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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littledi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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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煙雨江南]狩魔手記[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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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5 10:07:50 |只看該作者
章二 成長 上
   


   蘇仍然停留在鋼鐵之門。近萬平方米的指揮大樓寬廣遼闊,就是容納蘇手下所有的戰士都不是問題。大樓中大部分的房間都封閉廢棄著,蘇和扈從們佔據了最上面的兩層樓,但仍覺得空曠。

    在收編了萊德斯馬的部隊後,蘇手下的戰士第一次超過了一千,這些戰士需要統治三十萬平方公里的遼闊區域,完全是杯水車薪。不過在連綿戰火的打擊下,鋼鐵之門的居民數量已經下降到了兩萬,午夜城也不到四萬人。大部分的人口是為躲避戰火逃向了荒野。當日後這片區域趨於寧靜時,逃離的人們又會回來,畢竟荒野上沒有足夠的食物和水,而且也沒有基本的秩序。

    在蘇統治的這片區域,大約生活著近百萬人。這是一個非常驚人的數字,但是基礎其實還是由萊德斯馬時代奠定的。奎因已經告訴蘇,他需要盡快的擴充軍隊,才有可能鞏固在大湖西域的統治,而蘇本人的意願則不是那麼強烈。

    鋼鐵之門的能源、冶煉和軍工產業,午夜城的食品工業和淨水技術,以及克蘭的生物和基因工程,一起構成了一個完整的工業和經濟體系,並依托近百萬的人口,潛在的實力的確很有可能在一兩年的時間內爆發出來,大大擴展所控制的範圍。如果午夜城一直在研究的淨水技術能夠得到突破,以新時代人類縮短了一倍的生長週期和數倍的生育能力,也許用不了五十年人口就可能突破千萬。即使是現在,蘇想要組建一支過萬的軍隊也不是什麼難事,最多裝備和能力差點而已。

    蘇站在落地窗前,從他的角度正好可以遙遙望見遠處雄偉的煉鋼廠。煉鋼廠是舊時代人類工業文明的代表產物之一,鋼鐵之門的這座鋼廠佔地面積相當於城區的一半,這個昔日曾擁有六座高爐的鋼廠目前只啟用了一座小電爐。即使這樣,它的產能也只利用了一小半。

    雖然依靠數據處理遠遠超過舊時代人類的大腦記住了上百本經濟學著作,但蘇對經濟學仍只是一知半解。他知道,眼前看過到的宏偉工業帝國如果真正發揮出潛力,可以輕而易舉地支持上千萬人口以及十萬的部隊。

    蘇忽然想起了龍城,以及在暗黑龍騎發生過的那些事。只有當他自已開始管理一片土地時,才真正理解了血腥議會的繁榮和強大。近千名龍騎,對應著接近十萬的扈從,而要供養如此龐大的武裝力量,至少需要幾十倍的人口。如此說來,在血腥議會的統治區內,恐怕真有近千萬的人口。

    血腥議會的強大還在於遠遠超過其它區域的科技力量,他們甚至已經開始在龍城實驗區域環境控制與轉變技術。跨河臨海的龍城本來輻射程度應該遠遠超過內陸地區,但是在防禦力場的作用下,城區內輻射反而要比內陸低了很多。在蘇被迫離開龍城前,血腥議會又在龍城中啟動了三台新的大型力場發生器。在它們的保護下,龍城內輻射程度進一步下降,比舊時代高不了多少。即使是舊時代的人,也可以在這種環境下生存。

    血腥議會同時還致力於提高人類自身抵抗輻射的能力,多達幾十種型號、各類劑型的抗輻射藥劑就是這種努力的產物。同時各式能力的標準配方也可以視同於此,因為隨著能力的提升,大多數人的抗輻射能力都會有所提高,並且身體對於營養的利用吸收也會同樣上升。而據蘇所知,沒有特別強烈副作用的長效抗輻射藥劑已經研製出來,並可以小批量供高階龍騎兌換使用。這種藥劑可以在長達半年的時間為人類提供輻射保護,可以讓普通人在大多數已知區域內生活。以蘇上校的權限都能夠知道這樣的信息,也就意味著議會正準備將這種藥劑大規模地投入生產。

    新時代,人類最大的敵人並不是變異生物,而是無處不在的輻射和嚴酷的環境。當然,能力者並不受這些限制,但從能力出現的那一天起,就不斷有人在爭論著能力者究竟算不算是人類。經過了近百年的發展,這種爭論已經趨於平息。

    不論從哪個角度來看,能力者都逐漸脫離了普通人類,成為一個全新的種族,而不是舊時代意義上的階級。

    不過蘇心中又浮起一個久未解決的疑惑,那就是不知道為什麼,血腥議會似乎對於對外擴張興趣並不是特別大,基本上對外擴張的主力是各個低階的龍騎,那些真正恐怖的人物,比如說蜘蛛女皇,反而長年累月地呆在巢穴中,根本就不大在外走動。如果拉娜克希斯出動的話,或許聖輝十字軍早就被剿滅了。

    蘇身邊的小幾上,正放著重新整備過的電磁動能步槍。擺脫了基因崩解的危機後,奎因已經能夠小批量地製作它的合金彈。這把電磁動能步槍陪伴蘇的時間並不長,卻屢次救了他的Xing命。它以極大的威力和超卓的速度成為了普通能力者的夢魘。但是到了蘇現在的程度,它的局限Xing也已開始顯現。比如對克蘿蒂娜的作用就很限,而若是換了潘多拉,那這把槍幾乎全無用處。

    那麼,人類的未來會走向哪裡?是繼續延續原先的道路,發展科技與機械的文明,還是致力於生化科技,以能力為發展的核心?從目前看,能力已經全面壓倒了科技。比如蘇就以一已之力,摧毀了萊德斯馬的整個統治基礎。在無法制約的能力面前,常規武器和普通戰士的數量已經毫無意義。不過科技的發展是需要時間積累的,目前人類科技水平剛剛觸及電磁動能的應用。

    但是能力的進步也同樣會推動科技的進步。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人類的大腦能力已經今非昔比,且不說海倫這種變態,就是蘇自己,大腦的數據處理能力也不比舊時代的小型機差了,而且隨著能力的增強,這種能力還在迅速提升。舊時代人們需要二十年學習的知識,智力得到進化的能力者只需要花上兩三年的時間就足夠了。

    蘇的思緒如同浸在歷史的長河中,隨波逐流,越飄越遠。然而一聲尖利的慘叫把他的思緒拉了回來,他這才想起,今天本來是麗生產的日子,產房就在隔壁。而這聲慘叫,應是發自一名幫助接生的護士。

    蘇身形一閃,已拉開了產房的門,衝了進去。

    產房中央是一個助產床,麗仰躺在床上,蒼白的臉上全是汗水。她雙腿間積著一汪清水,而不是血。在清水中,一個還不到20厘米的梭形小生物正在不停地翻滾著。它的肌膚呈現著青黑色光澤,柔軟而靈活的身體似乎完全沒有骨頭,就像一隻大號的Rou蟲。它的身體上看不到任何的器官和肢體,只有一端張開了一個小口,還在不斷地向外噴著清水,而它的身體也相應地縮小,很快就縮至十厘米左右。

    進門之前,蘇的感知已經完全籠罩了產房的每一個角落。他知道這個小東西就是麗和自己的孩子,而它吐出來的是純水,一點雜質都沒有。麗的腹部已經完全平了,原本滿腹的營養液應該都被它吸收,轉而排出清水。它的身體並不是簡單地在縮小,而是重新調整了身體結構,肌體力量正在以幾何級數增強,外表皮膚也在不斷增厚,防禦能力也在快速提升。它的身Ti內部結構逐漸成形,如果進入強輻射的環境下,那麼穿透了皮膚的輻射就會和皮下一層特殊組織發生作用,從而產生大量的熱能,這些熱就是它可以賴以生存的能源之一。

    它正在全面向戰鬥和嚴酷環境下生存的方向轉化。

    這個變化倒是有些奇怪,剛出生的小生命本能上是應該依賴父母的。即使是轉化身體,也應該向高成長的方向轉變,而不是剛一出生就開始強化生存和戰鬥能力。

    這倒是和那些單純為戰鬥而生的生體兵器很類似。蘇的意識深處忽然浮現出這樣一個想法。

    生體兵器?!

    蘇從來不記得自己曾經看到過什麼生體兵器,當初的瑪瑟姆或許可以算上一個。可是瑪瑟姆仍然是以人類基因為主體開發的,戰力有限而缺陷非常多,智力也受到影響,成長Xing幾乎為零,最多只是一個改造人而已,和蘇意識中浮現的生體兵器定義完全不同。

    在蘇的意識中,那些真正的生體兵器是全新的物種,可以隨著環境變化而迅速改變自己,擁有不輸於智慧程度的高智能,殘忍、冷血、高效。只要有足夠的食物,它們可以在幾天內就完全成長,並且進化出適應當前任務的各種器官。它們完全為了任務和殺戮而生,卻擁有自己的意識和智慧,但是種植於比基因更深層面的指令使它們完全無法違背主人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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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 成長 中



    生體兵器和瑪瑟姆最大的不同之處,就在於威力巨大,破壞Xing的威力。與這些生體兵器相伴的,是一幅幅毀滅的畫面。它們中有些可以輕而易舉地摧毀整個城市,另外一些則可以在各種極端環境下作戰。它們有大有小,大的擁有數十米長的身軀,大多主要在海洋環境活動。而小的甚至可以比螞蟻還要小,但是可以輕易鑽透水泥和鋼鐵的它們,威力其實極為恐怖。在蘇的意識中,甚至還閃現出過一隻如洪荒巨鯨般的生物,根本無從測度它究竟有多長多大,只是以蘇的想像空間竟然都容納不下它的整個身軀!而它所在的背景,則是深邃悠遠的宇宙和無盡星海。

    「怎麼會有這種東西?!」蘇的冷汗立刻就下來了,那些生體兵器的氣息是如此真實,恍若歷歷在目,彷彿他曾經真正的看到過、接觸過它們一樣。但是蘇確信,自己有記憶以來的經歷中,根本就沒可能接觸過它們中的任何一個!可是這些生物又怎麼會在他的意識中出現的呢?

    就在蘇稍有分神的時候,房間中兩名驚恐的護士瞪著麗生下來的小東西爆發出了第二輪的尖叫。其中一名護士更是隨手抓起了一個玻璃瓶。歇斯底里的叫聲和攻擊Xing的舉動顯然刺激了那個充滿防衛Xing的小東西,它身體忽然一轉,用尖端對準了抓著玻璃瓶的護士,隨後尾端開了三個小口,從裡面噴出三團極為強烈的水汽,它的身體由此如火箭般射出,瞬間已鑽入那名護士的口中!

    護士立刻睜大了眼睛,玻璃瓶被胡亂擲向一邊,她的五官已完全扭曲變形,雙手死死地抓握自己的咽喉,嘴拚命地張開,卻什麼都吐不出來。僅僅十幾秒鐘,她的雙眼中迅速佈滿了血絲,整個眼珠都染成了血紅色,身體軟軟倒下。這時她的後頸突然破開,一道黑影閃電般射出,又衝入另一名護士的嘴裡!這個護士也是一樣雙眼染遍血色,慢慢摔倒。

    麗已經看到了這一切,她完全怔住,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快得甚至讓她來不及想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而從始至終,蘇都是能夠攔截那個小東西的,但是他卻沒有任何動作。麗生下的並非人類,而是某種超級生物的雛體,這個蘇早有思想準備。所以在麗生產之前,蘇已有計劃地,陸續將所有的扈從都派到外地去執行任務,梅迪爾麗和希爾瓦娜斯也沒有留在這座樓裡。給麗接生的兩名護士,原本就是要犧牲掉的,她們不可能在看到如此多的東西後還能活下去。蘇非常清楚那些大人物們對獨特生命體的濃厚興趣,如果消息洩露出去,那麼自己、麗和小生命今後都將會面臨非常大的危險。

    蘇不願意殺人,但是他把身邊的人看得更加重要。為了身邊人的安全,他也可以犧牲和自己不相關的人。即使是蘇自己,也不願意有麻煩。梅迪爾麗成長的過程還很漫長,能力進階的道路會越來越困難,而她現在惟一的依靠和保障,就是蘇。每一個成年的男人都有許許多多的責任,責任有大有小,有輕重緩急,蘇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到所有的事。他所能做的,就是盡力去完成那些必須達成的責任。

    兩個倒在地的犧牲品目前呈現出十分奇怪的狀態。

    第一名護士後頸的傷害原本應該是致命,她的身體也癱在地板一動不動,口鼻間已經沒有絲毫氣息,但是心臟卻仍在有力地、生機勃勃地跳動。

    第二名護士倒地後似乎並沒有馬斷氣,身體一直不斷地抽搐著,從喉嚨中發出無意義的嗚咽聲。而那個小生命如同消失在她的身體中一樣,再也不肯出來。

    它雖然本能地收斂了氣息,但是怎麼可能在蘇的全景圖下藏匿得住?在蘇的感知中,護士的身體逐漸透明,小傢伙的身影清晰地顯示出來。它正用六隻爪子牢牢地抓著護士的脊椎,頭尾也刺入了脊椎內,就此伏在那裡動也不動,彷彿與護士的脊椎融為一體,就連它的皮膚表面也凝聚出一層薄薄的骨質層,如果是普通的感知手段,或許就會將它當成了護士骨骼的一部分。而在另一名護士Ti內,它還留下了一小段身體。那段身體潛伏在護士的心臟部位,滲出無數細微Rou絲,刺入心臟內,不斷釋放出刺激激素,促使心臟繼續跳動,而它則從流轉的血液中吸收營養。分離出去的身體沒有自己的意識,而是憑藉著和本體間的聯繫來活動著,更像是一個分離式專門用於吸收和儲存營養的分身。而且蘇在這個分身中掃瞄到了一顆非常細小的神經核心,卻包含了全部的基因密碼。蘇還隱約感覺到,這個神經核心中應該擁有最重要記憶的複製,雖然這很不符合現在的生物學常識。如果他預感的這種假設成立的話,即使本體毀滅了,分身也能夠獨立發展成長,從而以另一種方式延續下去。

    這個小傢伙為什麼會有如此強烈的求生意識?它到目前為止一切的進化方向,似乎都是為了生存。蘇並不認為這是必然,應該是它有意識選擇的結果。僅從可以在短時間內轉變身體形態這點,小傢伙肯定可以有限度的選擇自己強化和變異的方向。

    「我的孩子呢?」半天沒有看到小傢伙的蹤影,麗終於從驚愕中醒來,轉而變成了慌亂。她勉強撐著疲軟的身體,想要下床。

    看著一向Xing格堅強、神經粗放的麗現出如此惶惑焦灼的軟弱表情,蘇歎了口氣,前抱住了麗,溫柔地安撫了幾句,然後帶著森森冷意說:「出來,還想藏到什麼時候?」

    蘇的這句話剛說完,護士的身體彈坐起來,她表情呆滯地張開嘴,吐出一個Rou團,然後栽倒,這時才真正的死去。Rou團蜷縮著,動也不動,似乎已經死了一樣。它的身體甚至比剛出生時看起來還要小些。不過蘇知道,這只是因為它分離出了一個分身的緣故。它的分身仍然潛伏在那名護士的屍體中,或許以為瞞過了自己。

    看著蜷伏不動的小東西,蘇不知道為什麼心中竟然浮起一陣冷淡和不耐煩。初生期的小生命那些發自本能的狡滑和手段,在他的眼中卻是如此的幼稚和愚蠢。其實若以地球生命的角度來看,這個小東西已經強到了超出合理的界限。

    不知怎麼的,麗忽然感覺到了蘇心底的冰冷,她驚叫一聲,一把推開了蘇,向小東西撲了過去。小傢伙也從蜷伏中伸展身體,一躍而起,向麗撲去。潛藏另一個護士身Ti內的分身也破體而出,於半空中和本體匯合,裹在它的體外。當小傢伙躍入麗的懷中藏好時,分身和本體已經融合了一小半。

    麗雙臂護在胸前,明亮的雙眼緊緊地盯著蘇,向後退著,直到後背撞到牆才停下來。

    「它是我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就算你不喜歡它,甚至不想承認它,它也是我的孩子!如果你想對它做什麼的話,那先殺了我!殺了我,就沒人阻止你了。」麗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了這句話。

    有那麼一瞬,蘇幾乎有聽從麗建議的衝動,這是一種發自本能的聲音,要他毀去那個小東西,雖然它的確是他的孩子。但是蘇現在不需要孩子。

    這個想法剛剛浮起,就立刻被蘇撲滅了。回想起和麗在一起的種種過往,蘇心中也有許多感慨。麗天資不凡,至少當個龍騎尉官綽綽有餘,臉蛋身材都相當不錯,又足夠年輕,本來在羅克瑟蘭公司中可以說是前途光明。她其實也相當聰明,只是Xing格使然,比較直來直去罷了。況且若不是這樣如風如火的Xing格,也不可能鎮得住軍隊那些一身殺氣的老兵。但是在加入暗黑龍騎之後,蘇的來往之人很快就全部變成了縱橫一方的強橫人物,麗從而顯得暗淡無光。她不曾抱怨也從未流露出不滿,甘於自己普通的身份,只是偶爾會索要一下蘇拖欠的酬勞。

    直到今日,她才真正怒了,並有不惜和蘇決裂的決心。

    蘇苦笑了一下,向麗走去。麗卻叱喝了一聲,抓起旁邊托盤中的剪刀,指著蘇,大叫一聲:「別過來!」

    「麗,放鬆點,它的確是我們的孩子,這個我很清楚。」蘇說,伸出右手,輕輕放到麗緊握剪刀的手,溫柔地握緊。「我是不喜歡它,但是我不會傷害它的。你也看到了它的樣子,它這樣很難在人類的世界中生存。我們需要保護它,教會它如何生存下去。現在僅僅是它的初生形態而已,以後它的樣子肯定會改變的。如果需要,我想,它會變成Ren類模樣。」

    「他是我的孩子,他當然是人!」麗毫不猶豫地說。

    蘇當然明白她的心思。其實無論誰第一眼看到小生命的樣子,都不會將它和人類聯繫在一起。不說那些僅僅存在於理論和想像中的超級生命,就是新時代的變異生物中,已經有不少發展出了可以借助其它物種來孕育自己後代的種族。而這個時代的人類已經失去了舊時代在世界至尊無的地位,在荒野中,也有不少流民成為變異生物繁育後代的工具。而麗堅持這小東西是人類,也是怕蘇會以此為借口,拿它下手。

    無奈地搖了搖頭,蘇取下了麗手中的剪刀,對著她懷中的小生命說:「不用怕了,出來。再不出來,我就真的生氣了。」

    蘇的聲音平淡溫和,但小生命卻像是聽到了炸雷,立刻從麗的胸口跳了出來,落在她的手腕,繼續蜷成了一團,不住瑟瑟發抖。這次倒不是在演戲了,而是真實的畏懼。這還是它第一次近距離地出現在蘇面前,沒有任何的阻隔和庇護。在尚被本能支配的初生期,它惟一的保護人就是麗。但是麗的能力完全不足以與蘇匹敵,就連稍作抵抗的能力都沒有。在還不能理解人類複雜關係的它心中,麗根本無法為它提供任何保護。

    蘇伸出手,終於觸摸了它,這還是他第一次觸碰到自己的孩子。小東西的身體驟然僵硬,然後迅速冰冷。在極端恐懼下,它的所有機能幾乎都已停滯。如果蘇撫摸的時間再長一些,那麼即使以它的強悍生存能力也會死去。

    一股柔和的能量透過蘇的手滲入到它的身體中,重新激發了它的生機,而蘇的手也不再冰冷。小東西從蘇的手掌下探出了一個細長的頭,嗅了嗅,輕輕鳴叫了一聲,又縮了回去。

    蘇輕輕拍了拍它,說:「能變成我們的樣子嗎?試試看?」

    小傢伙又探出了頭,過了一會,它的頭部逐漸變化,幾分鐘後,一個女嬰的臉就出現頭部的位置,又過一會,她的臉終於清晰了,看起來是個很漂亮的女孩,有七八分麗的樣子,只是一隻左眼眼瞳是深深的碧綠,依稀和蘇有些相似。

    看到她果然能夠變成Ren類的樣子,蘇的心中卻沒有特別高興的感覺。不過小傢伙的體形一點都沒有變大,這倒是有些奇怪了。

    麗的身體非常虛弱,根本就沒有母Ru。她取來早就準備好的一大罐牛奶,放在了小東西嘴邊。小生命立刻跳到了奶罐旁,用後肢扣住邊緣,整個頭部都埋進了牛奶中。

    麗的臉終於綻開了一絲笑容,她靠在蘇的身,說:「你看她多能吃!對了,她還沒有名字呢,你說給她起個什麼樣的名字才好?」

    「你肯定有想法了?」蘇微笑著說。

    看到蘇的笑容,麗懸著的心事才放下不少,說:「你看她這麼可愛,名字就叫洛,好不好?」

    「聽你的。」蘇並沒有給洛起名字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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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9-5 10:08:40 |只看該作者
章二 成長 下



接下來的幾天很平靜。蘇陪著麗,耐心的指導著她恢復和重新獲得能力。生下洛的代價是麗的能力全面退化到三階左右,不過她的潛質並沒有受到損害,這讓蘇感覺好了很多。假以時日,麗仍會發展出至少六階的能力來,至於是否還有更進一步的潛質,蘇就看不出來了。

    小洛被單獨關在一間密閉的房間裡,所有的食物和水都是由麗或者蘇親自送進去。不過自從蘇送過一次後,小洛明顯受到了驚嚇,此後整整一天縮在屋角動都不動,也不肯吃任何東西。麗再次向著蘇大發雷霆,蘇怎麼解釋都沒有用,她從此之後不許蘇單獨接觸洛,想要看小洛的話,必須有她在場才行。

    突然凶悍起來的麗讓蘇有些措手不及。不過他旋即理解了,為了孩子,每個溫柔的母親都隨時有可能化身為最凶悍母獸。

    在麗成為母親的日子裡,按照蘇的命令,裡高雷全面負責軍事,既要負責新軍訓練,又要重建軍備後勤體系,最後還需要時時領軍出擊,掃蕩控制區域內重新出現的武裝暴民,一時間忙得焦頭爛額,分身乏術。而重建鋼鐵之門軍工體系的重任就落在了奎因的身,這涉及到兩座電廠、幾座礦山、一個煉鋼廠、熱軋冷軋,以及數十個大大小小的零件、火藥和總裝工廠。如此龐大的體系,即使是想要初步熟悉,也需要至少幾個月的時間。所以奎因也非常的忙,忙得根本沒法來看一眼麗和蘇的孩子。

    至於能夠感知蘇精神世界的梅迪爾麗和希爾瓦娜斯,她們明白蘇不希望讓孩子示人的意思,於是白天兩個人一起失蹤,當夜幕低垂時,則是一間間夜店逛了過去。每到一店,都要將店中大半存酒喝光。於是,在一晚晚的遊蕩中,在喜歡夜行的世界裡,梅迪爾麗和希爾瓦娜斯的名聲逐漸響亮。

    受累於那張極為妖媚的臉和如血般紅的唇,希爾瓦娜斯開始被人稱為『血色玫瑰』,並且迅速流傳開來。有許許多多的人其實很想折下這朵玫瑰,卻沒人敢真正動手,甚至都不敢當面流露出這種想法。

    玫瑰都是有刺的,但希爾瓦娜斯這株玫瑰的刺是多是少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他身邊有梅迪爾麗,這個擁有『風暴女神』綽號的少女。梅迪爾麗總是帶著淺淺的笑,但是越來越多的人知道,微笑是風暴女神心情不好的象徵。而在這個時候敢於觸怒她的下場,最輕也是被扔出酒:

    但不是走門,而是走牆。

    只是重傷的傢伙們都覺得自己很幸運。

    希爾瓦娜斯對於自己的稱號非常非常的不滿意,他很想向所有人大聲昭示,自己是個真真正正的男人。如果有人不服,希爾瓦娜斯可以用自己已經有一半發展到二階的類法術能力好好地教育一下他們,當數十個類法術一起湧出時,那可是真正的法術風暴!即使是四階能力者,希爾瓦娜斯也自信可以打他個半死。但是每當希爾瓦娜斯想要有所行動時,就會招來梅迪爾麗的無情鎮壓,大多時候,這種鎮壓的表現形式為幾瓶被硬灌下去的烈酒。然後嫣紅的臉、如欲滴血的唇和迷離嫵媚的雙眼就會讓希爾瓦娜斯更加貼近『血色玫瑰』這個稱號。

    梅迪爾麗似乎想把他從外表到精神都變成徹底的女人。讓希爾瓦娜斯非常害怕的是,他懷疑,如果梅迪爾麗擁有蘇精神世界中那個名為海倫的手段,那麼這位可怕的風暴女神會毫不猶豫地從生理把他也變成女人。

    這個世界到處存在著壓迫,即使兩個人之間也是如此。

    所以他要反抗,所以他總被鎮壓,所以他飛速成長。

    日子就這樣平靜地過去。

    直到某一天的清晨,麗一臉驚慌地找到蘇,說洛失蹤了。

    蘇第一時間趕到了關著洛的房間,看到在洛曾經蜷縮著的那個角落,有一個細小的洞,就像是老鼠打出來的洞。但是這個房間原本是用作保險庫的,在厚達一米的混凝土層中,還夾著兩層五厘米厚的鋼板!而蘇來餵食的那天,小洛應該是用自己的身體掩飾著逃生的洞口,從而瞞過了蘇。

    想起小洛一天要吃幾十公斤的Rou,身體卻始終保持在十厘米大小,根本不曾長大過,蘇這才明白,她是一心想要逃跑,才不肯擴大體型。而那些被消耗掉的能量,則是被用在開闢逃生通道。

    可以想像,她時時刻刻在努力挖掘著的情景。

    看著屋角深不見底的小洞,蘇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感受。從未出生的時候,小洛就在拚命地求生,她的反應甚至激烈到要害死母體的程度。其實從生物的角度,她的行為模式並不是特別離譜。有大量的生物幼生體在出生後,會吃掉母體以獲得必須的營養。可是她必須要選擇如此強烈的防禦模式嗎?這其中,會不會自己的原因?

    蘇無言地想著。

    在屬於蘇的國度,除了裡高雷外,最忙碌的還有一個人,略顯清秀的少年圖揚。他每天只睡兩三個小時,幾乎睜開眼睛的時候就一直在努力工作:訓練部隊,整備軍械,率領部隊清剿周圍的武裝流民,以及鍛煉自身的能力。

    圖揚瘋狂地工作,瘋狂地鍛煉,同樣瘋狂地戰鬥和睡覺。他要充分利用每一分每一秒的睡眠,來恢復疲憊的精神和身體。圖揚始終保持著和維克多的溝通,聽取維克多對午夜城建設的構想,對軍隊的要求,以及其它有關午夜城建設的一切知識。少年很聰明,知道自己這種在戰場投降的人很尷尬,哪怕是位置再高,也不如維克多這樣在蘇最初的困難時候就施以援手,在蘇消失的那段黑暗時期不背叛的人。何況維克多現在的位置和能力都要比圖揚高?而對維克多提出的要求,圖揚都會在第一時間盡量完成,實在完不成的,他也會如實地說明。圖揚知道,在比自己強大的人面前,誠實是一個很好的品質。

    少年非常努力,甚至超出了所謂工作狂的程度。在這段時間,他無論是能力和知識的進步都非常明顯,也越來越勝任午夜城部隊指揮這樣的角色。在戰場,圖揚並不因為自己是指揮官就因此惜命,反而變得更加勇敢,每次戰鬥他都衝在最前方,以自己能力和意志的優勢擊潰敵人的防禦。所以在最近的一個月中,圖揚的戰績甚至超過了裡高雷,儘管裡高雷統率的軍隊無論人數還是裝備都要超過圖揚。

    在一場場浴血廝殺中,圖揚一共受了一百多處傷,不過其中絕大多數是一兩天就能痊癒的輕傷,兩三處中等傷害也是打在Rou厚的地方,幾天就能恢復,不影響行動能力。就連維克多都覺得少年是個非常幸運的人,圖揚自己也很清楚,幸運是自己固有的屬Xing。

    但即使是最幸運的人,如果有可能,也絕不願意頂著彈雨向敵人衝鋒。圖揚不是個傻瓜,所以他也不願意。

    但是圖揚仍然拼盡全力去抓住每一個機會,甚至不惜以生命去冒險。他只是想向蘇證明,自己會是一個很有用,而且很忠心的人。證明這一點並不需要如此拚命,可是圖揚的內心深處有著深深的恐懼,他害怕如果自己不能夠證明足夠有價值,就會有極為恐怖的命運在等待著他。而能夠拯救他的,只有蘇。

    這是一個普通的清晨,幾輛滿載士兵的越野軍車從午夜城出發,向南方疾馳而去。圖揚坐在第一輛車的車頂,軍帽抓在手裡,瞇著眼睛,看著遠方的地平線。在他的身側,一挺高射機槍正緩緩轉動著,以冰冷的槍口掃視著空蕩蕩的荒野。而機槍射手則戴著風鏡,以職業的目光檢視著一座座廢墟,一棵棵樹木,以及所有可能埋伏人的地方。

    圖揚的左手中夾著一根煙,正一口接一口地抽著。在高速奔馳的車頂,撲面而來的風異常猛烈,煙也燒得特別快。所以圖揚狠命地抽,就是為了不浪費哪怕是一小口的煙。他現在一個月的收入也換不了幾包煙。在蘇的國度中,其實物資遠比荒野豐富,畢竟有了食物和水,就有了一切的基礎。習慣了暗黑龍騎精英思維模式的蘇,現在對待扈從和核心成員也是十分寬厚。以圖揚現在的身份地位,他完全可以養活七八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同時還能每天抽一包煙。可是他放棄了屬於自己的薪水,而只拿和戰士們相同的錢,那些放棄的部分都被換成了彈藥和藥品,好讓自己的戰士們多一分存活的機會。但圖揚並不要求屬下其它的軍官這樣做,甚至禁止他們拿出過多的錢來補貼戰士。這讓圖揚贏得了軍官和士兵們一致的心。

    「指揮官,這一仗好像不太好打!聽說對方有一百多個人,我們才三十個!」機槍射手或許是有些疲倦了,大聲向圖揚說著。

    「少他媽的廢話!沖在第一個的是老子,真打不過他們的話,第一個死的也是老子。你擔什麼心?一會打起來的時候你給我瞄得准點就行!哼,三十個人已經夠多了,再多我還怕把他們嚇跑了呢!」圖揚笑罵著,毫不停頓地吐著一連串的髒話。這是屬於士兵的語言,讓外表清秀的他得以和這些粗豪的戰士們融為一體。在戰場的圖揚絕對是個收割生命的死神,他的武器就是放在身邊的徑重型機槍。實力才是壓伏這些屠夫的關鍵,單靠罵幾句粗話可是遠遠不夠的。

    車隊又向前開了幾分鐘,圖揚忽然全身一顫,向四周望去。可是周圍除了偶爾出現的零星廢墟,什麼都沒有。

    圖揚的臉色逐漸蒼白,向機槍射手問:「你看到什麼沒有?我感覺有些不對勁!」

    「什麼都沒有啊?別說人,就是鳥都沒有一隻!」機槍射手疑惑地回答。

    圖揚當當地敲了敲駕駛倉的頂蓋,對著司機大聲吼著:「加速!用最快速度向前開!」

    「指揮官!如果這樣開的話,我們的燃料可不夠回來的!」司機回答。

    「少廢話!我讓你開就開,有多快就開多快!再多嘴的話,老子幹了你!」圖揚咆哮了起來!

    司機不敢多說,一腳將油門踩到了底。越野車猛然轟鳴起來,脫離了車隊,向遠方狂奔而去。

    所有人都沒有發現,在飛揚的塵土中,有一道細細的灰影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跳躍奔行著,向越野車疾追而去。它的速度是如此之快,短短幾分鐘就追到了越野車後,然後猛然彈起,竟然以車輪飛捲向後的塊塊碎石為落腳點,來回彈射,瞬間就衝到了越野車頂!

    這是一隻奇異的生物。它的後背覆蓋著一層細密的鱗片,表面光澤流轉,倒映著周圍的環境色,極難發現。它頭尾尖,腹背鼓,形狀如同一隻穿山甲,靠近尾部的地方伸出兩對強勁有力的短肢,而頭部附近則是一雙短短的鉤爪。每次縱躍,它都會蜷起身體,用尾部和四隻後腿抓住地面或是岩石,隨後身體就迸發出不可思議的力量,彈得筆直,如箭般向下一個目標射去。它的計算能力驚人,每次落點都十分精準,而在空中穿行時,六隻細肢都會緊貼身體,形如子彈。

    以它才十厘米長短的身體,竟然能追飛馳中的越野車!

    越野車已經提到了極速,車身劇烈地顛簸著,隨時都有可能翻側。司機、戰士和機槍射手都被顛得臉色發白,但圖揚依舊瘋狂地要求開得快些、再快些。戰士們根本看不到敵人,也不知道危險來自於哪裡。在如野馬般的越野車,他們現在惟一能做的就是抓緊,盡量不讓自己被甩出去。在這樣的速度下,一旦被甩出車外,骨折已經是最理想的後果了。

    圖揚越來越恐懼,沉重的壓力幾乎讓他變得有些歇斯底里,清秀的面容完全扭曲。他感覺到巨大的危險已經來到了身邊,甚至已經貼了他!這是直覺,是身體本能發出的警告,有些像被毒蛇貼緊的青蛙在哀鳴。可是圖揚根本看不見,也感覺不到危險在哪裡。

    忽然,他的後頸微微一痛!

    越野車突然高高彈起,在空中失去了平衡,車內的戰士和機槍射手都被甩了出去。隨後越野車一頭栽在地,連續翻滾了十幾周才停了下來,完全變形的駕駛室中不斷湧出鮮血,司機抽搐了一下,就再也不動了。

    圖楊同樣被甩了出去,身體在地面幾次彈落,直到數十米外才停了下來。擁有三階防禦力的他顯然比普通戰士要健壯得多,最多只會是重傷而已。果然,幾分鐘後,圖揚的身體終了動了動,然後慢慢爬了起來,不斷活動著身體和手腳。可是他的動作看起來僵硬而怪異,並不像人類的習慣,反而有些類似於活屍。

    圖揚慢慢回頭,向開始燃燒的越野車看了一眼,他的眼瞳已經詭異地變成了碧綠色。看到被甩出車外的三名戰士都已死去,他這才笑了笑。可是笑容極不自然,而且臉部各處的肌Rou顯得一點也不協調。圖揚的臉忽然蠕動起來,樣子竟然開始慢慢變化,而他身Ti內也傳出時輕時響的聲音,好像是煮沸了的水。

    轉眼間,圖揚的臉已經變成了一張極為詭異的嬰兒的臉!

    如果單看臉的話,那麼這是一個非常漂亮且有個Xing的臉蛋,還有惹人憐愛的笑。

    這個面容,是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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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三 保護 上
時隔幾個月,再次回到血腥議會控制區時,帕瑟芬妮發現這里的一切似乎都已變了。具體是什麼樣改變,她說不上來,但是能夠感覺得到空氣中彌漫的淡淡血腥和殺戮氣息。當她的神秘學真正進入聖階後,帕瑟芬妮發覺自己和整個世界都在冥冥中建立起了一種聯系,甚至對世界的趨向變化都有所感應。如果能夠順應這些變化和暗示,那麼自然會有很好的結果。這就是真實幸運帶來的最主要變化。

    在生下孩子後,帕瑟芬妮各方面的能力都有所退化,基本介于六至七階之間,神秘學領域也不例外。但是真實幸運的效果卻留了下來,這是完全不合常理的事,可是卻真實地發生了。為了證實這一點,艾琳娜還專門與帕瑟芬妮閉門大賭一場,據說最初的賭注是脫衣服。如此讓人心髒病發作的賭局,奧貝雷恩居然沒有參與的資格,甚至觀戰的資格都沒有。

    如此賭局,過程很重要,結果也很重要。結局就是艾琳娜鐵青著臉出來,而帕瑟芬妮則是笑面如花。

    在能力者時代,測試幸運最簡單的辦法就是不動用任何能力開賭,九階幸運壓制八階,八階壓制六階,一般如此。若有例外,那只是說明兩個人的基礎幸運不同。

    和艾琳娜和奧貝雷恩同行兩日,等身上的傷勢基本痊愈後,帕瑟芬妮就找了個借口離開。和奧貝雷恩不同,帕瑟芬妮是女人,非常美麗的女人,當她的能力下降時會遇到些什麼,可是有太多的前車之鑒放在那里了。而奧貝雷恩仍然身兼亞瑟家族的族長,除非是貝布拉茲這樣大人物,又或是艾琳娜這種半瘋狂的女人,否則無論是誰在動他之前都得認真想想。消息一旦走漏,亞瑟家族即使僅僅是為了維護家族的榮譽,都不會放過凶手的。

    所以帕瑟芬妮不再與艾琳娜同行,而是一個人離開,換了條路線潛回血腥議會。她需要得到一些補給和甦的消息,然後再次離開。無論是暗黑龍騎還是血腥議會,帕瑟芬妮都擁有眾多的追求者及垂涎于她美色的人,但是真正的朋友同樣少數。她相信,即使在目前的狀況下,其中有幾個人是一定會幫她的。

    至于孩子,她已經忘了。除了曾經有過一個孩子這件事留存在記憶中,其它關于孩子的一切,包括他的父親是誰,都被清除得干干淨淨。清除記憶這種操作雖然難度夠高,但是帕瑟芬妮還是做得到的。如果有朝一日落入敵人的手中,帕瑟芬妮要杜絕一切被拷問出孩子下落的可能。

    只要不在血腥議會的控制區,以帕瑟芬妮目前的能力依然可以過得很從容。即使是那些七階能力者,在她層出不窮的詭計和不擇手段的戰斗作風下也多半會飲恨收場。

    黃昏時分,在帕瑟芬妮前方隱約出現了一個莊園。這里已經位于血腥議會的控制區邊緣,有個小型家族在這里建立了家族基地,並且以此為憑依向外部擴張。這個小家族中僅有兩名低階龍騎,其中族長是一名退役的少尉,以及兩三百名戰士。他們一直以來都是亞瑟家族的附庸。家族族長是看著帕瑟芬妮長大的,所以她想得到一些情報目前議會內部的形勢如何,特別是貝布拉茲的態度。

    但是當距離莊園還有幾公里時,帕瑟芬妮就感覺到一絲不安。莊園中充滿了死亡的氣息,而在遠方低垂夜幕的襯托下,莊園主樓窗戶中的明黃色顯得過于明亮,不象是燈火,卻象是剛剛燃起的火焰,片刻後更是有滾滾濃煙冒了出來。

    顯然,這是殺完人後再放火。這個擔負著擴張領土任務的小家族已經毀滅了,而干下這些的人還沒有走遠。帕瑟芬妮決定過至少要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毀滅這樣一個小家族,事情說大不大也不小,尤其這個家族還是亞瑟的附庸。

    帕瑟芬妮吸了口氣,伏低了身體,借助灰暗光線和各種地型的掩護,開始快速向目的地潛行。起初她的動作還顯得有些不熟練,但是行進了一公里後,她的速度就開始逐漸提升,而隱匿效果反而更加好了。恍然間,帕瑟芬妮仿如回到了十七八歲的少女年紀,那時候的她能力水準和現在相當,剛剛開始和強勁敵人的戰斗,心中仍藏著無限的夢想與希望。

    孩子吸取了她大量的基因能量,但卻沒有給她帶來真正的損傷。某種程度上,孩子是與她一起在和艾琳娜戰斗著,所以小生命還用吸取到的一部分力量反過來強化了帕瑟芬妮的基因。它強化的部位功用不明,強化的手段也不在帕瑟芬妮的知識範圍之內,但是在獲得了強化後,帕瑟芬妮對能量的控制力大為增強,已有能力威力也相應增加,如此才能夠與艾琳娜周旋。不然的話,戰斗經驗上的差距可遠不足以彌補兩人間能力位階上的巨大差距。

    她潛行速度越來越後的兩公里轉眼而過。

    莊園主樓的窗口開始噴吐熊熊火焰,在火光與濃煙的映襯下,五個高低不一的身影正從莊園中走出。他們都非常年輕,四男一女,其中兩男一女走在前面,另外兩個身材更加健碩的男人則跟在後面。後面的兩個男人臉上顯得十分木訥,而前面的三個人都長得不錯,只是臉上神情總有些不自然,即使在笑,也是笑得十分瘋狂。

    五個人身上都有大片的血跡,可是卻沒有人擦拭,跟在後面的兩個呆頭呆腦的壯漢更是時時會舔舔手臂上的鮮血,顯得十分享受。走在中間的男人精瘦枯干,頂著一個火紅的莫西干頭。他上身只穿了一件花色襯衣,敞著衣襟,露出遍布胸口的裸女紋身。他一邊系著褲子,一邊意猶未盡地盯著身邊的女人。女人生得年輕漂亮,短短的頭發染成了桔紅色,腰細臀豐,看起十分惹火。她穿著一件破破爛爛的短裙,行走間完全可以看到里面景色,顯然她在短裙里什麼都沒有穿。

    “才這麼點人,根本就沒有什麼厲害家伙,真不過癮!帕麗兒,一會到了地方,我們倆個來干幾次吧!”青年提議。

    “滾!你這剛啃了死人Rou的家伙,髒得讓我惡心!”女人毫不客氣地罵了回去。

    “我不髒吧?”另一邊的男人笑著問。他臉上有著不正常的青色。

    女人側頭點頭說︰“你可以。”

    青臉的男人哈哈大笑,壓低聲音向枯瘦男人說︰“等我和她開始干時,你再上來……”

    枯瘦男人會意的笑了起來。他們兩個說話的聲音其實並不低,可不知為什麼,帕麗兒卻似是完全沒有听到。

    五個人前前後後,大搖大擺地走著,說話也是肆無忌憚。他們身上都洋溢著過剩的興奮,明顯還沒有從剛剛的殺戮中回過味來,對于周圍的環境都失去了應有的警惕,甚至沒有發現就藏在十幾米外的帕瑟芬妮。

    看到這五個人,帕瑟芬妮心中也是驚疑不定。五個人都是能力不弱的強者,就連落在最後面兩個神智明顯有些問題的人都有著五階能力,而走在中間的男人甚至有三項六階能力!這樣的人,任何一個在暗黑龍騎中都至少是中階的軍官,何況是五人在一起?但是這幾個人帕瑟芬妮卻是一個都不認識。這就有些問題了,即使是貝布拉茲,也不可能隱藏起這麼多的能力者而不使用,這實在是天大的浪費。如艾琳娜、克羅蒂娜這類人卻又是一回事了,尋常戰斗已經不需要動用她們。而且即使她們經常是處于沉眠狀態,帕瑟芬妮也是知道她們的。

    五個人能力雖然強,但是智力和愛好上卻明顯有些問題,臨戰經驗更是和新上戰場的菜鳥差不多。不論是戰前還是戰後,哪有根本不察看周圍環境的?取得進化點的最快途徑就是戰斗和殺戮,哪一個發展出五階和六階能力的強者不是身經百戰,手上血腥無數?怎麼可能表現得如此生澀?

    在這個距離上,哪怕帕瑟芬妮手中有一挺重機槍,以五個人全無防備的狀態,一通掃射之下也要人人帶傷,兩個五階能力的更有可能被殺。若是帕瑟芬妮合身突擊,肯定可將能力最強的那人直接搏殺,然後再慢慢收拾余下的四個人。

    帕瑟芬妮眼楮微微眯了起來,身體弓起,正準備暴起突出,突然間心神一動,又伏了下去。

    在遠處,一道氣勢沖天而起,遙遙望去,有若一道血色火焰升騰而上。在血焰之中,不時有尖針一樣的殺氣溢出。

    這道氣勢一出,五個人再漫不經心,也有所感覺,一齊轉頭望出血色火焰的人來得很快,初時尚在幾公里之外,轉眼間已經到了五人面前!這是一個容貌英俊中有些邪異的男人,全身上下都在冒著淡淡的血色火焰,一頭火紅的長發在火中飄揚,也若一叢熾烈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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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七使徒傳說----章三 保護 中


     五個人早已散開,將這個血色火焰罩身的男人包圍了起來。但是他們的包圍隊形在帕瑟芬妮的眼中破綻百出,和街頭準備群毆的流氓也沒什麼區別。顯然這些人不光沒有技能上的互補和搭配,就連起碼的戰鬥陣形知識都欠奉。這已經是屬於缺乏入門級訓練的範疇,在帕瑟芬妮看來,四名能力者連真正戰鬥力的一半都發揮不出。

    走來的人名為摩提姆斯,和帕瑟芬妮算是舊識,但過往沒什麼交情。他是七階的類法術能力者,隸屬於蜘蛛女皇麾下,屬於相當有名的能力者。摩提姆斯並不是因為能力強大而出名,而是因為他的火焰領域非常罕見,且特徵極為明顯。另外,外形英俊的他也曾被外界傳為蜘蛛女皇的男寵之一。

    摩提姆斯性格高傲,行事向來張揚。本來以他的能力,面對能力相差不多的五人小隊肯定是慘敗,不過帕麗兒這些人既然根本沒受過什麼訓練,那麼經過一番苦戰,摩提姆斯應該能夠獲勝,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殺幾個。

    帕麗兒瞇起了眼睛,冷冷地說:「又是一隻討厭的蜘蛛!」看來她也知道摩提姆斯這樣的名人。

    「那就踩死好了。」青臉男人陰森森地說。

    「先砍斷胳膊,把他的身體留下來。說不定帕麗兒還有用!」枯瘦男人陰笑著說。

    即使隔著熊熊火焰,摩提姆斯的臉上也泛起了鐵青色。透過火光,顯示出來的卻是深紫。他勃然大怒,雙手前揮,一片深紅色的火焰撲天蓋地向五人壓來,同時咆哮著:「你們這些貝布拉茲的走狗,克隆的肉豬,這個世界上沒有屬於你們的位置!蜘蛛女皇必將獲得勝利!」

    深紅色的火焰聲勢浩大,溫度和威力卻是相當一般。不過這也不是帕麗兒等人可以輕易對抗的,他們紛紛後退,讓開了火焰的攻擊範圍。然而他們一退,完全沒有團隊配合意識的後果即刻顯現出來,退得遠近不一,快慢不均。摩提姆斯的名聲雖然大半不是從實力中得來,但實戰經驗也遠遠超過了眼前這些菜鳥。他雙眼一亮,身體拉出一道火線,頃刻間已出現在一名木訥大漢身後,燃燒著火焰的手掌已經按上了他的後頸!

    摩提姆斯手上的火焰,是明亮的黃色!

    高溫瞬間讓大漢的後頸化成一片焦炭,他還沒能叫出聲來,迸發的烈火已經裹住了他的身體,熊熊燃燒起來!由類法術引發的火焰比之汽油起火更加厲害,如果不隔絕施法者的能量供應,就根本不會熄滅。火焰灼燒下,那名大漢雖然有高達五階的防禦力,但也被燒得大聲慘叫。

    連續聽了好幾聲慘叫,帕麗兒這三個智力正常的能力者才反應過來,一齊出手反攻。沒有任何訓練的後果就在這時顯露出來,如果是正常的能力者,早就在第一時刻動手反攻,絕不會拖上這麼久。經過了幾秒鐘的灼燒,那名防禦力驚人的大漢已被燒成重傷,至少在這場戰鬥中算是廢了。

    一舉幹掉了一個對手,雖然是最弱的一個,也讓摩提姆斯的壓力輕了許多。他冷笑著,反手從腰後抽出兩把短彎刀,如有實質的火焰順著刀鋒燃起,轉眼間就化成兩柄火焰戰刀,切向對手。摩提姆斯雙刀凌厲狠辣,尤其以速度見長,就看帕麗兒四人間一道深紅色的人影縱橫來回,氣勢逐漸強盛,最後甚至化成一道直衝上天的血色龍卷!

    帕瑟芬妮安靜地伏在不遠處,收斂了全身氣息,甚至沒有仔細觀察雙方戰鬥的情況。以她的戰鬥經驗,在摩提姆斯先下手廢掉了對方防禦力最強的一個人時,就判斷出他能夠獲得最終的勝利。現在在帕瑟芬妮身中徘徊的,是雙方見面時簡單的幾句對話。

    蜘蛛女皇已經和議長貝布拉茲全面開戰了?!

    這個消息不亞於一記驚雷,在她耳邊炸開!帕瑟芬妮成為龍騎將軍可不是一兩年的事情了,她自然知道議長和女皇隱於水下的實力是多麼的龐大。或許論資源和傳承還不如三大豪門,但是蜘蛛女皇以匪夷所思的強大能力力壓群倫,以一已之力就可以平衡三大豪門。而貝布拉拉茲麾下明裡暗裡的眾多能力強者也隱隱然可與蜘蛛女皇相抗衡。

    最重要的是,近十年來,已經無人知道貝布拉茲自身的實力如何。

    「看來許多事情要重新考慮了……」帕瑟芬妮的思維飛速運轉著。兩大強者開戰,絕無中立可能。雖然是貝布拉茲動議剝奪了她的將軍,但是政治就是政治,在上層人物看來,她和貝布拉茲之間並沒有完全不可化解的矛盾。而帕瑟芬妮自然是上層人物之一,並且深具上層人物的智慧,自然明白這一點。或許惟一能夠保持中立的,就是暗黑龍騎的摩根上將。但這種中立必然保持不了多久。

    她隱藏不出的另一個重要理由,則是深深的憂慮,對摩提姆斯的憂慮。

    帕瑟芬妮從來都不喜歡摩提姆斯的性格,也完全不看好他的命運。在她眼中,如果不是依仗著蜘蛛女皇的恐怖威勢,摩提姆斯早就不知道惹了多少強者,被滅殺多少回了。即使在戰場上,指揮者也會看在蜘蛛女皇的面子上,費盡心思給摩提姆斯安排最適合他的任務。如龍騎總部的胡裡奧中校戰鬥能力雖然不強,可是在安排任務、臨戰指揮上卻是罕見的人材,更是龍騎中少有的具備戰略眼光的人。可以說暗黑龍騎每次給摩提姆斯這一類人的任務,都是由他仔細籌劃,花費的時間精力幾倍、甚至十幾倍於普通任務。

    若非如此,摩提姆斯可能根本活不到現在。

    在真正險惡的戰場上,像他這樣有事沒事就凝聚出一道沖天血色火柱的傢伙完全就是黑夜中的明燈,雪地中的烏鴉,是再明顯不過的靶子。帕瑟芬妮有的是辦法可以輕而易舉地滅了他。比如說用重炮覆蓋轟炸,又或是調集眾多狙擊手飽和狙擊都行。

    「如果是蘇,一槍就轟爆你了!」她不無得意地想著。

    不管怎麼說,直覺都在告訴她,這一次摩提姆斯的下場恐怕會很不好。

    戰鬥在幾分鐘內結束,除了燒得半焦的帕麗兒成功逃跑外,其餘的能力者都被摩提姆斯的火焰吞沒。

    看著一地焦黑屍體,摩提姆斯由冷笑變成了大笑,火焰再次升騰而起,一直衝上十餘米的高空,彷彿在向遠處近處、明裡暗裡的敵人示丅威。

    示丅威很有效。

    摩提姆斯眉心中突然多出了一個血洞,後腦處卻迸出大團的血霧!他表情愕然,身體僵硬,就此慢慢倒下。一直到仰天摔倒,摩提姆斯那不敢置信的表情始終沒有變過。

    「白癡!」兩個無聲的評語同時響起。

    一個是在帕瑟芬妮心底,另一個則是剛剛鬆開扳機的狙擊手。




    PS:   雖然少了點,但至少開始有了。

《 本帖最後由 littledick 於 2010-9-25 23:22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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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七使徒傳說----章三 保護 下



    雖然心底在嘲罵著摩提姆斯的白癡行為,帕瑟芬妮卻沒有任何其它舉動,而是悄悄向後退去,遠離戰場。摩提姆斯再怎麼說也是七階類法術域的強者,能夠在千米之外將他一槍爆頭的人,整個血腥議會內也是屈指可數。帕瑟芬妮幾乎可以確定這個人是誰了,她可不想和這個傢伙扯上關係,如果發生戰鬥,那麼必是一場苦戰。

  真正的能力強者中,願意使用槍械的人越來越少。即使是暗黑龍騎研發的新時代火藥類武器,也無法對高階能力者產生足夠的威脅,甚至於對有準備、有針對的六階能力者都影響不大。所以即使是那些靈能域的強大能力者,到後期基本無人進化武器掌控能力,而是強化出各種區域控制類的能力。

    戰後的動盪年代,生物的變異和進化突飛猛進,幾乎每十年就會進化出全新的一代。而科技發展則需要時間的沉澱和積累,幾十年的時間還太過短暫。並且經過戰火的摧殘,科技大規模發展的物質基礎也不復存在。

  這名狙擊手手裡拿的,應該也是以電磁為動力的重狙,並且技術含量還要超過了蘇手中的那枝。以帕瑟芬妮目前的能力,可不願意成為他準星中的獵物。

  脫離戰場後,帕瑟芬妮悄然加速,消失在茫茫荒野。

  幾分鐘後,一雙堅實而耐用的軍靴出現在摩提姆斯的屍體邊。這是一個十分漂亮的年輕男人,一頭銀白色的閃亮長髮顯得十分醒目,用根白色的絲帶束在腦後。在他的後背上背著一枝幾乎和他等高的重型狙擊槍,看那閃耀著幽藍色光芒的合金槍身,恐怕至少有上百公斤重。可是那身材偏瘦的年輕人卻似乎完全感受不到身上的重量。

  只不過一道斜下橫過大半張臉的傷疤,徹底破壞了他的帥氣面容。

  他伸手搬正了摩提姆斯的臉,仔細地看了看,嘴角浮起一絲譏諷的笑容,用手拍了拍摩提姆斯泛著赤紅的臉,站了起來。他又在戰場周圍走了一圈,來到帕瑟芬妮原本的藏身處附近時忽然停住了腳步,雙眼瞳孔中泛起一層亮銀色,凝視著帕瑟芬妮潛伏的地點。一分鐘後,他那雙瞳孔中竟然浮現出一個蹲伏在草叢中的美麗身影,雖然十分模糊,但依然可以看出正是帕瑟芬妮。

  「芬妮?居然是你!你也回來了?這倒是有點意思了。」他的雙眼中銀色褪去,轉而亮起灼熱的光芒。

  夜幕再次降臨。對龍城而言,這意味著又一個不平靜的夜晚,但是相對於城外的動盪,這裡卻又平靜得像是天堂。

  在夜色中,一隊能力者正在荒野中穿行,向著此行的目標趕去。這個小隊包括四個人,其中有兩個神情木訥,這幾乎已經成為選民小隊的標誌。四名選民並未刻意隱藏行蹤,他們對於伏擊還沒有明顯的概念。而此時距離目標還有足足一個小時的距離,趕路的過程枯燥而乏味,已經讓他們有些煩燥不安。

  就在四人匆匆趕路的時候,異變驟起,地面上不知何時升起了一道極細的墨色合金線。為首的能力者感知能力最強,也是幾乎要觸到合金線時才覺察到不對,一聲驚呼,凌空躍起!他堪堪地躲過了合金線的攔截,另外兩人則是受了點小傷。落在最後的大漢十分笨拙,他跌跌撞撞地接連撞斷了三四根合金線,才嚎叫著倒下。而他的兩隻小腿鮮血淋漓,幾乎被整個從身體上切下來!

  躍在半空的選民首領還未來得及慶幸自己的反應及時,危險的感覺就再次籠罩了他。黑暗中,幾點火光同時亮起,數以百計的機關炮炮彈橫空掠過,將無法閃避的選民首領打成了篩子。隨後幾挺機關炮同時調轉炮口,恐怖的金屬風暴再次籠罩了受傷的三名選民,將他們徹底送歸眾神的懷抱。

    機炮聲嘶吼了足足一分鐘,直到四名選民被轟得根本看不出人形才停了下來。地面上除了血、飛濺的碎肉,就是密密麻麻的彈坑。

  幾雙精美而堅硬的靴子站到了這片狼藉的土地上。

  「老狗手底下的幾隻狗崽子,這回看你們還能不能叫。」一個聲音冷冷地說。

  靜靜流淌著的鮮血彷彿在無聲地訴說,荒野並不是安全的。

    如果在深深的夜色中俯瞰,可以看到大地上東一堆西一簇地燃著火光,偶爾還會有低沉的炮聲隆隆迴響。

  在一座廢棄的教堂中,一名年輕人和一個老人正蹲守在教堂的牆角。他們伏低了身體,躲避著呼嘯而來的子彈。教堂後部已燃起了火,而前門早被炸爛,子彈、甚至還有機關炮彈如不要錢似地潑進教堂中,將一切物事打得粉碎。教堂中間的地面上還倒著三具屍體,但是他們並沒有因為死去而得到安寧,而是時時會被子彈打得抽動幾下。如果中了一枚機炮炮彈,就會炸起半截大腿或者是身體其它的什麼部件來。

  少年的臉已經因為仇恨而扭曲,他大吼了一聲:「老師,跟他們拼了吧!」

  「閉嘴!現在能守多久就是多久!」老人怒喝著。他靠坐在牆角里,依靠著石頭材質的厚厚牆壁擋著身體,手中是一把大口徑的手槍。他的左腿不自然地扭曲著,血不停地從褲子裡滲出來。

  老人很清楚,教堂外面的敵人佔據了地形和火力上的優勢,只要向外衝,那麼一定會被打成篩子。還好在這種突如其來的襲擊中,對方沒辦法動用重炮之類的重火力,否則的話,幾顆炮彈下來,他和少年會和這座小教堂一起化為灰燼。

  教堂外的火力忽然停歇了片刻,隨後一個粗豪的聲音喊著:「裡面的兩隻小蜘蛛,要不要考慮投降?你們只有一次機會!」

  投降?老人苦笑了一下。他不年輕了,也認識外面這些人,清楚他們的作風。投降是絕無可能的,但是他還想拖延一下時間,以等待可能根本不存在的援軍。所以老人清了清嗓子,剛想說句什麼,忽然看見一個圓滾滾的小桶被扔進了教堂。視線掃到這個不起眼的小桶瞬間,老人的眼睛立刻瞪圓,全身已然僵硬!

  並不是只有重炮炮彈才能摧毀一座建築,高能火焰彈同樣可以。

  幾乎透明的火焰瞬間從教堂每個窗戶噴了出來,然後化作一團火雲,向天空中升起。在遠處的掩體後,影影綽綽地站起了幾個身影,帶著欣賞的神色看著壯麗的火場。

  「裡面的蜘蛛這下該烤焦了吧?」一個男人笑著說,他的沙啞聲音中有著說不出的殘酷。

  熊熊的火焰也可以證明,荒野並不安全。

  其實重重守衛下的龍城也不是那麼安全。摩根將軍從不曾封閉龍城,只要是血腥議會所屬的合法公民,都可以隨意進出。所以在夜色的掩護下,龍城中仍然時時會發生戰鬥。衝突的規模和範圍都有所克制,但是也有逐漸不受控制的趨勢。

  在夜色的掩護下,兩個身影正在慢慢地接近帕瑟芬妮的私人醫院。他們的腳步輕盈靈動,巧妙借助了周圍的地形,身形幾乎與夜色溶為一體,看來是隱匿和潛行方面的高手。但是其中一個人的後背依然被套進了十字準星中。

    林奇的嘴邊展露出一個無聲的笑容,他可是隱藏方面的專家,而那兩個人只能稱為好手而已。

  然而林奇的笑容頃刻間凝固,一把全無反光的軍刀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不想死就別動。」一個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女音幾乎是貼著林奇的耳邊響起。在她說話之前,林奇完全沒有感知到她的接近。

  林奇的身體僵硬,他不敢有任何動作。在瞄準鏡中,那兩個人不緊不慢地走進了帕瑟芬妮的私人醫院。在進門前,落在後面的一個人忽然轉過頭,向林奇的方向笑了笑。十字準星的中央,他口中的牙齒顯得分外亮白。

  「老闆不會有事的……」林奇低聲自語著。

  「你還是擔心自己吧!」女聲冷冷地說。隨後,林奇的後腦就遭到一記重擊,眼前一片黑暗。

  私人醫院的地下實驗室中,海倫正蹲在地上,用短刀切削著大塊的牛肉,切下來一塊,就放在手心中伸向前方。名字叫作雪的異形生物這時會撲上來,用靈活的舌頭從她手心中捲走肉塊,直接吞下去。它那大得不成比例的嘴裡佈滿了森森利齒,取食的過程中卻不曾有絲毫傷了海倫的手。

  海倫的身邊放著好大一塊牛肉,足有十幾公斤重。這些肉還不夠雪一頓吃的,而且如果它自己來吃的話,最多只要幾分鐘就可以連肉帶骨頭搞定這堆食物。可是海倫不厭其煩地切削著肉塊,再一塊塊餵給雪。她那精於計算的大腦似乎忘記了這根本就是個浪費時間的舉動。而雪的十幾隻複眼閃爍著,也不急於撲向肉塊,而是一塊塊從海倫手心中吃著,時時會舔舔她的手。

  雪剛剛捲起一塊肉,忽然嗚咽了一聲,身體竟然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它明顯是在害怕,但是卻向前方一撲,用小小的身體擋在了海倫之前!

  實驗室的門已經打開,兩個男人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上下看著海倫。他們的目光只在雪的身上掃過,就將這個和貓差不多大小的小東西忽略了過去。在舊時代,雪或許會嚇著人,可是現在各式各樣的變異生物實在太多,雪並不算出眾的。

  海倫站了起來,平靜地問:「你們是貝布拉茲的手下吧?康納博士應該沒有能力支配你們。」

    一個男人矜持地笑了笑,說:「康納博士的地位很高,他也很重要,現在更加重要了。不過,即使是現在,他也沒有資格指揮我。我只聽從貝布拉茲大人的命令。海倫小姐,您真是非同一般的聰明,而且還有難以想像的美麗。您的寵物……哦,我不得不說,您的品味十分獨特……它也非常聰明。雖然我全力收斂了氣息,但是它依舊知道害怕我這樣的七階強者,這種感知能力實在是讓人讚歎!海倫小姐,請容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

  男人還沒有來得及說出自己的名字,忽然悶哼了一聲,軟軟倒下,竟然失去了知覺!他的同伴也沒有例外,也一同昏迷過去。

  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他們身後,隨後高亢而響亮的大笑迴盪在實驗室中:「那個小傢伙是在怕我!兩個白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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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七使徒傳說  ●  章四 運氣 上



    進來的男人身材高大,雖然並不是十分健壯,但是近於完美的肌肉線條顯示著爆炸性的力量。他有著一頭亮銀色的短髮,就連眉毛都是詭異的銀色。他的頭髮柔軟而光滑,不住向上飄浮著,如同銀色的火焰。可是實驗室中沒有風,海倫也看不出有任何能量在托扶著他的頭髮。

    男人的眉心中,有一縷淡淡的銀色繁複花紋,不仔細看的話很容易忽略過去。那似乎是一些能量形成的紋路,而不是單純的裝飾。

    他硬朗中帶著些妖異,更讓人記憶深刻的則是力量,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不動聲色地放倒兩名七階能力強者的。

    這已是相當於暗黑龍騎將軍的實力了,只是不知道他的年紀如何。這個時代的能力強者很多都可以改變自己的容貌,越是高階能力者能夠改變的範圍就越大。可是海倫從他身上看到是非常年輕的信息,從各個角度來看,他的身體都顯得很年輕。

    男人的目光熾熱得如同兩輪微型太陽,投注在海倫身上時,甚至讓她感覺到一絲灼痛。灼痛感覺自上而下,又自下而上掃過全身,於是海倫知道,他已經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

    「拉菲.華爾琪。很高興見到你,海倫小姐。」男人自我介紹著,並且走上前一步,向海倫伸出了自己的手。

    海倫伸出手和拉菲握了握,發覺他的手異樣的冰冷陰濕,如同握著死屍的手,和眼神中透出的熾烈截然不同。

    略一接觸,海倫就收回了手,說:「拉菲先生,沒想到女皇麾下還有您這樣的人物。你這次來是想帶我走呢,還是想要些別的東西?直接點,我們的時間都很有限。」

    拉菲摸著下巴,緊盯著海倫,毫不掩飾心中的慾望,說:「我和蜘蛛女皇或者貝布拉茲都沒什麼關係,請我來的是約什.摩根,他想讓我在這段時間負責你的安全。該死的,這可是件很麻煩的事,肯定要同時得罪兩方面的人。我是欠了老傢伙的一個人情,但沒到這麼大的地步。所以,做為這項交易的一個附加條件,你是我的了。」

    「可能嗎?」海倫絲毫不為拉菲的言辭所動。

    拉菲笑了起來,說:「做我的女人有什麼不好?……好吧,這個笑話有些冷……摩根那老傢伙只是答應我可以放手追你而已。媽的,我怎麼覺得自己好像虧了?」

    海倫依舊以機械般的冰冷聲音說:「和他作交易沒有佔便宜的可能。但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我不需要你的保護。至於地上這兩個人,算我欠你一次人情。」

    「真不需要?你覺得這個小東西真能保護得了你嗎?」拉菲笑得很燦爛,無可否認,僅從外形上說,他的確是少見的英俊。他忽然伸手一招,蜷縮在海倫腳後的雪即刻被一道無形力場籠罩,身不由已地飛到了拉菲手上。

    雪蜷成了一團,所有鋒銳的利齒、刃刺和銳爪都縮回了體內,複眼更是緊緊地閉了起來。可是當拉菲灼熱的目光落在它身上的時候,它的肌膚瞬間變色,竟然在目光落點處出現了兩塊焦痕,更是冒出兩道青煙,如同被炭火燒過一樣。

    海倫的臉色瞬間變了變,又恢復了正常。只是盯著拉菲的目光中,出現了一點罕有的凌厲。

    「實在抱歉,剛剛恢復了自由,還不是很適應,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拉菲說,可是明顯沒什麼誠意。

    「如果你希望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們能夠相處愉快的話,那就把我的女兒放下!」海倫一字一句的說。

    「女兒!」拉菲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非常精彩,他看看手中明顯屬於異生物的雪,再看看海倫,心情起伏之劇烈,就是當年與死敵浴血苦戰時也不過如此。

     「好吧!我道歉。」拉菲深深地吸了口氣,將雪交還到海倫的手上。然後再次展露出宛若阿波羅的笑容,說:「不管怎麼樣,你都是和以前一樣有魅力。」

    一回到海倫的手中,雪立刻伸展開八根節肢,瞬息間爬上海倫的胸口,然後鑽了進去。它身上的兩塊焦痕始終存在著,即使以它的強悍恢復能力也無法消除,看來拉菲的目光並不是簡單的灼熱。

    看到海倫沒有回答,拉菲也不在意,微笑著說:「看來這個地方不錯。不介意的話,晚上一起睡吧。」

    「滾!」

    由始至終,都沒人理會兩個躺在地上的傢伙。他們就如同被世界遺忘了一樣。其實兩人早已醒來,卻完全不敢有任何有動作,即使裝作昏迷不醒。這兩個人都是凶蠻成性的人,可是現在卻恐懼得幾乎不能自制,那是遇上天敵般的感覺。

    好不容易海倫和拉菲的對話告一段落,他們正想找機會暴起開溜,忽然間腦海中一陣眩暈,再次暈了過去。

    和第一次一樣,他們還是不知道事情究竟是怎麼發生的。

    獨自走進最高權限的小實驗室後,海倫關上了實驗室的隔離門,並且設下了最高等級的禁限。可是無論是厚重得可以抵擋重炮抵近直射的合金門,還是她親自設下的重重電子密碼,都不能帶給她更多的安全感。背靠著門,海倫的身上立刻湧出大量的汗水,臉色也顯得蒼白。

    拉菲看上去就像是一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街頭小混混,可是帶給海倫的壓力卻是無以倫比。她喘息了片刻,才將雪從懷中取了出來,認真地看著它身上猶自不退的兩塊焦痕。她所受的壓力,大部分都是來自於對這個小傢伙的擔心。

    雪不住地舔著身上的傷痕,顯然已經難以靠自己的努力來恢復身體。海倫歎了口氣,想了想,將這個小傢伙放進了培養槽中,啟動了修復程序。隨著帶有麻醉效果的營養液注入,焦灼不安的雪慢慢安靜下來,靜靜地懸浮在營養液中。

    幾分鐘後,光屏上顯示出了雪身體修復所需要的時間:26小時45分鐘。這個時間讓海倫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以往雪和同伴搏殺時,哪怕是受了再重的傷,修復程序也只要兩三個小時而已。

    靜靜地想了會心事,海倫點開了身旁的一面光屏,通訊薄中只有寥寥無幾的幾個頭像。其中一個赫然是約什.摩根將軍。她的目光在摩根的頭像上逗留了片刻,就移了開去,轉而點開了旁邊的一個頭像。

    片刻後,光屏中傳來了留言的提示音。海倫想了想,說:「你欠我一個人情。現在,該是你還上它的時候了。」

    龍城這個夜晚十分安靜,安靜得讓人有些窒息。在夜幕下,帕瑟芬妮的私人醫院這棟即不算高大,也不算宏偉的建築,卻忽然顯得陰氣森森。

    隱藏在黑暗中的女人死死地盯著私人醫院,心中越來越是不安。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兩個出名強大、狡詐的同伴卻全無消息動靜。她看了看手錶,時間已經過去半小時了。

    像她這樣的高階能力者,對時間的流逝極為敏銳,感知精度要遠遠超過一般的手錶。而她手腕上的那塊表集定位、通訊、遠距偵察、隨身智腦等諸多功能於一體,本身還是一塊強力炸彈,標誌時間只是裝飾和偽裝用的功能。她會看表,只能證明已是處於非常緊張的狀態。

    半個小時,這些時間已經足夠那兩個人搜遍帝國大廈了!

    一片陰影悄然籠罩了整片區域。她回頭看了看不遠處一動不動的林奇,才算感到有些心安。像林奇這樣的高階狙擊手十分罕見,其本身價值也遠在能力位階之上。如果這是一個陷阱,那麼對方肯定不會拿林奇來當誘餌。即使真出了什麼意外,用林奇作籌碼的話,也肯定可以交換到點什麼。

    私人醫院的後門忽然打開了,但是是很張揚的打開,鐵門光的一聲撞在牆壁上,發出一聲大響,打破了夜的寂靜。突如其來的響聲,竟然嚇得她微微一顫,差點從隱藏狀態中脫離。

    鐵門的黑暗中,一隻皮鞋收了回去,然後走出一個英俊不羈的男人,那頭銀色的飛舞短髮在夜色下顯得如此耀眼。剛才就是他一腳粗暴地踹開了鐵門,嚇了這隱藏在黑暗中的女殺手一跳。他手上拖著兩個黑色的大垃圾袋,不知道裡面究竟裝了些什麼東西。

    通通兩聲,大垃圾袋被扔到了垃圾箱裡,嚇跑了好幾隻變異野貓。男人拍了拍手,忽然不知道從哪裡又摸出了一個垃圾袋,抖開,隨手扔到了垃圾箱前。做完這莫名其妙的舉動後,他向黑暗中看了看,展露出極富魅力的神秘微笑,就悠然走進了私人醫院,再光當一下將鐵門在身後關上。

    不知為什麼,關門的聲音又讓她嚇了一跳!

    夜又恢復了寧靜。

    她伏在黑暗中,忽然覺得說不出的燥熱,如同周圍著起了火。她知道自己的體溫在上升,這完全不可思議。做為一個資深殺手,她在十歲那年就可以整夜整夜的使體溫與周圍環境同步。在遍地都是視覺強化能力者的新時代,體溫和周圍環境不一,簡直就是黑暗中的燈塔,要多醒目就有多醒目。她現在不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能力,而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她在緊張,無法形容的緊張。

    黑夜中,那兩個半露在垃圾箱外的垃圾袋如同有著魔力,正在不斷地呼喚著她。汗水不斷流下,打濕了她蒙住面孔的黑色面罩。她的後背在快速而輕微地起伏著,顯然已經控制不住呼吸的節奏。

    終於,她還是抵制不住耳邊仿如魔鬼般的呢喃,如幽靈般一躍而起,游過濃濃的夜色,撲向了帕瑟芬妮的私人醫院。

    那裡已經成為魔鬼的巢穴。

    幾百米的距離轉瞬而逝。她如一隻弓背的貓,無聲無息地接近了垃圾箱。隨後,她的右手一劃,兩個大垃圾袋上立刻出現長長的裂口,裡面包裹著的東西嘩啦一聲灑落一地。這次她終於看清了垃圾袋中裝的是什麼東西,那是人的肢體!是被切得七零八落的身體部件!

    在一條手臂上,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紋身,那屬於其中的一名夥伴。而在其餘掉落出來的部位,又包括了一個完整的頭顱,臉正好向著她。那是她的另一名夥伴。

    至此,她終於知道了同伴的下場,恐懼也第一次壓倒了誘惑和好奇。

    她霍然轉身,在轉身的過程中身體已經壓縮到了極限,接下來就會爆發出有生以來最快的速度,逃!

    澎湃的力量從她身軀中爆發,卻沒有讓她離開地面。從後頸到尾椎,她的後背上一共射出了六道血泉,噴射出的血泉中既有脊椎的碎塊,也有肌體組織和筋腱。她晃了晃,勉力想要站起來,可是思維已經無法指揮身體,終於重重栽倒。當她的臉接觸到地面時,觸感卻不是粗糙的水泥,而是細滑的塑料。

    那是男人剛才扔下的垃圾袋。

    「他是什麼時候下的手?」這是她倒下後第一個想法。

    「原來,這個垃圾袋是給我準備的……」這是她倒下後第二個想法,也是她最後一個念頭。

     光噹一聲,鐵門又打開了。拉菲走了出來,隨手一提,女殺手的身體就被套在了垃圾袋中。拉菲紮緊了袋口,隨意地將垃圾袋拋到了垃圾箱邊,就打算回去。這時腳邊一個閃閃發亮的金屬片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拉菲俯身拾起,看了看,自語道:「葉芙科娃?很奇怪的名字。她很有名嗎?」

    拉菲隨手一拋,金屬銘片劃過一道優美的拋物線,掉落在垃圾箱裡。

    在整個血腥議會的範圍內,葉芙科娃都很有名氣。拉菲並不知道這個,就算知道,他也不會在意。對於一個死人來說,再大的名氣都沒有意義了。

    在短暫的喧鬧過後,夜晚重歸寧靜。

    在龍城市效,一輛破舊的吉普車噴吐著濃濃的黑煙,艱難地在崎嶇不平的路面上行駛著。它已經很有歷史,屬於早就該被回收利用的那一類。吉普車繼續了聯邦車輛的特點,車體大,馬力也大。可是坐在車裡的雖然只有一個人,卻壓得這輛老爺車有些喘不過氣來。

    吉普車終於嘶吼著駛進了舊倉庫區,停了下來。駕駛的人挪動著寬大方正的身體,艱難地從車裡擠出,跳了下來。當雙腳落地的剎那,整個地面都顫抖了一下。

    本.科提斯上尉赤著上身,大步向簡陋的居所走去。他黑色的肌膚閃耀著淡淡的光芒,將肌肉線條很好地勾勒出來,那方型的身體有若黑色的鋼錠。回到房間中,他拉開老舊不堪的冰箱,從裡面摸出一聽啤酒,狠狠地倒進嘴裡。直到整聽啤酒倒完,他才咕咚一聲吞了下去。冰箱裡還放著幾聽啤酒,上尉只是眼饞地看了幾眼,終於咬牙關上了冰箱門。

    隨後,上尉來到了書房,將碩大的屁股塞進用角鋼焊成的椅子裡,往後靠了靠,坐得舒服了之後,才打開了老式智腦的開關。上尉這台智腦已經有二十年的歷史了,現在還能使用,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在鋼椅吱吱呀呀的呻吟聲中,屏幕終於不情不願地亮了起來。第一個跳躍出來的,就是上尉最不想看到的人。

    看著海倫那張毫無表情的面容,啪的一聲,上尉用力摀住了自己的臉。

    好不容易,上尉才帶著上戰場的心情,放下了自己的大手,然後咬牙切齒地點向了屏幕。光看下手的力量,就知道他很想一指頭戳穿了屏幕。

    很可惜,上尉的智腦雖然很古老,但卻是不折不扣的軍用品。軍用品質的屏幕毫無懸念地擋下了上尉充滿爆炸性的一戳。海倫靜止的臉開始活動,她的眼神如電子眼般冰冷,可是科提斯卻怎麼看怎麼覺得她是在嘲笑著自己。

    「你欠我一個人情。現在,該是你還上它的時候了。」揚聲器裡播放著海倫的留言。

    「我就知道會是這樣!!」上尉咆哮著,揮舞起巨大的拳頭,就想向由鋼板焊成的智腦桌砸下。可是他的理智告訴他,這兩拳下去,肯定會把桌子連同智腦一起砸爛。對於經濟狀況不佳的上尉來說,這絕對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拳頭在離桌面還不到一厘米的地方生生停住了。上尉的臉上湧起一陣潮紅,鋼鐵桌面也發出嗡嗡的共鳴。

    既然已經看到了海倫的留言,那麼砸爛了智腦也沒什麼用。而且修理費用重得像一座山,沉甸甸地壓在上尉的心頭,讓他無從發洩壓抑。粗重的氣息不斷從上尉的鼻孔中噴出,他現在就像一頭紅了眼的公牛,卻沒有鬥牛士供他發洩憤怒。

    科提斯忽然站了起來,大步走到冰箱前,拉開箱門,將裡面僅存的啤酒都拿了出來,悉數倒進了肚裡。這才狠狠地摔上冰箱門,走了出去,重新擠進吉普車,用力打著了發動機。吉普車呻吟著掉了個頭,駛出了庭院的大門。可是剛一出門,它就大聲喘息了幾下,然後熄了火。科提斯狠狠地擰著鑰匙,但發動機只是傳來幾聲刺耳的摩擦聲,就再也沒有下文了。

    「該死的運氣!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科提斯一邊咆哮著,一邊從車裡擠了出來。他很想一腳踢在車上,但這是他惟一的一輛車,而且還有修復的希望。想到這裡,已經飛出的一腳轉了個方向,重重地踢在旁邊一截水泥樁上,將直徑近一半的水泥樁踢得四分五裂。

    上尉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院中,衝進了倉庫。幾分鐘後,從倉庫中走出的上尉身上已經換了一套戰術背心,上面插滿了各式各樣的槍支子彈和手雷,背後則是一個動力機甲上才會用到的機炮彈箱,黃澄澄的彈鏈延伸出來,再沒入上尉手中那挺機甲專用的多管速射機炮炮身裡。

    全副武裝的上尉帶著一身殺氣踏出院門,然後以不輸給動力機甲的沉重腳步,一路小跑著殺向帕瑟芬妮的私人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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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七使徒傳說  ●  章四 運氣 中




    私人醫院中空蕩蕩的,原本有四五名醫生、六七個護士以及幾名勤雜人員的醫院如今只有一個老頭留了下來,看守著主樓,並且做點最起碼的清潔,好讓醫院不至於變成垃圾場。海倫大多數時間是在地下區域活動,也很少從正門進出。

      醫院中,一些放在架子上的藥瓶忽然微微震顫起來,而且顫動越來越厲害。半躺著坐在門後躺椅中的老人覺察到了點什麼,張開了昏昏欲睡的雙眼,藉著昏暗的燈光,看著晃動越來越大的藥架,佈滿皺紋的臉逐漸出現驚恐的表情。

      還沒等他從躺椅中完全站起來,轟的一聲,面前鎖上的兩扇大門就如同被炮彈炸開,鎖鏈連著插栓從門上飛出,抽打在藥水架上,不知砸碎了多少藥瓶。飛濺的玻璃破片和藥片藥液橫飛,也濺了不少在老人的身上。可他只是呆呆地站著,看著洞開的大門。

      在浸染著淡淡詭異綠色的夜光映照下,一個如山般魁梧的身影出現在洞開的大門前。他並不是如何高大,可是給人的壓迫感卻是無以倫比。老人已經在這所醫院呆了多年,在帕瑟芬妮還在的時候,他見過不少比這個人還要高大、還要魁梧的傢伙,可是卻沒有一個有眼前這人一半的威壓。

      上尉鼻孔中噴著粗氣,如一頭憤怒的公牛,並沒有稍作停留,而是直接穿過大廳,奔向通往下層的緊急通道。緊急通道是老式的旋轉樓梯,老人非常懷疑狹窄的通道究竟能不能容得下這個男人寬得出奇的身體。

      上尉很快就打消了老人的疑惑,成功地擠進了通道,而且一路向下,速度絲毫不減。只是那刺耳的金屬摩擦牆壁的聲音讓老人忍不住的擔心,上尉滿身的彈藥會不會因此而爆炸。

      在地下實驗區,拉菲終於找到了一間勉強能夠讓自己滿意的房間。在他看來,什麼樣的房間其實都是一樣,只要房間的床上沒有睡著海倫,就說不上滿意。這個時候,他剛剛沖了個沐浴,赤裸著上身,下身則穿著條寬鬆的長褲。他手中拿著根銀色的布帶,慢慢蓋在雙眼上,仔細地打著結。他的動作緩慢而優雅,如同在演奏著一支名曲。

      然而地面上傳來一陣輕微的震顫,讓拉菲的動作忽然僵硬,將節奏和美感完全破壞得不成樣子。他站著,靜止了不可覺察的短暫瞬間,然後忽然自房間中消失。

      房門本是關上的,但是在拉菲消失的瞬間變為打開,它晃了晃,突然發出刺耳的吱呀聲,輕質合金製成的門體上充滿了裂紋!

      拉菲是規規矩矩地開門走出去的,只是他開門的速度太快,以至於合金門也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變得四分五裂。

      在地下二層一條短短走廊的兩端,突如其來的刮起了兩團猛烈旋風。本.科提斯上尉橫寬的身軀從走廊中擠了出來,一雙精光四射的小眼睛死死地盯著走廊的另一端,儘管那裡還什麼都沒有。當上尉目光飄過去的時候,那裡已出現了一個鬼魅般的身影。

      當看到那英俊的面容和蒙住雙眼的銀布時,上尉的臉色忽然變了,變得凝重而且充滿了驚訝,下意識地喊了一聲:「銀毛?!」

      拉菲一貫的平靜與從容也在這一刻消失不見,他的臉上同樣有著無法置信的驚訝,失聲道:「黑鋼!?」

      「你怎麼在這?!」兩個人幾乎同時發問,又同時閉上了嘴。上尉死死地盯著拉菲,而拉菲雖然眼睛看不見,但是全部的感知也都集中到了上尉身上。

      空氣似乎突然凝固。

      足足一分鐘過去了,拉菲忽然笑了起來,說:「黑鋼,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那點惡劣的趣味還是沒變過,喜歡拿著這麼一堆破銅爛鐵裝樣子,想騙誰啊?」

      科提斯重重地向地上吐了口唾沫,然後冷笑著說:「沒辦法,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的人,總會有些笨蛋只知道看這些破爛的。還要說我,你難道不是老樣子?總是搞成不男不女的,不管什麼樣的天氣,都喜歡把你那身上了年紀的老肉露出來!」

      拉菲依然笑著,可是笑容中卻充滿了森冷的寒意,慢慢地說:「黑鋼,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可不老,至少比你要年輕!」

      「現在的年輕女孩們都管我叫大叔了!」上尉展示著前所未有的犀利刻薄。

      明顯可以看到拉菲臉上的肌肉跳了跳,可是他似乎很瞭解上尉,並沒有和他繼續鬥嘴,而是轉而問道:「你怎麼會在這?」

      不等上尉回答,拉菲又忍不住補了一句:「這麼多年沒見了,看你現在的樣子,似乎混得並不怎麼樣嘛!我敢打賭,你現在肯定連個少將都不是。就以你那野豬沒什麼區別的性格,弄不好上校都混不到。」

      聽到拉菲的諷刺,上尉出人意料地沒有發怒,反而咧嘴一笑,露出白得發亮的一排大牙:「我現在還是上尉!」

      「上尉?」拉菲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他收拾起了玩世不恭的態度,冷冷地說:「真沒想到,你居然一點都沒變,剛才是我小看你了。好了,現在該談點正事了,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摩根那老傢伙托我來保護海倫,雖然我看那老東西很不順眼,但我已經答應了他,就會把這事辦到底。你最好不要打海倫的什麼主意。」

      上尉咧開大嘴,無聲地笑了:「我看想打海倫主意的人是你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心思,當年那些事我也還記得呢!要我說,你的任務就到此為止吧,海倫已經讓我來保護她了。這裡地方不夠大,裝兩個男人有點太擠了。所以你還是早點滾回你那老窩裡發霉去吧!」

      拉菲身體忽然放鬆了下來,露出一個迷人的微笑,說:「好吧,黑鋼,看來你一定是要來插一腳了!正好,我也好久沒怎麼活動,身體都快要生銹了。那邊有個廁所,我們到裡面好好較量一下怎麼樣?」

      「像個男人那樣打一架?」上尉斜著眼睛瞟著拉菲。

      拉菲的臉上籠罩上了一層青色,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話:「等我們出來的時候,看看是誰不像個男人!」

      上尉又笑得露出了白牙,他將身上所有的武器彈藥都卸了下來,只穿著戰術背心,跟著拉菲上樓,走進了廁所,然後反手把門帶上。

      整個私人醫院晃動了一下,然後安靜下來。

      光噹一聲,廁所的門被上尉的大腳狠狠踹開,他宛若方正鋼塊般的身軀隨後擠了出來。科提斯走得昂首挺胸,可是即使是黑得如炭般的膚色,也無法掩飾腫得幾乎成了一條線的眼圈,以及破損的嘴角。因為過黑的原因,他身上倒是看不出什麼傷來,只是戰術背心已經變成了爛布條,堅硬的皮褲也變成了三角內褲的式樣。而且他的動作十分僵硬,稍大些的動作就會讓他痛得呲牙咧嘴,顯然傷得不清。

      廁所的門從關上到打開,總共也就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上尉卻已面目全非。

      科提斯勉強走了幾步,忽然一聲悶哼,龐大的身體晃了晃,險些栽倒。他立刻顧不上面子,伸手扶住了牆壁,這還不夠,最後整個身體都靠在了牆上,這才站穩。

      廁所的門裡出現了拉菲的身影。他一頭銀髮已不再無風自舞,而是雜亂無章地垂了下來,臉上身上,那白晰如玉的肌膚上遍佈青紫,到處是拳印指痕,有些地方還高高腫起,看起來狼狽程度不比上尉差多少,特別是在他左臉上還有一個異常清晰的鞋底印,一看大小就知道是和上尉的鞋碼一樣。全身上下,拉菲惟一和進去時一模一樣的地方就是那條銀色的蒙眼布。

    拉菲走得比上尉還要穩定從容,只不過剛出了廁所,身體就忍不住一晃。他立刻扶住了廁所的門,這才沒有摔倒,蒙著的雙眼向上尉這邊望了過來。

      「看什麼?難道還打得你不服?」科提斯冷笑著說。

      「說得好像是你打贏了一樣!」拉菲譏笑道。

      「至少我沒輸。」

      「是嗎?那要不要再打一場?」拉菲邀戰。

      「我看這事行!」科提斯欣然應戰。

      兩個搖搖欲墜的男人對視良久,卻都沒有再動手的意思。於是他們同時哼了一聲,向對方比了個中指。

      終於,上尉挪動著沉重的身軀,向樓梯走去。

      「你想去哪?」拉菲問。

      「去找個地方睡覺!」上尉悶聲回答。

      「海倫的臥室可是在那邊!怎麼,你不守在她旁邊,就不怕我一時性起,索性進去把她給幹了?那時你怎麼向她交待?」拉菲冷笑著說。

      上尉一臉譏諷地上下打量著拉菲,說:「就你現在這德性?你儘管去試試,我會勸她不要反抗的。」

      拉菲卻並不生氣,陰森森地說:「你傷得可比我重!」

      「但我不像你那樣弱不禁風。」

      又一輪口舌交戰後,兩個男人一時都想不出什麼新花樣來了,終於覺得有些無聊,一前一後挪向了樓梯。

      走著走著,拉菲忽然想起了什麼,露出一絲莫測的微笑,慢慢地說:「如果貝布拉茲手下那些小狗知道了我們現在這個樣子,估計會火燒屁股一樣急著趕過來吧?」

      科提斯也同樣露出一個別有含意的笑容,說:「是啊,當初我們關在一個牢房裡的時候,每次打完架,總會有不開眼的傢伙想來撿撿便宜……」

      「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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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七使徒傳說  ●  章四 運氣 下



    「啊!!」一聲淒厲的慘叫迴盪在空曠奢華的房間中,康納博士猛地坐了起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冰冷的汗水順著粘在前額上的頭髮不住地流下來,睡袍早已經濕透,貼在身上說不出的難受。

     博士喘息了很久,才稍稍中夢魘的恐怖中恢復過來,慢慢打量著周圍的環境。

     夜燈的光線非常柔和,將這間面積超過100平方米的奢華臥室輪廓都照了出來。它們設計巧妙,既有照明和裝飾的作用,也不會打擾到主人的睡眠。整間臥室佈置風格華麗中又有著簡約,出自大師手筆,特別是空曠的面積是博士的最愛。只有在選民計劃獲得成功後,康納博士才得到了這套集高科技和奢華於一體的住宅。這棟面積超過三千平方米的豪宅中還有數十個各種用途的傭人以及七八個風情不同的美女。康納很喜歡她們,卻不喜歡有人和自己一起睡覺,所以每次發洩完慾望,都會把她們趕出自己的臥室。

     可是現在房間空曠得讓他感到窒息,所有的黑影中似乎都藏著隨時會撲出來的怪物,但是在康納的感知中偏偏什麼都沒有。越是感知不到東西,康納就越是覺得恐慌,他可是有著七階的感知域能力。強大的感知能力並不是僅僅是為了能夠在更加微觀的層次探索世界,更是因為感知域的能力越強,人類的大腦就會越加發達。其它領域的能力強化多少也會提升大腦以及神經系統的能力,但都不如感知域能力提升得更多。

     夢魘中的景象仍然歷歷在目,雖然時間還早,康納卻已全無睡意。他下了床,扯下又濕又粘的睡衣,洗了個澡,這才感覺好點。他走到電話旁,接連按下幾個內部號碼,卻都無人接聽。看來那幾個女人都睡得很死,根本就沒聽到電話鈴聲。雖然只隔一層樓,但這點微不足道的阻礙卻讓他**全消。他在房間中來回走了幾圈,終於還是按捺不住內心深處的不安,撥通了助手的電話。

     那個其貌不揚的男助手一直悶聲不響地工作著,十年來一直住在研究室裡。他在某些方面是天才,但在大多數領域的天賦卻根本無法和康納博士相比。康納正需要這麼一個人,極度勤奮、任勞任怨,很聰明、能夠獨立完成工作,卻又不至於聰明到會威脅到康納的地位。

     電話打通了,這讓康納很意外。他本來是想給助手留言,卻沒想到這個時候助手還沒有睡覺。

     「喂……嗯,那個……」大腦陷入半遲鈍狀態的博士一時想不起助手的名字了。也難怪,在十年的時間裡,平庸而勤奮的助手似乎已經如空氣一樣,不可缺少,但是經常被忽略。

     想了一會,博士決定先繞過助手名字的問題,直接問:「……葉芙科娃回來了沒有?」

     「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消息?」電話那邊傳來助手厚重的聲音。

     「沒有任何消息?」博士看看時間,皺起了眉。從時間來看,早就該有結果了,哪怕是人趕不回來,行動成功與否也該有結論了。怎麼會到現在還沒有消息?

     電話那端的助手沉默了片刻,說:「嚴格來說,他們應該向貝布拉茲大人匯報。」

     康納當然明白助手的意思,如果從地位上來說,葉芙科娃在貝布拉茲體系中並不比康納博士低多少,如果不是海倫涉及到了選民計劃,他根本不可能指揮得動葉芙科娃。就是博士現在的地位,也是因為選民計劃接連成功,才使得他的重要性連續提升的。

     這次的任務也是貝布拉茲下的命令,才能夠調動葉芙科娃和兩名高階能力者。經過連續失敗後,就是博士自己也已經清楚,缺乏足夠智慧和戰鬥經驗的選民們空有高階能力,在戰場上的真實表現卻遠遠比不過同樣水準的能力者。比如說葉芙科娃這樣的殺手,單論能力位階的話,康納手下的精英選民也有同階水平,可是真到戰場上生死相搏,就是十個選民也不夠她殺的。

     選民計劃取得突破以來,康納博士的地位直線提升,已經摸到了貝布拉茲核心決策圈的邊緣,封存在研究基地最深處的那件東西,以及貝布拉茲所掌控的神秘資源,都有可能向他打開大門。康納知道,在那個神秘的世界中,至少有一樣東西已經構成了不容拒絕的誘惑。

     那是真正的永生不死。

     選民的價值並不僅僅在於在人類能力研究上邁進了一步,更在於其近乎於無窮無盡的生產能力。各種強大的能力者如同老鼠一樣被量產出來,只需要簡單的訓練就可以構成強大的戰鬥力,而他們的成本是如此廉價,甚至於連專屬裝備都沒有開發完畢時已經被派上了戰場!

     在上萬個人類能力者中,或許可能出現一個葉芙科娃這樣的強者。但是每個月,都會有數以百計的能力者從博士的培養流水線上走下!葉芙科娃可以對付十幾個同階的選民,但是當近百個選民一擁而上時,她不逃的話就是死路一條。而且當能力達到葉芙科娃這種程度時,再進一步都非常困難。可是幾個月時間內,康納博士調製製造出來的選民能力已經從五階發展到了七階。而在研究基地的深處,有三座從選民計劃最初時起就一直存在著的培養槽,裡面是康納寄與了全部心血的作品。他一直在完善著他們。

     這三個才是整個計劃的核心,可以說到目前為止,所有的選民都是以完善他們為目的的試驗品,而三個作品,又會有兩個是試作體,只有最終完成的那一個,才是真正的選民!

     按照康納博士的進度表,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目前選民的完成度已經達到50%的臨界點,再有幾個月時間就會製作出最終的選民。

     但是世界上惟一永恆不變的真理,就是充滿了意外。

     就在第二批選民成功下線,康納博士意氣風發的時候,一件最大的意外發生了。這是足以毀滅整個選民計劃的意外。

     想到這裡,康納博士的頭又痛了起來,他握緊了話筒,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顯得十分正常:「材料還剩下多少?」

     電話那端傳來紙張翻動的聲音,過了一小會,助手說:「初級材料還有五十二個,中級材料十一個,高級材料三個。」

     「只有這麼點了?」博士的聲音提高了一些。

     「這是在不出廢品情況下的數量。」助手顯然並不想給博士太多的幻想。

     製造選民時不出廢品是不可能的,越是高階的選民廢品率就越高。只有五階能力、智力有缺陷的選民廢品率是15%,六階能力、智力正常的中級選民是25%,而能力達到七階、智力也相應達到高階能力者水準的高級選民廢品率是85%!那三個寄托了康納全部希望的超階選民,廢品率將會無限接近100%,這也是康納至今不敢動手調製的原因。

     所謂的材料,就是提取自入侵者細胞的基因物質。

     入侵者細胞極難保存,必須在接近於絕對零度的低溫下才能保持完整活力和特性,一旦環境變化,它會在一分鐘內恢復本性,將周圍所有生體細胞變成自己的繁衍和擴張的基質,然後在找不到新的補充的情況下完全死去。理論上說,入侵者是可以無限複製的,但是不知為什麼,只有從蘇身上得來的原始細胞才能夠用於選民製造。那些後來複製出的入侵者,只會將選民變成一個毫無自主智能、只知道殺戮吞噬的血肉怪物。可是在原始入侵者和複製體之間,康納卻找不出任何區別。或許所有的秘密都藏在那段閉鎖的基因中。但以目前的科技手段,想要解鎖入侵者的基因,完全是癡心妄想。

     康納已經使盡了手段,也無法複製出原始入侵者。當蘇的原始細胞耗盡時,也就意味著選民計劃的中止。

     恰好就是在這最關鍵的時刻,蘇殺了貝布拉茲的兒子,開始逃亡。

     康納每天都要詛咒幾十遍議長死去的兒子,如果蘇還在暗黑龍騎那該多好,所有的問題就會迎刃而解。他相信自己有很多的東西可以和蘇交換。蘇有扈從,也有朋友,他的扈從們需要提升能力,而博士的研究室中擁有全議會最完整的能力配方體系。他可以拿出任何的非量產的能力配方,交換的不過是蘇一些微不足道的血液而已。

     可是現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如果說選民是一輛汽車的話,那麼入侵者就是發動機,而且是康納無法生產的發動機。

     海倫,海倫那裡或許還保存著一些入侵者!走投無路之下,康納想到了這個,猶如在無盡黑暗中見到了一線曙光。蘇一直在海倫那裡檢查治療,作為一個生化科學領域頂尖的專家,康納不相信海倫會看不出蘇的與眾不同,也不相信她會不設法保存下來一些標本。雖然入侵者離體,就必須置入接近絕對零度的環境下保存,帕瑟芬妮的私人醫院恐怕是沒有這種高端設備,可是博士仍然抱持了一線希望。

     他和海倫聯絡,希望得到一些入侵者樣本,結果不出意外地被海倫一口拒絕。海倫一直認為康納博士的選民計劃是違背人道主義的,甚至不僅止於此,她還認為選民計劃是在和整個有生命的世界為敵!康納當然不會認同她的這種觀點,但是兩人間的分歧由來已久,海倫絕無可能為他的選民計劃作任何的貢獻。

     協商不成,康納想到的就是硬搶。他最初派出的是自己的選民,但是在龍城那種不適宜大動干戈的環境下,智力和經驗雙重欠缺的選民顯然不足以完成計劃。逼不得已下,康納不得不將實情告知貝布拉茲,當然程度上打了些折扣,以免在議長那裡失分過多。得到康納報告後,葉芙科娃和另外兩名七階能力者就被派去狩獵海倫。

     葉芙科娃論戰鬥力或者還不如克蘿蒂娜,但是身為殺手的她卻是完成這個任務的最佳人選。

     龍城仍然是摩根將軍的天下,在龍城中作任何事都要謹慎小心,不能去逾越那道無形的界線。貝布拉茲的人選無疑清晰地說明了這點,而康納前期的行事則顯得過於張揚,很有可能觸碰到了摩根的底線。原本志得意滿中的康納已經有些看不起摩根將軍了,摩根畢竟已經老了,而自己又是議長眼下的紅人,就算是事情做得過分了一些又能怎麼樣?但在看到了貝布拉茲的作法後,康納當時立刻出了一身冷汗!

     夜晚很安靜,回想著過去的博士卻覺得燥動不安。他放下了電話,心頭始終有一片陰影徘徊不去:萬一,萬一葉芙科娃再失敗了怎麼辦?

     一觸及到這個想法,也就再也難以擺脫。雖然理智告訴博士這是不可能的事,但是他就是忍不住會這樣想。

     夢魘中的世界再次浮現。那是一個冰冷、昏暗的世界,充滿了死寂,沒有任何生命,不論是飛鳥、變異生物還是最低等的細菌,什麼都沒有。這是一片無限寬廣的世界,也是一個無比荒寂的星球,龜裂的大地上佈滿了沙礫,卻看不到任何水。天空中高懸著幾顆巨大無比的行星,深黑色的宇宙背影中掛滿了星辰。可是在仰望著茫茫宇宙的博士卻有著再清晰強烈不過的感覺,那就是他看到或看不到的每顆星辰,都和腳下的星球一樣,沒有任何生命!

     這是一個死寂的宇宙,現在沒有任何生命,未來也不會有。在這個宇宙中,康納博士是有意識的惟一一個人,但是他知道,自己也不是活著的。他以一種無法解釋的狀態存在於這個宇宙中,而且正在受宇宙的影響,生機在快速流失。在最後的剎那,康納的求生本能迸發出了驚人的力量,將他的意識生生拉出了那個宇宙。

     於是,博士醒了過來。

     康納知道,這絕不是一個簡單的夢。如果他的意志不那麼堅定的話,就會永遠迷失在夢境裡。不,那不是迷失,而是會直接在夢境中被那荒蕪到了極致的世界吸盡生命力而死去。那個世界是真正的荒漠,而他那點可憐的生命力就如同最珍貴的水滴,轉眼就會被蒸發乾淨。這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是醒來後的康納清醒地意識到,事情的確是發生了。

     和助手通過電話後,康納博士的心情淡定了一些。夜雖然很長,但他索性不再睡了,而是坐到寫字檯前,打開了私人智腦,調出一篇自己早年的一篇論文看了起來。最近這段時間,這篇論文幾乎每隔幾天他就要看一篇,而裡面有些片斷印象深刻,次次都會反覆頌讀。

     「戰爭,戰爭改變了整個世界。」

     「這場戰爭絕不僅僅是覆蓋了整個星球的核爆,新時代和舊時代的差別也不是有或者沒有輻射。我們整個的時代,整個的世界,甚至宇宙的運行規則已經發生了改變。」

     「能力出現了。大多數的能力都可以從科學、基因或者是邏輯的角度去解釋,但是惟有神秘學是無法解釋的,這個能力域中的所有能力都與舊時代的記載格格不入,它們根本就不應該存在。但是在新時代,它們出現了,卻沒有人知道它們從何而來。有哪一個能力,是連能力配方的發明者都無法說清原理的?但是神秘學就是如此,它更像是上天賜下的禮物,那些幸運的傢伙某天早上醒來,腦袋裡就突然多出了一個神秘學的能力配方。整個過程就是如此。」

     「毫無疑問,神秘學的核心是幸運。幸運是本不應該出現於這個世界上的能力。在舊時代,所有的幸運都可以用概率來解釋,但是新時代卻完全不是這樣。概率的變化已不能解釋一切,越是高級的幸運能力就越是無法解釋。可以想像,當超過七階的幸運能力出現時,能力擁有者完全就是整個世界的寵兒!」

     「世界的寵兒,這句話並不是空洞的感歎,而很可能就代表了事實的真相,雖然我無法給出任何證明。擁有幸運的人,得到的是整個世界的眷顧,無法說明是他們影響了世界,還是說他們感知到了世界的意識,從而選擇了更加有利的行為方式。我的猜想是兩者都有。同樣,這只是一個猜想,一個沒有證明的猜想,但是很可能是事實。」

     「世界會眷顧凡人……就像傳說中的神祇一樣在眷顧著、或者是懲戒著某些人。一個驚人的猜測是,這個世界是有意識的,它會思考,會選擇,會決定!新的時代是有神的,而這個神,就是我們所處的世界本身!」

     「千百顆核丅彈爆丅炸所產生的烈火、煙雲和輻射,並不僅僅是摧殘了我們腳下的土地,它還喚醒了這個世界的意識。這才是新舊時代的根本差異!我們居住在一個活過來的世界上!」

     「戰爭,戰爭改變了整個世界。」

     ……

     許久,康納博士才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這篇論文是他二十四歲時寫成的,裡面充滿了激烈言論與毫無根據的臆測和猜想。當時這篇文章被絕大多數人當成是一個笑話。即使是以康納的天才表現,人們也把這篇文章理解為他太想一舉成名的作品。此後數年,康納經受了無數嘲諷和挖苦,他沉淪,妥協,最終,仍是依靠著在生化方面的天賦和造詣逐漸脫穎而出,並坐到了如今的位置上,可是卻再也沒有了當時無所顧忌、無所畏懼的心。那時候的康納,每一篇文章、每一頁紙中都可能有著與眾不同的觀點,裡面當然有荒唐的空想,但也不乏天才的閃耀。

     而現在康納,位高權重,可是在得到一個新想法、新觀點前考慮得更多的是別人會怎麼想,怎麼看,會不會得到認同,至少是那幾個地位和他差不多的權威的認同。康納心中明白,從有了這個習慣的那一天起,他就再也不可能有真正劃時代的創造了。

     康納和海倫論年紀是兩代的人,而才學造詣上相差不多,這是康納私底下的判斷。雖然是學術上的死敵,並且受到過海倫無法忍受的羞辱,可是康納在夜半無人的時候卻會羨慕海倫。沒有其它的理由,只是因為,海倫和當年寫下這篇文章的康納一樣,正處在激情燃燒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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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 七使徒傳說  ●  章五   黃昏前的光 上



    就在康納博士沉緬於過往的世界時,依舊在實驗室奮戰著的中年男助手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將電話放好,仔細檢查,直到確認掛斷狀態後才吐出一口氣,慢慢坐好。

  他頭頂上本已不多的頭發現在乾脆就沒剩下幾根,光禿禿的腦袋頂上泛著閃亮的油光,有些浮腫的臉上到處是不正常的紅色,兩個大大的眼袋則沉重地墜在佈滿血絲的雙眼下方。他盯著電話,臉上慢慢浮起一個有點白癡的笑容,以低得只有自己才聽得見的聲音呢喃著:「我叫加德納,加德納.蘭比開爾。你又忘了我的名字,不過平均一年只忘記一回,不多,真的不算多……」

  他將眼鏡擦亮,重新帶上,盯著不斷閃落數據的光屏,臉上不正常的潮紅又湧了起來。光屏最上方有一道醒目的進度條,停留在58%的位置動也不動。看著這根進度條,加德納的呼吸越來越粗重,呢喃著,在說話間不時發出母雞叫般的笑聲:「等我破解了這層基因鎖,哪怕是沒有材料,也能製作出真正的半使徒來!到那個時候,人們會怎麼說?康納?康納是誰?嘿嘿,呵呵……」

  他猛然站了起來,縱聲高呼:「加德納,使徒之父!只有這個名字才會永遠留下!永遠!!」

  加德納重重地坐了下來,將佈滿傳感器的頭箍帶上,將大腦和智腦並聯在一起,帶著聖徒般的瘋狂開始和無窮無盡的數據搏鬥。隨著一個又一個假想被驗證,數據被計算和檢驗,進度條又開始以緩慢到了極處的幅度向前挪動。

  前方的路很遙遠,也很艱難,進度條觸及終點的時間也無法計算。或許當中一個小小的陷阱就會困住加德納幾天,甚至是幾個月。但是加德納堅信,不管花費多久,總有一天他會將進度條送達終點。數學的世界無比廣袤,而思想就是通行世界的鑰匙。加德納已經把握到了破解基因鎖的鑰匙,接下來就是些辛苦的工作了。既然路已經有了,不論有多長,也總有走到盡頭的時候。

  破解了這一階的基因後,加德納可以製作出和最終三個樣本水準相當的選民來,按能力位階來說,這些擁有八階能力、九階潛質的選民已經可以稱為半使徒了。雖然距離真正的使徒還有天塹之別,然而加德納堅信,康納博士就連半使徒都造不出來!

  在選民計劃獲得巨大成功後,康納博士頭上籠罩了無數光環,他日益沉浸於宴會、奢華生活和女人之間,用於研究方面的時間越來越少。

  加德納非常清楚,選民計劃的初步成功更多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就在那個夜晚,在某種至今仍搞不明白的因素影響下,冰封的基因鎖突然活化,釋放出來的少部分基因片段恰好解決了選民計劃最初期的幾個難題,也就有了源源不斷從生產線上走下來的選民們。可以說是眾神將選民賜給世界,而非是康納博士的發現。

  必須有「材料」才能激活選民,在選民最核心的領域,康納博士仍然是一無所獲,而且他也不可能再有新的突破。

  在科學的殿堂裡,乃至於兩個時代的任何領域,成功都需要足夠的天才,但是在某些時候,更加需要的是肯下笨功夫。康納博士顯然不會再委屈於煩瑣艱辛的基礎研究了。

  動盪不安的一夜過去了,只睡了兩個小時的海倫帶著一絲疲憊走出臥室,來到餐廳時,發現兩個外形性格都迥然有異的男人正坐在長桌的兩旁,吃著早餐。他們的目光都直刺對手,在空中已碰撞出無數火花。至於盤中的早餐究竟是什麼,無論拉菲還是科提斯,恐怕根本都沒注意。反正就算在餐盤中放上幾塊鐵,他們兩個估計也吃得下去。除了烏青的眼圈和腫起的嘴角,兩個男人的共同之處還在於吃得都很多。雖然體形上有差異,可是身邊高高堆起的餐盤卻是相去無幾。他們一頓早飯就吃掉了普通人一個月的份量,而且看起來還沒有吃飽。

  高階能力者大都食量驚人,他們需要大量的食物維持高強度戰鬥的消耗。如拉菲和科提斯這樣的怪物,食量甚至可以說是無窮無盡。但是早餐吃得這麼多,說明昨晚發生的戰鬥絕不簡單,他們都已經顧不上體面,開始大量進食以彌補消耗了。科提斯從來不在乎外表,但是拉菲不同,他可是接近於有潔癖的那一類人,但現在也根本無暇消去臉上的青腫。

    海倫從多功能壁櫃中拿出一份早餐,坐到餐桌的另一端,默默地吃著。她的動作談不上優雅,但是簡潔而高效。看著鬥雞一樣盯著對方的兩個男人,海倫不禁感覺到有些頭痛。別的不說,按他們這種吃法,私人醫院中的存糧最多支撐一個星期。現在是戰亂時期,戰亂時糧食永遠是最貴的。海倫異於常人的大腦開始高速運轉,考慮怎樣從他們身上把成本收回來,當然,如果能夠有些利息就更好了。轉瞬之間,她已經有了數百個方案,並且經過推演模擬,留下了十幾個備選的最優方案。

  涉及到私人醫院和實驗室的運行,那就不算小事了。稍許將大腦多餘的計算能力用掉一些,在海倫看來還是值得的。

  沉重的早餐時間過去了,海倫並沒有去實驗室工作,而是回到了自己的私人辦公室,打開了和外界接觸的智腦。她熟練地進入一個地址,十指如飛,輸入了長達數十位的用戶名和上百位的密碼。光屏驟然暗了下去,片刻後重新亮起,出現在屏幕上的是一間空曠得幾乎沒有任何擺設的房間,和一個裝束和武裝暴民沒什麼區別的中年男人。

  「蝮蛇,你好!好長時間沒有聯繫我了,最近怎麼樣?還在給那個小妞幹活嗎?哈哈,聽說你的新主人雖然沒有能力,可是卻絕不簡單。我奉勸你一句,你小子可別打什麼壞主意,小心她直接切了你!那時候我可是要損失好多生意呢!」中年人熱情洋溢地招呼著,顯得非常熟的樣子。

  蝮蛇是海倫目前使用的帳戶代號,也是林奇以前在地下世界的綽號。自從收服了林奇,海倫就順手接收了他的一切,包括此前的種種渠道和關係。現在中年男人在光屏上看到的就是林奇蒙臉的樣子。偽裝,對於海倫來說,只是微不足道的小手段。

  「有筆生意。」海倫說。她的聲音到了光屏的另一端,已經變成了林奇的聲音,而且是經過偽裝的那種。

  「說吧!老夥計,你有好久沒有照顧我的生意了!我的信譽你很清楚,有什麼要求儘管說。」中年男人笑得咧開了嘴,露出裡面金光燦燦的一大堆牙。

  「我想要出丅售一批選民的基因樣本。」

  中年男人幾乎從椅子上跳了起來!他驚叫著:「選民?!老天,你可別告訴我,你嘴裡的選民指的是……那個人手下的那些東西。」

  「就是他們。最近另一方不是在高價收購選民的基因樣本嗎?」海倫平靜地說。

  汗水開始從中年男人的額前滾滾流下,他不停地擦著汗,苦笑著說:「是這樣沒錯。可是你也知道,這等於是變相的殺戮懸賞。我們都相信,那方在這場戰爭中形勢不妙,才需要靠賞金僱傭不怕死的獵人去獵殺選民。如果戰爭真的是那方的失敗告終,那些上交了基因樣本的人說不定會有大丅麻煩的。所以懸賞發佈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可是聽說並沒有收到多少基因樣本。」

  「我需要錢。」

  「可是錢也要有命來花才行!你需要很多嗎?如果不是特別多的話,我可以先貸給你一些,當然需要收些利息……該死的,這些錢可以武裝整支軍隊了!」看到海倫發送過來的數字,中年男人不禁咒罵了起來。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平復了心情,說:「好吧,我不會去問你為什麼需要這麼多的錢。不過這個數目的確只有深紅城堡能夠付得出。我可以替你聯繫那方面的人,你準備什麼時候提交基因樣本?」

  「……後天。」稍稍計算了一下,海倫打出了這個信息。

     中年男人又吃了一驚,「這麼快!看來說不定你已經幹掉了幾個選民……好吧,這些不是我該問的。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那些選民並不像傳言中的那樣好對付,你最好準備充分。」

  光屏上林奇的影像閃爍了一下,就暗淡下去。中年男人苦笑著搖了搖頭,點燃一根雪茄,狠狠地抽了幾口,開始著手聯繫深紅古堡的代言人。

  海倫輕輕地揉了揉太陽穴,將右手放在鍵盤的傳感器上。光屏開始飛速閃動,畫面和數據的流瀉完全不是普通人類所能夠捕捉的。很快,海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她以另一個身份進入一個神秘的交易空間,很快就有兩個虛擬的少女迎了上來,將她帶入標識著貴賓的房間,然後一個威嚴的老人走了進來,坐在了海倫的對面,微笑著問:「您有什麼吩咐?」

  此時的海倫是一個相貌普通的少女形象,但她是什麼形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這裡的權限。在這個虛擬世界裡,權限是靠一次次積累得來的,並且伴隨著巨大的利益。老人背後操縱的人很清楚,這裡任何一個高權限的客人都不簡單。

  「我需要出丅售一份情報。」海倫說。

  老人眉毛一揚,凝重地問:「能不能再具體一些?」

  「帕瑟芬妮私立醫院裡面的重要人物準備出行,情報就是她出行的時間和目的地。」海倫說。

  「這份情報……」老人皺了皺眉,問著。他同時搜索著數據庫,很快眼睛一亮,說:「價值巨大!我相信能夠賣出一個好價錢。」

  海倫取過一張紙,在上面飛快地寫了幾個數字,遞給了老人:「那就好,這是我希望得到價格,成交後請將款項打入這個帳戶。其餘的一切按照老規矩來。」

  老人接過紙張,看到上面的數字時,眼皮不禁跳了一跳。但他轉眼間恢復了從容淡定的笑容,向海倫說:「沒問題。我想,下次我們再見面的時候,您的權限應該又可以提升了。」

  海倫化成的少女笑了笑,沒說什麼,而是直接從房間中隱沒。

  隨著老人的退出,這個虛擬的世界也隱入了黑暗。

  午餐時間,海倫、拉菲和科提斯三個人再次在餐廳相聚。兩個男人的身上又添了些新傷,看來應該是在廁所裡再次親密接觸過了。相應的,他們的食量也在變大。在等候自動廚房提供食物的時間裡,拉菲整理著他那不再飛揚的銀髮,而科提斯則拔出軍刀,直接用鋒利的刀鋒刮削著頭皮,將鋼絲般的短髮刮去,剃成了光頭。

  「明天早晨七點,我要離開龍城,到德福郡去採集標本,預計晚上七點返回。標本採集地點座標是3726,5518。」海倫若無其事地說,似是在自言自語。可是兩個男人的臉色立刻都有點變了。

  「這個時候收集什麼標本?」拉菲說。

  「龍城之外到處都在打仗。」科提斯也提醒著。

  「這是我的事。」海倫淡淡回答。無論是科提斯還是拉菲,都知道海倫一旦決定了什麼事,就很難改變,除非是使用暴力手段。

  兩個男人互相瞪視了一眼,眼神照例在空中摩擦出耀眼的火花,然後同時離開了餐廳。他們的腳步緩慢而蹣跚,顯然在內鬥中受傷不輕,現在急於恢復。

  新的一天很快到來了,七點整的時候,海倫駕駛著越野車準時駛出了龍城,開向了茫茫荒野。越野車上除了她,還坐著拉菲和科提斯,兩個男人各有自己的堅持。拉菲說要保護海倫不受外人傷害,科提斯則是要保護海倫不受拉菲侵害。

  九點正,足足十七個形形**的人攔住了海倫的越野車。他們個個都散發著強大得掩飾不住的力量氣息,一看就知是近期名聲大噪的選民,而且是十七名高階選民!

  「我的上帝!就是這樣!終於讓我逮到你了!」一夜不曾合眼的康納博士看著遠方傳回來的圖像,不禁興奮地大叫起來,重重一拳砸在了辦公桌上!他傾盡全力才調集了這麼多的選民,甚至來本應交付給貝布拉茲的部隊都私下徵調了,這才湊出堪稱豪華的陣容。

  海倫被攔住的地方明顯經過精心選擇,這裡偏僻冷寂,別說人煙,就是低等昆蟲都找不到幾隻,自是攔路搶劫、殺人放火的好去處。

  選民們是這樣想的,康納博士是這樣想的,很多人都是這樣想的。就連摸著銀色短髮的拉菲和摸著光頭的科提斯,也是這樣想的。

     海倫的行程很順利。

  晚上的時候,十七份選民的基因樣本通通種種秘密而高效的渠道,被送到了蜘蛛女皇代言人的手裡。

  這些包括了五份七階能力、一份八階能力選民的基因樣本震驚了蜘蛛女皇的代言人,也換回了足以讓人震驚的回報,並且同樣秘密而高效地進入了海倫指定的帳戶,雖然這筆資金的數目能夠讓最忠誠的人產生不該有的想法。

    地下世界的人有時候的確是很講誠信的。當然,這種情況非常非常的少,可是那些基因樣本背後代表的含義能夠讓最瘋狂的人也為之清醒。

  當鐘聲敲響十二點的時候,海倫打開了自己的帳戶,意料之中的看到期待的資金已全部到帳,時間和預期相差不過幾分鐘而已。這點誤差是可以容忍的。

  帳戶中的數目很長,長得有些讓人眩目。如果這筆錢全部換成食物的話,即使按戰時飛漲的價格,即使按現在的食量,也足夠養活拉菲和科提斯一百年了。

  海倫可不打算養他們那麼久,所以多下來的那部分,都是利潤。

  而且今天海倫並沒有讓他們出手,他們只是盡責保護自己而已。所以今天兩個男人的一切作為,都是無需額外付費的。

  看著利潤,海倫忽然覺得拔光拉菲一頭銀毛的衝動減輕了不少,而科提斯那顆光頭上沒刮乾淨的頭髮茬也不再顯得那麼刺眼了。

  「兩個飯桶,看起來還是有點用的。」海倫想著。

  而關鍵的一點是,他們似乎還可以繼續使用,繼續創造讓人難以置信的利潤出來。這個時候,海倫終於發現,拉菲其實是個罕見有魅力的美男,或許單純拼臉的話,只有蘇比他更加完美,但是拉菲則更有個性。而科提斯那個黑大個,其實也是暴力美學的傑出代表,或者,這樣的男人更讓人有安全感?

  海倫開始認真思索,如何讓這兩個男人呆得更長一些。

  拉菲和科提斯這時都蜷縮在各自的巢穴中處理著傷勢。今天他們身上都新添了些傷,畢竟選民的數目放在那裡,就是一個個地砍也要花不少力氣,更何況兩人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對方身上,一些無關緊要的小傷也就不再刻意閃避。

  可是想到今天發生的整件事,拉菲和科提斯心中都泛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似乎一切都顯得不那麼真實。但問題出在哪裡,他們都說不上來。難道真的是運氣那麼差,會撞上這麼一大堆高階選民?似乎這是惟一合理的解釋了,但是合理並不一定代表真相,這一點他們都清楚。

  拉菲也好,科提斯也好,能夠達到這種程度的人,沒有一個是傻瓜。

  就在他們開始清理所有事情背後隱伏著的那些線索時,莫名的危機感覺突然出現,籠罩了他們全身!這種感覺無從捉摸,卻始終徘徊不去,但拉菲和科提斯都敢確定,那就是一定有什麼不好的事正在發生著,而且和自己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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