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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琴上班的大廈那層,除了她的公司以外,還有其他幾個公司的辦事處,都是些很小的部門。就像許多辦公大樓一樣,一層只有一個廁所,而且在走廊的盡頭,很不方便。
去廁所的路,只有兩條。
廁所佈置得很中規中矩,門旁邊是洗手台,門口有一面鏡子,在鏡子裡,幾乎可以看到整個廁所的格局。
公司平常的工作很繁忙,張琴上廁所的時候,幾乎都是用跑的去。今天也和往常一樣,她匆匆衝進廁所,洗手的時候,卻在鏡子裡發現,有一道門是虛掩著的。
張琴好奇地往那個方向瞥了一眼,似乎裡面已經有一個穿著黑色棉衣的人了。
那個女人很蒼老,自己並不認識,恐怕是別的樓層的,或者新來的員工吧。她沒有太在意,選了旁邊的位置走進去,解決人生的三急之一。
等到出來的時候,洗手台前已經站著一個長髮的女孩,她的動作很緩慢,慢慢地倒著洗手液,慢慢地搓著手,慢得讓人心裡發癢。
這個女孩的樣子,張琴還是熟悉的。似乎是隔壁公司的員工,她在走廊附近遇到過很多次,雖然從沒有打過招呼,但也算是半個熟人了。
那女孩洗好手,怪異地向後退,一直退到那扇半掩著的門前,猛地一轉身,拉開那格的門,就要往裡邊走。
她不禁好心地提醒道:「那格有人了……」
話語戛然而止。只見裡邊空蕩蕩的,哪裡還有什麼人。
奇怪了,剛才明明看到有個人蹲在裡面的,難道,是自己眼花了?。
由於工作量實在很大,張琴沒有多想,快步走了出去。
過了一段時間,這件事,也漸漸淡忘了。
然後,又是個忙碌的一天,她像往常一般飛快地跑入廁所。
張琴看到了那天蹲在廁所裡的那個女人,她大概有五十歲左右,一身黑色的棉衣,臉色蠟黃,整個臉都是浮腫的,像是被狠狠地毆打過。
張琴在鏡子裡看到,她依然蹲在靠窗戶的那個格子裡,姿勢一模一樣,似乎一直都沒有動過。看見自己在偷看,居然露出詭異的表情,咧開嘴笑了。
張琴尖叫一聲,嚇得手也沒洗就衝了出去。在門口,正好撞到隔壁的那個女孩子。
「你怎麼了?臉色好蒼白,發生什麼事了?」她關心地拉住張琴問道。
「裡邊有、有……有鬼!」張琴喘著粗氣,語氣結巴地指著廁所的方向。
「真的假的?會不會是你看錯了!」那女孩也嚇得抖了一下,漂亮的眼睛眨巴眨巴地,露出好奇的神色。
「千萬別去靠窗戶的那一個格。」張琴緊張地說:「已經連續看到兩次了,好恐怖!」
接下來的幾天,她不厭其煩地向每一個人嘮叨,也不敢再去這層樓的洗手間。每次急的時候,都是繞了一大圈往樓下衝。但是,就算這樣預防,她還是第三次看到了那女人!
這次不是在廁所,而是倒楣地在走廊上狹路相逢。
她在人堆中跌跌撞撞地走著,卻沒有任何人注意到她。頓時,一股惡寒爬上背脊,再也顧不上淑女形象,張琴大叫著,衝進了經理的辦公室。
「怎麼回事?」經理看了她一眼。
「有鬼!在,在走廊上!」她結結巴巴地指著外邊。
「這世界上哪有鬼?」經理皺了下眉頭,「走,我們到外邊去看看。」
「我不敢!」她可憐兮兮地縮在沙發上。
「不去看,我怎麼知道你看到的,是不是真的鬼?」經理用力拉住她的手,強迫她走到外邊。
張琴摀住了眼睛,戰戰兢兢地透過指縫,望向走廊。
熙熙攘攘的忙碌員工中,那女人居然還站在原地。如此的明目張膽?難道,是知道只有自己才能看見她?那女人看到張琴,咧開嘴又笑了,露出漆黑的牙齒,煞是嚇人。
「經理,就是她……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看見,但是她在對我笑。好恐怖!」張琴指著那個穿黑色棉衣的老女人說道。
本來就被她恐怖絕望樣子感染的經理,也緊張起來,但是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他卻笑了,大笑,笑得腰都彎了下去。
「你說的鬼,就是她?」經理說。
「對,就是她!難道,您看得見?」張琴高興得幾乎要哭了出來,還好,並不是倒楣到只有自己能看見,至少還有一個人能同病相憐,可喜可賀,可口可樂!
「我當然看得見!」經理又好氣又好笑地在她頭上輕輕敲了一下,「這是我們這層上個月才請來的清潔工!最近大廈要求不止晚上清潔,早上也要清掃過道,所以你以前沒見過她。
「我就說嘛,世界上哪來的鬼。我看你是發神經!以後不要再以貌取人,太庸俗了!」
老天!原來是虛驚一場。
張琴氣死了,害得自己每天要多跑幾層樓!不過還好,終於可以放心地上廁所了。
為瞭解恨,張琴立刻往洗手間跑。剛進去,又遇到了隔壁的那個女孩,她衝她笑了笑,依然用極為緩慢的速度洗完手,然後準備走出去。
廁所的門口正對著那面鏡子,出來的時候整了一下衣服,忽然想起那個好笑的誤會。
張琴覺得,自己應該向她解釋一下,免得那女孩也像自己一般擔心受怕,上廁所也不踏實,便轉身去叫她。
聲音醞釀在嗓子裡,她卻什麼話也說不出來。身體僵硬的愣在原地,刺入骨髓的寒冷凍結了全身。
只見碩大的鏡子裡,只有她一個人的身影。而轉過頭來看著張琴的她,雖然近在咫尺,伸手便可以觸摸到,但鏡子裡卻什麼也沒有。
原來這女孩,她,她才是真正的鬼……
「我講完了。」徐匯吸了一口氣,又是正好三分半鐘。他不等我示意,主動將手指按在了碟子上。
「我是徐匯。碟仙,請出來。碟仙,快出來。」他的聲音很宏亮,似乎在和誰較勁。
風更大了,蠟燭本來就已經很灰暗的光芒,搖擺得似乎很快就會滅掉。
不過才過了十四分鐘而已,嶄新的蠟燭,居然已經燃燒了一半,這樣的現象,倒是我從沒看過的,恐怕是風加速了蠟燭的消耗速度吧。
我向出口的指南針望去,指針一動不動,就像舊報紙上的碟子一般。看來,恐怕真的和傳說一樣,要到最後一個人加入進去,要請的東西,才有可能被請來。
不過,請不請得來,又有什麼關係呢?我對這個方法,一直都持有懷疑態度,縱然是自己最崇拜的爺爺告訴我的。
何況,我的目的,原本就不是召靈本身。
「最後一個故事,還是我來講吧。」我抬頭望著陰沉沉,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的天空,說道:「這個故事的名字叫《我回來了》。是個真實的故事,我的一個朋友告訴我的。他,就是那個故事的主角,楊康。」
「有人說,人世間最大的悲哀,莫過於還沒來得及愛上一個人時,已經習慣了那個人的存在,似乎那個人待在自己身邊,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但是突然有一天,那個被自己習慣而又不愛的人消失了,又會怎樣呢?
「她會迷茫、失落,然後才會莫名其妙地感覺到,自己的生命中,已經沒有辦法容忍失去他的存在。自己已經在習慣中,深深地愛上了他。
「女人就是這種奇怪的生物。她們更像從水星來到地球的物體,水是什麼你知道嗎?女人如同水一般地捉摸不定,千萬不要試圖去弄清楚她們的性質,因為毫無意義。
「女人,原本就應該是待在男人的懷裡,被深深地保護著,愛護著的。」
朋友的婚禮上,楊康多喝了幾杯酒,站在大廳中央的講台上,語無倫次地吐露著自己的深沉感言。
「其實,男人也是很奇怪的生物,這種生物在結婚前,覺得適合自己的女人很少,結婚後才發現,適合自己的女人,居然還有那麼多!
「但是,我很瞭解我最好的朋友,那傢伙絕對是世間少有的一等良民,我相信,他會做一個非常稱職的老公、丈夫、孩子他爹,等等諸如此類的職位。
「歐陽律,還有這位美麗的張怡茹小姐,祝你們永遠幸福!」
楊康將手中拿了很久的酒杯高高舉起,然後一飲而盡,從容地走下台去。
大廳中一片寂靜,過了許久後,人們才像清醒過來一般,四周頓時響起巨大的鼓掌聲。
「沒想到,你的口才居然這麼好。」女友倩雪抹著淚,衝他可愛地吐了吐小巧的舌頭,楊康笑起來,在她頭頂愛憐地拍了一下。
滿帶著幸福微笑的那對新人,端著酒杯走了過來,歐陽律沒有多說話,只是和他碰了碰杯子,然後仰頭將酒喝個精光。
這兩個十多年交情的好友,看著對方,突然大笑起來。
「你這傢伙,沒想到穿起西裝來,還真是人模狗樣的。」楊康一邊笑一邊嘲諷。
歐陽律也不甘示弱,回敬道:「你也不見得好多少,哪有人參加婚禮居然穿燕尾服?」
「我這不是為了表示,自己尊重你這個朋友嗎?」楊康滿臉無辜,在他胸口上打了一拳,「你小子這下可脫離單身了,看看你,竟然笑得那麼賤,絕對應該再罰喝一杯!」
「好,這杯罰酒,我喝得心甘情願。」歐陽律止住笑,衝他曖昧地眨了眨眼睛,「倒是你,準備什麼時候步我的後塵?
「倩雪可是已經死心塌地的跟著你好多年了,你究竟什麼時候給她幸福?」
「幸福……嗎?」楊康撇嘴一笑,望著坐在身旁正偷偷瞥著自己的女友倩雪,突然問道:「倩兒,你想不想知道,什麼是幸福?」
「只要是女人,恐怕都想知道吧。」她紅著臉小聲答道。
「你也想知道?」
「嗯。」
「你確定你真的很想知道?」
「嗯。」
「好吧。」楊康從衣兜裡掏出一個精美的紅色小盒子,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她,淡然道:「打開它,你就會得到幸福。」
似乎預感到了什麼,倩雪雙手顫抖著接過盒子。
她輕輕打開,裡邊靜靜地躺著一枚精美小巧的鑽石戒指。晶瑩剔透的光芒,有如實質般映入眼簾,刺得人眼睛酸酸的,酸得情不自禁流下了眼淚。
「我很沒用,花光了積蓄,也只能為你買零點五克拉的鑽戒。
「但是我希望,你就如同這零點五克拉一樣,永遠永遠都是我生命中的一半。至死不渝!」楊康拉過王倩雪的雙手,緊緊握在手心裡,柔聲問:「倩兒,你願意嫁給我嗎?」
「嗯。」倩雪抹著流個不停的淚水,使勁地點頭。她的嗓子哽咽,心臟不爭氣地「怦怦」狂跳,只覺得幸福得飛上了雲端。
「你真的願意?以後也絕對不會後悔?」
「嗯。」
「絕對絕對不後悔?」
「嗯。我願意,一千個願意,一萬個願意,絕對不後悔!」倩雪終於吃力地說出了一句話,眼淚更加賣力地湧了出去。
楊康又笑了,有生以來第一次笑得那麼燦爛。
原來所謂的「幸福」,並不是一種遙不可及的東西。至少在現在、在此刻,他就真真實實地感覺到,「幸福」那玩意兒就在身旁,就在自己伸手便可觸及的地方。
他聲音顫抖,不發達的淚腺,似乎也蠢蠢欲動起來,想哭,興奮得想叫。
哽咽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高聲宣佈道:「王倩雪小姐,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楊康的妻子了!」
妻子死了!沒想到才嫁給自己,她就死了!
打開煤氣,吞下一大把安眠藥,再狠狠地將左手腕的動脈割開,任鮮紅的血液沁濕床單。楊康強迫自己用嘴角擠出一個苦澀的笑容,然後以一種十分舒適的方式,躺到了床上。
一個多月前,妻子死了……自己一生最愛的女人,竟然就那樣死了。丟下了他孤獨地留在這個世界上。不甘心!為什麼她不帶自己一起去?
楊康在妻子下葬的那天,將她生前使用的手機扔在了墳墓裡,然後呆呆地把自己反鎖在家中。
他蜷縮在床上什麼也不做,只是一個勁兒地發愣,一遍又一遍地回憶著妻子的一切。
終於有一天,他發現自己再也無法忍受沒有倩兒的日子。他害怕陽光,害怕夜晚的來臨,害怕失去戀人後無盡的痛苦和寂寞。
所以,他寧願選擇死亡。
一切都準備好了,只需要閉上眼睛,就可以完全結束了吧!從此以後,就再也不需要忍受生不如死的煎熬,再也不必恐懼夜幕降臨後,會回憶起和她的點點滴滴了。
手機響了起來,是誰這麼沒有情調?算了,再接最後一個電話吧。
楊康吃力地用右手將手機拿了起來。聽聲音,應該是歐陽律。
「阿康,你沒什麼吧?」他的聲音還是那麼粗糙生硬,十分富有民族特色。
楊康疲倦地笑了笑,淡然道:「我沒什麼。」
「那晚上有空嗎?到我家來喝酒,怡茹今天買了很多菜,就我們兩個根本吃不完。」
「不了,晚上我要去一個地方。」
「去哪兒?」歐陽律突然感覺到了什麼,不安地問。
「很遠的地方,那個地方,我也十分陌生。」
「阿康,你,你小子不會正在做什麼傻事吧?」不安感更加濃烈了,歐陽律慌忙嚷嚷道:「嫂子的事情,大家都很遺憾,但是,她畢竟已經去了,不在了。她不可能再陪你度過以後的人生,阿康,醒醒吧。
「過去的事情,就將它早點忘掉,人,還是要活下去的。不管活得有多辛苦,也要活下去,代替所愛的人,將所愛的人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對不起,我做不到,也忘不掉。」楊康聲音在顫抖,他抽泣著用一種近乎神經質的音調說道:「小律,你們知不知道,其實人死了,也一樣可以在一起。
「只要在那個你喜歡的人的七七之日,在同樣的地方,用同一種方法死掉,那麼,兩個人就可以生生世世都在一起,永遠也不用分離了。」
「你這隻豬,你到底在幹什麼?」歐陽律焦急地在電話的另一邊吼叫著。
楊康沒有管他,用力按下了關機鍵。
世界突然變得模糊起來,頭暈沉沉的,或許死亡,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可怕吧。
他吃力地望向客廳,視線中還隱約可以看見一張淡綠色的沙發。在那張沙發上,曾經有多少美好的回憶啊。
每天晚上,自己都會抱著倩兒,裹著一張薄薄的毯子,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只是她喜歡看的,自己都不太有興趣。
女人,真的是水做的,不然,為什麼會有那麼多眼淚?每次她被三流的連續劇裡三流的煽情劇情,感動得熱淚四溢時,自己的肩膀都會遭殃。
她不但會用自己的衣服亂抹眼淚,抹完了,還會責怪自己是冷血動物,絲毫沒有同情心。
唉,也不想想,男人的淚腺原本就不太發達,更何況,哪個男人不都是一見到三流的連續劇,就會變得神經呆滯,大腦自動轉換為睡眠模式。
要男人莫名其妙地陪著她流眼淚?恐怕,沒有幾個能做到吧。
可是,從今以後,再也沒有人嘮叨自己了。
她真的走了,不在了,再也沒有人會亂想一些莫名其妙的鬼點子,來騙自己了。再也不會有人挖空心思,佔了他一年的小便宜,然後才在耶誕節時,送給他一份意外的驚喜了。
同樣,再也不會有人貪圖那些附贈的小禮品,而常常送他一些貴又不實用的東西了……
倩兒,已經死了,不能再陪自己了。不過沒關係,真的沒關係。楊康努力地張大眼睛,視線越來越模糊,大腦像灌入了漿糊一般,變得十分沉重。
他抬起頭,深吸了口氣,喃喃道:「倩兒,等等我,我就快來了。」
突然,手機又響了起來,聲音是那麼地急促。楊康下意識地將它握到了手中,正要按下接聽鍵的一剎那,已經不靈光的大腦,猛然傳遞出了一個訊息。
剛才,自己不是已經將手機電源關掉了嗎?怎麼可能還有電話能打進來?
他迷惑地看了一眼手機螢幕,突然歇斯底里地笑起來。那個號碼,是自己扔在倩兒墳墓裡的手機。是她回來了,是她來接自己了。
楊健翔只感到自己激動的大腦,也幾乎停止了思考。他的嗓子開始乾澀,不由自主地叫道:「老婆?」
「我回來了……」妻子的聲音,寒冷得就如嚴冬的寒冰。
「老婆,你回來了?」
「嗯,老公,我回來了……」
沉默,我沒有再講下去。
「後邊呢?」許睫忍不住問道。
「沒有後邊了。以後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我笑著,那個事件,確實有個很長的後續,而且引出了許多更加怪異莫名的事情,不過,這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看看表,剛好三分半鐘。我深呼吸一口氣,伸出手指,按在了老舊的碟子上。
「我是夜不語,碟仙,哼哈,你就出來讓我們看看吧!」
風猛然間刮得更劇烈,有一種刺骨的寒意,沒有預兆地從心底冒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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