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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Simon R.Green] 夜城系列二 天使戰爭【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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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7 21:07:50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蘇西跟我迅速地穿越荒涼的街道,所到之處火光連天,有如對抗黑暗的烽火一般。空氣中
瀰漫著落塵與黑煙,以及焦屍的臭味。建築物在天使的光輝之下爆破,坍塌,簡直是來自地獄
的無情晚宴。天上的天使已經多到遮蔽了月光及星空,而街上大部分的街燈也都已被打爛。如
今夜城正處於從古至今最低潮的一刻,唯一的照明來自正在吞噬自己的火海。蘇西跟我貼著陰
影前進,躲避著身旁一切光芒。少了平常川流不息的往來車輛,街道上看來簡直安靜到詭異的
地步。有辦法離開夜城的人早就已經跑光了,而外面的人也不會蠢到在這個時候還要進入夜城。
  夜城已被來自天堂與地獄的天使佔領,整座城市面臨前所未有的黑暗時刻。
  時間之塔廣場上聚集了附近所有的強者,他們在這片開放的地點建立起最後防線,與入侵
夜城的勢力展開頑強的抵抗。蘇西跟我躲在一道房門的陰影之下觀戰,期待不會被人發現。「
荊棘大君」手持來自生命之樹的力量令牌,氣勢恢弘地站在廣場上。閃電在他身旁炸落,但
他絲毫不懼,有如戰場上的烏鴉一般大笑,瞪視著所有在其身旁繞道而行的天使。「影像伯爵
」老神在在地靠在一根路燈上,靜電與離子繞滿全身,蒼白的皮膚上佈滿了硅化節點及魔法電
路。他面帶邪惡的笑容,伸出修長的雙手在面前編織二進制魔法,重置現實,加入理論性的論
述以及瘋狂的數學運算,搞得沒有任何天使膽敢接近他的身軀。「皮囊之王」懶洋洋地走入廣
場,兩眼綻放精光,以他駭人的魅力抹煞一切可能性。「血腥刀鋒」散發出汗水與麝香的臭味
,帶著恐怖的食慾,滿心不耐地來回踱步,只等其他強者把天使引入攻擊範圍,好讓他可以盡
情揮舞自己長滿尖刺的雙手。
  時間之塔廣場四周隨處可聞天使因為痛楚與憤怒所發出的吼叫聲,只因充斥於夜色中的魔
法阻擋了它們獵食的樂趣。
  附近聚集的天使越來越多,它們在夜空中盤旋,速度越來越快,分佈也越來越廣。不用多
久就會形成一股再強烈的魔法也無法抵擋的強大力量,到時候它們自然就會一擁而下。其中有
一名天使失去了耐性,也為此付出了代價。它飛得太低了,被一名強者一把抓住,當場給釘在
時間之塔上。它被牢牢地釘在牆上,手臂上插了十幾根冰冷的大鐵釘,有如在實驗室裡等待解
剖的青蛙一樣。不過儘管身上的光芒衰弱得有如流星,天使始終還是活著。它金黃色的眼中留
下神秘的淚水,完全無法瞭解是什麼讓自己落入如此低賤的層面。物質界的規則還是會對天使
造成限制的,而這名天使就是這種限制下的受害者。它的雙翼自身上斷裂,淒涼地落在自己殘
破的雙腳底下。
  夜色深處某個不知名的地方,一陣強烈的引擎聲響緩緩傳來。那是一群更為古老,更為黑
暗,更為強大的實體為了保衛夜城而自沉睡中甦醒的聲音。他們來自古老的地窖或被遺忘的墓
穴之中,是力量強大的傳奇生物,有些幾乎跟天使一樣古老,一樣可怕。
  夜城是個非常非常古老的地方。
  蘇西跟我沿著廣場邊緣看準機會小心移動。空氣中充滿了強烈氣勢的撞擊壓力,有如冰山
在夜晚的海面上摩擦撞擊。我一點也不想介入這場衝突之中,因為我有自知之明。而蘇西也一
反常態地乖乖跟著我走,不去惹其他麻煩。如今衝突的雙方勢力都已經強大到可以在不知不覺
間就將我們兩個踩扁的地步。想要不被發現繞過整個廣場非常耗費心力,一路上我的心跳都十
分急促,不過最後我們終究進入了一條不知名的小巷,遠離廣場的爭端,可以邁開大步逃之夭
夭。自我們身後傳來一陣慘叫,不過我們都沒有回頭去看叫聲發自何人。如今我們離大奢基倉
庫已經不遠了。
  當然,這表示我們離剃刀艾迪,所謂的刮鬍刀之神,也不遠了。他有時候是我的朋友,有
時候又不是;有時候是聖人,有時又是罪人。總之,他是一個謎團,而且還是個非常不衛生的
謎團。他是連結凡人與天神之間的關鍵,也是凡人所能惹上最大的麻煩。他是善良陣營的極端
份子,而善良陣營並沒有拒絕他加盟的權力。他如今的生活是在為早年犯下的過錯贖罪,而那
些罪過可不是輕易可以贖完的。上次見面的時候,是我不小心穿越了一條時間裂縫,跟他在一
個可能的未來裡相遇。當時我迫於情勢必須親手解決他的性命。儘管殺他是為了他好,也可以
部分歸咎於具有時光旅行能力的收藏家,不過這種事對我來說依然十分難以啟齒。我到現在還
沒決定要不要告訴他當時發生的事。由於未來的那個艾迪認為我必須為世界毀滅負責,所以整
個情況有點複雜。如果艾迪知道這一點,他很可能當場就把我給斃了。當然,我造訪的那個未
來並非無法避免。只要跟時間有關的事件就絕對不會是既定的。
  既然情況如此複雜,於是我決定暫時先走著瞧,如果到時候真的出了什麼事再說。我擁有
一種把所有事情都拖到最後再決定的天賦,算是有參加奧運級的拖延比賽的實力。
  蘇西跟我在倉庫區的外圍停下腳步,仔細地觀察一下四周環境。這裡也是到處透出火苗,
有些地方火勢還十分驚人。不過不管火焰如何翻飛,整個倉庫區基本上算是空無一人。天使打
完了,凡人跑光了,放眼所及只剩下大火與廢墟。空氣有如夏季白晝那般悶熱,令人汗流浹背
。大奢基倉庫就座落在街尾,聳立在一片無名建築之間,整體看來還算完整。街道上似乎沒有
什麼明顯的危機,不過我並不打算就這麼大刺刺地走進去。只要剃刀艾迪認定殺我是替天行道
,這一切還是有可能是他的陷阱。蘇西在我身邊毛躁地揮舞著霰彈槍,因為她實在很想找個目
標開上幾槍。
  「整件事都沒有道理,泰勒。」她的聲音十分冷靜,但是握槍的指節卻因為過於用力而泛
白。我真應該叫她回家休息的,但是我沒有,因為我需要她。她吸了一大口污濁的空氣,彷彿
可以從中嗅出麻煩,也可能只是因為她還有能力這麼做而已。「想想看,收藏家為什麼會把自
己最寶貴的藏寶地點告訴艾迪?艾迪的確令人不寒而慄,但是收藏家可是為了利益連自己的祖
母也能手刃的壞胚子。除非有很好的理由,不然他絕對沒有理由讓寶窟曝光。大家都知道收藏
家不會免費贈送任何值錢的東西。」
  「沒錯。」我說。「不過從另一方面來看,剃刀艾迪也是個難以拒絕的狠角色。不管怎麼
說,既然收藏家已經在不得已的情況下透露了寶窟的所在地,相信他已經開始計劃將整個寶窟
轉移到新的地點去了。我們必須盡快找到艾迪,遲了可能就來不及了。」
  「收藏家搬家需要不少時間。」蘇西道。「如果他當真擁有傳說中那麼多收藏品的話,恐
怕搬個幾年也搬不完,特別是當他不想引起任何注意的時候,而這還是假設他老早準備好備用
寶窟的情況下。不,我們有得是時間,反倒是一直站在這裡讓我比較擔心。我已經開始覺得身
上被入畫了個標靶一樣了。趕快幫我找個射擊的目標。」
  她說得當然很有道理。在目前這種情況下,什麼都不做也未必會比做一堆錯事來得安全。
於是我把煩惱通通拋到腦後,開始向街尾走去,一步步接近大奢基倉庫。蘇西有如垃圾場的野
狗一樣小心翼翼地跟在我身旁,隨時準備應付任何突發狀況。沒人對我們開槍,也沒有任何展
開光翼的傢伙從天而降。
  大奢基倉庫的正面是一面很長的高牆,其上沒有任何店名或招牌。大奢基並不喜歡打廣告
,他認為只要對方沒聽過自己的名號,那就根本沒資格跟自己做生意。我向倉庫前門走去,一
路上瞪大了雙眼,隨時準備閃避或逃命。這座倉庫配置了所有最高科技的防護措施,從各式詛
咒到地對空重機槍應有盡有。從來沒有任何膽敢進來偷東西的人能夠活下來說嘴,不過這個事
實並不能嚇阻其他想要嘗試的人。畢竟,這裡是夜城。傳說倉庫大門是六吋厚的鋼鐵所建,內
置世界上最好的電子鎖。所有的窗戶都是防彈玻璃,並配有鋼鐵遮板。大奢基對於安全感有一
種特殊的需求。
  當然,這些所謂高科技防禦系統在剃刀艾迪眼中根本一點用處也沒有。
  「如果大奢基有點腦子的話,他應該已經封閉整個倉庫,然後找地方躲起來了。」蘇西說
。「果真如此,我們要怎麼進去?」
  「見機行事囉。」我試圖以一種很有信心的語氣說道。
  「啊,是了,」蘇西道。「見機行事。冷酷無情的暴力衝突。我心情突然變好了。」
  「不幸的是,」接近門口之後,我開口說道。「看來被人捷足先登了。」
  走近一看,倉庫顯然曾經遭受攻擊。好幾扇窗戶都被打爛。由於窗戶用的是防彈玻璃,要
打爛成這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窗戶上的鋼鐵遮板都已不在原位,有的垂在窗沿,有的不知去
向。一樓的外牆上有一個大洞,要不是讓炮彈射出來的,就是讓某顆憤怒的拳頭打出來的。擁
有各式防禦裝置保護的六吋鋼門已經讓人從門框裡扯了下來,如今安安靜靜地躺在遠方的街道
上,形狀扭曲,不成門形。我十分小心地閃到門洞旁邊,蘇西舉著槍跟在我身旁。我探頭看了
一眼,沒有發現任何動靜,於是慢慢地走入接待大廳。蘇西跳到我身前,槍口對著四周巡過一
遍,渴望發現任何目標。面對暴力衝突的可能性,蘇西突然變得異常興奮。
  大廳之中凌亂不堪。所有傢俱通通被人打爛。昂貴的地毯縐成一團,彷彿被一整個軍團踐
踏過一樣。牆上佈滿了彈孔跟爆炸的痕跡,角落的盆栽散落一地。如果沒有血跡的話,如此全
面性的破壞其實還滿滑稽的,只可惜大廳裡到處都濺滿了鮮血,起碼有數加侖之譜。地毯完全
被血浸濕,我們每踏出一步都會發出血滴濺起的聲響。牆上也都是血,有些是噴上去的,有些
是抹上去的,還有好幾個血手印。血滴自傢俱跟天花板上不斷滴下,我實在無法想像到底是什
麼讓人的血噴到天花板上去。我繞過天花板上的血跡,小心穿越大廳,然後看向蘇西。
  「要不是你明明跟我在一起的話,我絕對會認為這是你的傑作。」
  蘇西不悅道:「不,這是剃刀艾迪的手筆。我殺人手法專業,不像他這麼––瘋狂。你知
道我最在意的是什麼嗎?血很多––但是卻沒有半具屍體。他把屍體拿去幹什麼了?還有,牆
上這堆宗教玩意是幹什麼的?」
  她說著指向牆上的許多油畫。這些畫的主題全都是各式各樣的基督徒殉教的死法,而且都
特別強調受難的殘酷手法跟大量的血跡。另外還有許多巨大的十字架,以及很多刻在木板上的
標語。「趁你還有機會的時候趕快祈禱寬恕。」「上帝每天都在審判你。」「不信神者不會得
到寬恕。」「教會之道是唯一正道。」「你今天殺過異教徒了嗎?」
  「激進份子。」蘇西說。
  「我上次來找大奢基的時候還沒有那些東西。」我說。「他信仰的是利益,不是神諭。我
猜是因為十字軍團買的軍火太多,所以他乾脆把整間倉庫租給他們使用。顯然––他們把這裡
當作自己家裡一樣。我真好奇到底十字軍團跟他買了多少槍?」
  蘇西皺眉:「他難道不知道對方打算攻打夜城?」
  我聳肩:「他就算知道也不會在乎,重要的是對方事先付款就好了。反正十字軍團一定會
找人買槍,大奢基沒理由把生意讓給別人。」我看了看四周的血跡跟破壞。「墮落聖盃必須為
很多災難負責。猶德說它會引來邪惡。」
  蘇西看著我:「猶德?」
  「我們的客戶。」
  「喔,對。發生了太多事,我都差點把他忘了。那麼,我們現在往哪走,泰勒?」
  「我想我找到線索了。」我說。她順著我手指的方向看去,發現在一扇掛有樓梯標誌的門
上被人以鮮血畫了一個大箭頭。「這道樓梯通往三樓的辦公室。我們最好快點上去。剃刀艾迪
在等我們呢。」
  「太好了。」蘇西說。
  ******
  我們跟著牆上的箭頭指示走上了樓梯。蘇西走在前面,舉槍檢查路過的所有陰影。一路上
沒有任何意外的驚喜,只看到更多的破壞跟血跡。從血跡的量跟凝結的程度來看,不久之前這
裡曾死過很多很多人,不過卻連一具屍體也沒有留下。牆上的血箭頭一直將我們領到三樓後方
的一間小辦公室前,辦公室的大門橫躺在地。蘇西跟我越過地上的房門,走入辦公室中。房裡
的廉價傢俱都還完好如初,只不過牆上滿滿地濺了一大片血跡。血跡之旁有一個鑲入牆面的保
險櫃,櫃門此刻已經躺在旁邊的地上。坐在辦公桌後面研究著保險箱裡的文件的正是剃刀艾迪
。他到此時都沒有抬頭看向我們。
  「哈囉,約翰,蘇西。進來吧,把這裡當自己家。我忙完了再跟你們說。」
  蘇西直奔保險櫃,在發現裡面擺滿現金之後,她臉上露出笑容,二話不說開始把錢裝入自
己的口袋裡。蘇西一直以來都是個非常實際的人。
  刮鬍刀之神看來跟以前一模一樣,依然身材高瘦,穿著一件很久以前就該丟掉的超大灰外
套。這件外套破爛到了極點,若不是因為上面的污垢夠黏的關係,只怕早就已經散成碎片了。
他的臉色蒼白得很不自然,眼神空洞到有如死人一般。他的聲音低沉、控制得宜,聽起來幾乎
跟鬼一樣。他全身上下隨時散發出一股濃濃的臭味,就連死於黑死病的老鼠都比剃刀艾迪好聞
。他身邊沒有蒼蠅圍繞的唯一理由就是蒼蠅只要接近他就會被臭死。如今他正以修長的十指緩
緩地翻閱著面前的文件,有條不紊地將其分門別類。
  「十字軍團是個極端右翼的基督教組織。」艾迪終於開口,不過目光依然停留在桌上的文
件。「他們人數眾多,資本雄厚,喜好火焰跟硫磺,夢想是要發起聖戰––進而消滅世界上任
何有趣的事物。倉庫裡的這個十字軍團派系正在對夜城計劃一場全面入侵,目的在於找尋墮落
聖盃。顯然大奢基把所有能賣的軍火都賣給了他們,從虎式坦克到肩負式火箭發射器,以及多
到數不清的槍枝與彈藥,應有盡有,然後又在戰火未開之前逃出夜城。手段凶殘的敗類,我是
說十字軍團。根據我這裡找到的證據顯示,他們準備放一把火燒了夜城,然後對任何會動的東
西開槍,直到有人出面交出墮落聖盃為止。不過他們的運氣不錯,剛好碰到有人自動送上門來
兜售墮落聖盃。他們當然嚴刑逼供,從那可憐蟲的口中問出聖盃的下落,然後把東西奪了過來
。」
  「然後我又從他們手中把東西奪走,當然其中過程並不愉快。」
  「十字軍團曾經幹過不少壞事,我一直都想找個借口表明我個人對他們行為的不爽。宗教
的名聲就是被他們這種極端份子給搞臭的。當然,在這裡的不過是十字軍團的一小部分,不過
相信我的訊息已經傳達出去了。」
  「訊息?」我說。
  「就是叫他們離夜城遠一點。」他終於抬起頭來,蒼白的嘴唇上揚起一絲笑容。「可惜我
不知道天使要來。雖然我也不太喜歡天使,不過它們應該比我對十字軍團還要不滿。」
  這時蘇西已經把全身口袋都塞滿鈔票,走到我身旁,瞪著艾迪問道:「你把他們的屍體拿
到哪去了,艾迪?」
  他笑了一笑:「我把他們賣了。價碼還不錯。」
  有些話題還是不要多問比較好。我禮貌性地清清喉嚨,將艾迪的注意力吸引回來。「你說
你知道收藏家的下落,艾迪。我真的很急著要找到他。」
  「啊,沒錯。夜城一大謎團,收藏家的秘密寶窟。我去過。相信你們一定在想為什麼他要
把心中最大的秘密對我這種人透露。其實答案很簡單,真的,因為我沒有給他任何選擇的餘地
。想要我幫忙從十字軍團手裡奪走墮落聖盃並且交出來,他就必須答應讓我瀏覽一遍他所有的
收藏品。」艾迪輕輕一笑,發出有如冷風吹過枯樹枝的詭異聲響。「他完全沒有拒絕的餘地。
我堅持要看他的收藏,而他又無法眼睜睜地看著如此獨特的物品跟自己擦身而過。我本來還不
知道真名之槍在他手上,直到他告訴我他把槍弄丟了。那是一把很可怕的武器,我聽說現在在
你們手中了?如果你們還有點理智的話,趕快把槍脫手。真名之槍從未給任何人帶來快樂、財
富與智慧。它是為了毀滅而造的,除此之外再也沒有任何目的。總之,我認為既然收藏家擁有
一把這種等級的武器,他很可能還有其他類似威力的東西,我必須確定他到底有些什麼。畢竟
,天知道他什麼時候會拿那些武器來對付我。」
  我心中有些話想說,不過還是沒有說出口。「我們曾嘗試使用真名之槍,」我說。「不過
沒有成功。」
  「那把可惡的槍是活的,」蘇西道。「而且非常邪惡。」
  「這樣的話,你還能活著真是令我驚訝。」艾迪說。「真的,很難相信你還能保有理智。」
  「收藏家的寶窟長什麼樣子?」蘇西跟往常一樣直指重點。
  「很大。」艾迪說。「比正常人的心智所能想像的還要大。一層又一層,全都塞得滿滿的
,其中還包括了很多運到之後就沒拆封過的木箱。他收藏的東西之多,只怕連他自己都無法確
定自己擁有些什麼。當然,他寧願死也不願找人幫忙整理寶窟。」艾迪想了一想,又道:「我
可以肯定他收集物品的日子一定比任何人想像中還要久遠。他擁有不少令人難以置信的––」
  「他的巢穴在哪,艾迪?」我耐心地問。「我們要怎麼去?」
  艾迪從身上拿出一張電腦卡放在桌上。那是一張黃銅所製的卡片,上面鑲了幾顆珍貴的寶
石。「這張卡片可以開啟收藏家寶窟裡面所有的鎖。他應該還不知道卡片不見了,不過我認為
要使用的話就該越快越好。」
  「艾迪,」我說。「寶窟究竟在––」
  「在月球。」剃刀艾迪說。「位於寧靜海底下的一堆通道跟洞穴之中,裡面裝置了發電廠
、人工大氣跟重力場。我不知道那是他自己建造的還是意外發現的––反正他把寶窟佈置得跟
自己家裡一樣,更加裝了完善的防禦系統,其中有些武器顯然是來自未來。有時候真不得不佩
服那傢伙的膽量––至於你們要怎麼前往月球、偷入寶窟,就是你們的問題,我一點都幫不上
忙。因為我來去都是收藏家用傳送的。有問題嗎?」
  「有。」我說。「認識好的旅行社嗎?」

《 本帖最後由 edvx 於 2010-5-7 21:2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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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7 21:08:02 |只看該作者
  「啊,泰勒。」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自我身後傳來。「還是那麼喜歡亂開玩笑。」
  我認出這個聲音,慢慢轉過身去。渥克神態自若地站在門邊,跟往常一樣散發文雅的士紳
氣質。這時蘇西的槍口已經指在他的身上。渥克先是對她點了點頭,然後又跟我打了個招呼。
接著他瞪了艾迪一眼,嘴裡發出一種厭惡的聲音,最後轉回我的面前。
  「真好,泰勒,我看你還是喜歡跟壞朋友一起。要是不跟他們混在一起的話,你的日子應
該會好過許多。」
  「你是說要我去幫你跟當權者做事?」我冷笑道。「渥克,即使當權者被火燒焦了,我也
不願意在他們身上撒尿。他們,還有你,就代表了我所鄙夷的一切。我有我的自尊,而且還保
有一點良知。」
  「是嗎?」渥克說。「先別提你的良知了。恐怕我有點壞消息要告訴你,泰勒。天使已經
跟我的老闆直接接觸過了。你心中很驚訝,這點我可以瞭解。我的老闆們一直以為他們躲得十
分隱密––不管怎樣,天使明白表達了它們的立場,如果當權者不乖乖合作幫忙找出墮落聖盃
並且交給他們,天使就要把夜城整個毀掉。它們會將所有活的生命屠殺殆盡,把所有建材夷為
平地。天使可不是什麼愛好和平的生物,不過,我想它們也沒有愛好和平的必要。」
  「哪一邊的天使?」蘇西問。「是天堂還是地獄的?」
  「我不知道。」渥克說。「天堂?地獄?還是都有?有什麼差別嗎?重點是當權者已經在
夜城投資太多心力,不可能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天使毀滅夜城,所以他們只好同意與天使合作
。講白一點,他們命令我來抓你回去,泰勒。我會帶你回去,我們可以坐下來泡杯茶,聊聊天
,或是吃點小點心,然後你要運用你的天賦幫我們找出墮落聖盃的下落。不,你沒有其他選擇
,只能乖乖跟我走。別動怒,泰勒,跟我合作不但可以解救夜城,還可以在當權者心中留下好
印象,何樂而不為呢?有些人可是會為了這種機會而心存感激的呢。現在乖乖跟我來吧,好孩
子。時間可是很急迫的呀。」
  「你以為我們會任由你帶他離開?」蘇西的聲音平淡中帶有危險,她的槍口正對著渥克胸
前的第二顆扣子。「我從來都不信任當權者,也不可能從現在開始信任他們。為了探知墮落聖
盃的下落,天使們已經搞過一次泰勒的腦袋了。這裡是夜城,渥克。我們可不歸天堂或地獄管
轄。」
  渥克不動聲色地看著她。「上面沒有叫我動你或是艾迪。你們兩個可以自行離開。如果你
們執意要干涉這件事,我就不能保證你們的安全了。」
  房內緊張的情勢一觸即發。蘇西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艾迪則以一種深藏不露的目光看著
渥克。這種情形下,如果是其他人的話早就跑了,然而渥克卻不會輕易退縮。他乃是當權者的
代表,被賦予壓倒性的權威力量。夜城裡流傳了許多關於渥克的故事,而這些故事通通沒有美
好的結局。我向前踏出一步,將他的注意力吸引回我身上。他對我展開微笑,不過目光依舊冰
冷。
  「非常好,泰勒。我始終相信你是個識時務的人。」
  「你之前保證將此事交給我全權處理。」我道。「你說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由我出面取得
墮落聖盃,然後把它藏到沒有人找得到的地方。」
  「情況不同了。」渥克冷冷地說。「識時務者為俊傑。我不能違抗上面的命令,你也不該
違抗我的。走吧,泰勒。我可不想傷害你。」
  「你真想跟我單挑嗎,渥克?」我說話的語氣令他動了殺機。「也許我們應該打一架,為
了多年累積的恩怨。你從來沒有懷疑過––你從來都不想知道我們是不是當真跟外面傳說的一
樣可怕嗎?」
  渥克看著我好一會兒,我則毫無畏懼地與他對看。我可以感覺到蘇西全身劍拔弩張,有如
繃緊的彈簧一樣隨時準備出手。接著渥克再度笑了笑,聳肩道:「下次吧,泰勒。你確定我不
能說服你自願跟我走嗎?我的手下可不是好惹的,相信你也不想看到朋友為了你而受傷吧?」
  蘇西挑釁道:「是呀,沒錯,我好怕。」
  「再見,渥克。」我說。「自己走,不送了。」
  渥克搖頭道:「你知道要是你父親在這裡的話,絕對不會允許你這樣做的,約翰。他很明
白什麼是職責所在,什麼叫做為他人負責。」
  「你別提我父親!幫當權者做事為他帶來什麼好處?當他需要幫助的時候,你又在哪裡?
你還算是他的朋友嗎?他跟我母親結婚的時候你又做了什麼?或許該是我們談談我母親的時候
了,你要不要談?」
  「不。」渥克說。「我不會跟你談你母親的事。」
  「不談––從來沒有人願意談。」我冷冷地說道。「真有趣,不是嗎?」
  剃刀艾迪突然自辦公桌後站起,瞬間房中所有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他的外表其實並不
起眼,但是當時他駭人的氣勢幾乎溢滿整個房間。他看向渥克,渥克則恭敬地對他微微點頭。
  「約翰不需要去任何他不想去的地方。」艾迪發出有如死神般的聲音說道。「別以為你可
以嚇倒我,渥克。我見識過比當權者跟天使更加可怕的東西。」
  「而我純粹只是很可怕而已。」霰彈蘇西說。
  「我見過墮落聖盃。」剃刀艾迪說。「收藏家絕不適合擁有它,不過你跟天使也都不是適
當人選。它是個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唯一讓我覺得有能力處理它的人只有泰勒。走吧,約
翰、蘇西,渥克交給我對付就好了。」
  渥克以同情的表情看著我道:「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是一個人來的,對吧?」
  一道華麗的殘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衝入屋內,穿越渥克的身軀,在路過我的時候順手
一拳,幾乎將我擊倒在地,緊接著又對著艾迪迎去。艾迪讓這股強大的勁道打得離地而起,撞
爛身後緊閉的窗戶,衝入窗外的煙霧之中,跌入三層樓高的地面之下。蘇西身形疾轉,槍口變
位,不過還來不及開槍對方就已搶近她的身前,揮手打掉她的大槍,另一手插入她的腹中,將
腸子給扯了出來。蘇西發出一聲充滿驚訝與痛楚的慘叫,就看她的皮夾克化成無數碎層飄落,
肚子上彷彿開了一張血盆大口一般,鮮血及內臟不住自其中灑落。她跪倒在地,顫抖的雙手緊
握傷口,然而卻怎麼也阻擋不了鮮血自其中噴灑而出,染紅她的膝蓋及雙腳,在地上眾成一灘
恐怖的血泊。
  儘管我跟蘇西相隔只有幾步之遙,然而我卻好像爬了很久才終於來到她的面前,將她摟在
懷中。我緊緊抱住她的肩膀,試圖緩和她劇烈的顫抖。她全身冒滿冷汗,臉色白得有如骷髏一
般。她雙眼慢慢轉向我,似乎想要說些什麼,然而由於雙唇抽痛得太過厲害,根本說不出任何
言語。她的眼神中沒有恐懼,有的只是一股認命的悲哀。她伸出一隻染滿鮮血的手試圖要去夠
槍,可惜她的霰彈槍遠在房間的另外一側。至於她的另一隻手,則是想盡辦法要把流出來的內
臟塞回自己體內。地上的血液跟內臟散發出令人難以忍受的臭味。此時蘇西的呼吸越來來急促
,伴隨越來越濃厚的抽氣聲,似乎每吸進一口氣都需要經歷極大的痛楚一般。
  她就要死了。我們兩個都非常清楚。
  殘影突然在我面前停下,凝聚成一個熟悉的身影,一個我已經有好多年沒見過的身影。我
早該知道了,除了她沒有其他人能做到這種事。她擺出一個優雅的姿勢,愉快地對我微笑。她
總是喜歡炫耀自己的能力。此刻,她一隻戴著白手套的手裡拿著真名之槍的盒子,顯然是在她
扯出蘇西內臟的同時順手取走的。她在我面前晃了晃盒子,好像在炫耀什麼獎品一樣,然後若
無其事地將其夾在腋下。
  「一點額外的獎賞,雖然我的收費已經過高了。我想你不會反對吧,親愛的渥克?」
  渥克張口欲言,不過話到口裡又縮了回去。
  「哈囉,貝兒。」我以一種自己都認不出來的聲音說道。「好久不見了,是不是?」
  「喔,很多年了,親愛的。不過你是知道我的,我最喜歡跟老朋友聚聚了。」
  貝兒,拉貝兒.丹.聖斯梅西的簡稱。身材修長,舉止優雅,美艷動人,久經世故,體態
曼妙到一種超自然的地步,全身上下散發出一種穩健無比、風格獨具、邪異妖媚的驚人魅力,
搭配著一種有如貴族般的傲慢神情,對類似倫理道德這類小事完全不屑一顧。她自成一格,並
且樂在其中。她的臉部擁有完美的骨架,寬廣的額頭,淡紫的雙眼以及豐潤的雙唇。貝兒是個
獨立作業的傭兵,舉凡密謀、暗殺、偷盜、政變等等任何勾當,只要你出得起錢,她都敢幹。
這些年來,她可以算是壞事做盡了。她在歐洲各國首都遊蕩,所到之處留下了無數破碎的心,
以及破碎的屍體,從來不曾回顧曾經。大部分的時間,她不願意跟夜城有任何瓜葛,因為她認
為這地方配不上自己的格調。不過我認為她只是不喜歡面對真正的競爭對手罷了。
  不過貝兒倒也真有了不起的地方。她隨時隨地都可以跟人動手,而且從古至今都不曾敗在
任何人的手裡。她之所以這麼厲害,主要還是因為她全身上下都是從手下敗將身上奪來的各種
能力及寶物的關係。她背上披了一張狼人的毛皮,毛茸茸的又厚又重。她親手從對方身上割下
這層皮,將其披在自己身後,並讓狼人的大口蓋上腦袋,口中的尖牙扣住額頭。這張皮可不只
是穿了好看而已,她利用自己的魔力為狼人的皮注入生命,並使它成為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如
今狼人的毛皮都被她所佔有,好處就是她同時也取得了狼人自我醫療的能力。她胸前閃閃發光
的金色盔甲乃是龍皮所鑄,世間沒有任何武器可以將之刺穿。她手上的長手套其實是由吸血鬼
的皮膚製成,也是她赤手空拳自對方身上剝下來的。她其中一隻手套的指尖處突出了五根長長
的利爪,乃是割自食屍鬼的手中,進而移植到自己的手指之上。至於她腳上的長靴則是第一次
見到,我看不出是從哪裡奪來的。貝兒的魔法讓這一堆寶物都變成自己身體的一部分,進而使
得她成為無人能敵的狠角色。
  貝兒是個徹頭徹尾憑借自己雙手打造而成的女人。
  她的外表最令人吃驚的地方就在於左右兩邊臉並不對稱。她左半邊臉的膚色顯然比身體其
他部分的顏色都暗上許多。這是因為曾經有個敵人撕掉了她半張臉,於是在將對方殺害之後,
貝兒就把對方的臉撕下來代替自己原先的臉。這半邊新的皮膚看起來比較年輕、緊繃,並且跟
附近皮膚緊密密合。
  只要價錢合適,或者目標有挑戰性,或者目標擁有想要的能力,貝兒可以去任何地方殺害
任何人。
  我緊緊抱著蘇西的身軀,試圖讓她抖動的身軀好過一點。此時她抖得十分厲害,有如遭到
雷擊一般。鮮血自她口中噴出,沿著嘴角流至下巴。我幾乎可以感受到生命正自她體內緩緩流
失。我很想撲到貝兒身上將她撕成碎片,可惜我不能這麼做。我絕不能如此衝動。貝兒對一切
攻擊免疫,不管是肢體上還是魔法上的攻擊都一樣。至少她是這麼以為的。我唯一的機會就是
冷靜下來不斷跟貝兒講話,轉移她的注意力,然後慢慢地運用我的天賦來對付她。如果應對得
宜,說不定就可以逃出生天。只要我能將注意力集中成一小點,我應該就能以天賦的力量穿透
她的魔法防禦,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達到我的目的。這是個很危險的舉動。要是讓貝兒發
現了我的意圖,她會立刻把任務丟到一旁,豪不猶豫地割斷我的喉嚨。況且如此使用我的天賦
很可能會引來敵人的注意,進而洩露我的行蹤。我必須要小心,要專注,絕不能被她發現。
  幸運的是,這點正是我的專長。
  「好久了,貝兒。」我盡量維持正常的語調說道。「多久了?我們合作解決地獄風暴事件
到現在有六年還是七年了?我以為我們合作得很愉快呢。」
  「別想勾起我的良心,親愛的。」貝兒以她美妙動人卻又冷酷無情的聲音說道。「你明明
知道我根本沒有良心。我們的確是很好的夥伴,約翰,但也就僅止於此了。」
  「聽說你在巴黎的地下墓穴裡被『走路男』盯上,我還以為你被幹掉了。」
  「喔,他的確差點得手了,不過我可不像你懷裡的那個小可愛那麼好殺。可憐的蘇西,我
一直不知道你看上她哪一點。」
  「你的身手比以前快上不少,貝兒。最近吃了很多維他命嗎?」
  「看到這雙新靴子了嗎,親愛的?很厲害吧?我剝了一個希臘神祇的皮,把祂的速度據為
已有。」
  「放棄吧,約翰。」渥克說。「現在就跟我走,我保證會找人來醫治蘇西。沒必要搞出人
命,把你的自尊放到一邊。這一回,我可是好人。我是在拯救夜城免於毀滅的命運呀。」
  「有人告訴我。」我說,目光依然緊盯貝兒。「不管是哪一邊的天使奪得墮落聖盃,世界
末日都會提早到來。」
  「你說的好像這是一件壞事一樣。」渥克說。「黑暗聖餐杯不是屬於人間的產物,約翰。
它從來都只會製造麻煩。就把它交給足以控制它的勢力手中吧。」
  「啊,渥克。」我說。「你老是喜歡亂講道理。」我面帶憂傷地對著貝兒微笑。「你該知
道不能相信他,或是當權者。」
  「我誰都不相信,親愛的。不過渥克事先付款,所以我死心蹋地地為他效勞。等到這樁不
幸的買賣結束,你不再對他們具有利用價值之後,我就可以進入你活生生的腦袋裡,找出你天
賦的泉源,將它扯出你的體內,裝入我的腦中。這不是很甜蜜嗎?我是說,這樣我們就可以永
遠在一起了。現在,放下蘇西,跟我走。還是說你想要先打一架再走?」
  我輕輕地將蘇西抱到一邊,溫柔地讓她躺在血泊旁。她的雙眼一直看著我。我站起身來,
面對貝兒。蘇西的血染紅了我的外套,慢慢自我緊握的雙拳中滴下。我對貝兒冷笑,說道:「
來打一架吧,親愛的。」
  她對著我大笑。「你不會對淑女動粗的,是不是?」
  「當然不會,」我說。「認識任何淑女嗎?」
  趁她還在笑的時候,我集中精神穿越了她所有的心靈防備,以天賦對她展開攻擊。我的天
賦可以找到任何東西,而這一次我要找的是貝兒用以綁住所有自他人身上奪取而來的能力的魔
法力量。我找出了這道魔法,然後輕而易舉地就以心靈力量將之毀滅。貝兒發出一聲慘叫,緊
接著她體內的魔法消失,所有的能力跟寶物也隨之失效。狼人的皮從她身後掉落,露出背上鮮
紅色的血肉,再也沒有任何皮膚覆蓋其上。手套跟皮靴突然裂開,瞬間碎成無數碎片,消失得
無影無蹤,赤裸裸地露出手腳上的血肉跟肌腱。年輕的半張臉自她頭上滑落,化為飛灰煙滅。
貝兒恐懼地尖叫著,臉上的表情有如一場驚嚇駭人的恐怖秀一樣。
  我向前跨出一步,一拳打斷她的脖子。她在身體著地之前就已經死亡。
  我蹲下身子撿起狼人的皮。那張皮在我手中腐朽,不過我想我還是來得及在它徹底消失之
前用它最後一次。我抬頭看向渥克,不過卻找不到他,八成是跑去搬救兵了。我在蘇西身旁跪
下,發現她此刻身體僵直,幾乎已經沒有呼吸。我把地上所有內臟塞回她的體內,然後將狼人
的皮舉在傷口上方,撕成碎片,在蘇西的腹部滴滿狼人的血液,期待血中的醫療效果能夠救回
蘇西。一開始什麼都沒有發生,不過過了一會兒後,蘇西的傷口開始癒合,很快地消失到無影
無蹤,彷彿從來不曾受過傷一樣。
  我擠乾狼人的皮,順手丟到一旁。它對我已經沒有用處了。我扶起蘇西,雙手摟著她的肩
膀,輕輕地搖晃她的身體。漸漸地,她的呼吸越來越重,越來越規律,最後終於張開雙眼,露
出滿臉疑惑的神情。她大口地呼吸,似乎害怕再度失去呼吸的能力。接著她伸出血紅的雙手摸
著腹部的傷口,卻發現什麼都沒有。她盯著自己完好如初的肚子看了一會兒,然後抬頭對我微
笑。我點了點頭,與她相視一笑。
  她緩緩舉起手來,輕輕撫摸著我的臉頰。我動也不動地坐在地上,深怕破壞這珍貴的一刻
。她慢慢移動手指,從我的臉頰到我的嘴唇,遲疑地與我身體接觸。這觸摸好像蝴蝶翅膀一樣
脆弱,似乎隨時都可能粉碎。最後她在我身上使勁一推,幾近掙扎地逃離我的身邊。她四肢著
地,背對著我,大口地喘氣,用力地搖頭。
  「蘇西––」我說。
  「不。我辦不到!」她的聲音十分刺耳。「我不行,連跟你都不行。」
  「沒關係。」我說。
  「不!有關係!不管殺他多少次,我就是沒辦法擺脫他!」
  她站起身來,步伐踉蹌地走到霰彈槍旁,撿起槍,朝著貝兒的臉開了三槍,一直轟到她脖
子上什麼也不剩了為止。
  「以防萬一。」蘇西道。「況且,你看這婊子把我最好的夾克弄成什麼樣子。」
  我站起身來看著她,不過她卻別過頭去。這似乎是有生以來第一次我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的走廊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我跟蘇西立刻轉而面對門口,期待看
到渥克帶來新的幫手,因為我們都很想找些人來海扁一頓。只可惜最後出現在門口的只是手裡
拿著珍珠柄刮鬍刀的剃刀艾迪而已。他看了一眼貝兒的屍體,鬆了一大口氣。
  「你跑哪去了?」蘇西放下槍問道。
  「三層樓高還摔不死我。」艾迪的聲音依然像鬼一樣。「可惜要爬三層樓梯回來還是需要
一點時間。不管怎樣,少了我你們似乎也應付得不錯。渥克呢?」
  「他一看情況不對就跑了。」我說。「不過他一定會帶幫手回來的。」
  「有人來了。」艾迪說。「我感覺得到。有人來了,不過不是渥克。」
  突然之間,我們三個都感覺到辦公室裡多了一個人。辦公桌後這時站了一個身穿灰衣的灰
色男人。在這麼近的距離之下,我發現他連臉都是灰色的。天使找到我了。
  「快走,約翰。」剃刀艾迪道。「還會來更多,更多天使。」他走到我們跟天使之間一站
,又道:「走!我來纏住它們。」
  他左手一舉,已經把真名之槍抄在手上。槍一出手,四周的空氣彷彿都被下毒了一般。天
使開始發光,那光芒耀眼到似乎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東西。蘇西跟我奪門而出,盡我們所能
地奔下樓梯。一股十分可怕的壓力在我們身後凝聚,就像是有場暴風雨即將到來,感覺有如血
液中的巨雷,靈魂裡的閃電。我們同時跳入大廳,頭也不回地繼續狂奔。就在此時,一個恐怖
的聲音從不知名的地方傳入我們腦中,將一個奇異的字眼反向發音。跟著就是一陣淒厲至極的
慘叫聲,差點就連我的腦袋都給震爆。蘇西跟我衝出街道,繼續奔跑,接著聽見整座倉庫在我
們身後爆炸。我們幾乎被爆炸的震波震得離地而起,不過腳下絲毫不敢減速,只能死命奔跑,
一路衝到街尾。
  最後我們終於停下腳步,大口喘氣,回過頭去,只見大奢基倉庫的外牆向內坍塌,消失在
一大團黑煙之中。數秒之後,整棟倉庫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在地上留下一堆殘磚敗瓦。
  「你看艾迪有及時逃出來嗎?」蘇西問。
  「應該。」我說。「剃刀艾迪不是隨隨便便可以殺死的。」
  「之前人們也這麼說貝兒。」
  「我們該走了。」我說。「還有更多天使要來。」
  「太好了。什麼地方可以躲過天使的追殺?」
  「陌生人酒館。」我試著讓自己的聲音很有自信。「我有個點子。」
  「喔,你的點子通常都很危險。」
  「閉嘴,跑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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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命之樹(Tree of Life)位於伊甸園,其果實可以提供食用者永恆的生命。在亞當與夏娃
偷嘗「分別善惡的知識之樹」的果實後,上帝怕他們再偷嘗生命之樹的果實而「變得跟我們一
樣」,於是將他們逐出伊甸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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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我和蘇西在夜城中穿梭,躲避著來自天堂與地獄的追殺。眾天使展開雙翼盤旋於夜空之中
,我跟蘇西則看準機會在建築物之間悄悄移動。到處都是火焰跟爆炸,死亡與毀滅。不管繁華
還是貧賤,夜城裡所有的一切都在一夜之間於天神的腳下化為灰燼。我很快地看了看身旁景象
,試圖找回失去的方向感。倉庫區的路我不算很熟,再加上如今四周一片混亂,我唯一能夠肯
定就是我們現在離安全的所在非常遙遠。我隨便找條巷子轉了進去,蘇西也跟著我團團亂轉。
跑到此時,我已經感到口乾舌燥,不過蘇西倒是一副臉不紅氣不喘的樣子。
  我發現前方有點動靜,於是停下腳步。蘇西也看到了,順手拔出霰彈槍橫在我面前。兩條
黯淡的身影衝出街尾的火光之中,對著我們直奔而來。不知怎麼著,這兩條身影看起來都十分
––詭異。後來我們才發現前面那條身影是影像伯爵的表皮,而後面那條則是他被剝了皮的身
體。蘇西跟我閃到一邊讓它們路過。這種情況下我們什麼忙也幫不上。
  「我想夜城的反抗持續不了多久。」我盡量冷靜地說。
  「我以為自己什麼都見識過了––」蘇西道。「天使實在太可怕了。我們不能待在街上,
泰勒。我沒主意了,你想點辦法吧。要快。」
  頭上的夜空中傳來翅膀拍擊的巨大聲響,顯然天上飛滿了數以百計,甚至數以千計的天使
。我看了看四周,試圖找出任何可用的點子。街上幾乎沒什麼其他人了。所有人要不是躲了起
來,就是已經被埋在地下。街道兩旁的建築聳立在黑暗裡,有些比較完好,有些已經成為廢墟
,不管怎樣,沒有任何窗戶透露出絲毫燈光。到處都是敵人,觸目所及沒有任何友善的勢力,
顯然蘇西跟我只能靠自己了。雖然平常我們也是靠自己,不過如今孤立的感覺更甚。正當我們
以為情況不可能更糟的時候,更糟糕的事情就發生了。
  街道上突然出現了好幾條灰色的身影,約莫有一打的灰衣人擋在我們面前,散發出一種不
自然的氣勢。我回頭看,正如所料,後面也站滿了灰衣人。天使發現我們了。我抬頭看天,期
待看到巨大的翅膀從天而降將我們抓走,不過一時還看不出任何攻擊的意圖。它們八成認為真
名之槍還在我們手裡。一旦它們發現我們沒有真名之槍,下手就不會留情了。
  突然之間,擋在我們面前的天使同時綻放出強烈的光芒,逼退了四周的黑暗。蘇西跟我大
叫一聲,感到一陣頭暈目眩,舉起雙手擋在眼前。我們太習慣於夜城中的黑暗,無法適應突如
其來的光芒。天使盡展雙翅,綻放出的光芒有如太陽。我回頭,發現擋在身後的天使此時已經
沒入自街尾而來的黑暗之中。那是一股全然無情的黑影,比純粹因為沒有光芒照耀而生的影子
黑上許多。我們被夾在難以忍受的光芒跟永無止盡的黑暗中間。
  「喔,狗屎。」蘇西說。
  「我也是這麼想。」我道。「請勿對任何天使開槍,蘇西。要是引來它們的注意,我們可
能會更慘。」
  「什麼我們?」蘇西笑道。「這些怪物真的很想找你,是不是,泰勒?」
  「它們要的是我的天賦,找尋事物的能力。只要掌握了我的能力,就一定可以率先找到墮
落聖盃。」
  「我看––」蘇西道。「既然它們人多勢眾,火力強大,我們是不是該考慮跟它們談條件
?」
  「不,」我想也不想就道。「一來我不免費工作,二來我不信任極端強權,不管是哪一種
強權。」
  「我想這由不得你吧?」
  「而且為了不讓我的天賦落入對方手中,它們雙方都可能打算將我毀滅。」我看著蘇西。
「它們要的只是我,你可以––」
  「不,我不能,」蘇西道。「我不會丟下你不管,這是最起碼我能為你做的。」
  光芒對我們逼近,而黑暗也開始迎向前來。沒人知道這兩股勢力相遇會造成什麼後果,如
此純粹的光明與黑暗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不管怎麼樣,當光明遇上黑暗的時候,我可不想傻
傻地夾在中間。我四下亂看,而蘇西則十分不悅地舉起她的槍。
  「如此勞師動眾,只是為了找你,泰勒?這些怪胎難道不知道什麼叫濫殺無辜嗎?」
  「它們是天使,蘇西,『濫殺無辜』的觀念就是它們發明的,記得『天火焚城錄』嗎?
現在我們同時面對了來自天堂與地獄的天使––我們被夾在光明與黑暗的中間。」
  「真是我一生的寫照。」蘇西說道。「快點,泰勒,我在等你想辦法呢。該怎麼辦?我們
還能怎麼辦?」
  「我在想呀!」
  「每到緊要關頭你就會變笨,泰勒。」
  蘇西槍口一轉,對著身旁的一扇門瞬間開了好幾槍。那扇門在硝煙瀰漫之下粉碎,整個向
後塌下。蘇西身形一矮,當場遁入門後的黑暗,而我則跌跌撞撞地跟著她跑。
  一進入房內,我們立刻一邊一個貼著門旁的牆壁站好,讓雙眼熟悉房中的黑暗。背後的牆
壁似乎十分厚實、安全,不過再厚的牆也擋不住任何天使。在它們眼中,牆壁跟空氣並沒有什
麼差別。透過窗外傳入的光芒,我看見屋內堆滿了各式各樣的貨物。此時屋外的街道上傳來許
多憤怒的非人叫聲,很純粹,很原始,吵到令人難以忍受。接著光明與黑暗在屋外相遇,發出
天崩地裂一般的巨響。我們腳下的地板傳來巨震,而四周的牆壁也晃得無以復加。強光閃爍,
自窗外透入,有如閃電一般照亮整間倉庫。巨大的翅膀拍擊聲持續傳來,空氣中瀰漫了無形的
象徵壓力,似乎在詔告天下此刻有兩股超越人性的勢力正在決定夜城的命運。我大哼一聲,很
不爽地搖了搖頭。好像我們會坐視這一切,任由它們亂搞一樣。「這裡是夜城,你們這些渾蛋
。我們可不歸你們管轄––」
  「知道我們身陷何處嗎?」蘇西道。「我只看到一堆木箱,只聞到木屑跟貓尿的味道。」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是間製造幸運符的工廠,希望這些玩意兒真的有用。走這裡,我
想。」
  我對著倉庫內部的黑暗處跑去,蘇西則緊跟在後。我們在一堆堆的木箱之間穿梭,想要穿
越倉庫跑到另一頭的出口。不過我們還沒跑出二十英呎之外,門口已經在一道閃光之下向內爆
開。那一瞬間,整間倉庫大放光明,將其中所有物品照耀得一清二楚。我拔腿狂奔,蘇西也跟
我並肩而行。天使破牆而入,地面震動得有如地震,嚇得我只能蒙著頭逃命。
  我面前的地板突然裂了開來,瞬間拉出一條很寬的裂縫。我試圖跳過去,不過差得遠了。
我只覺得腳下一空,嚇得差點吐了出來,緊接著就墜入彷彿無盡的黑暗之中。幸虧在最後關頭
我的手碰到了裂縫的另外一邊,於是我當場死命抓著不放。我的肩膀在下墜的勢道突然停止的
時候爆出一陣劇痛,全身的體重就靠著一隻手苦苦支撐。我伸出另外一隻手想要抓住裂縫邊緣
,但是卻始終夠不到。地板還在劇震,我所抓住的邊緣似乎十分鬆動。我抬頭,發現蘇西站在
眼前看著我。我就知道她有辦法跳過去。她蹲下,察看著我的處境,臉色十分難看。
  「快逃吧。」我說。「它們要的不是你。我想我寧願掉下去摔死也不要被它們利用。」
  「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摔死,泰勒。」
  「你不能碰我,記得嗎?」
  「不能碰個屁!」蘇西.休特說。
  她對我伸出一隻手,我則舉高我另一隻手抓住她。蘇西的臉上展現一股堅定的神情,而自
她手中傳來的勁道有如死亡一般執著,有如生命一般活躍,有如友情一般感動。她將我拖出裂
縫,然後跟我一起癱倒在地上。一旦我脫離險境,她立刻放手。接著我們跌跌撞撞地爬起身來。
  「只要有必要,我能做出令你想像不到的事。」蘇西說。
  「我知道,」我說。「我嘗過你做的菜,記得嗎?」
  有時候,某些事情只能以玩笑的比喻帶過。
  天使們踏著牆壁的廢墟走入倉庫,似乎那些牆不過是比較厚重的迷霧一般。也許在物質界
裡,天使的存在比所有其他東西都還要真實。此時倉庫之中充滿了強烈的光芒與恐怖的黑暗,
吞噬著所有它們碰觸到的物品。蘇西向我瞪來。
  「告訴我你想到逃命的辦法了,泰勒。隨便什麼辦法。我認為我們最遠只能逃到這裡了。」
  「我是有個辦法。」我說。「不過我不確定該不該用。」
  「那是個絕佳的好辦法,」蘇西立刻道。「不管是什麼辦法,總之是最好的辦法,我已經
愛上這個辦法了。到底是什麼辦法?」
  「我有一條通往陌生人酒館的快捷方式。不久前,艾力克斯.墨萊西一時心軟,曾經給了
我一張只有在緊急狀況才能使用的特別會員卡。只要啟動這張卡,其中蘊含的魔法就會把我們
直接傳送到酒館裡。因為艾力克斯聽說我曾經在他的酒館外面遭到痛苦使者埋伏––」
  蘇西神情不悅地看著我。「身上有這種東西,你怎麼會到現在還沒拿出來用?」
  「因為有缺點。」
  「我就知道。」
  「這類魔法都會留下痕跡。」我耐心地說。「我們一走,天使就會知道我們被傳到哪裡去
了。我本來是希望能夠甩掉它們的––不過現在顯然是沒有選擇餘地了。」
  「拿出來用吧。」蘇西說。「相信我,現在就是使用它的最佳時機。墨萊西老是吹噓他的
酒館有多棒的保護措施,我想我們早就該測試看看是有多棒了。」
  「他不會高興看到我們的。」
  「他什麼時候高興過了?拿出來用!」
  我老早把卡片拿在手上了。那是一張十分簡單的卡片,其上用哥德字體印了酒館的店名,
並且用紅色顏料刻了「你在這裡」的字樣。我大拇指壓在血紅的字樣上,啟動了卡片上的魔法
,誘發了其中的能量。艾力克斯總是喜歡華麗的魔法。天使感應到傳送法術的力量,當場全部
對我們衝來。卡片突然變大,轉化為一扇魔法之門,門裡傳來舒適宜人的光線以及吵雜的酒館
音樂。蘇西跟我衝進門中,進入陌生人酒館,然後魔法門就在我們身後關閉,阻擋了天使們的
怒吼聲。
  我曾經用過各種驚人的方式進入陌生人酒館,不過我想,我跟蘇西突然憑空出現在酒館之
中,大叫「快逃命!天使要來了!」應該是最具震撼力的出場方式了。酒館中三教九流的各路
人馬通通在那一瞬間想起來還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忙,紛紛奪門而出,瞬間跑得一乾二淨。
有些人走大門,有些人爬窗戶,有些人在一陣黑煙中消失,也有些人自己開了魔法門離開。其
中有一個嚇壞了的變形人當場化身為一張高腳凳,靜靜地站在原地,期待不被任何人發現。還
有一個傢伙(每次都有這種傢伙)趁亂跑到吧檯後方搶起收款機,不過還沒跑出幾步就被艾力
克斯的保鏢,露西跟貝蒂.柯爾特倫,給逮個正著。貝蒂從對方手中搶回收款機,而露西則一
腳把他的屁股踢到耳朵旁邊,然後她們放那個蠢蛋離開(只不過是瘸著離開),因為她們知道
接下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艾力克斯站在吧檯後面看著這一切,臉上的表情比正常情況還
臭很多。等到最後一個客人離開,酒館陷入一片沉寂之後,他立刻把抹布往吧檯上一丟,然後
狠狠地向我瞪來。
  「非常感謝你,泰勒。今晚的生意全跑光了。我就知道不該給你那張卡的。」
  蘇西跟我氣喘吁吁地靠在吧檯上,艾利克斯頗不情願地推了一瓶白蘭地到我們面前。我喝
了一大口,剩下的讓蘇西一飲而盡。艾力克斯看得心痛不已。
  「我幹嘛還拿好酒給你們喝,你們根本不懂品嚐。說什麼天使要來,那是怎麼回事?」
  「它們在追我們。」我說。「而且很火大。」
  「告訴我們這裡防禦森嚴。」蘇西一面擦著嘴角的酒滴一面說道。「我真的需要聽你這麼
說。」
  「這裡防禦森嚴。」艾力克斯說。「不過可能––沒那麼森嚴。」
  「說清楚點。」我說。「你有什麼防禦機制?」
  艾力克斯長嘆一聲:「我不喜歡透露商業機密,不過––基本上,這整棟房子都受結界籠
罩,加上數個世紀以來無數魔法師所加持的詛咒以及精密陷阱,全部都是威力強大的上等貨。
我爺爺還特別為小便亂灑的傢伙準備了一道強力詛咒。當然,還有埋葬在酒窖裡的梅林。這些
東西可以防止任何外力入侵,即使在夜城也是牢不可破,只不過從來沒人說過該死的天使會來
!我想應該沒有人想過這種可能吧。當然,大家都沒想到你有辦法引來這種麻煩,泰勒。」
  「你可以把我交給天使。」我說。「我能瞭解。」
  「這裡是我的酒館!」艾力克斯立刻道。「沒人可以在這裡動我的客人,即使是你這種顧
客也不行。沒人可以在我的地盤教我做事,就算是天國來的打手也不例外。我該把門窗鎖起來
嗎?」
  「如果你想鎖。」我說。
  「鎖了有用嗎?」
  「沒多大用處。」
  「跟你在一起很有樂趣,泰勒,你知道嗎?」
  蘇西背靠吧檯,手拿大槍,小心翼翼地看著四周。「泰勒,天使大概多久會到?」
  「快來了。」我說。
  「我可以問一下你們身上的血是哪來的嗎?」艾力克斯說。「當然我並不是關心你們有沒
有受傷,只是出於好奇,也為了環境衛生著想。」
  「我遇到了個老朋友。」我說。
  「我認識嗎?」

《 本帖最後由 edvx 於 2010-5-7 21:0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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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貝兒。」
  「喔,」艾力克斯道。「她呀。那她––?」
  「死無全屍了。」
  「贊。」艾力克斯說。「高傲的婊子。一直都很討厭她。老是對我的吧檯點心不屑一顧,
而且每次都點頂級香檳,還從來沒付過錢。」
  「你不會剛好在吧檯底下藏了把超級大槍吧?」蘇西滿懷期待地說。
  艾力克斯冷笑道:「就算有,我也不會笨到拿槍去指天使。不管怎樣,我聽說你跟泰勒持
有真名之槍––你們不會弄丟了吧?」
  「弄丟了。」我承認道。
  艾力克斯的忍耐幾乎到達極限。他緊握雙拳,咬緊牙關,為心中的憤怒與無力而氣得發抖
。他甚至從帽子底下抓起了兩搓頭髮,使勁地拉扯著。
  「這真是你的作風,泰勒!我本來以為我們還有機會,因為我聽說真名之槍在你手上。但
是沒有!你弄到夜城裡面威力最強大的武器,然後居然還有辦法把它弄丟!你是個掃把星,泰
勒,你知道嗎?你除了會帶來壞消息外,什麼都不會!我真是快給你氣炸了––現在我們要拿
什麼跟天使對抗?請它們喝一杯,然後在酒裡下毒嗎?露西,貝蒂,緊急方案!立刻執行!」
  兩個保鏢二話不說,當即動手將附近桌椅通通搬走,在吧檯前方清出一大塊空間。(移動
的過程中變形人變的高腳凳悶哼了幾聲,但是說什麼都不肯變回原形。)清出足夠空間之後,
她們就開始用鹽在地上畫出一道五星結界。她們的手法十分專業,即使沒有工具輔助依然描繪
出十分工整的圖形。保鏢都需要學習很多特殊技能,特別在夜城更是如此。我們全部進入五芒
星的範圍之內,然後兩個保鏢開始在五個邊上畫出許多魔法符號。在貝蒂畫下最後一個符號的
同時,整個五芒星登時綻放出藍白色的魔法能量。強大的五星結界是藉由代表物質世界神經系
統的牧線來吸取能量。不幸的是,天使的能量卻是來自比物質界的一切層次更高的地方。
  貝蒂跟露西.柯爾特倫在彼此身邊坐下,緊緊擁抱在一起。她們能做的事就僅止於此了。
蘇西跟我背靠著背站著,靜靜地等待天使的到來。艾力克斯神情緊張地看著四周,嘴裡罵聲不
斷。至少他沒有一直瞪著我,然後以眼神傳達「全都是你的錯。還不快想辦法?你最好有個很
好的計劃。」的意念。事實上,我心裡真的有個計劃,不過現在還不是告訴他的時候,因為他
不會喜歡這個計劃的。
  樓上,酒館的大門突然炸開,接著傳來一群翅膀拍擊以及許多沉重的腳步聲。旋轉梯上閃
爍著許多耀眼的光芒,不過所有光芒都被擋在樓梯口之上。陌生人酒館古老的防禦系統開始作
用,一觸即發的感覺越來越甚,有如暴風雨前的片刻寧靜。所有的窗戶在同一時間爆成碎片,
玻璃在空氣中飛竄,不過沒有一片能夠穿越五星結界的藍光。黑暗自窗外緩緩入侵,瞬間淹沒
了窗戶的輪廓,將酒館的牆壁完全吞噬。
  「它們來了。」蘇西說。「天堂跟地獄都來了。」
  「可憐的人類被夾在中間,就跟往常一樣。」我說著轉向艾力克斯。「現在只能靠你了。
我們需要梅林。」
  「不,」他說。「絕不。我才不要。」
  「只有他才有能力對抗天使,艾力克斯。」
  「你不懂,約翰。我做不到。」
  「這就是你的計劃?」蘇西說。「召喚梅林?找一個不肯安份死去的巫師有什麼用處?」
  「根據一些亞瑟王的傳奇,他的全名是梅林.撒旦斯邦。」我說。「因為他的父親就是撒
旦。」
  「我以為事情不會更糟了––」蘇西不悅地道。「你根本是在自掘墳墓。喜歡的話我現在
就可以直接把我們全部幹掉,說不定這樣還比較爽快點。」
  「放輕鬆,蘇西。」我說。「我知道我在做什麼。艾力克斯––」
  「不要逼我,約翰。」他小聲道。「拜託。你不知道那種感覺,你不知道他對我的影響。
召喚他,代表他會附在我的身體上。他會取代我,我必須消失才能讓他出現。那種感覺就跟死
亡一樣。」
  「我很抱歉,艾力克斯。」我說。「真的很抱歉,但是我們沒時間管那些了。」
  我的天賦竄入他的體內,找出他跟梅林之間的連接,然後將之推到極限。
  「梅林.撒旦斯邦,現身吧!」
  艾力克斯大叫,叫聲中充滿了痛苦、憤怒以及恐懼。在我們來得及阻止之前,他已經跑出
了五星結界。不過他也只逃到吧檯附近,改變就已經襲體而來。世界震動,現實轉換,轉眼之
間艾力克斯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全新的面孔,或說是一個古老的人物。他氣度恢
弘地坐在一張刻滿符文的鐵王座之上,赤身裸體,如同屍體一般慘白的皮膚上紋著數不清的塞
爾特以及德魯伊刺青,大部分都是不堪入目的圖案。刺青之間顯露出的皮膚佈滿了傷疤及腐爛
的跡象。他已經死了很久了,而他的身體並沒有遮掩這個事實。他長髮灰白,滿是污垢,雜亂
無章地散落在肩膀上,頭戴一頂槲寄生皇冠,臉上骨骼線條明顯,長相十分醜陋,眼洞之中冒
著兩道翻飛的火焰,沒有眼球。他胸口有一道古老的傷痕,其上的皮、肉、骨全部不知所蹤,
只留下一條深邃的長溝。他的心臟在很久以前就被人自體內硬生生地扯了出來。他是梅林,肉
體已死,精神永在,力量比世間一切希望與智慧還要強大。梅林,坐在遠古的王座之上,臉上
的笑容恐怖至極。
  據說他的眼睛遺傳自父親––
  他的存在全憑自己強大的意志力,生命、死亡以及現實全都必須在他的魔力之下臣服。雖
然也有人傳說他之所以還存在於世間純粹是因為天堂與地獄都不願意收留他的緣故。
  「誰膽敢在這個時間打擾我?」梅林的聲音既深邃又黑暗,有如指甲摩擦靈魂一般地在人
們耳中迴盪。
  「我是約翰.泰勒。」我十分有禮貌地說道。「是我召喚你的。天堂與地獄的使者已經入
侵夜城,目的是要找尋墮落聖盃。它們威脅到整個夜城的存亡,並且左右了你的後裔的生死。」
  「可惡。」梅林道。「麻煩總是一樁又一樁。」
  樓上傳來了一個聲音,一個絕非人類可以發出的完美合音。合音道:「我們是最高權力的
意志;我們是純潔光輝的戰士;我們是神聖法庭的裁決。將那個凡人交出來,我們需要他。」
  接下來說話的是另一個聲音,來自包覆所有窗戶,在牆上持續擴散的黑暗。這道合音十分
刺耳、令人不快,不過依然不是人類可以發出的完美合音。合音道:「我們是晨星的意志;
我們是地底的戰士;我們是煉獄的裁決。不要多管閒事,把凡人交給我們。」
  「典型的天使。」梅林輕鬆自在地坐在王座上說道。「只會虛張聲勢,欺善怕惡,從前如
此,現在還是如此。死後世界的走狗,一點禮貌都不懂。所有天使都把嘴巴給我放乾淨點。我
乃晨星之子,任何人都不能以這種語氣對我說話。我本可成為毀滅基督教的王,但我拒絕了這
項榮耀。我決定追求自由,不願受制於天堂或地獄。我一手創建了亞瑟的王朝,流傳下永垂不
朽的歌謠。我為人類帶來黃金時期,建立了屬於理性的年代。然後呢?聖盃在英格蘭現身,所
有人為之瘋狂。他們全都出發展開愚蠢的尋寶之旅,把對人民的責任擺到一邊。後來怎麼了?
正如我所料,他們曾經成就的一切徹底崩潰。理性是什麼?在夢想面前有多少人能夠堅持理性
?我依然懷念亞瑟。他從來都是最好的一個。亞瑟,我曾經的王,我未來的王。」
  「你真的看過聖盃嗎?」蘇西問。她有勇氣打斷任何人說話。「聖盃長什麼樣子?」
  梅林的笑容變得較為和藹。「聖盃––很美。它是美麗與喜悅的產物。為了它,人們即使
失去世界都在所不惜。它的美麗––幾乎讓我為了自己的膚淺感到羞愧。人類是不能單靠理性
而活的。」
  「如今墮落聖盃在夜城現身。」我說。「有人告訴我不管它落入哪一方天使手中都不會是
一件好事。審判日將會到來,而且判決絕不樂觀。」
  「黑暗聖餐杯––」梅林伸出一隻腐爛的手撫摸著胸前的傷口。「我早就知道那醜陋的玩
意兒總有一天會在這裡出現。夜城存在的目的就是要創造一個天堂及地獄都無法直接干涉的地
盤。這個地方獨立超然,遠離一切命運的擺佈。在夜城,上帝跟魔鬼都無法左右事物,只能間
接透過使者辦事。這也就是為什麼天使在這裡會這麼虛弱的緣故。」
  蘇西跟我交換了一個眼神,原來虛弱的天使就已經這麼可怕了––「對不起,梅林大人。
」我禮貌地說。「您剛剛提到夜城被創造出來是有目的的?誰創造的?有什麼目的?」
  梅林噴火的雙眼看著我,微笑說道:「去問你媽。」
  不知道為什麼,我就知道他會這麼說。
  「如果這裡面有來自天堂的天使,」蘇西得不到滿意的答案絕不罷休。「為什麼它們會殺
人,把人變成鹽柱,摧毀完好的建築?」
  「我們只懲罰有罪之人,」光明的合音說道。「而罪人無所不在。」
  蘇西看了我一眼。「它們說的也不無道理。」
  「當然沒錯。」梅林說。「在這裡,所有的天使都無法跟主人直接溝通。可憐的傢伙,它
們習慣唯命是從,很少有自己的意見。這也就是為什麼它們會把夜城搞得一團糟,因為它們根
本不擅長做任何決定,是不是,小子們?」
  「我們為了墮落聖盃而來。」光明道。
  「你是否膽敢違抗我們?」黑暗道。
  「有什麼不敢的。」梅林說。「這又不是第一次了,是不是?滾!全部都給我滾,不然別
怪我烤焦你們的羽毛。」
  光明向後退縮,黑暗停止擴散,不過四周被包圍的壓力只有越來越甚。
  「泰勒。」蘇西急切地說。「告訴我你的計劃不止於此––」
  「還沒完呢,」我說。「等著看吧。梅林大人,只要有你的幫助,我有辦法收拾這個爛攤
子。雖然大家可能不會喜歡這個辦法,但是絕對都可以接受。當然了,接受是一個相對而言的
詞彙。我不知道墮落聖盃的下落,但是我肯定有一個人知道。您的目光無遠弗屆,梅林大人,
可不可以請你把收藏家帶來這裡呢?」
  梅林伸出佈滿刺青的手懶洋洋地比個手勢,收藏家當場就在五星結界之中現身。他兩眼大
張,驚慌失措地四處亂看。正要開口亂罵時,發現梅林坐在一旁,立刻又將到嘴邊的髒話給吞
了回去。收藏家是個中年胖子,油頭粉面,腦滿腸肥,身穿一身白色的緊身衣以及披肩,顯然
是在模仿貓王晚年的造型,不過跟他本人一點都不搭。
  「哇!」蘇西槍管指著收藏家的耳朵道。「這種服務實在太周到了。」
  「喔,狗屎。」收藏家道。
  「嘴巴放乾淨!」蘇西道。「有天使在場。」
  「哈囉,收藏家。」我冷冷地說。「你的腳還好吧?」
  「泰勒!我早該知道是你主使的!」收藏家還想咒罵,不過蘇西槍管在他腦袋上一頂,只
好再度把話吞回,對我怒目而視道:「我得要重新長出一條腿,都是拜你從這麼多年前跑來管
閒事所賜。你讓我好一段時間沒辦法進行時間旅行,不過反正那也不合乎成本效益,再說我老
是在時間中遇到自己,老是必須跟自己傻笑,說起來也很煩人。現在,誰來告訴我為什麼違反
我的意願將我傳送至此?」
  「因為你必須過來一趟。」我說,然後停了一停,因為我實在太想先問一個問題。「你身
上這套真的是貓王的衣服?」
  收藏家站直了身子,不過也沒多高,得意洋洋地說:「當然是真品!葛雷斯蘭方面根本還沒
發現這套衣服不見了呢。」
  我笑道:「你裡面有包尿布嗎?」
  收藏家眼睛瞇得只剩下一條小縫,說道:「你––想怎樣,泰勒?」
  「墮落聖盃在你手上。」
  「沒錯,而且我要留著它。黑暗聖餐杯乃是稀世珍寶,是我最驕傲的收藏品之一。同行們
知道墮落聖盃在我手裡的話,一定會羨慕死的。」
  「如果不立刻把事情解決的話,我們全部都會死。」我說。
  「第一個死的就是你。」蘇西一邊說著一邊拿槍在收藏家耳邊施加壓力。
  他將槍管甩開,瞪著蘇西道:「別想嚇唬我,休特。我身上的防護遠遠超乎你的想像。」
  「不幸的是,他說的是實話。」我說。「所以先放輕鬆點,蘇西。收藏家,我必須提醒你
,如今我們被天使軍團包圍,如果你堅持不肯交出墮落聖盃的話,它們絕對樂意在不傷你性命
的情況下將你撕成碎片。它們到現在還沒動手完全是因為梅林在場的緣故。你真的認為你的防
護抵擋得了一群憤怒的天使嗎?」
  他哼了一聲,不過顯然有點退縮。「它們根本不知道我的寶窟在哪裡。」
  「在月球上。」蘇西微笑道。「寧靜海之下。」
  收藏家氣得雙手亂揮,兩腳直跺。「我就知道不該相信剃刀艾迪––只可惜我沒得選擇,
可惡的傢伙。沒關係,天使要搶就讓它們來搶。它們會發現我有辦法召喚更可怕的怪物!」
  「你唬誰呀,小鬼。」梅林道。收藏家的自信在他冰冷刺耳的聲音下徹底瓦解。「在還能
夠的時候趕快放棄黑暗聖餐杯吧。它已經開始腐化你的心智了。」
  「它是我的!」收藏家道。「我才不會交給你呢!你只是想把它據為已有!」
  梅林哈哈大笑,可怕的笑聲把所有人都嚇一大跳。「我不想要,小鬼。真正的聖盃我都曾
經捧在手裡過,見識過那般美麗的事物之後,世界上再也沒有任何東西足以誘惑我了。」
  「我絕不會放棄墮落聖盃!」收藏家面紅耳赤地叫道。「我不願意,誰都不能強迫我!即
使是你,梅林.撒旦斯邦,也不能!只要你還想我幫你找回心臟,你就別想強迫我。所有人都
失敗了,我是你最後的希望。」
  蘇西看了我一眼,我嘆口氣道:「好吧,故事很長,我就長話短說。很久很久以前,一個
名叫妮暮的女巫偷走了梅林的心臟,然後又在一場牌局裡把心臟輸給了別人。沒有了心臟,梅
林的力量就大不如前。數個世紀以來,這顆心臟轉手的次數不下於墮落聖盃,如今已下落不明
。」
  「你不能幫他找嗎?利用你的天賦?」蘇西道。
  「或許可以。這也就是梅林願意幫我們的理由,對不對,梅林大人?」
  他微笑點頭,眼中的火焰閃耀不定。只不過,我並沒有告訴蘇西自己完全沒有打算要幫梅
林找回心臟。任何有理性的人都知道不能讓梅林取回所有力量,即使如今處於死亡狀態的他依
然比天使還要可怕。
  「你根本留不住墮落聖盃。」我直截了當地說。「你沒有任何可與天使對抗的武器,而它
們為了奪得墮落聖盃,就算毀了你整個寶窟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收藏家噘嘴道:「它們根本不在乎,是吧?一群有翅膀的賤人。好吧,我把東西交給你。
反正那杯子醜得要命。梅林,送我回月球,麻煩了。」
  「外加兩人同行,免得你不老實。」梅林說。
  我看向蘇西道:「抓緊你的靈氣。」接著一轉眼間,我跟蘇西還有收藏家已經出現在別的
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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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火焚城錄」,七年代的電影,改編自舊約聖經《創世紀》中的故事,描述耶和華
降下硫磺與火毀滅了索多瑪與蛾摩拉這兩座罪惡之城的故事。
  晨星(the Morningstar),即墮落天使路西法(Lucifier)。
  葛雷斯蘭(Graceland),即貓王故居,現為貓王紀念館。

《 本帖最後由 edvx 於 2010-5-7 21:0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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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7 21:08:5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每當有傳送術作用在我身上之時,我就會看到自己的一生在眼前快速飄過。就算不是完整
的一生,起碼也會閃過編輯過後的精華重點。這其實也還滿合理的,畢竟我的一生精采程度可
比電視影集。
  蘇西跟我以及收藏家在一陣難聞的黑煙之中憑空出現。梅林是個古老學院派的老巫師,依
然喜歡在魔法之中加入傳統的特效。蘇西一面咳嗽,一面揮開眼前的黑煙,一面罵著髒話。我
則把全身摸過一遍,確定自己該在的東西都還在定位。別人的傳送術還是小心點比較好。沒多
久,隱藏式抽風機將所有黑煙抽光,我們終於可以看清楚眼前處境。如今我們身處一間色彩鮮
明的接待大廳,牆面之間掛滿了七彩絲綢,有如彩虹一般,簡直俗不可耐。地板、牆面跟天花
板鋪的圖樣全部都是西洋棋盤造型。填充的軟料地板十分厚實,走在上面令我有暈船的感覺。
空氣中瀰漫著松樹的味道。蘇西持槍在手,小心警慎地注意四周,不過似乎沒有任何明顯的危
機。
  收藏家撩起一片絲綢,露出其後的高科技控制面板以及一整排的水晶屏幕。他在控制台上
按了幾個鈕,然後又說了一句聽起來很像「爸爸回家了」之類的指令。我看不到大廳裡有任何
出口,這讓我有點擔心。蘇西猛捶自己胸口,咳了老半天終於咳完,最後對著地板吐了口口水。
  「真希望梅林改掉玩弄特效的壞習慣。」她罵道。「我真受不了他的魔法黑煙。」
  「男孩子的玩具情結。」我說。「我們必須忍受梅林的怪癖,不然的話他可能會把我們變
成青蛙。收藏家,你在幹嘛?」
  「關閉一些內部安全系統。」他頭也不抬地說。「裡面有各式各樣的保護措施,我可不希
望它們同時對你開火,不然我的收藏品可糟了。我必須十分謹慎,因為總是有人想偷我的寶貝
。那些混蛋!」
  「有些人就是不知死活。」我道。「居然想來偷你從別人那裡偷來的東西。」
  收藏家不再說話,專心玩弄他的控制台。我在地板上跳了幾下,感受自己的重量。如果我
們當真身處月球的寧靜海之下,那收藏家必定在這裡花費了很多心力。重力、空氣以及氣溫通
通跟在地球一模一樣,這也表示他在這裡安裝了許多高科技產品。蘇西四處走動了一會兒,槍
管在懸掛空中的絲綢上亂戳,然後又用鞋跟在地板上踏了幾下,最後發出幾下不屑的聲音。
  「我早說過你應該住在裝有填充地板的安全牢房裡,收藏家。」
  「我認為人就應該過著舒適的生活。」他終於離開了控制台。「填充地板是為了防止人工
重力突然失靈而設的。這裡大部分的科技都是從可能的未來裡弄來的,而我必須承認自己並不
瞭解它們的運作原理。我知道什麼時候該按哪個按鈕,不過一旦出了問題,我就只能使用嘗試
錯誤法來補救。基本上我都讓我的機器人管理一切,你們待會就會見到它們了。」
  「這就是偷竊的壞處。」我說。「通常你都沒有足夠的時間連說明書一起帶走。」
  「我不是偷竊!我是在收集跟保存!」
  「那你著名的收藏品到底在哪裡?」蘇西問。「可別說我們大老遠地跑來只能看到這間好
像妓女臥房一樣的接待廳。我們在趕時間,記得嗎?」
  「這邊走。」收藏家繃著臉道。「跟我來。」
  他低頭走過一條深紫色的絲綢,打開位於其後的隱藏門,示意我跟蘇西先走,不過我們才
不理他。我們跟在他身後穿越隱藏門,進入了一間我這一輩子見過最大的倉庫。這間倉庫似乎
永無止盡地向前延伸,另一端的牆壁位於肉眼能夠看見的距離之外。頭上沒有天花板,只有一
整片微微的光芒。整座倉庫裡擺滿成千上萬的木箱,各種大小都有,箱身打上編號,一層一層
地疊在一起,其下只有很窄的走道供人行走。我放眼望去,想大略估計這裡究竟有多少珍藏,
可惜數據大到足以麻痺我的腦袋。整間倉庫沒有任何展示櫃,所有東西都不是用來欣賞,而是
全部放在箱子裡收藏。
  「就這樣?」蘇西皺起鼻頭問。
  「沒錯,就這樣。別碰任何東西!」收藏家厲聲道。「我關閉了隱藏機槍,不過機器人的
防衛程序依然在運作。我允許你們進來,但是沒說要讓你們亂碰。你們是為了一項物品而來,
我會把東西拿給你們。被梅林抓走的時候,我正好在把它裝箱。顯然我又需要升級安全系統了
。」
  「我一直以為你的寶窟會佈置得很豪華。」蘇西道。「難道你從來不把收藏品拿出來把玩
?」
  收藏家臉上肌肉抽搐,說道:「裝起來比較安全,反正我也不開放給人參觀。對我而言,
只要擁有就很滿足了。好吧,東西剛得手的時候,我的確喜歡拿在手上把玩、研究,享受它帶
來的樂趣與滿足––我還挺喜歡欣賞細節的––仔仔細細––」
  「要是他流口水,我可能會吐。」蘇西說。我點頭表示同意。
  收藏家瞪了我們一眼,繼續道:「但是,一旦快感消失,我就會立刻把東西裝箱放好。我
真正享受的是追求東西的過程,超越同行的快感,以及知道我擁有他們沒有的東西的滿足。我
還很喜歡在新聞群組中留言討論,讓所有人知道我不凡的成就––當然了,每樣物品在收到箱
子裡之前都會掃瞄存盤,這樣我就可以隨時開啟影像模式欣賞我的珍藏。畢竟,有些極品非常
脆弱,經不起長期把玩的。再說,用電腦查詢比在這堆木箱裡找出某件特定的物品要方便太多
啦。」
  此時第一個機器人在我們面前現身,我跟蘇西立刻對收藏家的廢話失去興趣。它自走道的
另一端向我們走來,雙腳十分修長,隱隱散發金屬的光澤,整體外形美得像是一件藝術品。它
不疾不徐地接近我們,舉手投足間都展現出不可思議的優雅氣息。這台機器人四肢是人類造型
,只不過頭部卻以貓的五官作為參考,具有金屬鬍鬚跟縱向的瞳孔。手指十分細長,指尖裝有
利爪。越來越多機器人無聲地自各條走道出現,沒多久我們就被一整個貓臉機器人軍團包圍。
我依稀可以聽到它們發出一種頻率很高的聲響,彷彿是在跟彼此交談一樣。收藏家滿臉憐惜地
看著它們,而蘇西則是槍口四處移位,隨時準備開槍。
  「輕鬆點,蘇西。」收藏家道。「它們沒有惡意,只是在熟悉你們的存在而已。陌生人會
讓它們緊張,因為我是這麼設定它們體內的程序的。我認為好的守衛都需要有點偏執狂的傾向
。這些機器人是我在另一個可能的未來裡用很好的價錢買來的,它們的聚合貓腦之中內建了功
能基本的人工智能。簡單、順從,有必要的時候又可以十分暴力。它們喜歡追逐入侵者––也
不排斥抓到人之後的嚴刑拷打,非常適合擔任寶窟守衛。這整個地方都是它們建造的,當我不
在的時候,它們就幫我管理,簡直比任何真人守衛都好用。再說,這些日子以來,我並不喜歡
跟人接觸。我寧願孤獨一人,與我的收藏作伴,我最珍貴的收藏品。」
  「沒有不敬的意思,收藏家,」蘇西道。「但是你真是一個怪人,即使用夜城的標準來看
。」
  「對一個沒有不敬的意思的人而言,你的話算是很有禮貌了。」我說。
  「沒事了嗎,主人?」一個貓臉機器人以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女低音問道,這聲音讓我跟
蘇西忍不住用全新的眼光看待收藏家。
  「沒事了。」收藏家不可一世地說。「全部回去工作吧。客人不會久待,有需要我會再叫
你們。」
  「悉聽尊便,主人。」機器人說完,當場一哄而散,全部消失在倉庫眾多走道之中。蘇西
一直等到它們全部走光了,這才回頭看向得意洋洋的收藏家。
  「它們都得叫你主人?」
  「當然。」
  「這樣不會很詭異嗎?」
  「不會呀,為什麼?」
  「別提這種事,蘇西。」我說。「我們沒那個時間!」
  收藏家領著我們走入一條狹窄的走道。我跟蘇西根本分不出這些走道的不同,只能跟在他
身後偷扮鬼臉。由於倉庫中有數百條走道交錯縱橫,一個不小心就會迷路,所以我們都緊貼著
收藏家的背後走動,一刻不敢鬆懈。我目光四射,注意著路過的木箱以及上面的標籤跟編號。
其中一個箱子上標明「一九三六年南極探險隊;諸神回歸前請勿開啟。」該木箱外層結了一
層薄冰,即使在溫暖的室溫之下也不融化。另外還有一個非常大的木箱上簡單標注了「一九四
七年羅斯威爾」字樣,箱子表面鑽有氣孔,裡面有東西發出十分不爽的咆哮。更有一個單獨
放置的箱子平白無故地浮在半空,我看不出其中放了什麼,只知道那裡面的東西味道很臭。蘇
西對一個顫動得非常厲害的小盒子十分好奇。我禮貌性地拍了拍收藏家的肩膀,對那盒子比了
比。
  「那裡面裝的是什麼?」
  「永恆動態機。」收藏家道。「找不出關掉那玩意兒的方法。」
  「你真的有很多神奇的東西。」我說。「你都跟誰分享?還有誰能夠欣賞這些稀世珍寶?」
  「當然沒有別人。」他說的好像我是瘋子一樣。
  「但是––收藏奇珍異寶的樂趣不是有一大半來自於在別人面前現寶時的滿足感嗎?」
  「不是。」收藏家堅決表示。「所有樂趣都來自於擁有。東西是我的,一切都是我的。雖
然有時候我也很喜歡捉弄同行,在他們面前證明我擁有他們得不到的好東西,讓他們妒忌到發
瘋,然後嘲笑他們的無能。不過說到底,就算沒人知道我收藏了些什麼也無所謂,只要我知道
就夠了。我才是最厲害的收藏者。」
  「收藏的意義僅止於此?」蘇西說。「抱著最多寶貝死去的人就是贏家?」
  收藏家聳肩。「我並不在乎這些東西在我死後何去何從。讓它們擺在這裡爛吧,管他的。
我收藏東西只是因為––我很擅長收藏東西。這是我唯一的專長。奇珍––異寶––這些東西
絕不會來傷害我,也不會離開我。」
  講這些話的時候,他似乎真的有點像是一個人,一個脆弱的人。不過這種感覺並不適合他。
  「你希望我們不要張揚在這裡看到的收藏品嗎?」
  「當然不必。」他立刻恢復令人厭惡的神情說道。「告訴所有人,讓大家都為了好奇與忌
妒而瘋狂!我最大的問題就是沒辦法在不帶人參觀寶窟的情況下證明我擁有的珍藏。我不能帶
人來,來的人一定會背叛我,一定會偷東西。有人可是願意花一輩子的時間計劃如何入侵我的
寶窟––」
  「你不是生下來就當收藏家的。」我說。「我見過你跟我父親年輕時的合照。成為收藏家
之前––你是做什麼的?」
  他看著我,絲毫不掩藏臉上的訝異。「我以為你知道。我跟你父親,還有渥克都是在當權
者手下做事,是夜城的守護者。那個時候,我們三個是很要好的朋友。我們有好多計劃,好多
抱負––可惜最後我們的計劃都不一樣,抱負也通通變了樣。我在被他們開除之前退休,決定
自己出來闖一闖。總有一天,我會統治整個夜城,到時候我會讓他們全部聽我的話辦事。」
  我沉迷在他的言語之中,竟然沒有發現機器人已經偷偷將我們包圍。蘇西發現了,這種事
瞞不過她的眼睛。她發現我已經被收藏家催眠了,於是狠狠地頂向我的肋骨。我抬起頭來,發
現週遭圍滿了貓臉機器人,全部都冷冷地站在一旁,雙眼發出詭異的光芒,起碼有數百台之多
。收藏家眼看我終於發現這個事實,當場指著我的臉哈哈大笑。他已經離開了我的掌握,而我
顯然不能魯莽行事。這些機器人看起來都––不像是好惹的樣子。
  「我必須不斷說話,一直說到過來的機器人夠多為止。」他十分自滿地道。「你不會真的
以為你們可以見識我的珍藏以及寶窟裡的所有秘密,然後還能活著離開,是吧?你以為我真的
怕了梅林跟天使嗎?誰也沒辦法在我的地盤上動我。保護這裡的法術跟科技遠遠超越你們的想
像,梅林絕對沒有辦法再次趁我不備把我抓去。墮落聖盃是我最偉大的收藏,乃是珍寶之王,
我絕對不會放棄它的!我永遠都不會把它交給你們!我會待在這裡,安安穩穩地待在月球上,
一直待到一切都塵埃落定為止。不過在那之前,我要先確保你們沒有辦法說出我的秘密。或許
我會把你們的屍體做成標本,拿來裝飾我的接待廳似乎也不錯。」
  「你忍心殺害老朋友的兒子?」我說。
  「當然,」收藏家說。「為什麼不!」
  他對等待指令的機器人比了手勢,它們立刻一湧而上。蘇西火力全開,以最快的速度打爛
無數機器人。機器人在子彈的衝擊下爆裂粉碎,金屬零件有如雨水一樣自天而降。蘇西不停地
開槍,在不斷爆炸的機器人堆裡哈哈大笑。如果不是她發現了一種全新的彈藥,就是未來的機
器人都不是以堅固耐用作為訴求。
  由於走道狹窄,機器人無法群起而攻,所以我們一時之間還應付得來。蘇西跟我背靠著木
箱大打出手,收藏家則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收藏品一件一件在機器人的爆炸之中粉碎而氣得直
跳腳。蘇西從皮帶上取出手榴彈,一把甩出十幾顆,每一顆都炸飛許多機器人,當真是在下機
器雨一樣。收藏家大聲制止蘇西,不過蘇西毫不理會。收藏家無法,只好開始翻箱倒櫃,試圖
找出任何能用的武器,可惜徒勞無功。蘇西隨手裝填彈藥,回頭又是幾槍,簡直跟在遊樂場中
打靶一樣。她此刻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神情之中充滿了熱情與快樂。
  然而機器人有如潮水一般湧來,似乎永遠也打不完,顯然收藏家是大量訂購的。在其中一
隻機器人差點把我抓傷之後,我決定我實在已經受夠了。這裡離夜城很遠,我不需要擔心天使
會抓走我的靈魂。我開啟第三隻眼,我的心眼,運用天賦找出所有機器人體內的自動關機指令
。我知道它們一定具有這道指令,因為收藏家不會相信任何人,即使是他的僕人也不例外。為
了防止機器人反撲,他一定有辦法遙控關機。我在那些聰明的聚合貓腦之中找出這道指令,並
以心靈力量將之啟動。所有機器人在那一剎那間停止動作,其中有幾隻已經殺到我們身前。蘇
西緩緩放下冒煙的槍管,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轉身面對我。
  「你隨時都可以關掉它們,對不對?」
  「說真的,沒錯。」
  「那幹嘛等那麼久才動手?」
  「我看你似乎樂在其中。」
  蘇西想了一想,笑著點點頭。「沒錯,我很爽。謝了,泰勒。你最懂得取悅女人了。」
  「只要講點八卦、謠言,再撒點謊就好了。」我說。「收藏家––收藏家?你去哪啦?」
  我們在不遠處發現了他悲痛無力地趴在一個打開的木箱之旁。不管木箱中原先裝的是什麼
,如今都只剩下一堆塑膠碎片。收藏家一手推開碎片,抬頭看向我們,心情沉重地對我吐了一
口口水。
  「看看你們做了什麼––這麼多珍貴的寶物都毀了––我得花好幾個禮拜才能查出損失了
些什麼。惡霸,你們兩個都是欺負弱小的惡霸。你們絲毫不尊重藝術,對古老的文物沒有半點
敬意––我有很多武器!絕對足以阻止你們的武器!我有『耶利哥之角』、『葛蘭德之滅』甚至
還有傳說已經消失很久的『但恩之劍』。我只是找不到它們罷了!」
  「把墮落聖盃交出來。」我語氣不善地說。「越早交出來我們就越早離開。」
  收藏家點了幾下頭,擦了擦眼淚,然後在手邊的裝箱雜物中翻了起來。
  「被梅林抓走的時候,我正在把墮落聖盃裝箱。它是我所有收藏品之最,只不過––黑暗
聖餐杯實在令人渾身不自在。它會讓週遭的空氣變得很冷、附近的陰影透露邪氣,甚至在我腦
中注入聲音,低語著––很多可怕的言語。啊,找到了。」
  他拿出一隻小小的銅製酒杯,在昏暗的燈光下反映著妖異的光芒。杯子表面有很多凹痕,
髒兮兮的毫不起眼。我們全都盯著它看了好一會兒,接著收藏家將它推到我眼前。我猶豫了一
下,沒有立刻伸手去接。
  「就這玩意?」蘇西說。「這就是黑暗聖餐杯,墮落聖盃?猶大在最後晚餐中使用的杯子
?就是這個可憐的破銅爛鐵?」
  「你以為會是怎樣?」收藏家微笑著說,把握機會展示專業知識。「難道是鑲鑽的銀杯嗎
?那只是中古世紀的浪漫思想帶給你們的假象罷了。十二使徒不過是一群貧窮的漁夫,他們用
的杯子自然是這種破銅爛鐵。」
  「這是真品。」我說。「我可以感覺出來。它就像是所有邪惡思想凝聚一堂所形成的一場
永無止盡的噩夢。」
  「沒錯。」蘇西說。「它四周的空氣似乎都有毒一樣。」
  收藏家狡詐地看著我道:「你可以把它據為己有,泰勒。你可以的。這個不起眼的杯子比
你想像中還要強大。它可以為你帶來財富、名譽以及聲望;它可以滿足你所有污穢的慾望;它
可以回答你任何問題。你過去的真相,敵人的身份––甚至是關於你母親的一切。」
  我凝望著墮落聖盃,感覺就像是看著誘惑的實體一般。蘇西靜靜地看著我,沒有說任何話
。她相信我一定會做出正確決定。或許,最後給我力量拒絕誘惑的就是這份信任。
  「拿個袋子來裝,收藏家。碰它會弄髒我的手。」
  收藏家拿了一個旅行背袋,將墮落聖盃放在裡面。放好之後,他臉上似乎流露出一種解脫
的表情。我接過袋子,側背在肩膀上。
  「梅林!」我抬高音量說。「我知道你在聽。東西到手了,帶我們回去。」
  梅林的魔力在我跟蘇西身旁凝聚,準備將我們傳送回陌生人酒館跟眾天使面前。到了最後
一刻,收藏家確定傳送法術已經啟動,無法停止的時候,他向前跨出一步,張口大叫。
  「你不是唯一會找東西的人,泰勒!當年我為了募集資金,也曾經接案子幫人找東西。我
幫你母親找到了你父親!我介紹他們認識彼此。你能有今天都是因為我的緣故!」
  我勃然大怒,當場對著他的喉嚨抓去,可惜我跟蘇西的身體已經開始消失。我在月球上聽
到最後的聲音就是收藏家的笑聲,很大聲、很苦悶,彷彿他的心都碎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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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神回歸(The elder Ones return),在美國小說家洛夫克萊夫特的《克魯蘇神話》中,人
類誕生之前地球上已存在一個外星文明,後因不明原因被封存於南極,等待有朝一日再度復甦
,那一日就是「諸神回歸」之日。
  羅斯威爾(Roswell),一九四七年七月四日,美國羅斯威爾發生不明物體墜毀事件,多年
來一直被認為是飛碟意外墜毀的事故。
  耶利哥之角(Horn of Jericho),舊約聖經中,耶和華指示約書亞吹響號角,使耶利哥城城
牆倒塌。
  葛蘭德之滅(Grendel's Bane),《貝奧武夫(Beowulf)》中用以消滅大怪物的武器。
  但恩之劍(Sword of the Daun),教宗賜給奧地利將軍但恩的聖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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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7 21:09:01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我們再度傳送回到陌生人酒館。這一回蘇西做好準備,摀住耳鼻,不過卻發現沒有任何黑
煙。她滿臉疑惑地看著週遭,發現如今梅林已經離開他的鐵王座,神色輕鬆地靠著木製吧檯而
立,手中拿著一瓶上好威士忌。他不太愉快地笑了笑,喝下一大口酒。我目光飄向梅林胸前少
了顆心臟的大洞,期待看到酒從洞裡漏出來。「歡迎回來,遠方的旅人們。」梅林道。「我遵
照你們的意願,這一次沒有在法術裡加入煙霧效果。典型的年輕人,一點都不懂得尊重傳統。
我看就算拿顆蠑螈眼放到你手上,你也不會知道該怎麼辦吧。」
  我踏出一步,他停止說話。「送我們回去!」我說,雙手緊緊握拳,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送我們回去,立刻。不然就再把收藏家抓回來,我要打到他吐出真話為止!」
  「放輕鬆,硬漢。」蘇西來到我身旁說,聲音異常輕柔。「我才應該是火爆脾氣的人,記
得嗎?」
  「現在不一樣了。」我說,雙眼緊盯梅林。「我要收藏家立刻出現在我面前。他知道一些
秘密,關於我父母的秘密。除非他全盤托出,不然我就把他的骨頭一根一根打斷,再一根一根
逼他吞下去。」
  「哇!」蘇西道。「真是狠角色,泰勒。」
  「很抱歉。」梅林依然靠著吧檯,對我的憤怒不為所動。「收藏家已經帶著所有寶物消失
在月球表面了。我找不到他,雖然這聽起來不可思議,不過現代科技實在不容小覷。我當然一
定可以找到他,只是需要點時間。對一個凡人來說,他還真是非常會躲。」
  我氣到喘不過氣來,只想找個目標發洩,即使是梅林我也想扁。蘇西站得跟我十分接近,
盡其所能地安慰我,就差沒有真的碰到我的身體,慢慢地平息我的怒氣。能夠把我逼到失去理
智的只有親情,而能夠將我從失控邊緣帶回來的始終都是友情。
  「任他去吧,約翰。」蘇西冷靜說。「日後會有機會的。他不可能永遠躲著不出來。我們
一定可以找到他的。」
  「我該離開了。」梅林說。「黑暗聖餐杯就在你肩上的袋子裡,我可以感受到它可怕的存
在。我不能離它如此接近,太多不好的回憶––太多難忍的誘惑。我或許死了,但並不表示我
是笨蛋。」
  「謝謝你的幫助。」我強迫自己以正常語氣說道。「我們會再見面的,我肯定。」
  「喔,沒錯。」梅林道。「我們還有事情沒有解決,你母親跟我。」
  他在我來得及再問任何問題之前就已經消失,回到酒窖角落的古老墳墓之中。這些自大的
混蛋們總是喜歡在臨走之前撂下最後的言語。現實的空間扭曲震動,艾力克斯.墨萊西的身軀
浮現,坐倒在五星結界之中。他大聲呻吟,緩緩地搖著腦袋。接著他發現手中握了一瓶威士忌
,當場吞了一大口。他喝得太快,差點噎著,不過還是繼續喝著,一點都不在乎。
  「我早該知道他會挑上等貨來喝。」他怒道。「可惡,我最討厭被他附身了。接下來好幾
天我的腦袋裡都會被破爛的拉丁文跟德魯伊符咒佔據。」他突然抖了一下,似乎要正常講句話
都很難。他對我一瞪,眼中充滿被背叛的神情。「你這渾球,泰勒。你怎麼能這樣對我?我以
為我們是朋友。」
  「我們是朋友。」我說。「我知道當我的朋友有時候並不容易。我很抱歉。」
  「你永遠都在抱歉,約翰。但抱歉歸抱歉,你還是不停地在搗亂別人的生活。」
  我沒有反駁他,因為我沒有立場反駁,他的話一點都沒錯。他掙扎著想要站起,我伸手去
扶他,不過卻被他甩到一邊。露西跟貝蒂.柯爾特倫很快來到他的身旁,一邊一個扶著他的手
臂,直到他的雙腳能夠自行站立為止。他看著我肩膀上的背包,一邊顫抖一邊用手中的酒瓶指
著它。
  「就是那玩意?你冒著讓我失去理性跟靈魂的危險就是為了那玩意?拿出來讓我看看。我
總有這點權利吧!我要看看它。」
  「不,你不想看。」我說。「它既骯髒又污穢,看久了你的眼睛會爛掉。它既黑暗又邪惡
,能夠腐化所有與之接觸的人心,就像它最初的主人一樣。」
  艾力克斯冷笑道:「你從來不曾把我嚇倒過,泰勒。讓我看。我要知道我受這種折磨究竟
是為了什麼!」
  我打開背包,取出銅杯,小心翼翼地捧著杯緣。觸手處傳來一陣灼熱感,手上皮膚起了一
堆雞皮疙瘩,感覺就像酒吧中突然多了一個人,一個非常古老卻又非常熟悉的人。我有一種想
要放手的衝動,同時又有一種想要將之永遠佔有的慾望。艾力克斯湊上前來仔細觀看,不過沒
有出手去摸。這樣好,反正我也不會讓他摸。
  「就這麼不起眼?」艾力克斯說。「再便宜的酒我都不會倒到這個杯子裡去。」
  「你也沒有機會倒酒。」我說完裝作若無其事地把杯子放回背包,不過裝好後額頭上已經
冒滿冷汗。「這恐怖的小東西將會直接交到梵蒂岡手中,希望他們會把它鎖在最安全的地方,
直到世界末日為止。」
  「如果真那麼簡單就好了。」渥克說。
  我們立刻轉頭,看到這位當權者在夜城之中的代表從旋轉梯上緩緩走下。他就像是個出門
吃午餐的紳士,冷靜中帶有世故,腳步聲中傳達出不可一世的氣息。他看了一眼窗邊不自然的
黑影,臉上表情絲毫不為所動,彷彿那是他每天都可以看到的景象一樣。不過說不定他真的每
天都看得到也未可知。畢竟,他是渥克。艾力克斯一看到他,眉頭就皺了起來。
  「好哇。你來幹什麼,渥克?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來是因為天使要我來。」渥克輕鬆地道,穿越酒館對我們走來,一直到五星結界之外
才停下腳步。他看了一眼灑在結界外緣的鹽巴,然後又看向別處,彷彿對這小小的法術不屑一
顧。渥克十分擅長以簡單的表情表達複雜的心思。他頂了頂頭上的帽子,禮貌性地微笑說道:
「天使已經跟當權者達成協議,我則被派來執行這項協議。這間酒館的防禦系統可以擋住一般
烏合之眾,但是在我面前就跟沒有一樣。當權者在我身上加持了力量,讓我能夠前往任何地方
執行他們的命令。而現在,他們的命令是要取得墮落聖盃。他們要將聖盃交給天使,藉以交換
某些––未來的好處。當然,也可以順便結束夜城之中的衝突。」
  「哪一邊的天使?」我問。
  渥克聳肩笑道:「我相信還沒有決定,要看它們哪一方面開的條件比較優渥了。據我所知
,哪一邊都有可能,不過不管交給誰都不關你的事,不是嗎?把墮落聖盃交給我,然後我們都
可以回去過我們原來的生活。」
  「你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說。「黑暗聖餐杯不能交給天使,也不能交給當權者。
他們雙方都不是會把人類全體福祉當作一回事的勢力。你認為你有辦法從我手中奪走聖盃嗎,
渥克?這一次可沒有幫手跟你一起來。想要跟我單挑嗎?」
  渥克若有所思地看著我。「也許。我並不想殺你,約翰,不過我必須遵守命令。」
  蘇西突然把我推開,走到結界邊緣瞪著渥克道:「你放你的走狗咬我。叫貝兒來對付我。
我差點就死在她手上。」
  「有時候,就算是我也不能違抗命令。」渥克說。「不管我事後會有多後悔。」
  「不管多後悔你還是照做,對不對?」
  「沒錯,」渥克道。「我職責所在,不能讓私人交情左右工作。」
  「我現在就該一槍把你殺了。」蘇西的聲音冷得有如冰塊,好似死亡。
  渥克絲毫不懼:「敢開槍你就死定了,蘇西。我說過,我全身加持的保護遠遠超過你的想
像。」
  我往他們兩個中間一站。「渥克,」我的聲音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有些事我要跟你談
談,一些你老早就該告訴我的事。收藏家說了一些非常有趣的往事,他說你們跟我父親曾經是
非常親密的朋友。」
  「啊,沒錯。」渥克說。「收藏家。可憐的馬克。他擁有這麼多寶物,但卻依然找不到快
樂。我已經好多年沒有跟他連絡了。他好嗎?」
  「差不多已經完全瘋了。」我說。「不過他的記憶依然非常清晰。他還記得找到我母親,
並且將她介紹給我父親的往事。如果你們三個跟他說的一樣要好,那你就應該十分清楚這件事
。究竟是誰僱用他去找我母親的,為了什麼?你在這件事中又扮演了什麼角色?為什麼你從來
都不提這些,渥克?還有多少關於我父母的事情你沒有跟我說的?」
  說到後來,我已經是對著他的臉大叫,口水噴得他滿臉都是,但是他一步也沒有退讓,從
頭到尾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他終於開口道。「因為工作上需要。你
需要知道的,我就會告訴你。只是有些事情我不能透露,即使是對老朋友也不能說。」
  「不要只把我們當作老朋友。」蘇西道。「把我們當作是手裡拿了霰彈槍的老朋友。把他
想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渥克,不然我們就來看看你加持的保護究竟有多厲害。」
  他揚起一邊眉毛:「後果絕對對你不利。」
  「去他媽的後果。」蘇西狠狠地笑道。「你什麼時候看我在乎過後果了!」
  或許他在她眼中看到了什麼;或許是在她聲音中聽出了什麼;或許他心知蘇西.休特的霰
彈槍不是普通的霰彈槍。總之他露出一種抱歉式的笑容,然後開始耍起他最古老的把戲。當權
者賜給了他一個沒有人可以抗拒的聲音,不管是活人、死人還是所有介於中間半死不活的傢伙
都無法抵擋。當他以這個聲音說話時,就連怪物跟神祇都必須在他嘴下臣服。
  「把槍放下,蘇西,然後退後。其他人通通不許動。」
  蘇西立刻把槍放在地上,並自結界邊緣退開,其他人全部動也不動地看她動作。渥克對我
望來。
  「約翰,把背袋給我。立刻。」
  然而就在此時,袋子裡的聖盃變得滾燙,自我的憤怒中吸取力量,激發起我的怒火在體內
燃燒。我可以感受到渥克聲音中的力量,不過那股力量卻無法控制我的心智。我站在原地對著
渥克微笑,他臉上的自信終於開始消散。
  「去死吧,渥克。」我說。「或者待在原地等我開扁。我心情超差,很需要在你這種人身
上發洩一下。你尖叫的時候還能發揮聲音的力量嗎,渥克?」
  我跨出結界,越過鹽線,沒有任何力量能夠阻擋我。我在微笑,不過感覺起來卻不像是我
自己在笑。我準備要幹下可怕的事情,而且將會樂在其中。渥克向後退開。
  「別這樣,約翰。攻擊我就等於攻擊當權者。他們不會坐視不管的。你不會想被他們追殺
,你並不想與他們為敵。」
  「管你的。」我說。「管他們的。」
  「說話的不是你,約翰。是墮落聖盃,是聖盃的力量讓你跟我對抗。聽我說,約翰。你根
本不知道這些年來我為了保護你花費了多少心力,擅用了多少職權。」
  儘管有點不情願,不過我還是停下了腳步。「你保護我,渥克?」
  「當然。」他說。「難道你以為這麼多年來都是靠自己的力量存活下來的嗎?」
  「喔,你要我相信這種鬼話,是不是?我才懶得理你。你是當權者的人,渥克,身心皆為
他們擁有。此刻你怕了,因為他們賜給你的聲音對我無效。或許是因為墮落聖盃,也可能是承
襲自我母親或父親血脈的力量。告訴我,你現在願意說說我父母的事了嗎?」
  「不。」渥克說。「現在不願意,永遠都不願意。」
  我嘆了口氣,將背包從肩膀上取下,隨手丟在地上。我聽到一陣憤怒的叫聲,不過或許那
叫聲只存在於我的腦中。我伸腳踢了踢背袋,冷笑了幾聲。我是自己的主人,現在是,以後也
會是。我看向渥克道:「為什麼好像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知道我父母的事?」
  「事實上,沒有人真的瞭解真相。」渥克說。「全部都是我們的猜測。」
  「我不會把墮落聖盃交給你。」我說。「我不相信你。」
  「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當權者?」
  「有差別嗎?」
  「這話很傷人,泰勒。你沒必要講這種話。」
  「你傷了蘇西。」
  「我知道。」
  「離開吧。」我說。「你今天傷的人已經夠多了。」
  他看著我,然後轉向蘇西跟其他站在五星結界裡的人,點了點頭,讓所有人恢復行動能力
。接著他又對我點頭,然後轉身向旋轉梯走去。蘇西一獲行動自由立刻蹲下去撿槍,不過撿好
之後渥克早已離開了酒館。她對我皺起眉頭,失望地噘起嘴角。
  「你讓他走?他幹了這麼多壞事,還差點把我殺了,你居然放他走?」
  「我不能讓你殺他,蘇西。」我說。「我們不能把格調降低到那種地步。」
  「做得好。」名叫猶德的男人說道。「我真的非常佩服你,泰勒先生。」
  我們隨著聲音轉頭,發現我的客戶,來自梵蒂岡的便衣牧師正耐心地站在吧檯旁邊,等著
我們注意到他。矮胖結實,膚色黝黑,身穿長外套,黑髮黑鬍鬚,眼神十分和藹。艾力克斯雙
眼圓睜地瞪著他。
  「真是任何人都可以來去自如––好了,你又是怎麼進來的?怎麼穿過兩派天使以及尖端
科技的防禦系統?我開始懷疑我是不是浪費了很多錢在這些廢物上面。」
  「沒人可以阻止我前往任何我需要去的地方。」猶德冷靜地說。「這是在決定所有重要事
物的地方所賦予我的權力,也就是所謂的神聖法庭。」
  「你並不只是個普通的梵蒂岡使者,是不是?」我問。
  「沒錯,雖然梵蒂岡並不知情。我感謝您幫我帶來墮落聖盃,泰勒先生。你把事情辦得非
常妥當。」
  「嘿,我也有幫忙。」蘇西說。
  猶德對她微笑:「那就也非常感謝你,蘇西.休特。」
  「聽著。」我語氣嚴厲地說。「跟你談話真的十分愉快,不過你究竟是什麼人?你打算怎
麼帶著墮落聖盃闖出包圍這裡的天使軍團?它們為了奪取墮落聖盃,已經把大半個夜城都給毀
了。你有什麼辦法能夠不讓聖盃落入它們手中?」
  「只要讓墮落聖盃變成毫無價值的東西就行了。」猶德說。「可以把杯子給我嗎?」
  我遲疑了,不過也沒遲疑多久。不管怎麼樣,他都是我的客戶。我從來不曾背叛過任何客
戶,更何況還是一個付了很多錢的客戶。我把背包交給他。他將銅杯取了出來,把背袋往地上
一丟,仔細研究起他的寶貝。我很難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他的想法,不過我猜如今存在於他心中
的是一種疲憊至極的快樂。
  「它比我印象中要小多了。不過話說回來,我已經很久沒有把它握在手中。」他輕聲說道
。「將近兩千年了。」他抬頭對我們微笑。「很久很久以前,我的名字是猶大.伊斯加略。」
  所有人聽了這句話都當場倒抽一口涼氣。艾力克斯跟露西、貝蒂立刻退到結界另一邊,蘇
西則舉起槍口對準我們的客戶。我站在原地沒動,不過全身的骨頭之中似乎都滲透出一股無比
寒意。猶德,猶大。我早該從他的名字裡看出端倪的––只是誰會想到一天之內竟會遇上兩個
聖經神話中的產物?這種事即使在夜城也很少發生。
  「泰勒,」蘇西緊張地說。「我們似乎選錯邊了。」
  「別緊張。」猶德說。「事情不像表面看來那麼糟。沒錯,我就是把耶穌出賣給羅馬人,
然後羞愧自殺的那個猶大.伊斯加略。但是耶穌已經原諒我了。」
  「他原諒你?」我說。
  「當然,神願意寬恕世人。」猶德對著手中的杯子微笑,遙想著從前往事。「它是我的朋
友,也是我的老師。他找到我上吊的地方,將我從死亡的國度帶回,告訴我他已經原諒我了。
我在他的腳邊下跪,說道:『你必須離開。我將會留在此地,一直到你回來。』於是我從那之
後便在世間遊走,為了曾經犯下的過錯贖罪。他並沒有要求我這麼做,而是我自己必須這麼做
。因為我始終沒有辦法原諒我自己。」
  「永世流浪的猶太人。」我輕聲道。
  「我在梵蒂岡待了好多年。」猶德說。「不斷地改名換姓,默默地待在幕後,盡我所能地
督導教會。如今,在這麼多年之後,我終於有機會洗清我最後的原罪。酒保,來點紅酒,麻煩
了。」
  酒館外面,黑暗的聲音高聲抗議,光明的聲音則齊起應和,接著兩派天使軍團又打了起來
,繼續它們從古至今就不曾停歇過的衝突。整間酒館劇震,有如地震來襲一般。牆壁從中裂開
,黑暗群起入侵,不過自天花板上傳來的閃光卻阻擋了它們的去路。天使的聲音自四面八方而
來,高唱著戰歌,踐踏著世界。猶德全然無視它們的存在,只是耐心地拿著他的老杯子站在吧
檯前。艾力克斯對我看來。
  「他是你的客戶,應該你去幫他倒酒。我絕對不會離開結界的。」
  「這是你的酒館。」我說。「你才該幫他服務。我想天使不會來找你麻煩啦,它們聽起來
忙得不可開支。」
  艾力克斯躡手躡腳地跨出鹽線,等了一會兒發現沒事,立刻對著吧檯衝去。他從酒櫃中拿
出一瓶紅酒,拔開軟木塞,然後微微顫抖地將酒瓶遞到猶德面前。猶德點點頭,伸出酒杯。艾
力克斯在杯裡倒滿了酒。接著猶德在酒杯上方畫了個十字。
  「而這––乃是他的血液,為世人而流,為寬恕而生。
  他將酒杯舉到嘴邊,開始喝著杯中的紅酒。那一瞬間,天使之間的衝突剎然而止,一切回
歸寧靜。黑暗自窗口撤退,光明自樓頂消失。某處傳來一曲聖歌,歌聲中傳達出盡善盡美的意
境。猶德喝乾了酒,放低了杯,長嘆了一口滿足的氣息。聖歌在此時唱到高潮,然後漸漸淡出
,終於細不可聞。天上傳來翅膀拍擊聲響,逐漸遠去,在無法想像的距離之外完全消失。
  「天使離開了––」蘇西終於放下霰彈槍道。
  「這裡已經沒有它們的事了。」猶德說。「墮落聖盃現在只是一個普通的杯子了。它在耶
穌的聖名之下淨化。跟我一樣,再度接受神的祝福。」
  「那麼,」我問。「接下來呢?」
  猶德撿起背袋,將杯子裝到裡面。「我會把杯子帶回梵蒂岡,鎖進某個櫃子裡,讓它平凡
地為所有人遺忘。如今它只是一個古老的杯子,一點都不重要,一點都不特別,對任何人來說
都沒有絲毫用處。」
  他對我們微笑,似乎在為我們祈福。
  「酒錢就不用了。」艾力克斯說。「我們酒館請客。」
  蘇西哼了一聲:「還有人說奇蹟的年代已經過去了呢。」
  「感謝各位對世人的貢獻。」猶德說著對我微微鞠躬。「也感謝各位給我這個撥亂反正的
機會。謝謝你們,我該走了。」
  「不是我喜歡破壞氣氛,」我說。「但是––」
  「梵蒂岡會把尾款付清的,泰勒先生。外加一筆額外的獎金。」
  「很高興跟你們做生意。」我說。「雖然夜城因此成為廢墟。」
  他微笑:「我想你會發現光明天使已經把他們所造成的破壞修補完畢了。儘管它們不太擅
長思考,但畢竟還是屬於好人的一方。」
  「傷亡的人呢?」蘇西問。
  「它們會治好所有受傷的人,不過死去的人們可不能復生。世界上只有一個人有能力復活
死者。」
  蘇西將槍收回槍套,跨出結界走向猶德。她在猶德面前停下腳步,直視他的雙眼問道:
  「你會原諒自己嗎?」
  「也許––等他回到這個世上,等我有機會再度面對面跟他道歉的時候。」
  蘇西緩緩點頭:「有時,你必須要原諒自己才能真正走出從前的陰霾。」
  「是的。」猶德說。「而有時,一切從一開始就根本不是你的錯。」
  他靠向前,溫柔地吻了她一下。吻在額頭上,不是在臉頰上。蘇西並沒有抗拒。
  「嘿,猶德。」我說。「你能告訴我關於我母親的真相嗎?」
  他看著我。「恐怕不能。要對自己有信心,泰勒先生。信心是我們最後的希望。」
  他轉身離開,踏上旋轉梯,進入夜色之中。在他消失的前一刻,艾力克斯叫道:「猶德,
耶穌究竟是個怎麼樣的人?」
  猶德停下腳步,想了一想,然後回頭道:「比你想像中來得高。」
  「祝你旅途愉快。」我說。「不過拜託,請不要再回來了。即使以夜城的標準來看,你們
這些人也實在太過可怕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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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世流浪的猶太人,傳說猶太人因嘲笑受難的耶穌,被罰要在世上流浪、沒有歸宿,直
到耶穌再次降臨。
  基督教的聖餐禮中,信徒藉著飲紅酒,領受基督的聖血,所以此處猶德以斟飲紅酒的方
式來淨化墮落聖盃。




   【全文完】                 這個帖不只是為了現在的會員,也是為了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是未來會員的"現在"會員而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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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部:  夜城系列三 夜鶯的嘆息  

《 本帖最後由 edvx 於 2010-7-16 22:0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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