的其中一個考題就是這項。

那種丟臉的事她怎麼可能還做得出第二次?

「我不——」

「表演給爸看看,爸也很懷念。」應光磊望著她的眼神充滿期待。

天!她怎麼可以拒絕這樣的眼神?她怎麼能夠做出扼殺老人期望的拒絕?於是她推開椅子,站到一旁的空位,舉高右手,「應葳葳現在要表演科學小飛俠。」

她紅著臉,邊唱邊跳著自編的好笑舞步,讓在場的眾人皆笑彎了腰。戴治平更是誇張地伏在桌上,難以克制的掄拳猛敲桌面。應觀眾安可要求,她一共表演了五首,才被放過一馬,恩准回座。

才鬆了口氣,興致正高的應光磊接著又提出讓她措手不及的要求。

「對了,葳葳,」應光磊想起幾天前許姨的提議,「爸還沒看過你被領養走後的生活情景。你應該有相片吧?拿來給爸看看好嗎?」

笑容僵在嘴角,高昂情緒瞬間冷卻。

整個用餐時間裡,她第一次正視應崴瑞,以慌亂無措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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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我也要看。」戴治平舉手大喊。

關你什麼事啊?顏顏狠狠瞪了他一眼,

「葳葳,拿來借我們看一下,好嗎?」許姨也加入討相片陣容。

怎麼辦?怎麼辦?顏顏急得手心冒汗,手上的餐具幾乎快握不住了。

她跟應葳葳或許有那麼一點點相似,可她不是沒看過應葳葳小時候的照片,一看就知道是兩個人,除非近視兩千度才會認錯。

要說她沒有相片嗎?二十年來不可能一張相片都沒有啊!還是要說她忘了帶過來?不小心丟了?顏顏心裡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此刻唯一能救她的就只有應崴瑞了。

只見應崴瑞緩緩放下餐具。以餐巾擦拭了下嘴角,微笑道:「我也想看。」

顏顏整個人像掉人爬不出來的泥沼裡。在池邊觀看的人皆冷冷的不肯伸出手來,還故意撿拾一旁的浮木,將伸手求救的她推入深淵。

「我……嗯……我不記得我有帶來耶!」她偏頭想了想,「好像還在我養父母家裡……我過兩天去拿過來好嗎?」

「好。」應光磊點頭答應。

「你養父母的家還在喲?」討人厭的戴治平一臉不可思議的問,「人不是都死了,房子也該處理了吧?」

死戴治平一定是天生跟她犯沖、八字不合,才會處處找她麻煩。

「你管我那麼多要死啊?」緊繃許久的神經線斷裂,顏顏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我不想把我養父母的房子處理掉不行嗎?那裡有我二十年來的所有回憶,我為什麼要處理掉?難道就因為我已經找到親生父親,就要將這二十年的養育之恩給忘得一乾二淨嗎?你是個忘恩負義的人,我可不是!」

應崴瑞快速繞過桌子,拉住她欲朝戴治平丟餐具的手。

「治平沒有惡意。」他掰開她的手指,拿下差點變成殺人工具的刀叉。

「他每次都欺負我,每一次都欺負我!」顏顏氣得跳腳,委屈的淚水在眼眶凝聚。

「他以後不會了。」應崴瑞拍著她的背,輕哄著。

「葳葳,治平只是喜歡鬧你而已,」應光磊幫著打圓場,「你小時候也常被他鬧到跑去跟你阿姨告狀,治平每次被他媽打,十次有九次都是因為你,別放在心上啦!」

「原來你從小就這麼壞!」看戴治平都快三十了,還這麼愛欺負人,葳葳本尊小時候一定被他欺負得很慘。所以她要替葳葳出口氣。

戴治平抓了抓頭,表情有些尷尬。「好啦,對不起啦,你別生氣啦!」

「你以後再欺負我就不准你來我家!」顏顏威脅。

「嘿,哪有這樣的?」戴治平轉向應崴瑞求救。

「你再欺負葳葳,就別來了。」他萬萬想不到昔日曾幫他一起欺負妹妹的應崴瑞竟會倒戈。

「治平,你以後皮繃緊一點。」應光磊呵呵笑了起來。

靠!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好啦,我發誓我以後絕不欺負你。」他舉手發誓。

「少一隻,你只比了四隻手指頭。」

可惡!被發現了。戴治平只得五指全部豎立,「我發誓。」

顏顏這才以紆尊降貴的口氣回道:「我原諒你。」

戴治平嘴角抽搐,「謝謝你喔!」

「不客氣。」

一場爭吵總算擺平。

表面上看起來好像沒事了,可是相簿這事卻不能不解決。

吃完年夜飯,應光磊回房休息,許姨在廚房清洗餐具,顏顏敲敲應崴瑞的房門,未等回應就直接開門進去。

咦?沒人?她剛剛明明看到他進房啊!

浴室傳來嘩啦啦的水聲,顏顏這才發現原來他人在洗澡。

這是她第一次進來應崴瑞的房間裡頭,不知道他洗完澡出來的時候,會不會把她趕出去?可是有關相簿的事她一定要跟他商討對策,否則她是冒牌貨的事遲早會被揭穿。

所以即使提心吊膽,她還是留了下來。

站得腳有點酸,坐下來等好了。

就近坐在罩著墨綠色寢具的大床上,她突然覺得有些不妥,感覺好像怪怪的。於是她移動尊臀,改坐到書桌前的椅子上。

這張書桌不像他辦公室裡的辦公桌使用誇張的玻璃材質。沉甸甸的紫檀木,沒有炫耀的光澤,樸雅秀氣,與他網絡新貴的形象大相逕庭。椅子使用了同樣材質,硬邦邦的,讓習慣坐有軟墊椅子的她非常不習慣。

在窗台附近有一組沙發,她改坐到那裡去好了。

才剛站起來,浴室的拉門被推開。

兩人四日相對。顏顏先注意到他只有上半身圍著條淺綠色的浴巾,霹出寬闊結實的胸膛,以及腹部如豆腐乾排列的六塊肌。

她微張嘴,速速調開目光,緊握桌沿的手捏得死緊。

她心跳得好厲害,莫名的口乾舌燥。

「你來我房裡幹嘛?」應崴瑞像身上穿戴整齊般自然,拿出吹風機吹乾一頭濕髮。

「你穿這樣不怕感冒喔?」

「我有開暖氣。」房裡溫度將近三十,像她這樣外頭還罩件大毛衣的才會中暑。

「對喔!」是不是因為房裡溫度太高,所以她才會覺得喉頭乾渴?

顏顏將外頭的毛衣外套脫掉,掛在椅子上。

應崴瑞衣衫不整,害她不曉得該看哪裡好,只好又坐回椅上,將視線放在桌上數具奇怪的儀器上。

「這是什麼東西啊?」正要伸手碰觸針孔攝影機的監控主機,一個大掌拍來,將她的手攔截並限制在桌上。

「別亂動我的東西。」

「喔!」顏顏訕訕地將手收回。

「你是不是要來問我相簿的事怎麼辦?」

對於應崴瑞竟能一語猜中來意,顏顏立刻面露崇拜的狂點頭。「我跟葳葳長得並不是一模一樣,爸一看到就知道我是假的。」

「沒錯,」

還沒錯咧!他怎麼能夠說得這麼輕鬆?

「我要造假嗎?用……用那個什麼影像處理做假相片嗎?」她一個頭兩個大了。

眼前這個假哥哥擺明不太想幫她嘛!

「不用。」應崴瑞打開衣櫥,「你要看我換衣服嗎?」

「你……你不會去浴室換?」

「這是我的房間。」要躲也是她躲。

「那我去浴室嘛!」顏顏走進浴室,拉上門,坐在馬桶上一籌莫展。

她覺得應崴瑞好像不打算幫她,準備讓她自生自滅擬的。

真相如果爆發開來不是會很慘嗎?應爸爸承受得了打擊嗎?聽說他全身五臟六腑幾乎都被癌細胞給佔據了,現在完全靠著藥物在控制,他每天躺在那張床上,只是在等待死亡的來臨啊!

應光磊對她很好,發自內心的對她好,所以她不希望有任何縮短他性命的危險發生。

「好了。」穿著薄針織杉與休閒褲的應崴瑞拉開拉門,坐在馬桶上的顏顏抬起頭來看他。

「你這次不幫我嗎?」他還幫腔說要看相簿呢!簡直是想等著看她出洋相嘛!

他當然不幫。他就是要她霹出破綻。

「你難道一點都不怕我這邊出差錯,會害到你爸爸嗎?」

應崴瑞沉默走開。

「告訴我,你現在到底在想什麼?」顏顏追了上去,橫擋在他面前,「我們是同志,請你告訴我!」

「你是被我買來的妹妹。」

「對!我是你為了讓爸安心離開人世所買來的妹妹。既然如此,你怎麼可能忍受錯誤的發生?」她激動的按住他的手臂,「你是不是還有其他的事沒有告訴我?」

他唇角一勾,「對。」她還挺聰明的。

「是什麼?」

「你不用問,只要扮演好你的角色就可以了。」

顏顏臉色一黯,「即使可能死得不明不白?」鬆脫抓著他的手,慍怒道,「反正我只是買來的妹妹,當簽下名字的一剎那,我就是屬於你的,要殺、要剮我都不能有任何怨言——」

「我會保護你。」

暴怒的眼眸瞬間瞪大,「什麼?」

「你說得對。當你簽下名字的那一刻開始,你就是我的。」長指勾勒小巧的鵝蛋臉,她覺得癢,卻不想閃避。「所以我會保護你。」

陰影罩下,他在她唇上許下承諾。

*      *       *

這女孩的心情未免太好了。

戴治平兩手托腮,蹲在後院一角,百無聊賴的望著將一堆不知名的東西往前幾天才整好的地上頭倒,並辛苦的使用耙子將其混合均勻的顏顏。

她在笑。而且是那種忍俊不住的偷笑,偶爾臉頰突然浮上一朵紅雲,嬌羞地微笑;有時不知是否因為興奮過頭,會放下手中的工具,將臉埋在膝蓋裡頭,全身顫動不停。

他第一次看到時以為她在哭,好心的想過去安慰她,卻又見她突然抬起頭來,臉上哪有哭過的痕跡,分明是怕笑得太過分被瞧見了,才遮遮掩掩的。

有夠詭異。

蹲得腳有些麻了,於是他站起來往她的方向走去。

「你又在忙什麼?」

顏顏明顯嚇了一跳,轉頭一看是他,立刻賞他兩顆衛生眼。

敢情她壓根不知道他已經蹲在附近觀察她好久了?戴治平嘴角又忍不住抽搐。他個兒高壯,五官又長得顯眼,要忽略他的存在實在不易,但她竟然可以完全沒將他放進眼裡?

到底是什麼事讓她這麼高興?高興得腦子裡容不下其他人的存在?戴治平好奇得要死。

「我在做栽培土。」顏顏繼續翻動泥土。

「那是啥?」聽都沒聽過。

「我也不知道。」顏顏聳聳肩,「我去買種子的時候,老闆說向日葵的栽培土質最好是富含有機質的壤土或砂質壤土。我說我家應該只是一般泥土,他建議我培育優值土壤,花才會長得好。」

果然隔行如隔山,他完全聽不懂。「你要種向日葵?」他臉上閃過一絲驚愕。

「對啊!」顏顏粲笑,「我最喜歡向日葵,而是這庭院沒有任何遮蔽,日照充足,種向日葵最棒了。」向日葵栽培容易、管理簡單,對她這個新手而言,失敗的可能性會比較低。

他對花沒興趣,也懶得多問,但她想種的花卻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你最喜歡向日葵啊?」

「對啊!」

納悶的眼在她臉上搜尋過一回,見她又莫名其妙的漾開快樂的微笑,戴治平心癢難耐的問:「昨天有發生什麼好事嗎?」

「什麼意思?」

手肘搭上她纖細的肩,賊笑道:「我看你從剛剛就一副爽呆了的模樣,不會是姨丈給你大紅包吧?」

顏顏肩一縮,閃掉他過於親熱的動作,「你管我。」應光磊是包了個大紅包給她沒錯,但那不是她心情好的主因,且她沒必要也不能告訴身邊好奇的貓。

「嘖!小氣巴拉的!」戴治平在空地上擇了個安身立命的地方蹲下,一點幫忙的意思也沒有。「喂!你對這個家還有記憶嗎?」

耙土的動作停頓了下,「什麼樣的記憶?」

「你小時候常在這裡玩,你忘了嗎?我還挖過蚯蚓嚇你。」

「不記得了。」顏顏拉過他身旁裝著有機肥的袋子,倒進花壇。「你一天不欺負我會死啊?小時候欺負我,長大後還不放過!」

戴治平哈哈笑,「又不只我愛欺負你,你哥也是啊!」

「胡說!我哥最疼我了。」從她來應家之後,應崴瑞那體貼入微的樣子,任誰也不相信他小時候會欺負應葳葳。

「拜託!」戴治平翻翻白眼,「你哥欺負得才凶,很多整你的點子都是他提供的,我只是幫兇。」

瞧他講得煞有其事,顏顏有些動搖,「可是他現在對我超好的啊!」

上次帶他去谷翦心家時,他對於谷京燕的行為不以為然的模樣,怎麼都看不出來他小時候超愛整應葳葳。

「可能是……」戴治平頓了會兒,「你會失蹤是因為他的緣故吧!」

「啊?」顏顏壓根兒沒料到會有這段情節出現。

見她一臉錯愕,就知道她的確是忘光光了。「你應該也忘了這一段吧?忘了也好,上帝給人最大的恩典就是遺忘。」

應葳葳失蹤的原因是應崴瑞?顏顏難以置信。「告訴我,我失蹤的經過。」

「真的要知道?」戴治平明知故問;

顏顏點點頭。

「你三歲的時候,我八歲,崴瑞十歲,我們三個一起去夜市逛花燈。其實我們本來不想帶你去的,是你又哭又鬧一定要跟,阿姨硬強迫我們一定要帶著你去玩,才只好帶你一塊去。到了夜市之後,你超吵的,一會兒要吃棉花糖,一會兒要喝汽水,害我們想玩的都不能玩,所以你哥就提議,趁你等老闆做棉花糖的時候,我們就偷偷溜去玩彈珠,等玩夠了再去找你。再來你應該就知道了。」

「我失蹤了。」

「對!而且在隔天,接到綁架電話。」

一陣沉默橫亙在兩人之間。

「那……我被綁架之後,你們……爸媽他們怎麼樣了?哥有被罵嗎?」

「老實說,很慘。」戴治平臉上難得出現正經的表情,「你失蹤之後,崴瑞差點被姨丈揍死。在接到綁架電話之後,他們與警察合作,抓到了兩個嫌犯,但你跟主嫌卻不見了,怎麼也找不到。阿姨因此病倒在床,兩年後過世了,在她死之前仍是不願意原諒崴瑞。所以你哥一直在愧疚中過活,」他咧開嘴,露出欣慰的笑容,「現在你回來了,他胸口的壓力多少也減輕了一些。」

會減輕嗎?答案恐怕是否足的,因為她不是真的葳葳啊!

戴治平思忖了一下,「我們一直以為你死了,因為後來追查主嫌的時候,她身邊一直都看不到你的身影。」

「呃……應該是那個時候我就被養父母收養了吧!」她不自然的笑。

「你養父母沒有告訴你任何有關你身世的事嗎?像在哪裡領養你的,或是撿到你的,沒有查過你的出身來歷?」

「我……我……我直到我養父母過世才知道我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

「你之前不曾懷疑過嗎?沒看過戶口名簿?上頭沒寫養女嗎?」

戴治平的窮追猛打讓顏顏無力招架,「有時候……有時候吵架的時候就會想說我是不是外面撿來的。」她想故作輕鬆的一笑,卻難以如願。「我沒看過戶口名簿,因為我媽媽不讓我看,也許是怕我知道真相吧!」暗喘了口氣,「我們感情很好,我想她不希望受到任何影響。」

「喔!」戴治平眼中的懷疑仍濃,他並未被說服,「你什麼血型?」

顏顏一愣。

上次她告訴應崴瑞她O型時,應崴瑞以此判斷她是假的。所以應葳葳絕對不是O型,可是應崴瑞又不曾告訴過她,他是什麼血型。

她有三分之一的機會猜對應葳葳的血型,但只要猜錯一次,她就完了。

深吸了口氣,「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

「我沒驗過血。」她聳肩,「也沒捐過血,所以不知道。」

顏顏猜戴治平此刻應在絞盡腦汁想辦法怎麼拖她去驗血。

「盤問結束了嗎?」

忐忑不安等著戴治平下一個難題出現的顏顏耳裡突然傳進天籟。她猛然轉頭,在門口瞧見了倚門而立的應崴瑞。

上天保佑,這下戴治平應該不會再纏著她問東問西了吧?

才這樣想著,就見戴治平快步上前,低聲問應崴瑞:「你是怎麼確定她是葳葳的?」

「有什麼不對嗎?」應崴瑞問。

「因為……」戴治平瞧往顏顏的方向,「你知道她要在那裡種什麼嗎?」

應崴瑞疑問的抬眉。

「向日葵啊!」

聞言,應崴瑞臉色微微一變。

「我們都知道,葳葳一直最討厭向日葵的。」

血色立刻自顏顏臉上褪去。

「會不會是長大之後喜好也變了?」接話的是許姨,她淺笑盈盈,為顏顏找台階下。

「那也差太多了吧?從最討厭變成最喜歡。」戴治平難以相信。

「很難說啊!尤其葳葳曾遇過那麼可怕的事,說不定她三歲之前的事因為過度恐懼而全部忘光光了,我們現在看到的是另一個葳葳。」

許姨在為她說話,但顏顏不知為何,總覺得她另有弦外之音。

許姨是一年多前來到應家的,不像戴治平與應崴瑞兩兄妹是青梅竹馬,應葳葳失蹤的時候人又在現場,對於此事瞭若指掌,故不應該會有其他的揣測才對;可顏顏還是覺得怪怪的。

「人一旦喪失記憶之後,性情會大變嗎?」這對戴治平來說實在是太深奧的領域了。「連喜好也會完全不同?」

「我不會連自己的妹妹都弄錯。」應崴瑞拍拍他的肩,「你別想太多了。」

是憑什麼認定的呢?戴治平疑惑的看著應崴瑞。他倏忽想起,應崴瑞在某天突然說他要登報尋妹,他以為他是在說笑;想不到竟是真的,然後在一個月後,他當真帶了個妹妹回來。

應葳葳死了啊!就算有可能活著,機會也太太太渺茫了。這妹妹從何而來?認血緣的話至少會去驗個血,可是眼前的應葳葳卻說她從沒驗過血,所以不知道血型。

這場尋妹記的經過會不會太草率了?

「吃飯了,」許姨對應崴瑞兩人說道,「要聊進屋聊,外面冷,等等感冒了。」她揚聲對顏顏喊道:「葳葳,快去洗手,吃飯了。」

「好。」放下手上的工具,顏顏邊走邊拔下手套,扭開牆角的水龍頭,用力搓洗。

一道陰影覆下,顏顏不用抬頭也知道是誰。

「葳葳討厭向日葵?」她悄聲問頂上高大的男子。

「我曾騙她說向日葵的花心會這麼大,是因為它晚上會裂開變成嘴巴,吃掉小孩子。」說應葳葳討厭向日葵,不如說是怕。

好惡劣!「你小時候真的常整她?」

應崴瑞唇角帶著淺笑,眼神卻是黯了下來,「我不曾疼愛過她。」所有的後悔已經找不到贖罪的機會。

深邃眼眸裡的濃濃哀傷讓顏顏頓覺心疼。這場悲劇聽造成的痛苦在這個家、在應崴瑞的心裡都不曾遠去啊!顏顏輕握住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

多希望她的陪伴可以讓他快樂一些些,顏顏衷心期望著。

「許姨等我們開飯。」

「嗯。」想了想,踮起腳尖親吻他的唇,不料他竟閃開去。

「兄妹不會接吻。」拉掉交纏的手,他率先進屋。

這話是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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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4 21:49:1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他一定是怕有人偷窺。顏顏猜測。畢竟他們是在庭院裡頭,隨時可能有人進來,萬一被人瞧見他們兄妹竟然接吻,一定會覺得怪異,所以他會閃掉也是無可厚非。

雖然顏顏如此安慰自己,但還是滿難過的,尤其是在他閃開的一剎那,她心口也閃進了一絲痛楚。

整個下午她的心情是低落的,整地的勁兒也沒了,有一下沒一下的耙著,意興闌珊。

一輛吉普車從車庫被開出來,那是應崴瑞的車。顏顏緊緊盯著它滑出車庫,在車道上緩慢行駛,在她面前停下。

車窗搖下,車內的帥哥為她綻放溫柔笑靨。

「要不要去逛逛?」

「要!」她用力點頭,丟下手上鐵耙,隨意將手洗了洗,撲進了車廂。

所有的壞心情一下子就跑光光,她開心得直盯著他笑。

「有沒有想去哪兒?」應崴瑞轉動方向盤,往市區方向前進。

「都好。」只要跟著他,天涯海角她都願意追隨。

「想見你爸媽嗎?」

水眸倏地睜大了,感動的淚湧入眼眶。她點頭,眼淚也跟著落下,「要……我要見。」

「傻瓜,哭什麼?」應崴瑞手一勾,將她的頭攬進懷裡,「別又哭腫了眼,不然你父母會以為你在這裡備受欺侮,會擔心。」

「我不哭。」胡亂將眼淚擦一擦,「我不哭了。」

他的向日葵啊……

不清楚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脫序的,也許是發覺她為這陰暗深沉的家一點一點的注入色彩之後開始吧!

那沉寂已久、荒廢多年的園子,那早就乾枯的池塘,全都在她的巧手之下慢慢甦醒了過來。

大房子即將恢復元氣,如同她來了之後,應光磊不曾消逝的好心情。應崴瑞的手往下滑,握住了暖暖的小手。

而他,也似那池塘般,乾枯的心注入了活泉,養入了色彩斑斕的小魚、植入了青翠的水草……

「痛痛痛!」挑CD曲目的顏顏皺緊眉頭,「你握得太大力了。」

應崴瑞帶著歉意一笑,放鬆了力道。

他知道自己在轉變,連秘書小姐也說他最近似乎多了點人氣,可是心底愈清楚,對於應葳葳的愧疚就愈深。

他沒忘當初找顏顏來的原因為何。

如果得不到應葳葳的消息,即使向日葵笑容再燦爛、顏色再嬌艷,他依舊會將自己鎖在冰冷的心牢之中一輩子。

「你的臉色怪怪的耶!」選完曲目的顏顏觀察著應崴瑞黯沉的神色,「什麼事讓你不高興了?」

「我的臉一向很臭。」他自己也清楚不笑的時候表情有多難看。

是沒錯啦!「你不想送我去見我爸媽的話,沒有關係啊,我還可以忍。」也許他擔心被熟識的人見到了,所以才會繃著一張臉吧!

「你想太多了。」他牽動一抹笑,要她釋懷。

「如果你覺得有什麼不高興的要告訴我喔,因為我看不到你在想什麼啊!」

他頓了一下才回答:「我會。」

「對了,你可以告訴我,我這個假妹妹到底是要幹嘛的嗎?」

昨天被他一吻之後,她的腦袋就變漿糊了,直到隔天早上起床,才想起她什麼都沒問,就迷迷糊糊回了房,迷迷糊糊的墜入甜美的夢境,然後什麼都不知道。

「你只要扮演好你的角色即可。」

又是這句話!顏顏扁起嘴,「告訴我啦!」

唇間線修拉成直線,「別問那麼多,做好你該做的。」

他生氣了!顏顏不太爽的撇撇嘴,唯一可安慰的是,他沒拿出合約來壓她,這也算是兩人關係的進步吧?

車廂內的溫度一下子降到了冰點,不過只有一下下,因為顏家已經到了,她日思夜想的爸爸正在大門口跟鄰居交談,整個人看起來比去年有精神了許多。

「爸!」她衝下車,自背後抱住顏爸。

「顏……顏?」顏爸難以相信女兒竟會出現在他眼前,「你怎麼可以回來?那……那個人死了嗎?」

顏顏搖頭,「是他答應我回來看你們的。」

顏爸順著女兒的目光而去,瞧見坐在車裡、面無表情、分辨不出心思的應崴瑞。

應先生果然是大好人啊!被人間處處有溫情所感動的顏爸朝車子走去,「應先生,請下來喝杯茶。」

應崴瑞朝顏顏比了個手勢,顏顏連忙拉住幾乎快跪下來叩頭謝恩的爸爸,「爸,應先生不下來。我的時間不多,我們先上去看媽媽。」

「他要待在車裡?」那不會悶壞嗎?

「嗯。」他說過她的時間只有半小時,所以她要好好把握。「我們上去吧!」顏顏拉著爸爸走入了公寓。

*      *       *

離開顏家之後,應崴瑞提議要去看電影,這讓顏顏再次受寵若驚,高興得差點手舞足蹈起來。

一路上,她臉上都漾著甜蜜的笑。

這是他們第一次的會耶,第一次喲!還是農曆大年初一,超值得紀念的。

而應崴瑞卻是在排隊等候進入停車場時後悔了。尤其當他走進入擠入的西門町時,那人山人海、摩肩接踵的熱鬧盛況,使他皺緊了眉。

可他身邊的可人兒心情並不因此受到影響,小手緊捏著他的大衣袖口,面帶微笑,順著人潮往電影院力向擠去。

見她這麼開心,他不覺舒緩了眉間的不耐。手一個反轉,牽住她冰涼涼的小手。

顏顏心臟一陣怦跳,在喜悅的笑意中增添了抹嬌甜。

電影院的看板上羅列各部過年強片,顏顏指著其中之一,轉頭問:「看這部好不好?」。

那一看就知道是愛情喜劇片,應崴瑞的眉間再次疊起。渾然未覺的顏顏興匆匆的告訴他劇情大綱。

「報紙上說,這是根據FRANCES MAYES所撰寫的真實小說改編而成的電影。內容是說一名在舊金山大學教書的女詩人渴望生活有所改變,所以來到意大利的托斯卡尼小鎮,在五年時間裡,經營一個全新的家園,並且諾出了一段轟轟烈烈的異國戀曲喔!很羅曼蒂克的一部電影,聽說很好看!」她充滿希冀的望著他,「可以看這部電影嗎?」

他不太想看愛情片,但不忍拒絕她的要求。

「好。」

他聽到自己答應了。

「謝謝!」顏顏開心的拍了拍手。「離上映時間還有二十分鐘,我們去買點東西看電影的時候吃。」不由分說,拉著他往旁邊的小吃攤前進。「我去買滷味,你去買飲料,我要喝布丁奶茶喔!」

小手鬆開了他,往滷味攤擠去。

排了冗長的隊伍,好不容易買到了兩杯飲料,但當他回到電影院的時候,並未看到顏顏的蹤影。

是買滷味的人太多了嗎?於是他走向滷味攤尋找,卻仍遍尋不著。

去哪兒了?二十年前的那一幕突然回到了眼前,應崴瑞的心忽地揪緊,緊張的在電影院附近四處尋找。

別不見了!千千萬萬別不見了啊!推開一個又一個阻礙視線的人,熟悉的身影卻始終不曾進入眼底,就在他焦急的欲張口喊人時,袖口突然被扯住,清脆甜美的嗓音劃開喧鬧人聲,直衝入耳。

「你要去哪裡?電影快開演了耶!」

應崴瑞回頭,瞧見了她。

「我還多買了包鹽酥雞,那個老闆——」他突如其來的擁抱讓顏顏傻了好一會兒。

「不准離開我身邊!」他沉沉命令。

「喔……好……」他的語氣很不好,凶凶的,聽得出來很不高興,可顏顏卻莫名的心頭泛著甜,是因為在那欠佳的口氣裡隱含著急躁與害怕失去她的倉惶嗎?

她抬手想回擁他時,他卻放開了手,接過她手上的食物,緊緊握著她的手,步向了電影院。

「別被擠散了。」邊走他還邊叮嚀。

「好!」她索性兩手都抓住了他的,這下人再擠,也衝不開他們倆。

看完電影後,受不了人擠入的西門町,應崴瑞決定投降打道回府。

回到家時剛好是準備晚餐時間,顏顏立刻鑽入廚房,幫忙做飯。

許姨看到她,立刻綻露笑容,「回來啦?」

「嗯。」顏顏接過包心菜,一片一片剝開。

「相簿拿回來了嗎?」

相簿?顏顏心中一凜。

「你哥說要載你回養父母家去拿相簿過來給你爸看的啊!」

不會吧?他說要載她出去的原因是為了將她推入更深的泥沼嗎?她已經為了相簿的事一個頭好幾顆大了,他為什麼又要製造這種機會,讓她更難堪?

「相簿……那個相簿……」顏顏咬著唇,閃避許姨詢問的視線,「我……我好像不小心又忘了耶!」她一拍頭,「我真是粗線條,本來還記得要帶回來的;沒想到還是忘了。」

「忘記了?」

許姨接過快被她捏壞的包心菜,「真可惜,你爸好想看你這二十年來的成長過程的。」

「過兩天我再請哥載我回去拿好了。」

「嗯。」

許姨笑笑,「只是忘記了,你不用那麼緊張啊,又不會因為這樣,我們就認為你是假的。」

假的?!顏顏差點跳起來,「我怎麼會是假的?我是貨真價實的應葳葳!」

「許姨曉得。」

許姨的笑容和善,顏顏卻想抱頭哀號。

她剛那是什麼愚蠢反應?根本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許姨……」

「嗯?」

「我……我想先去洗個澡。」她沒法跟許姨待在同一個空間裡了,誰知道下一秒又會爆出什麼讓她應變不及的問題來?

「這里許姨忙就好,你快去吧!」

顏顏幾乎是狼狽的逃出廚房。廚房外頭就是餐廳,應崴瑞坐在餐椅上悠閒的翻閱手中雜誌。

剛剛她跟許姨的對話,他應該聽見了。「你……」許姨人就在隔壁,她也不好在此指控他幹嘛陷害她。

應崴瑞揚眉,「什麼事?」

可惡,他竟然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剛……剛許姨問相簿的事,我忘了帶回來了。」不能罵,她可以用眼神指責。

「明天我再載你去拿。」

明天?那她不就還要再應付許姨一次?顏顏一個箭步衝到應崴瑞旁邊,咬牙低聲說道:「不能帶相簿來啊!」

「還是你要等等就回去拿?」應崴瑞露出哥哥的疼愛微笑,「爸一定迫不及待想看到你的照片。」再附加一句,「我也想看。」

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啊?為什麼她的「同志」、她的「夥伴」會倒戈變成敵人?

「你到底要幹嘛啦?」

應崴瑞但笑不語。

無情無義的小人!顏顏在心中咬牙切齒。

「你可以說你小時候的照片因為火災燒光了,只剩長大之後的。」應崴瑞突然在她耳邊獻計。

咦?對喔!她怎麼沒想到?一定是她太拘泥於應葳葳三歲時候失蹤,所以才會一顆腦袋只想著要從哪兒變出應葳葳的成長照片來。

「還是你聰明。」她總算放心的笑了。

沒有小時候的照片,某人的懷疑只會更深。

他等著許姨自露馬腳的時候。

不管許姨來此的真正目的為何,眼前這名冒牌貨對她絕對如眼中刺一樣,恨不得除之而後快。

*      *       *

顏顏編謊說十歲以前的照片因為小時候家裡的一場大火燒掉了,目前能看到的只有十歲以後的。

應光磊雖然因此深感遺憾,但瞧見女兒照片上頭活潑可愛的模樣,再加上顏顏活靈活現的解說,心上的失落也就沒那麼重了。

看不到小時的模樣沒關係啊,他現在看到的可是貨真價實的女兒呢,有著溫暖的體溫、愉快的音調、調皮的表情……是他可愛的女兒呢!

逃過一劫的顏顏心上一塊大石落了地,也就更積極進行重整庭院的工作。

不過一個禮拜,她就已經將整個後院的土全部整過,可以準備播種了。

顏顏在後院揮汗耕種,而在她房門前,許姨悄悄站定。

她手握圓形門把,輕輕一轉,推門入房。

手上拿著吸塵器,卻沒有做出吸塵的動作,反而一入房間就開始四處搜尋,東翻西找,並不時注意外頭的狀況,預防有人突然闖入。

從梳妝台翻找到衣櫃、床鋪、書架……自書本上大的縫隙瞧見裡頭還暗藏了本書。

放得這麼隱密,一定有鬼。

拿掉一排掩蔽的書本,一本繪有四片幸運草、淺綠色的相簿坦露在她眼前。

這跟上次拿給應光磊看的相簿不同,說不定是三歲之後的照片!

許姨迅速翻開相簿,第一頁就是綁著兩根辮子、個兒嬌小的顏顏,圓圓的臉蛋、稚嫩的模樣,一看便知了不起三歲。

冒牌貨,我終於抓到你的把柄了!許姨指尖用力捏著相簿的邊緣,好似那是顏顏纖細的頸子似的用力。

「許姨?」清脆女聲傳來,許姨連忙從裡頭隨機抽了張照片放進口袋裡,將書櫃恢復原狀,按下吸塵器開關。

「許姨?」顏顏走進房間,「你在吸地啊?」

「對啊!」許姨若無其事的抬起頭,「有事嗎?」

「家裡有沒有很長的水管?我想澆土。」

「水管啊?」許姨想了想,「倉庫裡頭應該有,你找找看。」

「好。」顏顏蹦蹦跳跳的走了。

晚上,顏顏幫忙許姨準備晚餐的時候,許姨狀似不經意的問:「崴瑞說你跟他相認的時候,有給他當作證據的信物,那是什麼啊?」

「信物?」哪有這東西!

「嗯。我滿好奇的。」

「喔……就……就是我小時候失蹤時,戴在身上的東西。」

「衣服嗎?還是飾品?」

顏顏拚命在腦袋中尋找應崴瑞曾經透露過有關於應葳葳失蹤時的資料。「手鏈!是一條手鏈,一條瑩石手鏈。」上天保佑,她記性不差。

「瑩石手鏈?」許姨目光一閃。

「對啊!手鏈上有好多種顏色的石頭,很漂亮喔!」許姨是外人,來應家也不過一年多,應該不會太清楚,就算她說得有點錯誤也沒關係吧!顏顏忐忑不安的想。

她怎麼會知道應葳葳失蹤的時候,手上戴著這一條手鏈?這個女的到底知道多少?是不是曉得內情的人派來要脅她的?還是知道應光磊快死了,所以冒充應葳葳來謀奪家產?

許姨的目光瞟向一旁的月曆。還要幾天,還要幾天她才可以將真實的身份暴露。

插入口袋中的指尖收回,按捺住當場拆穿顏顏的衝動。

吃晚飯時間,餐桌上依舊是一片和樂融融。不請自來的戴治平雖然仍數次惹惱心直口快的顏顏,可應崴瑞明顯的護航、過度的保護,讓戴治平欺負不成,反被兩兄妹聯手反擊回去,一身狼狽。

許姨見應崴瑞如此愛護冒牌貨,病中的應光磊同樣也對她疼愛有加,心口泛著一股不服氣。

年前,應光磊曾請負責處理應家事務的陳律師過來一趟。許姨雖然沒聽見內容,但她猜測陳律師應該是為了修改遺囑而來。

應光磊的病情十分不穩定,隨時有可能突然撒手人寰。就是因為他本身有這樣的覺悟,所以才會拒絕住進安寧病房,而選擇回家修養,並請了看護照顧。

如果在未拆穿冒牌貨之前,應光磊突然死了,那她不就可以平白得到大筆遺產嗎?許姨握著筷子的手捏緊了。怎麼可以讓那人稱心如意呢?

她一定要想法子讓她自己俯首認罪!

*      *       *

「許姨,今天可以請你餵我爸吃飯嗎?」顏顏帶著歉意說,「我有點事要找哥商量。」

「好。」

許姨走進廚房,將顏顏早已準備好的健康料理送上二樓。

「什麼事?」

應崴瑞問。

雖然餐廳已經沒人,但顏顏心裡仍不放心,怕許姨突然下樓來,他們之間的談話會被聽見。

「出來一下。」

她領著應崴瑞到院子的陰暗角落。

這個地方剛好是院子燈光的死角,如果不是特別留心,是看不到人的。而且它位於應光磊房間的斜對角,所以談話的內容也傳不到二樓應光磊的房中。

「今天許姨問我有關證據的事。」說話的時候,她仍不忘四處張望。「你怎麼沒告訴我,她有問你與我相認的信物呢?」

「你怎麼回答?」他的姿態涼涼,讓顏顏看了就有氣。

她忍不住懷疑這個男的其實並沒有喜歡上她,要不,當她陷入麻煩的時候,他怎麼會老是一副不痛不癢的模樣?

「我才要問你怎麼回答她的!」她拉住他的衣衫,急切的問:「你有告訴她,相認的時候我給了你什麼做信物嗎?」

他凝視著她,淡然的眼神與她的憂懼不安恰成反比。

他幹嘛不講話?他不知道她有多急嗎?她好怕好怕出錯啊!

「你——」

在她欲質問的時候,他總算開口了,「你說你的信物是什麼?」

「我說是一條瑩石手鏈,我記得你曾提過應葳葳有一條瑩石手鏈,是你媽媽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她非常喜歡,總是戴在手上不肯拿掉,所以我猜她被綁架的時候,這條手鏈應該也在手上……」她抬睫惶然地瞧他,審視他的表情,「我沒說錯吧?」

「沒有。」

心上一塊大石落了地,她鬆了口氣。

「我覺得許姨好像在懷疑我耶!」

求之不得。

「我爸沒懷疑你就好。」

「可是她常會出問題考我,害我好怕,還有戴治平也是,老用試探的口氣跟我講話,他一定因為向日葵的關係而認為我不是應葳葳。」

「你本來就不是。」

她惱了,「我當然知道我不是,問題是我現在是啊!」喔,她在講什麼?連她自己都聽不懂。

「你不用管他們怎麼想,只要讓我爸開心就好了。」外頭溫度凍得逼人,只穿一件套頭毛衣的應崴瑞縮了縮脖子,「進屋吧,再待下去會感冒。」

他牽起她的手,顏顏反用另一隻手拉住了他。

「我問你,你有沒有喜歡我?」

她紅著臉,瞪住他。

雖然他吻過她,可是她怎麼都覺得兩人之間有好大一堵牆橫亙,她永遠跨不過。

好多事他都不肯跟她請,即使問了,他也會敷衍過去,不曾給她正面的答案。

他對她好,但也就因為這樣,分不清他是因為她演著應葳葳的角色才對她好,還是對顏顏好?因為只要一遇到問題的是顏顏,他的反應總是這麼冷淡,好似……好似她怎樣都與他無關。

捏著他袖子的小手是這麼的用力,碰觸到他皮膚的部分冰冷且微顫。

是他將態度表白得太早,才會讓她陷入不安的恐慌之中。

他試著想將感情抽離,等真相大白再好好的擁抱她,但她總是如影隨形,始終揪著他的衣袖,不讓他狠下心甩開。

他頭疼。

承認了感情,就表示他得接受排山倒海而來的疑問。她是個很容易受到心情影響的人,處於不知的狀態,才不會讓他預定的道路偏到無法預知的方向去。

夜色昏暗,顏顏瞧不清他的表情,佈滿壓力的沉默隨著時間一點一點流逝,使她胸口更加沉重。

有?沒有?一個字或兩個字的答案,一張嘴就可以明瞭,為何他就是不肯說?

垂下眼,嗓音沙啞,「不喜歡?」

有什麼突然接觸了他的手背,溫溫熱熱的,有別於密密包圍全身的冷意。

淚?

應崴瑞心口驀地一緊,轉身想拉她入懷時,某個急躁的呼喊遠遠的撞入他的耳。

是許姨的聲音?鬆開牽著她的手,他步出陰影之外。

那一剎那,顏顏的腦袋空白了一下下。

他……鬆開了她的手?

這是他的答案嗎?

許姨的呼喊自屋內傳到了門口,「崴瑞!葳葳!你們在哪兒?葳——」終於瞧見應崴瑞朝她的方向跑來,許姨急忙迎上去。

「怎麼了?」

許姨面色如土、倉惶失措的模樣讓應崴瑞胸口浮現不祥的預感,「我爸怎麼了嗎?」

「你爸……你爸吐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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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4 21:49:30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送至醫院的應光磊經過緊急處置之後,雖然病情穩定了下來,但醫生也遺憾的告訴家人,要有心理準備,恐怕是撐不久了。

應崴瑞坐在病房外頭的椅子上,雙手互握抵在低垂的額上,完全失去了平常冷靜的樣子。他的雙肩微顫,似在忍住悲傷。

從病房走出的顏顏瞧見他的模樣,心裡好不捨。

雖然很傷心他的無動於衷,但現在的她是他的妹妹,而病房裡躺著的是他們的父親。

「哥。」她站在他的右前方,輕喊。

「葳葳……」他的嗓音哽咽,「謝謝你回來陪爸走最後一程。」

她聽得出這話是對顏顏說的。

她來應家的最主要目的就是讓老人毫無遺憾的離開人世,而不是來談戀愛的。

顏顏在他旁邊的椅上坐下,抬手環住他的肩,臉靠在他的肩上,沒有再多說一句話,應崴瑞也始終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許姨自病房門口探出頭,一看到「兄妹」兩親密的相擁,臉上閃過不悅。

「崴瑞,你爸醒了。」她刻意忽視顏顏。

一聽到應光磊醒了,兩人連忙起身快步進入病房。

病床上的應光磊臉色異常蒼白,瘦削的雙頰只剩皮包骨,說起話來也有氣無力,讓旁邊守候的家人看了好心痛。

「崴瑞,幫我請陳律師來。」

應崴瑞一聽就懂他的意思了——應光磊心裡明白自己去日無多了。

半小時之後,穿著黑色三件式西裝、面貌嚴謹的陳律師來到了醫院。

「陳律師,請幫我公佈遺囑。」

陳律師點點頭,自公事包內拿出一隻信封袋,撕開封條,抽出應光磊早在一年前就立好,但應葳葳回來時曾修改過一次的遺囑。

「本人所有有效證券,以及位於內湖的別墅遺贈本人之兒子應崴瑞。本人名下的現金一千萬,以及位於忠孝東路的公寓遺贈本人之女兒應葳葳……」

冒牌貨竟然可以平白得到一千萬的遺產,和東區價值將近兩千萬的公寓?許姨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

「等一下!」她出聲阻止陳律師繼續念下去。

「這位女士,你有什麼疑問嗎?」陳律師問。

「這個女的沒有資格拿到遺產!」許姨手一抬,指向愕然的顏顏。「她不是應崴崴,她是假的!」

「假的?」陳律師瞪大眼。

沒料到會被許姨當場揭穿,顏顏驚惶失措,一時之間吐不出辯解的話來。

許姨怎麼會知道她是假的?哪一個問題是她沒應付好的?慌亂無主的顏顏毫無頭緒。

「葳葳是假的?」應光磊難以置信的問應崴瑞,「怎麼會?人不是你找到的嗎?」

「許姨,」應崴瑞面色嚴肅的問她,「你為什麼會說葳葳是假的?」

「我才覺得奇怪你怎麼判定她是真的!」許姨激動得雙手握拳,「治平說你甚至連帶她去做最基本的血型驗定都不曾,憑一條路邊就可以買得到的手鏈就深信她是應葳葳,這不是很扯嗎?」

顏顏惶恐的看著應崴瑞,「哥……」怎麼辦?怎麼辦?她萬萬想不到許姨會在這時揭穿她,要拆穿也該等應光磊不在的時候啊,萬一害他生命更為縮短,這可怎麼辦啊?

「我很好奇,你又是憑什麼斷定她不是真的葳葳?」應崴瑞逼問。

「憑這!」許姨從口袋裡拿出相片,「這是她小時候的照斤,跟葳葳本人一點也不像。」

顏顏湊近一看,頓時臉色大變。

那的確是她小時候的照片,問題是許姨從哪兒拿來的?

應崴瑞代她問出心中的疑惑。「照片哪來的?」

「我打掃她房間的時候發現的,她藏在書櫃裡頭。」

應崴瑞接過照片,翻過來又翻過去,「這上面沒有任何文字證明是葳葳的照片。」應崴瑞暗暗以肘撞了下一旁冷汗狂冒的顏顏。

顏顏會意過來,連忙說道:「這個啊,這個是我表妹的相片。我從小跟她感情很好,雖然……雖然她現在出外讀書了,還是有聯絡,她的相簿我也收得好好的。」

騙子!「既然是表妹的照片,幹嘛將相簿藏在書本的後面,好像怕被看見似的?」

「如果這照片是藏在書本的後面,那許姨為什麼會發現呢?」應崴瑞如雷達般的嚴厲目光瞪著許姨。「除非你刻意翻動葳葳的東西!」

許姨愣住了。

一旁的顏顏立刻附和,「難道你都偷翻我房間的東西嗎?」

「你一開始就是打著要來應家偷東西的主意而來做我爸的看護?」應崴瑞咄咄逼人。

「我不是!」許姨搖頭,急急辯解,「是她的問題太多,我才會起疑,才會想要去找證據!」

「我看不出有什麼問題。」應崴瑞平聲說道。

「葳葳跟她小時候一個樣啊!」應光磊也加入聲援。

「你們眼睛睛了、耳朵聾了嗎?她哪裡跟葳葳一個樣了?葳葳討厭向日葵,這做哥哥的你最明白;要她拿相簿出來,辨認關鍵的十歲之前照片就這麼巧因火災給燒了;二十年來她一直都沒有消息,等到父親快死的時候才出現,難道你們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嗎?」這兩父子是腦袋也長腫瘤了嗎?

「不會。」應崴瑞否定,「因為是我去找她出來的。」

顏顏立刻點頭,「要不是看報紙上那張照片跟我小時候幾乎一模一樣,我也不會發現我的身世。」

許姨急得直跳腳。

「我覺得真正奇怪的是許姨,你的過度關心反而讓人覺得有鬼。」應崴瑞冷聲對顏顏吩咐道:「叫警察,我懷疑她偷了我們家不少東西。」

要叫警察?顏顏瞠大眼,許姨更是一臉錯愕。

時間還沒到,時間還沒到,她不能說,可是他已經要叫警察來了,奪門而出也不見得逃得過,而且為了那個人的幸福

「我可以百分之一百確定她是假的!」許姨豁出去了,「因為我知道應葳葳本人在哪裡!」

*      *       *

「請問,」一張姣好的臉蛋探進病房,「有沒有一位胡秀芳女士——」臉蛋的主人瞧見了許姨,立刻綻開笑靨,「媽,你找我幹嘛?」

這個女生好眼熟喔!顏顏望著端莊秀氣的清麗女子思忖。這樣的美女她不應該會忘記,一定曾在哪兒有過一面之緣。

「胡詠智?」應崴瑞錯愕的望著自家公司的系統工程師。

「總經理?」胡詠智看到他也嚇一大跳,「你怎麼也在這兒?」她再看看許姨,「你們認識喔?」再看看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原來我媽是在你家當看護?」真是有夠巧的;想不到繞了一圈,大伙都認識。

「你是系統工程師?」顏顏終於想起來了。

「哈囉,妹妹。」胡詠智朝她揮揮手。

許姨拉過胡詠智的右臂,「她才是應葳葳。」

什麼?!什麼應葳葳?應葳葳不是站在病床對面的那個女生嗎?胡詠智一頭霧水。

「媽,總經理的妹妹是——」她的左臂突然被扯,轉頭一瞧,是總經理。

他以那雙深邃得會讓女人迷醉的眼睛凝視著她,手還親暱的握著她的,害得她心頭一陣小鹿亂撞,腎上腺素疾速分泌,血液快速奔流,有一種快暈過去的感覺。

總經理從來不曾這麼近的與她對視,難道是……難道是對她有意思嗎?

「你最討厭什麼花?」應崴瑞問。

他從不曾仔細的去看過胡詠智的五官,今日定睛一瞧,這才發現她的確跟小時候的應葳葳神似。

「向日葵。」

「為什麼?」

「不知道。」好端端幹嘛問她這個?要送她花嗎?「每次我只要一看到那深褐色的花心就會覺得很不舒服,所以我很討厭向日葵。」

「你什麼血型?」

「B型。」

「你身上是不是有胎記?」

「你怎麼知道?」胡詠智驚訝的張嘴。

「在哪兒?」握著她的手有些顫抖。

「呃……」難為情的眼瞟了下四周心思各異的人們,「在屁股。」

「屁股的哪裡?」

怎麼問女生這種問題啦!「尾……尾椎那裡。」

應崴瑞的手鬆開了。

「葳葳,」應光磊轉頭問顏顏,神情有些激動,「你有胎記嗎?」

顏顏無措的望向應崴瑞,不瞭解現在的狀況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許姨說胡詠智是真正的應葳葳,那她這個被抓來當替身的假妹妹此刻要怎麼做?她完全不曉得啊!

「她沒有。」應崴瑞替顏顏回答了,「她是假的,她不是真的崴崴。」

「她是假的?」應光磊腦筋一片混亂了。

兒子帶回來的女兒是假的,那看護許姨的女兒是真的嗎?

「她才是真正的應葳葳,才是遺產的繼承人!」許姨拉著胡詠智宣佈。

「媽,我怎麼會是應葳葳……總經理,你幹嘛?」

應崴瑞扯住許姨的領口,用力一提,許姨的脖子被勒緊,頓時呼吸困難。

「你是誰?」他憤怒的低吼。

「放開我媽!」胡詠智努力想扳開應崴瑞的五指,卻怎麼也扳不開。

「當初綁架葳葳的主謀就是你?」

「是……是……」許姨的眼前漸漸花白,氧氣難以進入肺裡。

「放開她啊,她會死的!」胡詠智著急的哭喊。

應崴瑞用力一甩,許姨的身子撞倒了一旁的椅凳,摔落地面。

「媽,你有沒有怎樣?」胡詠智趕忙撲過去瞧個仔細。

「她不是你媽!」應崴瑞將胡詠智一把拉開,「你媽已經死了,被這個女人害死了!」

「你胡說八道什麼?」胡詠智紅著眼掙脫掉應崴瑞的手,「我媽在這兒,她活得好好的!」

許姨拉著胡詠智的手坐了起來,眼眶含著淚水,朝胡詠智搖了搖頭,「我不是你媽。」

「媽,不要亂開這種無聊的玩笑好嗎?」她莫名其妙的被叫過來,還搞不清楚狀況,就被說是什麼應葳葳,現在她叫了二十年的媽竟然又不是她的親生母親?而且她媽媽明明姓胡,為什麼他們都叫她許姨?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陳律師,」應崴瑞突然轉頭對陳律師說道,「打電話給警察局的林隊長,告訴他們二十年前的綁架主謀已經抓到了!」

眾人詫異的望著應崴瑞,許姨是主謀?

「等等!」許姨抓著他的褲腳,苦苦哀求,「給我一個機會,聽我講幾段話好嗎?」

「去跟你的律師談!」應崴瑞嫌惡的甩開。

「你要叫警察抓我媽?」胡詠智驚愕莫名,「為什麼?我媽犯了什麼罪?」

「綁架勒索。」

「綁架勒索?她綁了誰?」

「你!」

「我?」胡詠智更莫名其妙了。

她需要點時間整理思緒,將亂七八糟的點理出秩序來,可是這些人一點都不肯給她時間,害她到現在仍是處於狀況外。

「詠智,」許姨理理女兒紊亂的發,「你是應家二十年前失蹤的女兒應葳葳,二十年前,媽為了錢將你綁架——」

「陳律師,打電話給警察!」應崴瑞再次對陳律師喊道。

「喔,好。」陳律師拿起床頭的話筒。

「等一下!」胡詠智站起身,「如果你把我媽交給警察,管你是我的總經理還是哥哥,我都跟你誓不兩立!」

「你……」應崴瑞咬牙切齒地瞪著許姨,「你把她完全洗腦了?」

「崴瑞,給我一點時間聽我講幾句話好嗎?我不會逃跑的。等你聽完之後再送我去警察局也可以,拜託你!」許姨磕頭要求。

「聽她說吧!」床上的應光磊無奈的說。

應崴瑞終於點頭答應。

胡詠智見應崴瑞強硬內態度總算放軟,連忙將椅凳擺正,扶許姨坐下。

「二十年前,我本來也有一個三歲的女兒。」許姨將綁架應葳葳的理由緩緩道出,「她患了慢性骨髓性白血病,但很幸運的找到血球抗原HLA符合的骨髓移植捐贈者。但那個捐贈者向我們開價一千萬,否則不願意捐贈。我籌不出這筆錢來,只好鋌而走險,結果事跡敗露,另外兩位協助我綁票的朋友被抓,我的女兒也死了。

「本來我想殺了應葳葳,再自殺,可是我看到她哭著要媽媽的臉,不知道為什麼就想到我早夭的女兒,所以我就帶著她四處逃亡。曾經有一段日子我將她寄放在山區不問世事的朋友家,等我整完容之後再去接她。小孩子的記憶較不牢靠,後來她漸漸的以為我真的是她媽媽,於是我們就這樣生活了將近二十年。」

「你來當我爸的看護是為了什麼?」絲毫未被許姨辛酸的過去所打動,應崴瑞冷聲問道。

「為了將她還給你們。」

在場眾人皆以疑問的目光望著許姨。

「媽?」胡詠智緊緊抓著她的手。

「為了躲警察,我們一直待在山區。窮困的我始終無法給她一個好生活,學業也只能供到高職就無能為力了。這孩子聰明又貼心,從來不曾對我有任何要求。可那樣反而使我愧疚更深,如果不是我的自私,她會是個人人羨慕的小公主。」

許姨撫著胡詠智的頭髮,眼裡充滿憐惜。

「當我知道她竟然在崴瑞的公司裡找到工作時,我就知道血緣這東西果然是外人所無法阻斷的。後來我從她口中知道應光磊身子狀況不佳,需要一名看護,我就以假名來應徵了。我想知道你們是否還惦記著崴崴?是否仍等待著她的歸來?而答案是肯定的。所以我就打定了主意,等二十年追溯期一過,就將她還給你們,也還給她原來的優裕生活。」

「你心裡還是想要逃避刑責。」應崴瑞不屑的冷哼。

許姨慘慘一笑,「我也是人啊!」

「媽!」胡詠智搖頭,臉上涕泗縱橫,「我不要跟媽分開!」

「傻孩子,你從小妹幹起,熬了三年才坐上工程師的位子,如果不是媽,你不用這麼辛苦的!」許姨猛然起身,瞪著另一邊的顏顏,「如果不是因為冒牌貨的出現,我的計劃該是完美的!」

「我……」她也是情非得已啊!「我家也是需要錢啊!」

「所以你就想偷詠智的遺產?」許姨快步走過去,揚高手,「卑鄙!」

「住手!」應崴瑞擋住她的手掌,「不准動她!」

「你袒護冒牌貨?」許姨眼睛似快噴出火來,「她差點就偷走了屬於你親妹妹的遺產耶!」誰都不准偷取她寶貝女兒的東西!

「她是我特地找來扮演葳葳的!」

「什麼?」許姨不懂。

顏顏躲在應崴瑞的身後尷尬的笑,「他說要讓他爸爸無遺憾的走完人生最後一程,所以才叫我來演妹妹的。」

「不!」應崴瑞否認,「她是我為了讓你早日露出馬腳所買來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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