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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雅克·阿塔利] 大爆炸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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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領養代替購買 以結紮代替撲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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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0 19:33:35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第一章 光

  「冥冥天外,諸神在彼,他們講述著靈魂的故事。
  他們說:創始之初,唯有造物主……」
  這是亞當姆斯當天晚上在電腦屏幕上讀到的第一句話,誰也想不到此話竟來自「地獄」!
  自從他到美軍的一個絕密科研中心HPS工作以後, 每晚回到家裡,他都習慣地打開電腦。這個科研中心設在溫斯洛,地處亞利桑那沙漠邊緣。
  他的妻子阿娜哀爾離家出走以前,和他共同買了這幢寬大的居所。房子坐落在城邊,他回家後顧不上關門,逕直到冰箱取出一瓶啤酒,把外衣扔在床上,就去翻看保姆放在客廳窗下小桌上的一堆信件。發現她仍未來信,他呆立了一會兒,又氣惱, 又傷心,等到平靜下來,方關上門,回到客廳,坐在沙發上。沙發共3個,木雕扶手,是她選中的上品,他面前是一張寬大的烏木桌,電腦矗立在一大堆各種開本的科技雜誌中,好似海洋上的燈塔。他打開電腦,進入聯網,一一查詢信箱,希望找到期待已久的消息,他一個不漏地查找,連加密的個人信箱也查遍了,最後,他才意識到自己是多麼地孤獨。這天晚上他很疲倦,實驗室的工作一無所獲。天氣熱得難受,爬坡回家時感到頭昏。他正要切斷聯網,出乎意料地在他最不常用的通訊欄裡發現了一條信息。這個信箱直通白宮,專門用於緊迫情況下接收最絕密的指示。他先以為是弄錯了,不到緊要關頭,這個信箱是絕不啟用的。然而現在一切正常,沒有任何非常事件。
  但這幾行字活生生的展現在眼前,既無署名,也元出處;既無聲音,也無圖像,上面只有古體英文字母,而按照規定,網上使用的是納瓦霍文書寫體:
  「冥冥天水諸神在彼,他們講述著靈魂的故事。
  他們說:創始之初,唯有造物主……」
  他想可能是出了傳遞錯誤,這個漏洞簡直不堪設想,竟讓某個無名氏鑽進了世界上防範最嚴的系統。這種無頭無尾的句子出現在屏幕上,真是對現代技術的嘲弄!
  他正想按照研究所的安全規定通報這一事故,文件左上角卻出現了署名:巴爾希特。他不認識此人,卻又似曾見過這個名字。接下去是一片空白,既無地址,也元出處,更無對講密碼,所以他元從回復。這種匿名通信,是網上絕對禁止的。
  他久久凝視著這兩行不得其解的文字:「冥冥天外,諸神在彼」,這是什麼意思?他怎麼會覺得在什麼地方讀過這兩行字?為什麼覺得這段話的確是發給他的?
  因為無法回復,他決定等一等,也許還會有下文。他睜大眼睛,莫名其妙地守候著。
  過了好一會兒,他站起身來,打開了貝多芬的第五交響樂,這是他最喜愛的樂章,然後走到涼台上。夏日無雨的季節,夜幕已籠罩了茫茫沙漠,光禿禿的遠山隨著夜色漸濃而變幻著身影,他一面欣賞著這種景色,一面自問本是貪戀城市的人,幹嘛跑到亞利桑那沙漠的一角,幹上了前途未卜的研究工作呢?這一切,包括阿娜哀爾的出走,也許是對往事的報應吧?
  每當他想起克拉斯諾雅斯克的悲劇,以及隨後他所經歷的一切,他都為自己感到不平。不,他沒有做什麼虧心事,不該招來任何懲罰。
  也不知道又過了多長時間,他一直呆坐在屏幕前。終於眼前又出現了那神秘信件的後續部分:
  「仰看嶺穹,
  看浮雲高渺無限!
  罪孽對其何所染?
  褻瀆對其何所傷?
  正義子其何所子?
  正義於其何所益?
  唯汝芸芸眾生受害;
  唯汝眾生受福。」
  亞當姆斯的祖父是伊利諾州的一個小鎮的牧師,從小就聽慣了他的布道,所以至今仍記得《約伯記》經文中的幾個可怕的章節:上帝會不分善惡,把人類一古腦兒打進孤獨之中。
  隨後是一陣寂靜,或者說是比寂靜更深沉的虛渺。
  是不是有人神通廣大,居然破譯了堅不可摧的密碼,把聖經中的句子抄進去開個匿名玩笑呢?但這很難置信。他懷著一種無名的憂慮,盯著屏幕,似乎力圖領會字間隱藏的深意。
  他在鍵盤上打出:
  「你是誰?竟然進入了保密網絡!」
  然後將這個問題輸進總網。
  沒人答覆。他有些後悔,因為早已預料到不可能有回話的。這種不聯貫的信息,只能從分網中用干擾軟件剽竊出來送人總網,幹這種事的人自己也不會知道最後會傳向何方,但亞當姆斯還是等了一大陣,令他更為吃驚的是,眼前居然又出現了這樣一行字:
  「此件傳給拉·封登教授,請復。」
  亞當姆斯一見此文,驚惶莫名:對方怎麼會知道他的這個曾用名?這個名字屬於他的一段訣別了的歷史,自從他回到美國後,就再也不曾使用,世界上瞭解這段真情的人,不到10個,而且這些人都和他一起在煉獄中苦熬,很少有可能在網上與他對話。他緊張得大汗淋漓,極不願回首這段往事。難道就此沒完沒了?難道對方窺破了克拉斯諾雅斯克的某些秘密?簡直不可思議!否則對方怎麼會打聽到了他的真實身份?
  他停了一會兒,揉揉眼睛,屏幕上的名字依然在目,不覺輕聲問道:
  「你是誰?」
  又是一陣無盡的沉默。
  亞當姆斯不加思索, 再次打出「您是誰?」3個字。他幾乎立刻就聽到了一個細微。短促。遙遠的聲音問。
  「是拉·封登教授嗎?」
  看來,對方要的就是他了。
  他低聲重複說:
  「你是誰?」
  沒有任何回答,他又反覆問了多次,但卻悄然無聲。對方像是失蹤了,亞當姆斯以為自己聽錯了,或是在做夢,但這一切都顯示在屏幕上,他就刨根問底:
  「您是怎麼找到這個地址的?您是怎樣解開數字密碼的?您也是『苦行者』麼?」
  說出了「苦行者」 3個字,他立刻後悔了,「苦行者」是他從事的課題最高負責人的代號,也只有他們才能進入這個網絡,而且在最緊急的情況才使用它,所以他才這樣設想。莫非是……這個署名巴爾希特的人是非法的網上客,那該怎麼辦?不,這決不可能!這些傢伙縱有天大的本事,也鑽不進來的,如今只有這塊地盤是唯一的淨土。
  他又等待了好一陣,似乎信息要穿過星空,途經漫長的路程才能抵達彼岸。最後對方回答道:
  「『苦行者』?網上客?可惜您教授說的我全不懂。我怎麼樣和您聯繫上的,這無關緊要,請您相信,我來找您,是由於有一場大災大難……」
  「災難?什麼災難?您是誰?您在哪兒?」
  「我們需要您緊急幫助。有樁大禍要降臨了。這場災難迫在眉睫,其嚴重程度,難以想像。」
  對方似乎驚恐萬狀,而語氣卻莊重矜持。是不是在危言聳聽?他在哪兒呢,亞當姆斯再次重複了他的問題,對方繼續說:
  「10天以後,銳夫塔脫就要撞上地球。」
  亞當姆斯聳聳肩,幾乎就要中止對話。他很後悔,原來是老掉牙的無稽之談。對方一定無聊之極,隨便找個人開心。今後可得小心,別自找麻煩,利甫齊茲將軍碰到研究所有人這樣隨便交往,是絕不容情的。毋庸置疑,他的電話有人竊聽,他的電腦是受華盛頓或情報處監控的;剛才他這樣輕舉妄動,肯定有人幸災樂禍。怎麼一個淘氣鬼,一個神經稀稀的傢伙會闖進美國最絕密的網絡,給他開了這麼一個低級玩笑?
  「銳夫塔脫是什麼東西?」
  「一顆彗星。」
  對方是個瘋子?是秘密教派頭目?或者是個騙子?
  亞當姆斯打開定位搜尋碼。他後悔沒有及早使用這個強力手段找到對方。如果早這麼做了,那麼安全體系就會在幾秒鐘內讓對手原形畢露。
  但對方繼續道:
  「教授, 不幸我們的計算準確無誤。銳夫塔脫營星正直奔地球,6天23小時12 分之後,就會撞在地球上。那種撞擊是非常可怕的,其能量比全球的核武器的總和同時爆炸還要大,相當於摧毀廣島的原子彈10億倍。人類將受到毀滅性的災難。求您了,幫助我們吧!」
  軟件動作正常,一分鐘後肯定會把這搗蛋分子找出來。為了搞清楚這個網上客的情況,他按了研究工作常用的資料庫鍵盤,把銳夫塔脫彗星的名字輸進去。令他吃驚的是,好幾條資料均出現在屏幕上,他看了第一條,上面說銳夫塔脫的確是一個彗星,幾千年來一直在太陽系附近遊蕩。1922年距太陽不遠,此後就迅速離去,現在與太陽的距離是冥王星的4倍, 靠近地球的時日, 最早也要到百年之後, 即 2100年左右。
  軟件還在搜索著。亞當姆斯決定反擊對方了:
  「您開什麼玩笑!銳夫塔脫是顆彗星,這倒確有其事。但您進網以前,應搞搞清楚,現在它還遠離太陽系,百年之內,即2100年以前,絕不會向地球這邊飛來。下次再別幹這種丟人現眼的事了!」
  又等了好大一會兒答覆才出來,亞當姆斯已經習慣了這種速度。
  「不錯, 銳夫塔脫彗星撞擊地球的時間是2126年8月14日星期六,即一個星期之後。」
  這次的聲音低沉。冷峻,淡漠。亞當姆斯以為自己沒有聽清楚,但對方的話已經顯現在屏幕上。可笑!這個想入非非的人居然自稱從……從下個世紀與他對話!網上的事兒,真是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童戀僻。裸體僻。左道旁門,軍火走私商。星相師……間或也有正人君子,但從來沒有聽到某人自稱從未來與他對話!
  也許由於元事可幹——因為他這時既不想睡覺,也不想到別處去,他打算繼續通一會兒話,就又問:
  「您從2126年與我談話麼?」
  「是的。 現在正是2126年8月8日星期日上午9時17分。從我這邊看到的是一派灰暗的天空,正醞釀一場暴風雨,整整一天悶熱潮濕,難以忍受。」
  「您以為我會相信您的天方夜譚麼?拉倒吧!還是說說您是怎麼鑽進網的!」
  又是一陣長時間的沉默,搜尋軟件到此還無結果。他真想關機了,但對方叫出了他的真名,他不能掉以輕心。這可能是個詐騙老手,一定要弄清他是誰。實在不行,他應該……這時對方回答了:
  「您不相信我?這並不意外,您的懷疑完全正常,您從來沒有同未來人對過話,是吧?我原以為某人在我之前已經……如果您是破題兒第一道,我完全理解您的心情,但您應趕快相信我,好讓我們轉入正題。怎麼才能說服您呢?我沒有時間向您從頭道來……我能說出您兒子哪一天死,您願意知道嗎?」
  「朋友,您又是歪打不正著,我沒有兒子。」
  一陣沉長的寂靜之後,那聲音又說:
  「您會有一個男孩,兩個女兒。到2126年他們有53個孩子還活著。這天,您共有53個後裔。」
  這天氣簡直熱得不行,亞當姆斯又感到頭暈了。他眼睛發花差一點從椅子上摔下來。他振作起精神,腦子也清楚了一些,起身打開客廳通向涼台的3扇大玻璃門,在涼台上走了幾步,遙望城中,燈火輝煌,稍遠可見研究所大樓沉重的身影。沙漠中,夜間也不覺涼爽。
  亞當姆斯沒有孩子,自從阿娜哀爾出走之後,他也杜絕了要孩子的念頭。但剛才的預言他聽了很高興。後來他曾對自己說:也許正是這個原因,他才把網上對話繼續下去了。
  他又回到潮糊糊的客廳,坐到小桌前,把屏幕上的全部文字看了一遍,他離開的那會兒,對方又問道:
  「教授,您還在機旁麼?您還在麼?」
  「無論您是誰,我都得勸您換個話題。要想詐唬人,也要有高招。我不是替星專家,但還有點關於替星的基本常識。告訴您,說彗星會撞毀地球,簡直是杞人憂天,您別把自己嚇住了!請回答您為什麼這樣稱呼我,那不是我的名字。」
  亞當姆斯看看屏幕上一個閃的的亮點,那是搜尋定位軟件在工作,可它幹得真慢!找到一個地址對它本來是舉手之勞!
  「教授,您說的我們全知道。我們何嘗不希望一切如您所述?直到昨天,我們最出色的專家也是這樣預測的。不幸的是,我根據這顆彗星最近的軌道又做了一次測算,結論是銳夫塔脫彗星將於一個星期後進入地球大氣層,其角度使該營星不會國撞擊而碎裂,也不會因為空氣摩擦而減速。反之,它的溫度會升高到幾千度,所含水分全部蒸發,變成一個巨大的光球,其營核重達凡百噸,一下子撞到印度東北部的金德納格爾城附近。 該城人口500萬,位於旁遮普省北部。不排斥營星在距地面數百米處爆炸, 此點尚難預報,最大的可能是會在地面造成直徑為100米的火山噴口, 300萬人當即死亡,還會有1億人在9月的第一個星期中死於間接效應,即火災、地震。海嘯、窒息等……窒息所造成的傷害最大,因為碰撞會掀起海拔25公里的塵埃,遮天蔽日。先在中亞飄浮,然後擴散至中國和東歐。這塊塵埃雲不斷後移, 10月份越過大西洋,次年元月覆蓋全歐。一個月後,全球的氣溫將下降40度,只有塔斯瑪尼亞和南極洲感知較晚, 但到夏末也難逃劫數。全球陸地均遭酸雨侵害,3 月起整個地球均進入冬季,春天永不再來。一年四季,每月每天,陽光再不可能穿透塵埃,春華秋實的植物生長規律全部中斷。赤道上中午的溫度也下降到零下20℃,全球籠罩著難以忍受的黑暗。任何力量不可能打破這種永冬,任何現存的科技都無力重見天日,人類僅依靠儲存的能源維持殘生,為了一加侖汽油。一線光亮。一窪飲水而相互廝殺。頂多一年之後,倖存者為爭奪最後一片可呼吸的空氣而互相殘殺,一切生命將從地面消失,所剩只有細菌和蜈蚣、蠍子。我們引以為自豪的文明全都灰飛煙滅,剩下的只有蜈蚣。蠍子
  亞當姆斯也承認他描述得有點意思,這個玩笑大王(或者瘋子)講得蠻在行,他想像的替星隕落場面也是活龍活現的。
  他是誰?幹嘛開這種玩笑?他怎麼會知道我的真名實姓?他想把我引到什麼結論上去?為什麼偏要找我?是不是情報部門翻出了我的老賬,意圖進行訛詐?或者以此測試我的反應?但他們無論怎麼幹,也找不出我的破綻:開始我有點不知所措,但我後來的所作所為,完全符合紀律要求!想到這裡,亞當姆斯一心要揪出這個網上客以便上報。
  但有些情況卻很溪蹺:搜尋定位軟件一般都能迅速抓住任何發件人,不管此人用什麼密碼,全都元用。而這一次則不然,亞當姆斯看了看屏幕的下方和左方,搜尋結果應在那裡及時顯示,但仍是空白,說明一無所獲。軟件在這時出毛病真該打!他一面思索,一面又在鍵盤上打出問題,不與對方中斷聯繫:
  「你們打算怎麼辦?」
  「我們無能為力……」
  語氣很平淡,好像聽天由命。提問和答覆之間,總是有同樣的一段停頓時間,然後口述內容才出現在屏幕上,亞當姆斯對這個節奏差不多已習以為常。他不得不承認對方的話中有幾分真實的東西,但又說不出哪些是真實的。而且,直到現在,對方的位置仍未找到……
  對方繼續說:
  「反之,您卻可以有所作為,正因如此,我用了一個星期來尋找您……」
  亞當姆斯露出了一絲微笑: 對方終於說到實處了。 他要我幹什麼?跟著他到 2126年?到月球去?他說:
  「您需要我……這太奇怪了!我能為您做什麼呢?」
  「避免大碰撞的唯一辦法,就是集中現有的熱核武器對準這顆營星同時發射,在它進入大氣層之前將之摧毀。不能發射太早,因為那樣差誤率過高;也不能太晚,因為放射性塵埃會落到地面上。發射窗口可支配的時間僅為短短的20秒。」所以發射的準確時間為6天後上午11點53分22秒。」
  天氣悶熱得很,亞當姆斯回家後第三次感到暈眩。這一次他感到不安了,四周都有些飄忽,視覺也變得恍忽,他一下子趴在桌子上。
  這是不是心腦突發症的先兆呢?以前他從未為自己的健康擔心,現在一個小時之內連續3次頭暈, 不能等閒視之了。他認為自己肯定有一陣失去了知覺,因為屏幕上顯示出來的文字,他並未看到:
  「如果失敗了,太和華就要把我們招上去,諸神也和他一起迎接我們……您聽見了嗎?教授?」
  亞當姆斯看了一眼搜尋軟件,軟件仍在工作,但找不出發件人的任何蛛絲馬跡。他擦了擦額上的汗,說道:
  「那好,您就把炸彈發射出去吧!」
  「我們不是不願幹,而是沒有辦法干。」
  「什麼是辦法?」
  「自從《恐怖戰爭》結束後,核武器已全面禁止了。」
  亞當姆斯從未聽說過這次戰爭。但他並不就此反問,這終究只是次要的,他的問題是:
  「這就是說你們已經沒有核武器了?」
  「還不能這麼講,現在仍有大量核武器,但自從《大清除》以後,儲存在陸地和佈置在海上的核武器已經全部拆除,任何國家也不允許製造。西方國家保存有布署在太空的低軌道核彈頭,以防禦東方國家的襲擊,存放了50年,誰也不曾動用過,也不敢取下來, 因為就現有技術來說,這麼做很危險,誰也不敢把653枚彈頭經由大氣層而回收, 其爆炸當量等於昔日用於對日戰爭的5億倍!領導人就決定讓它們失效。做到這一層已很不易了,要使用一些密碼,而這些密碼的參數又弄不精確,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爆,現在總算是辦到了,如此而已。總之,佈署在低軌道上的彈頭仍在我們頭上運行,但不會爆炸了,對我們也是一種嘲諷!」
  「那麼就用它們不行嗎?」
  「因為密碼不夠用。」
  「你們能使其失效,就能使其重新啟動。」
  「是的,但無法把他們都瞄準彗星,更無法發射,因為我們沒有這方面的密碼,我已說過了。」
  「那麼,這種密碼哪兒去了?」
  「《大清除》將它們毀掉了。這次清除行動,把一切可以導致產生《可憎世紀》的東西,全部毀掉了。」
  「什麼是《可憎世紀》」
  「從第二次世界大戰起到《大清除》的一段歷史時期,我們稱之謂《可憎的世紀》。您想像不到地球在戰亂之後的那種樣子,大家都精疲力倦,不得已而接受一種最低級的和平:誰也不是勝者,也就提不出和平方案。只因各國都元氣大傷,唯恐重蹈覆轍,他們達成的唯一協議,就是把這些戰爭工具的痕跡全部消除,特別是核武器,包括大國擁有的核武器。那時,誰也想不到這些武器有朝一日還可用於拯救人類。誰能想像得出在我們頭上運行著能夠救我們於絕滅的工具,而我們出於怯弱,出於對自己的犯下罪孽的恐懼,反而扔掉了使用這些工具的鑰匙?要是老百姓知道了這個真象,他們肯定會鬧一次革命!但現在還無人知道,全球大恐慌尚來到來。我們這些瞭解真情的人,則四處尋找隱藏密碼的地方,然而至今一無所獲。」
  他沉默了。亞當姆斯怕他銷聲匿跡,趕緊問道:
  「你們找了很久麼?」
  「這一切只是近幾天才發生的事。真正瞭解這種威脅的知情人,又沒有時間到以前的監控體系去搜尋,目前他們只是進入了恐怖戰爭之前的某凡個軍事網絡的信息庫,找到了密碼的登記冊,而不是密碼本身,大家都垂頭喪氣,認為一切都完了。」
  亞當姆斯又露出一絲笑容。他當然不會知道什麼是《大清除》,也不懂什麼是《恐怖戰爭》如果按這個吹牛大王的說法,這兩大事件均是在他以後半個世紀發生的!對方倒實在不乏連篇幻想,他肯定經過深思熟慮,仔細編造,考慮了一切可能出現的破綻,才把故事拿出台來。亞當姆斯仍然百思不得其解:對方怎麼會知道他叫拉·封登呢?而且,還建立了一套嚴密的干擾程序,否則美軍最有效的搜索體系不會找不到他。只有熟悉美軍編碼程序的人才可能這樣幹,那麼此人是誰呢?他要幹什麼?花這麼大的力氣,採取了那麼多防範措施,不會僅僅為了鬧著玩!
  想到此處,他突然沉默了。
  對了,他早該猜到此人:威爾菲爾德·朗波紐斯!這個立陶宛人是研究中心最傑出的天體物理學家,對彗星無所不知,他完全有能耐編出這麼一段故事,躲在於擾屏障後面惡作劇。而且他是個密碼編製專家,有人說他參加了建立研究中心信息屏障的編碼工作,連五角大樓的編碼員也找他求教過。
  只能是他了,亞當姆斯後悔沒有早點想到此人。只有一點使他疑惑,即威爾菲爾德不會知道他的真名,也從未暗示過他知道這一點,他也不可能接觸自己的人事檔案。亞當姆斯要告訴對方他不會輕易上當,就寫道:
  「好吧,您要是找到了密碼,就把彈頭放出去,這倒挺好玩的!呆一會兒,一個鐘頭後您把情況告訴我,到『彼路』見!」
  「彼路」是一家飯店的名字,為了避開利甫齊茲將軍的竊聽器和暗探,他和威爾菲爾德時常夜間到此一聚,下下棋。
  「他們找過,教授,而且終於在西方遺忘的軍事檔案中找到了一部分,可惜這些密碼僅用於啟動地面武器,而且編製得相當古怪,和軍事參謀機關常用的大不相同。搜遍全球,最終也沒有找到佈署在空間的武器的密碼。前天,他們找到了西方海軍總長在自殺前草草寫就的遺書,從中發現了重要線索。上面寫道:『自從恐怖戰爭期間出現了高層洩密,所有的密碼全換了。西方情報機關證實了東方集團對其艦船的調動瞭如指掌,而且開始系統分析質數,因為西方密碼正是用質數編成的。當時的西方領導人就決定重新編碼。這次用符號編,讓最精明的解碼員也吃不準。有人提議採用了最生僻的密宗教派的經書中所使用的符號。』從參謀長的遺書中,我們得知了這些武器的軌道碼和啟用碼的組成,但均落於一般,並無詳細記述。看來關鍵部位都由海軍總長個人掌握,他最親密的助手也不知曉。他把母程序掌握在自己手裡,決不輕言。也正因如此,我們得求助於您。」
  「怎麼會呢?」
  「我們要您去找到這個母程序,並傳達過來。我們所求,就是這些。您會慨然相助,是吧?現在每一刻鐘都是珍貴的,我們有了母程序,還有許多事情要做,要調試這些武器,要進行發射。」
  一場跟蹤遊戲!這個威爾菲爾德大概元聊之極,所以才編出這麼曲折的故事來!亞當姆斯又取出一瓶啤酒,在鍵盤上敲出卜囪的估,表明他決不嘰具愚棄:
  「威爾菲爾德,您倒會想入非非,有招兒您再使用出來,看您有多大能耐!按照您的說法,這個密碼是60年以後編製的,那麼我怎麼能現在把它找到?我是肉眼凡胎,不識您的仙家妙語,我宣佈就此打住,我笨,玩不過您!」
  「正因如此,我們才需要您幫忙!」
  署名叫巴爾希特的人說道,根本不理會他的挖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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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自殺的海軍大將古西林在絕命書中透露:當時選中了好凡個宗教的符號用以編製密碼。陸地火箭由當時的總統親自選定,用的是一家修道院內牆上刻寫的符號。這個地方十分偏僻,即使西方人跑遍歐洲天主教的地盤,也到不了這裡。總統又要求選用住在美洲的最古老的部落的最神秘的符號編製空間導彈密碼。所以海軍總長親自動手, 用霍皮人的4個神聖牌住上的圖案編製了空間導彈的導向碼。我們是費了很大周折破譯了他的一封信後才得知的。這霍皮人是印第安人的一支,是美洲最古老的民族。親愛的教授,現在之所以求助於您,一方面是只有您能夠理解我們,另一方面是您就住在這一部落後裔的附近。在我們的人選中,您是距他們最近的了。」
  又是個什麼花招?霍皮人,他當然聽說過這個部落。在溫斯洛城,就有霍皮人從事各種行當, 所以誰都認得他們。他們大多住在北邊距此l00多公里的荒漠高原上,至少已經1000多年了,美國人動用軍隊也未能把他們趕走。亞當姆斯所知,也就是這麼多。另外他還曉得霍皮人對他們的習慣和信仰,總是諱莫如深。他想起了友玲……這事兒是否與她有牽聯呢,是不是情報單位對他們的關係有所顧忌呢?可是,他們不會發展這種關係的!不,這麼想簡直荒唐……他謹慎地答道:
  「我聽說過霍皮人,但即使我想為您效勞,也無法與他搭上關係。況且,他們為什麼要把秘密向我公開,如果真有您說的那種牌位,那應是霍皮人保守得最嚴的秘密了。」
  「您一定能找到一個霍皮人的,把我的話轉告他,特別要提到太和華,說清楚我們已處於第四次災難的邊沿。您聽明白了嗎?第四次災難!他會明白的,會帶您見他們的長老。您就請他們允許您把牌位上的圖案抄下來。如果不行,您就偷。我們至遲5天之內要得到它,最好4天能辦成。」
  這個故事越說越具體,不像個一般的玩笑,會有嚴重後果,亞當姆斯不想牽扯進去。
  溫斯洛是美國領上上最接近霍皮人保留地的城市。霍皮人保留地是納瓦霍保留區的一部分,地處梅薩高原,是亞利桑那州自然條件最嚴酷的地方。即便那個牌位的確存在,也只有在那高原上生老病死的農民才知道藏在什麼地方。亞當姆斯根本不想去找它,友玲也不會去的。
  雙方都陷入長長的一段沉默,屏幕空空如也。亞當姆斯後悔白耗了這麼多時間,但又擺脫不掉所看到的一切,奇怪的是,他感到這些用歐洲宗教符號和美洲神秘圖案編成的密碼,倒有點像是故事中較為真實的部分。美軍內部的秘密通訊,好久以來都用納瓦霍語進行對話,所以用印第安人圖案編碼,並非不可能。亞當姆斯就問道:
  「您為什麼不自己去找霍皮人呢?」
  「這不可能,從我這邊無法接近他們。」
  「您不在美洲?」
  「不……」
  「那您在什麼地方?」
  「我在歐洲,沒有時間到亞利桑那去。」
  「別人不能代您去?」
  「知道內情的人極少。」
  「您在溫斯洛或菲尼克斯城另找個人,又有何難?用我們的交通工具,從溫斯洛到菲尼克斯只需一小時,你們會更快。那兒現有好幾百萬人,就算到了你們的時代,人口也不會少於此數……您把真情告訴他們,他們自會心甘情願地去求印第安人。您為什麼不找他們呢?你們那邊先進得連電話也沒有了?」
  亞當姆斯未想到自己竟能如此圓滑地與對手周旋。一釘一鉚地說他根本不相信隔著世紀的對話,未免欠策略,所以他用這種辦法盡量讓對方多講話,要他自己露餡。他又瞧了瞧搜索定位軟件,軟件仍在踏步不前,就重複一句:
  「你們沒有電話?」
  好久,對方才回答:
  「這凡年來我們的電話大有改進,但電話不能用。您想想看:如果冒然請求霍皮人亮出他們的神聖牌位,他們會答應麼?這東西是他們的寶中寶,密中密。只有讓他們明白,一旦災難降臨,他們的長老也難逃此劫,他們才會考慮。所以要先通告營星即將爆炸的信息,又要密不外揚,不能站在屋頂上大喊大叫,驚動民眾。老百姓應知道得越晚越好,待應變措施齊備了再傳出去。所以只有請您去找霍皮人,我不能去。」
  「原來是這麼機密,那麼您怎麼會知道的?難道您也是『知情人』之一?您是個頭頭?」
  「不完全是。」
  「那您是什麼?軍人?負責傳遞這個信息的官員?」
  「都不是,我是個研究彗星的學者。」
  此人倒是有問必答,滴水不漏!他說話不帶嗑巴,但又虛虛實實,捉摸不定,顯然是胸有成竹,所以不顯真山真水,像個表演大師……也許真是個演員吧?那麼威爾菲爾德也客串過了?或者是某個和威爾菲爾德一路的貨色,瘋瘋癲癲的。
  該結束了!不能整夜陪著一個精神錯亂的人大談世界末日和霍皮印第安人。搜索軟件現在好像集中於某個方向,也許是歐洲的某點?亞當姆斯打定主意再拖一段時間,就問道:
  「您的工作是跟蹤彗星?你到底是幹什麼的?」
  「我追蹤天體星球和太空漂流物體,任務是將之轉向或者摧毀,自從《恐怖戰爭》結束後,空中殘留的飛行體比比皆是,所以這種工作挺賺錢。」
  「您怎麼摧毀呢?向它們開火?」
  「不,這種辦法太危險,我討厭用武器,也不喜歡暴力。我的辦法很簡單,就是使它們自行消亡。我也因此出了名。」
  「您說什麼?」
  「我下指令讓它們自我爆炸。」
  「我聽到了,但還是不懂。」
  「這些年放進太空的飛行體,無論是武器還是間諜衛星,都有自行摧毀軟件。一旦在屏幕上發現了飛行體,我就報告總參,總參的人知道我是誰,現在各國均都精疲力倦,願意出高價請我把這些飛行體清除掉,我先請有關國把自動引爆的密碼告訴我,但這些密碼自從《大清除》以後,一般都不見了。這就靠我顯本領了,我能把它找出來。我有這方面的才幹,裝備也齊全,所以只要我出馬,飛行體都在火先中銷逝;有時碰到難題,或是密碼難以解破,或是啟動碼發生障礙,那麼我更有施展才華的天地,也更倍受倚重。我一般都把太空漂浮物體引向木星,辦法是啟動其本身的動力裝置或者給它發射另一個拖運裝置。上個月,我用這種辦法銷毀了一艘穆斯林世界的運兵飛船。」
  聽到這裡,亞當姆斯以為找到了話茬:「您的話前後矛盾;您對這顆彗星瞭解得那麼詳細,遠非一個『天空清道夫』所能及,您是不是某個政治首腦,或者某個政黨頭目?」
  「的確,我……」
  通訊突然中斷。難道對方因不願具體作答而關了機?亞當姆斯費了半天勁,想重新對話,但元結果。這個名叫已爾希特的人沒有留下任何蹤跡,一場鬧劇到此煞了尾。亞當姆斯猶覺餘興未盡,對此他自己也覺意
  深夜,他還起來看看屏幕上留下的對話字跡,以證實自己並未做夢。
  最令他驚異的是, 對方居然利用HP5的網絡來與他「窮侃」。這條頻道是美國政府為美軍高科技研究中心設立的;專家們按照美國總統的提議,在該中心專門探索威脅地球生存的種種可能,這是本世紀的一個空白,要在新世紀到來前填補上。中心負責人是位將軍,由最高執行當局任命,下面有氣象,火山、生物,海洋。傳染病等各方面的專家,還有像亞當姆斯這樣的工程技術人員,以及諸如威爾菲爾德等天體物理學家。他們研究的課題包括一切災害現象:大氣升溫、乾旱。海平面上升。新型傳染病種。水荒,城市擁擠等等……
  就像當年的洛斯阿拉莫斯一樣(美國於1942年在洛斯阿拉莫斯建立絕密的原子能研究中心) ,HP5是個絕密的研究計劃,耗資十分巨大,每個研究人員對其同僚的工作內容均一無所知。 亞當姆斯來此以後, 只限於瞭解自己的課題:核廢料和 WKsT反應。大家都懷著緊張的心態工作著,對他們探索出來的種種危險,又害怕又無能為力。
  實際上,亞當姆斯之所以不相信有人從2126年與他對話,是因為有時他不相信那時地球還能存在。
  有人告訴他說,威爾菲爾德這位專家堆裡的拔尖人物,有一天會給他吃點苦頭,給他這個新來的人一個下馬威,想到這裡他反而處之泰然了,這場惡作劇,可能就出自他的手筆。
  然而,今晚這個巴爾希特的那一套東西,又不像威爾菲爾德這位老古怪開得出的玩笑。
  亞當姆斯沒有睡意,又不能在屏幕前空等,這種孤獨從未如此難熬。
  他把對話全都打印出來,疊成四折裝進口袋,穿上襯衣,重新回到桌旁,把一張軟盤插進電腦。一年以來,他養成一種習慣,就是每天把無頭無尾的偶然思緒記錄下來,昨夜他寫的是:
  「麥悍以為大海因他而暴怒;溺水人抓住風當救生圈。」
  他擬定一個準則,不管前一天寫下的東西多麼毫無意義,也決不將它毀掉,今晚他什麼也不想寫,也無勇氣把巴爾希特的出現記錄下來。他查看了搜尋軟件,見仍毫無結果,就關機出去了。
  他的房子在城外沙漠邊沿上,靠近納瓦霍人的地盤。他登上車,打開刺耳的收音機,漫無目的地向東駛了一程。他穿過幾乎沉睡的城市,在「彼路」飯店停了下來。威爾菲爾德這時候不會在飯店的,他能找到的就是友玲。這姑娘他離不開,雖然他不願承認。
  況且,他還有個理由,友玲是霍皮人。
  一年前他剛到溫斯洛的時候,他和阿娜哀爾一同來這兒吃中飯。這餐飯吃得艱難,阿娜哀爾時而喃喃地抱怨,時而強忍抽泣。就在他的生活陷入滅頂之災的時候,出現了這位年青的服務員小姐,她容光煥發的臉盤,明亮的眼睛,長長的黑髮,藍色的長衫,滿載著印第安人飾物的雙手,以及服務的優雅姿態,都令人難亡
  此後他單獨來了,還是這位姑娘招待他,最後她問:
  「她走了麼?」
  聲音很細微,他卻頗為所動,哀哀地回答說:
  「她走了,再也不來了!」
  年輕的霍皮姑娘打量他一眼,作了一個優雅的手勢,像是摸摸他的頭安慰他,又未觸到他的頭髮。他感到一絲戰慄。
  「你們一起生活了多久?」她問。
  「兩年。」
  「她走了,你很難過?」
  一個陌生人這樣問他,他並不覺得冒昧,而且很自然地回答說:
  「當然,簡直難過極了。」
  「難過極了?為什麼?」
  「因為失去了心愛的而且自認為所愛的人。」
  「那麼你就仔細品味這種痛苦吧,你會感到從來未有的甜蜜。」
  她說這話時仍然不停地為他端菜斟酒,毫無誇張的表情。他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與這個陌生人談這種話。她又說:
  「你這樣想心裡就會踏實了:她前世讓你受了兩年苦,今世還你兩年幸福。」
  「你們霍皮人信這個?」
  她沒有回答。後來他們熟了,她也從不提霍皮人的事。他讀了幾本關於這個部族的書,也就明白了為什麼霍皮人既受別族的尊重,又遭他們的忌恨。凡是創造了一種文明的民族都要經受這種命運,那些嫁接於其文明的人遲早會採取這種態度。
  飯店處在兩條高速公路的交叉點上,一條向西通佛拉格斯塔夫,一條向北通霍皮人住的梅薩高原,他進去時午夜已過,威爾菲爾德並不在座,只有兩個祖尼族青年不聲不響地吃夜飯。
  他坐在習慣的座位上,友玲對他微笑一下,送來了咖啡,不言不語地坐在旁邊。他兩個星期沒來過了,也沒捎個信。她等著,沒有任何不滿或不耐煩的表示。
  「今夜有人對我說起你們的部落。」他說。
  「真的?」
  「他說急需使用你們的那種『神聖牌位』,霍皮人有這種東西麼?」
  她立刻顯得壁壘森嚴:
  「你是開玩笑?」
  「決不是。這種牌位確有其事?」
  「誰向你要?是個白人?或者納瓦霍人?」
  亞當姆斯把與巴爾希特談話的打印稿遞給了她:
  「這個人我不認識,也未見過,他通過電腦對我講的,你知道,就是網絡。」
  「我當然知道什麼是網絡。他說了些什麼?」
  「作為開場白或自我介紹,他先傳來這幾句話:『冥冥天外,諸神在彼』,他們講述著靈魂的故事。」
  「下面呢?」
  「他們說:『創始之初,唯有造物主』。」
  她抖了一下,小聲說:
  「這是我們最神聖的經典上的第一句。」
  亞當姆斯對此並不意外。
  友玲盯著他的眼睛背誦道:
  「創始之初,唯有造物主,餘者為茫茫空間,元始元終,無形元生,只有存在於太和華精神中的元頭無尾,元形無生的茫茫太虛,而無窮盡的太和華則構思了窮盡。,這篇神聖經典沒有任何外族人或局外人能知道。那麼此人是誰?」
  「我不曉得。他自稱名叫巴爾希特,但我認為這並不是他的真名。」
  「他還說了些什麼?」
  「他對我還講到大和華。太和華是誰?」
  他感到友玲猶豫了一陣,但她最後還是講出來了:
  「我們把造物主叫太和華。」
  「你們的一位尊神?」
  她沒有說話,又去倒了一杯咖啡,回身坐在他對面,他又問:
  「這都是秘密嗎?你無權洩露出去,是不是這樣?」
  「不,這些事你們白人不會懂的。」
  「就這麼難?」
  「不是難,而是只有內部的人和智者才能懂得。」
  「我相信你的話,剛才你背的一段就很隱晦。你無權再多背一些?」
  她聳聳肩說:「不,這倒不是什麼秘密!上帝太和華既為無盡,也就不能創造有盡,他就令侄兒索圖克朗創造了物質……」
  「那麼是索圖克朗奉叔叔之命創造了宇宙?」
  「正是。他不僅只創造了一個宇宙,而是9個。一個給太和華,一個留給自己, 7個給未來的生命。」
  「就是說同時存在著9個宇宙?」
  「不, 並非同時存在。一共有9個,一個接著一個。我們所在的是第四個。這個人為什麼要與你談太和華?」
  「不知道。他沒有說清楚。」
  她顯得不安,手裡擺弄著記菜本。後來又問:
  「他要牌位幹什麼?」「這事有些荒誕。他驚恐萬狀說地球將會被一顆彗星毀掉,只有用霍皮人的神聖牌位才能免除這一劫難。你說怪不怪?而且,更荒唐的是,他說自己是從2126年與我對話……」
  「什麼?」
  「他說他生活在我們時代的一個多世紀之後,而且他有辦法和過去年代通話。」
  友玲在小本上畫著一些奇怪的圖案:先是些不規則的方塊,後是一個男子的身形。覺察到亞當姆斯在看她,她就把紙片撕了,好像是做了錯事被當場捉住似的。她自言自語地說:
  「一顆彗星就能摧毀地球?」
  「我不是天文學家,但我們以為那是不太可能的。要麼那顆彗星很大很大。」
  「你相信生命有一天會從地球上消失麼?」
  「大陽熄滅了,生命也就沒有了。到那時候,也許我們會已經搬到另一顆星球上了。等我們的銀河系被毀的時候,也許那時又有別的辦法……」
  她忽然變得異常專注。她問:
  「有可能把生命從地球搬到另一個星球上去?」
  「我不知道。有人說可能有另外的某些星球,上面也可以住人。我也認為,不能斷定除了此地以外,別的星球都不適於生命存在。」
  她陷入深深的沉默,有些心不在焉。他問道:
  「要是有人對你說一個世紀後地球要被毀滅,並請你救助,你會怎麼回答他呢?」她驚跳了一下,好似突然被從夢中喚醒來,說:
  「我會盡力幫助的。」
  「你相信他的話?」
  她睜大眼說。
  「當然相信。他幹嘛要撒謊呢?」
  他倒沒有想到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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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0 19:34:41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天

  威爾菲爾德靜靜地聽完了亞當姆斯的敘述。他坐在一張小凳上,顯然不怎麼舒適,就把胳膊支在小桌上;桌上堆滿了書籍和照片,旁邊還有一台電腦,一架朝向窗口的天體望遠鏡。 這是他的辦公室,位於HP5研究所主樓第五層的一個角落。亞當姆斯說話的時候,他表現得漫不經心,好似在聽一個無足輕重的玩笑。但亞當姆斯講得原原本本,僅僅略去了他本名叫拉·豐登這一細節。既然威爾菲爾德不知情,何必告訴他這段隱私呢?
  威爾菲爾德是世界知名的老學者,對太陽輻射有獨到的研究,有一大堆前共產主義國家授予的勳章,他戴著一付角質眼鏡,仔細地閱讀了亞當姆斯和巴爾希特對話的記錄稿。
  過一了會兒,亞當姆斯略帶吃驚地問:
  「您好像蠻認真的,您認為有幾分可信麼?」
  威爾菲爾德取下眼鏡,伸了個懶腰。他說:
  「我這個人從不想當然,不經檢驗我什麼都不信。在這個故事裡,有幾點好像有些影兒,值得探討,這倒令我驚訝。」
  「您是開玩笑?」
  「絕對不是……我當然不相信居然有人從22世紀與您對話,一定是某個當代人出於什麼動機,講了個荒唐故事要您相信,所以應讓他講完,因為他所說的某些部分,意義頗為重要……」
  「這某些部分是指什麼?」
  「他所講的內容,有很多並非不可能。」
  「您這樣認為?」
  威爾菲爾德又戴上那付寬邊眼鏡,像隻貓頭鷹,他認真地翻閱著記錄。他為什麼這樣重視?是他幹的嗎?
  「譬如說,幾個價值觀相同的國家完全可能以文化背景組成集團,為爭奪原料或領土發生新的衝突。由此,又產生另一種可能,即某一集團面臨失敗,感到生存有危險,就在空中佈署軌道核武器,或者打算使用,或者至少作為威懾手段。」
  「但這種武器是無法使用的!怎麼能讓核武器在天上爆炸呢?」
  「您這麼說是因為您是核專家,而站在他的立場,完全可以說相反的話。正如他所指出的那樣,完全可以設想,在一場令各方面均精疲力盡的衝突之後,任何一方都不敢把核武器從軌道上轉移到地面,害怕出事故。」
  「我不相信。誰也不敢把核武器安裝在軌道上,這等於自殺!」
  老學者轉過身去,從書架上的電熱水壺倒了一些開水在速溶咖啡杯裡,喝了一口說:
  「少見多怪!人類一直在發明著殺死自己的方法。上面我說的那種人決不是最惡劣的,甚至可以說他們還沒有壞透……怎麼表達我的意思呢?對了,他不像別人那樣熱衷於創新自殺手段!」
  「我總不能設想,某個政權竟然把消滅人類的手段佈署在太空。」
  「一旦權力在握,他說幹就幹,誰也擋不住。」
  「好吧,就算他說的並非不可能,您能得出什麼結論呢?和我通話的人如果不是您這種滑稽大王,難道是個外星人?」
  威爾菲爾德微笑了一下,把水杯放在亂七八糟的桌面上,站起身把眼睛貼近天體望遠鏡,像是等想好了再回答。這下子他暴露自己了,他就是那個惡作劇的人!但他幹嗎要這麼做?他怎麼會曉得自己的真名字呢?
  老學者坐回原位,接著說:
  「我的童年時代是在那個專制政權下度過的,那時大家認為,這個政權過1000 代也不會崩潰。我父親不屈服於這種制度,為此他在勞動營裡關了20年。他被捕時我才5歲, 他放出來時已得了遺忘症,不認得任何人,說不出任何往事,連話也說不清楚,只會像街上的小叫花子那樣乞討。當局把他送回家時說:『他幹活太專注了!』其實他年輕時並不喜歡幹活,我們不相信他在強迫勞動時還幹得那麼專心。」
  「您講這是什麼意思?」
  「他死的時候自言自語道:『存心為惡,必用其極。』我永遠也忘不了這句話,所以從此以後,只要肯定某人是存心為惡,我都認為他會走到極端。我聽了您講的這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後面有個惡字在作怪,您以後的麻煩少不了。」
  「麻煩?」
  亞當姆斯有些懷疑了,這事到底單單是個玩笑,還是威爾菲爾德搞出了一個並不那麼好玩的把戲。
  「此人在網上散佈這種故事,總會有個動機。他對您對別人都不能說心存善良。他想從您那兒得到什麼?他的要求或者已經說出來了,或者就要提出來,也許您還沒有把一切都告訴我。」
  這個機靈鬼是怎麼猜到的呢?
  「他僅僅要我到霍皮人的長者那裡找神聖牌位。」
  「這只是幌子,他還另有所圖。」
  「那幹嘛偏找我呢?我這個人最平常不過了,怎會引起他的注意呢?」
  「這個嘛,可以有各種設想,或許是某個秘密教派要在網上找個宣佈世界末日來臨的人,或許是某一恐怖組織要和部隊的秘密網絡建立關係,或許是某個新聞記者闖進了我們的安全體系,借此編造故事譁眾取寵。」
  「或者是像您這樣的滑稽大王……」
  亞當姆斯以為對方會極力否認,但對方似乎沒有聽到,顯得無動於衷,過了好一陣才輕聲說:
  「為了開個玩笑,會絞盡腦汁建立干擾屏障,把美國軍隊最傑出的搜索定位軟件弄得全部失靈?」
  「您不會把這一切當成真的吧?您相信有人能從未來和我們對話嗎?」
  威爾菲爾德一面喝著咖啡,一面重新翻開打印稿,又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他說:
  「當然不會。這比靈魂感知和克隆人都難,但並不排除有朝一日可以實現。一朝成功,用途無限,人類歷史都會改變。您能想像得到嗎?那時,人類可以像用橡皮一樣把曾經做過的事抹掉,其結果對歷史和對科學都是不可思議的,對每個人的生活也是如此,人人可以返回到過去,補救曾經犯的過錯,失敗了從頭再來,用未來的知識重新塑造過去……那麼,真實的過去和想像中的過去就混成一團,難以分辨……」
  「我搞不懂您的話……」亞當姆斯結結巴巴他說。
  「假設您能夠與過去的幾代人對話,您最先要找誰?」
  「不知道。也許會找尼克松,以避免越南戰爭?」
  「您真是個不折不扣的美國人,太缺乏想像力!這麼做還是無關大局,您應干得更出色些!」
  「請舉例說明!」
  「您應在1938年就把原子秘密告訴奧本海默和羅斯福,讓他們在5000萬生靈塗炭之前就把希特勒幹掉!您應在1755年大地震發生前就告訴里斯本的居民,在1344 年大瘟疫流行之前就把伊爾森氏疫苗普及開來……」
  他到底是什麼意思?他用科幻小說要把我引到什麼地方去?
  「真這麼辦的話,也沒有人相信,也會把這種信息或科學發現當成巫術,把送去的資料燒掉。所以我不認為歷史進程就因此改變。況且那時沒有英特網,大家也不可能得到這些信息。」
  威爾菲爾德聳聳肩,亞當姆斯的懷疑態度似乎令他惱火,他反駁道:
  「也許會有傳遞信息的其它辦法,如電話……」
  「15世紀用電話?」亞當姆斯嘲諷道。
  老學者又往杯子裡添了熱水,喃喃自語說:
  「或者用別的什麼吧!但咱們別想入非非,您的那個人決不是從未來與您通話,這一點可以確定無疑。他是個活生生的人,現在就藏在什麼地方,就在這個現實的世界上,要通過您得到什麼東西。他隱姓埋名,從一個無從核實的處所對您說著實實在在的話。」
  「那是由於您認為他編的故事是實在的,是嗎?」亞當姆斯反唇相譏道。
  老天文學家坐下來說:
  「這是我最不安的一點了。此人的描述嚴絲合縫,符合邏輯規律,或者說與當今傑出彗星專家如出一轍,這種人並不多。」
  「您算得上是一個……」
  總是這樣刺他,老先生生氣了。他重重地把一滿杯咖啡放到桌上,咖啡撒了他也不管:
  「您別這樣胡猜了!我當然喜歡開玩笑,但這種玩笑不合我的胃口,它太過分了。」
  「您認為彗星可能撞上地球?」
  「完全可能。 每年都有500多個隕星落在地球上,每天都有1000多噸隕石粉末和碎片落下來。」
  「那只是粉狀物質,並不危險。」
  老學者走近牆邊的黑板,拿起粉筆一邊寫著數目字,一邊說道:
  「重量為百噸的隕石進入大氣層並產生爆炸,井非無稽之談。自從1992年索瑪克勒維九號彗星與冥王星相撞之後,科學界就承認一顆彗星與太陽系的星球碰撞,其產生的能量比地球上儲存的全部核武器要強幾千倍以上。假設大氣中有一顆直徑僅為8公里的小彗星,它也足以摧毀全人類。」
  「那麼這種危險是確實的了?」亞當姆斯問。
  「當然! 現在發現了的幾百萬個替星中,2000顆的直徑在1公里以上,有的甚至有40公里,如海爾葆樸彗星。」
  亞當姆斯很想請他談談銳夫塔脫彗星,這顆彗星是不是特別危險呢?但他不敢問,心想如果編造這個鬧劇的果然是威爾菲爾德,他就會笑彎了腰。所以他僅限於提些一般性問題:
  「可是這些彗星幾千年來一直按照原來的軌道運行,如果某一慧星會撞著地球,那早已撞上了。」
  「可以這樣想。彗星的軌跡是按照距行星軌道的遠近不斷變化的,況且地球已經多次進入過彗尾。 目前,我們至少知道有15顆彗星,直徑在1公里以上,具軌,跡將來會與地球軌道交叉!但您別擔心,凡小行星距地球太近的時候,冥王星和上星的引力就會將它吸住或改變其方向,因而也保護了地球。」
  「有什麼根據?」
  「人類對替星認識由來已久, 例如哈雷彗星在公元前240年已有記載,羅馬人至少分辨出了9種彗星和40種小星體。」
  「它們有什麼區別?」
  「小星體是正在分裂的星體或簧星的分離物,即岩塊,而彗星是一個巨大的混合團,包含乾冰,氨。氮和沙礫等,其體積取決於彗核。彗星靠近太陽時,冰就溶化,氣體和硅酸鹽蒸發,變成幾百萬公里長的發光雲氣。
  他的語氣充滿感情,好像在談活生生的人。
  「彗星存在已經很久了麼?」
  「它們和太陽系同時誕生,由宇宙的基本物質組成,大部分聚集在比太陽和地球之間的距離遠5000倍的董雲中,只有某一行星經過彗雲時,才可能把某個彗星從中吸引出來。」
  威爾菲爾德第三次去沖咖啡,並請亞當姆斯也來一杯。亞當姆斯問道:
  「那麼銳夫塔脫彗星也是吸出來的?」
  他這麼問,是想拉回正題,老學者毫不猶豫地回答:」
  「毫無疑問。但這已是幾百萬年前的事了。」
  「它會摧毀地球?」
  「不會,但會造成嚴重損傷。巴爾希特計算出來的軌跡,重量都正確無誤。您沒有去看過那個隕石坑麼?那是一顆極小的彗星造成的,距此不遠。您該去看看,就會想像出那種撞擊力的規模。」
  「會把一顆行星撞成幾塊?」
  威爾菲爾德咕嚕了幾句,就像老師碰到了不開竅的學生。他說:
  「還不至於吧?要把地球撞成幾塊,就得有火星那麼大。即便不能,也足以消滅人類。」
  「怎麼消滅法?」
  「讓我們窒息而死。」
  他語氣肯定,好像不容置疑。
  「巴爾希特就是這麼說的。」亞當姆斯自言自語道。
  「我已說過,此人頗得真傳。」
  「您認為可能麼?」
  「已經發生過了!」
  「什麼時候?」
  威爾菲爾德又走到黑板邊,一面說一面寫著數字:
  「2500萬年以前,一顆彗星把當時三分之二的生物絕滅了,其中包括恐龍。」
  「我也讀到過此說,但這是一種假設……」亞當姆斯提醒他。我和大部分專家們都認為,正是彗星撞擊引發K,T,另一些專家則認為K。T。是火山爆發,或經過 10萬年的演變而成。」
  「什麼是K,T,?」
  「K是白奎紀,T是第三紀的字頭,合起來代表從白聖紀到第三紀的過渡。」
  「怎麼肯定這遠古時期一定發生了這種生態災難呢?又找不到蹤跡為證!」
  威爾菲爾德又坐到小凳上,這是他熱衷的話題,所以講得眉飛色舞:
  「有蹤跡,也找得到。像所有的重大科學發現一樣,這些蹤跡也都是偶然發現的。幾年前幾個地質專家在意大利的古比奧的古老土層中發現了大量的銥元素,這是個不解之謎,因為銥元素在地球形成的時候並不存在,它是和鉑,銠。鈀以及絕大部分鐵一同隨著隕星進入地球深處的,因當時地殼還是軟的,正處在溶化狀態。這些銥原素怎麼會集中生成,只能用隕石降落來解釋,但又找不到隕石。更怪的是,全世界的銥元素很多,而且都在淺土層。那麼就只能作出另一個唯一可能的設想,即是一個隕星落在地球某一點上,揚起了含銥元素的塵埃,在大氣中形成飄散雲團,然後散落到全球表面。」
  「銥元素雲層?」
  「可以這樣稱謂。」
  「那麼這個隕落物體就相當巨大了。」
  「其直徑至少為10公里,但在地面上卻到處找不到。後來,又出乎意料地出現了些證據,表明該物體的確存在過。」
  「說來說去,也不過是一廂情願的設想。這麼一個碩大無朋的東西落在地面上總會留下明顯的印記,早該被發現了。」
  「已經發現了!」威爾菲爾德看到對方驚奇的臉色,頗為洋洋自得。
  「在哪兒?」
  「不久以前, 在尤加但邊遠地區測繪了一座直徑為180公里的環形山,此山名叫赤克祖魯, 其年齡與意大利的古比奧土層完全一樣,都是65m萬年。在環形山的附近,又發現了造型奇特的石英石,這種石英石只能在高壓高溫下才能形成。這種極強的壓力和溫度,也只有蓄星撞擊才能產生。此外,在地底深處又發現了無數海洋生物的遺骸,只有撞擊掀起的驚濤駭浪,才能將這些生物衝到那裡。」
  「尤加但在墨西哥灣,一顆隕星落到那裡竟波及到意大利,簡直不可思議!」
  「那是您想像不出這次撞擊的力度。」
  亞當姆斯不由得又想起巴爾希特,他問:
  「隕石怎麼會造成恐龍消失呢?」
  「撞擊之初,引發了地震,海嘯,風暴和大火……幾百噸散落物遮天蔽日,數日不散。」
  亞當姆斯顫抖了一下,他說:
  「完全和巴爾希特所講的銳夫塔脫昔星一樣。」
  兩人沉默了一陣,老學者又說:
  「所以聽了您講的一切,我十分驚訝。6500萬年前,黑暗和寒冷曾經籠罩地球數月之久,接著普降酸雨,地球在幾十年中溫度持續下落,大部分生物都相繼絕滅。那時哺乳動物體形還小,可以隱藏地下,但恐龍就不行了。如果不是這顆隕星,哺乳動物永遠無法戰勝恐龍。」
  「您認為要是銳夫塔彗星星隕落地面,上面的情況會再次重演麼?」
  「從理論上講完全可能。過去,一顆隕星消滅了地球上某一個特定形式的生命,使它讓位於我們人類,假設將來有同樣大小的隕星再落地面,我們也會有恐龍的後果。而且人類的抵抗力,與其哺乳動物祖先相比,要脆弱得多,每過幾千萬年,都有一次這種碰撞的可能,前一次碰撞發生在650萬年前,您自己計算一下吧。」
  「概率極小……」
  「我不能苟同, 按照我們目前的計算,是每500萬年一次,而隕星落到陸地並對人類造成危險者,每3000萬年一次。但這種危險也不容忽略,只是當政者和科研當局都故意視而不見。」
  「別瞎猜了,您總是疑神疑鬼!」
  「不,我倒是支持這種態度。」
  「為什麼?」
  「如果過於正視這種危險,大家就會知道上帝只要動動手指頭,天外就飛來一塊石頭把全世界擊得粉碎,那麼誰也不會努力工作,不會忍受犧牲,不再搞建設,不再想給後代留下什麼東西……」
  「可是,我們這個研究中心是由最傑出的科學家組成的,其任務就是研究未來世紀威脅人類生存的因素,為什麼沒有一個人考慮此事呢?」
  威爾菲爾德的表情變得嚴肅了:
  「您怎麼知道?」
  「有人研究缺水問題,毒品問題,空氣污染。生化武器,我從未聽說有人……」
  威爾菲爾德舉手打斷他的話:
  「我們HP5研究中心有3000工作人員, 每個人在幹什麼您都知道?我在研究什麼課題,您瞭解麼?」
  亞當姆斯差一點說他想知道,但紀律不允許他表達這種好奇心。他道:
  「我想,要是研究隕星碰撞問題……」
  「按您的理解做研究,毫無價值。誰也想不出辦法攔截向地球飛來的流星……」
  「那麼人類歷史也就毫無意義了……」
  「幹嘛非得要有個意義呢?你們美國人總想要歷史有個彼岸,而現實並不一定要通向彼岸。這種情況我見得多了!哺育一條生命,要付出日復一日的努力,而某個官僚主義者揮手之間,就可隨意將它毀滅……」
  亞當姆斯想到自己一生的遭遇也是如此……,但威爾菲爾德究竟知道多少呢?對方把被咖啡打濕了的一疊紙推開,接著說:
  「只有細菌得以永遠存活下來。人類只不過是遍地細菌中的一個小插曲,如此而已。」
  老學者高大的身軀站了起來,從亂七八糟的書架上拿起電水壺灌水;他身後倒放著一個背簍,看望遠鏡,時,背簍就權當凳子。
  「您認為銳夫塔脫彗星足以把人類一掃光麼?」亞當姆斯追問道。
  「並非不可能……」他沉思道,接著又說:
  「銳夫塔脫彗星的個頭遠比不上海耳葆樸替星,但也夠大了,而且其軌跡尚未準確測定,它與地球相撞的可能性遠非等於零。讓我來瞧瞧吧……」
  他轉向電腦,敲著鍵盤道。
  「咱們來查查資料……好,找到了!該彗星距地球最近的年代有1479、1610、 1862。 其週期為每120年一次,根據測算它應於1982年又能重新觀測到。人人都准備看,因這顆星很大也很明亮,但它那時並未出現。有些天文學家推斷它在經過太陽近處時解體了,但它又出人意料地於1992年12月12日重現。天文學家又解釋說,他們早已料到,該星在經過太陽近處時曾有部分氣化。您相信麼?從此以後,學術界對這顆彗星心存芥蒂,因為他們感到被它愚弄了!」
  「聽您說話的口氣,這顆星倒像個活人……」
  「就是個活人嘛!比坐在皮椅子上轉悠的官僚們活躍得多。它美麗、嚴峻、冷肅、詭譎,現在誰也不知它的軌道,所以很難加以預測。但這種情況不止它一個,譬如海耳葆樸彗星也曾在一個夏天不知從哪兒鑽了出來,不期而至地出現在我們眼前。這種現象還會重複,銳夫塔脫替星或另一顆彗星可能突然從冥冥之處飛來,把我們一鍋端。」
  他說這話時的表情好像讒涎欲滴,似乎端來一鍋大菜,他將炮餐一頓。他戴上眼鏡,敲了幾下鍵盤,然後瞧著屏幕右下方的一塊小小圖表,自言自語地說:
  「怎麼?……啊,在這兒!根據它的軌道測算,最可能的結果是該彗星於2059 年距太陽系最遠,以後又向我們靠近,開始很慢,後來加快速度,最後速度增至每秒60公里。這是格林威治天文臺的測算報告,該報告預測它於21 26年7月11日距太陽最近,次月14日到月亮附近,巴爾希特沒有把日期搞錯!它的軌跡與地球軌道交叉3分半鐘。 兩個星球不是直接對撞,而是交錯。這就是說,只有地球處於該彗星的軌跡與地球軌道的交叉點上,才會發生撞擊。」
  亞當姆斯大吃一驚:
  「這可能麼?這麼說來危險是實實在在的了?但為什麼沒有任何人表示知道此事?」
  威爾菲爾德回答說:
  「是的,完全可能。但現在還難進一步肯定。這篇報告寫道:『一個小時之差,彗星就非但碰不上地球,而且會從距地球10萬公里處飛過……』又說:『我們相信實際上並不會碰撞,但建議今後要對此星小心跟蹤,以能屆時精確計算出它的軌跡 ……』」
  「如果撞上了,會有什麼情況?」「那結局和巴爾希待所述相差無幾:首先是一萬立方米岩石的衝擊,其能量比廣島核爆炸大10億倍,其後是遍地大火,再後是颶風煽起火勢;一年之久,塵埃懸浮天空,遮天蔽日,植物不再生長,氮氧平衡失調導致酸雨成災,冰川紀又回到地面上……」
  「您相信他講的天方夜譚?」亞當姆斯大驚失色。
  「我不相信,但他說的一切,令人不安。很明顯,此人並不是從未來對我們談話,而是立足於現時,而且並非胡說八道,無中生有,他想遞給我們某種信息,但要我們自己去解密。」
  「您在專制制度下生活得太久,所以總是疑神疑鬼,以為到處都是密件。陰謀。集中營。在逃犯。」
  「但就是在你們堪稱天堂的美國,人也淪為自身的囚徒,想逃脫禁錮而不可得。我不認為和您對話的那個人說的都是真話。他肯定沒有說真話!但我也不相信他是鬧著玩尋開心。很明顯,他是一個和我們同時代的人,想利用您去幹一件非同一般的事情。我不知道是什麼事。剛才您說無法與他接頭!」
  亞當姆斯說:
  「我試著想與他聯繫,但無地址。搜索定位軟件什麼也沒有找到。」
  威爾菲爾德的臉色更難看了,他說:
  「這就怪了,這套軟件是相當有效的。關於這一點,我比誰都清楚……他還要呼您的。費了這麼大的勁,他不會半途而廢。他還會利用那堆關於印第安人的廢話來要您干某種實事。您得耐心聽他講,要他多談自己的情況,問他是誰,來自何方。您在回答問題時要小心謹慎,因為您肯定受著監聽。啊,我沒有給您倒點喝的東西? ……」
  亞當姆斯搖搖頭。老科學家看看自己的杯子,不由得曬然一笑,立刻去沖了一杯咖啡遞給亞當姆斯,為自己失禮頗為尷尬。接著他又說:
  「他是不是說過已經知道啟動地面核武器的密碼?他是這樣講的吧?」
  他身後的電熱水壺幾乎都已空了,還咕咕冒著氣,但老科學家並不理會。亞當姆斯回答道:
  「是的,他自稱瞭解這些密碼……但這些武器是60年以後安裝的,誰知道會是些什麼!」
  「不見得我們就不知道。說來也怪,軍人總是缺乏創新意識。譬如說,二戰時期所用的通訊密碼,都還是一戰時期的東西!咱們試試看,他講的密碼,也許和現在的差不多……」
  「這麼說來,您本人就知道現在發射核武器的密碼了?」亞當姆斯不無驚奇地問,同時用手指指快要爆炸的電水壺。
  老科學家聳聳肩,轉身拔掉水壺的插銷。他答:
  「幾年前我在國防部工作時,參加過一個專家小組,專門提供可能實用的密碼名單,並註明每個密碼的安全級數。您所講的質數(或素數)算法是編製密碼的方法之一,這一點知道的人並不多。宗教符號也是編碼的一種材料,而且我們也建議加以使用。」
  亞當姆斯想:原來如此!怪不得他把此事看得如此認真!這裡面的奧秘,他是為數很少的知情者中的一個……總不會這也是開玩笑吧?
  威爾菲爾德揩拭看沾滿水霧的眼鏡片,繼續說道:
  「您為什麼老以為我相信他的話呢?問他吧,讓他先告訴您這些武器的密碼!然後看看他怎麼作答。如果他的答覆與我們考慮採用的相符,這就證明並非是開玩笑,而是一場不折不扣的挑釁!」
  「那麼,這些霍皮人的牌位又意味著什麼呢?」
  「什麼也不是,僅僅是幌子。他在聲東擊西,該是您把要點找出來!」
  「您不會要我去向利甫齊茲將軍匯報吧?」
  威爾菲爾德又咽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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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0 19:35:19 |只看該作者
  「他肯定早已知道了,而您的所作所為,完全符合紀律要求。一旦他過問起來,您也不必擔心:他會採取這樣或那樣的行動的。就您而言,重要的是別忘了盡可能地瞭解對方,以後再來見我。現在快回去,在家等著比在這裡好。我唯一的勸戒是別喝得過量,看您今天這個樣子,我不舒服……」
  亞當姆斯自忖,對方肯定知道自己喝酒的原因,但這樣告誡他,還是第一次。
  在驅車回家的窄窄的公路上,一輛紅色的跑車飛快擦身而過。他把車開到高地上,看到家門大開,他也不進車庫,立刻下車衝進去。
  所有的房間都被翻得亂七八糟,他的衣服,抽屜。文書信件均被仔細搜索了一遍。堆在地扳上的書籍有的還被撕掉了頁,似乎搜查者想找一找封面夾層中藏著什麼東西。電腦也被打開了,所有的軟盤都被讀過,軟件也被檢查過。他趕緊跑進廚房,推開一架老式冰箱,揭開一塊地板磚,這才鬆了一口氣:他的日記軟盤尚未被發現。這本日記是目前他最為珍貴的東西了。
  他慢慢地把房間大體歸置了一下。威爾菲爾德剛才暗示他此處是沒有個人秘密的,此話顯然靈驗了,他是否先打招呼,告訴他搜索在所難免呢?
  他回到客廳時,巴爾希特已在網上等候著。此人怎會曉得他回到家裡來了?這又是個新的神密點,巴爾希特寫道:
  「您去霍皮人那裡了麼?您得到了石牌麼?」
  亞當姆斯坐到鍵盤旁邊,回答道:
  「不,我不打算去,即使有這種東西,我也不去要!」
  「為什麼?時間寶貴呀!」
  和昨天一樣,對方遙遠而平淡的聲音幾乎同步顯示在熒屏上。亞當姆斯此時卻無心緒同他鬧著玩,他說:
  「因為我沒有任何理由相信您,您不過是在開玩笑,而且這玩笑格調不高。」
  「那麼一切都完了!……」
  亞當姆斯好像還聽到一聲嗚咽,接著是長長的寂靜,最後對方又說:
  「這裡的氣溫驟然升高。大家還不知道有這麼個怪物要來,所以無法解釋升高的原因。專家們說是太陽黑子的活動,是過度污染,臭氧層作怪,誰也沒有提到營星。我不知道這個秘密還能保持多久,凡個小時是可能的,頂多不超過兩天。知道內情的人正在恐惶萬狀地考慮怎樣才能活命!我查了一下,所有開往塔斯瑪尼亞的交通工具全都滿員了。這塊地方感受撞擊的後果最晚。政治家們都撂挑子不幹了,打算各自逃命,您就不能伸手拉我們一把?」亞當姆斯看著室內紊亂紛雜的景象,心中又煩又火哪會理巴爾希特的嘮叨!他說:「隨您說得天花亂墜,我也不信,一秒鐘也不相……」
  他又聽到那種絲絲的聲音,對方的話也變得更遠了,而且更加哀怨:
  「怎麼才能讓您相信呢?我求您了,幫助我們吧!兩天以後全球就會恐惶萬狀,那時就來不及了,我又無別人可求……」
  亞當姆斯想到威爾菲爾德的囑咐:要他多講!但如果對方就是威爾菲爾德呢?
  所以要當心,別在這個老滑頭和監聽人員面前丟人現眼。於是他說:
  「我沒有說不助您一臂之力,但我先得多知道一些情況。」
  「什麼情況?」
  「您的情況,以及彈道武器的佈署情況。您昨天說您知道佈署在地面的彈道武器的發射密碼,但不知道太空的武器密碼,是這樣的吧?」
  「是的。」
  「那麼,把您知道的告訴我。」
  「啊,不!我不能!這是絕對軍事機密。我要說了,就會被槍斃。」
  「好吧,咱們就此拉倒。」
  亞當姆斯已經受夠了!滿屋亂糟糟的……他正要關機,對方又講話了:
  「別,您別離開!事到如今,軍事機密又值幾文?法國馬恩河上的沙龍地區有一座修道院叫都散,該修道院圍牆內壁上繪有一組徽飾,這個密碼就是用徽飾的符號編製出來的。古西林海軍大將在一封信裡提到過這種徽飾,但誰也不知道它到底畫了些什麼。這座修道院在恐怖戰爭中彼付之一炬,所以尋找起來十分困難,找到以後還得發掘廢墟,清理圖案,重新編製,做模擬試驗。最後密碼是對了,但毫無用處,因為沒有任何辦法能將這些武器恢復到正常運轉狀態,至少4天之內辦不到。付出了這麼多力氣,只證明海軍大將的遺書的確是真的,而且引證出佈署在太空的核武器,其密碼果然是用霍皮人的牌位編製出來的。」
  「您這一套演講,為什麼不親自我霍皮人說說?」
  「難道您不懂得時間緊迫麼?太晚了,我們沒有時間。那樣做,要找很多人,說很多話。您是唯一可以幫助我們的人,除了您再無別人了。」
  「為什麼?」
  又一陣沉默。亞當姆斯再次追問:
  「為什麼?」
  「解釋起來太複雜。」
  亞當姆斯自以為擊中了要害。對方在編織花言巧語的時候,肯定沒有想到要對付這樣的問題。他再緊逼一句:
  「您不回答,我怎麼相信您?」
  「我不是要您相信,而是要您按我說的去做!」
  「您以為我會盲目聽命於您?」
  「是的!」
  「別那麼自命不凡了!那我就告訴您:不!我受夠了您那一套。連這麼簡單的問題都答不出來,就此結束吧!」
  又是一段長久的沉默,對方突然說:
  「好吧,不兜圈子了,既然如此,那就談談您本人吧……40年後,克拉斯諾雅斯克事件的真象就會大白於天下,那時拉·封登教授也就會徹底平反……」
  亞當姆斯驚得差一點仰面摔倒,他用顫抖的聲音
  「什麼?」
  「……我知道那時要公諸於世的全部內容,我可以把這些內容先告訴您。您若幫助了我,您現在就有辦法把自己洗刷乾淨……」
  亞當姆斯需要思考一下。這種話意味著什麼?再過40年,的確可以安全進入反應堆了,那時就真像大白了……但現在對方決不會知道這種真象。他說的話很可能就是誘供……為了爭取思考的時間,亞當姆斯就得推動對方多講話。他說:
  「說說您自己吧,要我相信您,就得作詳盡的自我介紹……」
  對方歎口氣說:
  「教授,您好像若無其事似的!既然您這樣堅持……好吧!但別忘記我的提議:我現在就能為您平反。您不動心麼?」
  別聽他的!只管給他提些意想不到的具體問題……亞當姆斯這樣想著,就又問:
  「您是哪國人?」
  「這個問題很複雜。我祖父是中國人,我母親是美國黑人,我祖母家中又有一個是墨西哥的猶太人……」
  「墨西哥的猶太人?請解釋一下!」
  亞當姆斯要他多講具體細節,以能找出破綻,抓住辮子。
  「您要我仔細道來?好吧!我祖母一家是從西班牙遷過來的。她的祖先中有個叫卡洛斯·阿貝加西斯的人,於1491年逃到奧托曼帝國。他有個後代叫蘇雷曼·安德雷斯,於1900年離開士麥那到墨西哥找生路。開始當小販,後來做賣布的貨郎,最後在墨西哥城開了一家時裝店,和世界各地包括巴黎和紐約的高級裁縫都掛上了勾。後來他自己也學會了剪裁縫紉,成了南北美洲最有名的裁縫——至少我們家裡的人這樣說。他把全家人都叫到墨西哥,創立了一個猶太社會的圈子,叫卡艾勒· 卡多克,拉比·那烏達·哈勒維。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您真的感興趣?」
  這傢伙說起話來,真是滴水不漏。
  「繼續講吧!」亞當姆斯說。
  「這些人互相之間還講著一種特殊的西班牙語,即拉迪諾語。他們在墨西哥城找到了立足點,並同其他的一些西班牙猶太人匯合;這些人也講扛迪諾語,是在16 世紀為躲避非力普二世的宗教裁判隨同路易·庫埃瓦逃過來的。他們開始藏匿在尤卡但,隱去了猶太人的身份,卻向當地的印第安人傳播猶太教。後來他們定居在雷翁, 外表依舊裝成基督徒的樣子,一直這樣生活了300年,至1821年西班牙取消了宗教迫害,他們的子孫才將身份公開。」
  這段話說得很快,亞當姆斯聽不過來,他插上一句:
  「這一方面夠了。您父親是中國人,您是這麼說的吧?」
  「我祖父是中國人,祖母是愛爾蘭人。父親出生在澳門,但是因為他母親希望自己的子女生長在西方文明圈裡,不受中國文化影響。後來他們和愛爾蘭人一起獲得移民權,先到了歐洲,後到美洲。至於我父親……」
  「說說您自己,您是什麼人?」
  「我個人沒有任何特殊的地方……我於2083年生於俄勒岡……」
  亞當姆斯心裡計算著:如果對方說的是真話,那麼此人在2126年應當是43歲,和他的年齡一般,是巧合麼?
  對方接著說下去:
  「當時的俄勒岡還是熙來攘往,十分繁華。我在那裡學習生物。數學。神學。宇宙學。教授們不把我當好學生,我也直言不諱地表示瞧不起他們那套繁瑣哲學。一朝文憑在手,我就到了紐約。家裡不同意我去,因為紐約名聲不好,而實際情況還並非那麼糟,但從那時以後,這個城市每況愈下。我開始在布魯克林的普拉特學院工作,職務是數學見習研究員,任務是改良《麒麟鬥獸》。這個課題相當能激發熱情,我參加了編製克隆大腦的軟件程序工作。後來潘興武器公司僱傭了我,從事新型彈道武器的模擬試驗的理論研究,從此我開始對軌道學產生了興趣……也就在這個時期愛人離我而去,令我惶惶不可終日,開始吸毒。同性戀,失去了工作,變成了流浪漢。有一次在布朗克斯區的一座空房子裡呆了10天,茶飯不思。此後墜入了另一世界,浪跡天涯,目睹成千上萬的兒童在痛苦中夭折……我不知道自己活在這個星球上有什麼意義……簡直是地獄……可也不盡然……」
  這串自白後又陷入長久的沉默,亞當姆斯不敢打破寧靜,好幾次開口要說,又忍住了。什麼是「麒麟鬥獸」?什麼是「成千上萬的兒童在痛苦中夭折」,什麼是一個世界」?過了好一陣,巴爾希特才重新拾起話頭「總而言之,人間歡樂雖多,但沒有一件和我對路後來他們找到了我,給我治病,教我講多種語言。這些語言都無實用價值,它們產生於您死亡之後,又在我出生前就已消亡了……」
  亞當姆斯差一點要問他是誰來找他,而他又有什麼病要治療。是否此人言語之間,承認自己是瘋子?他正要就此提問,對方又道:
  「他們把我帶到如今這個地方,此地原是我夢寐以求的場所。可是好夢成真,為時已經過晚,也就興味索然。怎麼對您形容它呢?這地方美不勝收,想不到恐怖戰爭還能留下這麼一塊樂土。我不知怎樣給您形容那些建築、街道。廣場。鈦合金和玻璃建造的大廈,彩虹般的橋樑。水果和動物市場……而最值得一提的還是那種情調。色彩和音響,可是我又形容不出來。我打定主意住在這裡,自食其力,以搜索彗星為業,這是個收入甚豐的行當。」
  「政治領袖一詞已無任何意義。自恐怖戰爭結束後,大家各自為政,誰也休想指揮別人,只有軍隊還保留內部組織系統。世界已沉淪為一場緩慢的惡夢,憂鬱的地獄。政客們沒有了對手,也就無需抨擊誰。詛咒誰。滅掉誰。人人為己,形成了包羅萬象的社會網。」
  「那您為誰幹活呢?」
  「為需要我的人。」
  「是您發現了這顆彗星麼。」
  「也許還有別人。我用廢棄的軍用物資自己組裝了一套觀測手段,相當出類拔萃,我很以此自豪。有一天,我在屏幕上發現了一個飛行體,既不像偏離軌道的飛船,也不像廢棄的人造衛星。我用自己設計的濾光器加以分析,才明白它是巨大彗星來臨的先兆,而此種先兆一般是看不出來的。因為這顆營星由好凡塊組成,而且塊狀裂體距營核較遠,把外形完全改變了,使人誤以為它還十分遙遠,難以分辨,國家觀測台都彼它騙過去了。我計算了一下,它一個月內將與地球軌道交叉,而此時尚無任何人發現此星。」
  「那只有您知道了?」
  「不,我已說過,我立刻報告參謀部。」
  「什麼參謀部?」
  「由於職業原因,我有很多關係,您別就此問得大多。對方令我絕對保密。但先覺者披露了此星……」
  「先覺者是誰?」
  「是位眼觀六路的預言家。此人每言必中,但彼置若罔聞。披露以後的第二天,有人敲門,是來幹掉我的。我卻倖免於難——詳情另告,這次逃遁術,我相當引以為榮!我決定避避風頭,直到今天,我仍隱姓埋名,誰也找不到我。參謀部那邊有我的人,我知道他們在於什麼。我不能撒手不管,就想到利用佈置在太空的彈道武器,並且找到了古西林的遺書。」
  說到這裡,對方停頓了好大一會兒,屏幕上的文字也凝固不動,亞當姆斯以為對方已經講完了,可是巴爾希特的聲音突然激動起來,他大叫:
  「我明知大禍臨頭,但卻要裝得什麼都不曉得,和別人一樣蒙在鼓裡!我本想優遊於無為,沉溺於歡樂,面對災難而無動於衷,聽任屠殺而袖手旁現,但我做不到……」
  這陣瘋話真奇怪!他準是個瘋子。但為什麼亞當姆斯聽起來這般耳熟,他決定再與他周旋一番,就問道:
  「你們那邊很多人有辦法返回到過去麼?」
  「我沒有返回到過去,我僅僅是找到了與您通話的途徑。也許有人比我更高明,但在我們的時代,大家的知識都不外傳。總之,我不相信只有我一個人能行,況且此事並不那麼複雜,稍微機巧了一點即可。這種事是遭禁止的,但不難。」
  「我能主動與您通話嗎?」
  「不行。您想想:過去是一種存在,而未來卻是不存在的。誰也不可能到一個不存在的地方去,顯然……好啦,廢話說得夠多了!請您快點行動吧:如果不能擋住這場滅頂之災,所有的這些靈魂都從此永遠完結,而這批靈魂為數眾多,又稀少可貴……」
  「我不懂您的話」
  「不懂沒關係,先做起來,在於中弄懂。快去找這些石牌……」
  「我幹嘛要去?」
  「因為對您百利而無一害!如果我說的是假話,您不過是把一個正在消亡的部落1000多年前刻在石頭上的圖案轉交給了一位陌生人,這也是件好事!如果我的話是真的,您不僅能給自己昭雪蒙冤,而且還拯救了全人類!」
  「但您得證明自己的確是從未來對我講這番話,然而從昨天到今天,您並未提供什麼證據,而且也提不出證據。」
  「您是說現在就告訴您克拉斯諾雅斯克的真象麼?想的倒好!不!我要留作交換霍皮人的神牌。差一點也不行。但我可以把您死後的人類歷史說一說,如果您想聽的話。我可以給您描述那搖搖欲墜的民主,那盤根鍺節的專制,那以文明背景組成的各集團國家之間的戰爭,那逃難的人流,那精心策劃的野蠻行為……我也可以給您介紹科學進步的成果。您要知道嗎?在您生活的時代之後,還發現了使人生愛的元素,可以觸摸的全息成影,克隆影像,發現恐龍是怎麼絕滅的,為什麼某些星球比宇宙壽命要長,以及宇宙大爆炸之前發生的事情……但這一切並未使人類生活得更好,人類一直未能學會安樂地死去,唯一能做到這一點的,是那些相信《第三聖約書》的人……」
  「什麼是《第三聖約書》?」
  「問題提得好!我昨天在匆忙之中,忘記了和您談這件事。而這一點非常重要,只有用它才能說服霍皮人把神聖牌位拿出來。」
  「它是個什麼東西呢?」「是一部手稿,按您現在的日子算該手稿發現於40牟後。請記下我下面說的第一句話,您去見霍皮人的時候,要逐字背誦,這是至關重要的,答應我一定照辦!」
  「我還沒有決定一定要到什麼地方去,但我可以傾聽您的話。」
  「81年前,有支德國探險隊到亞洲去發掘一個維吾爾部落的廢墟,這次考察的要點是證明該部落正在向西遷徙。探險隊在印度喀什米爾省的蘭普村附近,靠中國邊境的山崖底下,發現了一座金字塔下的古墓……」
  亞當姆斯立刻意識到,按照對方的說法,那顆彗星也將落在這個地區。那麼,或者這個叫巴爾希特的人思路不開展,或者此人就住在那裡。
  「探險隊對這一發現百思不得其解,因為維吾爾是遊牧民族,墓葬均很簡單,即使有威望的首領也不厚葬。加之,該墓葬是當地唯一有防禦工事的建築。打開金字塔,他們發現了一條百米長的下斜坑道通向山底,直這一串九間地下廳堂,越往後越寬敞;每間廳堂堆積著酒杯和瓶罐,均盛滿首飾,其價值越靠裡越貴重。還發現衛士。女奴和孩子的骨骸,在墳墓最後的那間廳堂裡,有一張石桌,上面仰臥著一具身穿金縷玉衣,頭戴珠寶首飾的木乃伊,石桌經認證只可能產自巴勒斯坦地區的猶太王國,而首飾卻相當精緻,決非維吾爾人之物。後來經過驗證,這些物品均來自埃及,或者至少是中東,和木乃伊一樣,都有2000多年的歷史。木乃伊的陰部放著一個廣口瓶,用人皮封著,瓶中裝著一張紙,紙上寫著一種奇怪的文字,近乎阿拉米文。阿拉米人是遠古居住在兩河流域的民族,距印度北部5000公里以上,歷史上從來沒有到這裡來過,這是怎麼回事?探險隊迷惑不解,特別是隊長起了疑心,認為可能有人故設迷魂陣,所以決定秘而不宣。但隊裡有個希臘籍的考古學家將文字粗略地譯了出來,輸進軟盤賣給了報界,立刻引起轟動……抗議之聲不絕,直到 10年之後,教會方面才允許討論這次發現……」
  亞當姆斯心想這考古發掘的故事與彗星、霍皮人怎麼會扯到一塊?他為自己沏了一杯茶,順便拿過一包餅乾,又回到電腦前面,看對方的花樣翻新到何時。他問:
  「那文字有什麼不好,引起大家抗議呢?」
  「您很快就會明白的。這份手稿開場白說,其內容是上帝向一個名叫莉法娜的女預言家口述的,這莉法娜又是已經消逝的某個部落的成員……」
  「預言家會消逝?閉著眼說瞎話!」
  「考古隊的第一個反應正是和您一樣,所以他們禁止將其手稿公開。可是,經多方考證,確定了手稿書出於耶穌生活的時代,大家也不得不對之加以探討,從而引發一場大規模的神學論戰。」
  「手搞到底講了些什麼?」
  「莉法娜在手稿中解釋說:救世主彌撒亞再也不會降臨人世了,因為人類不配被拯救,所以再等也無用。世界將走向毀滅,祈禱也阻擋不了這種趨勢。上帝對人已失去了憐憫之心, 他將把這個世界毀掉,而且在我們之前,他已毀掉了3個這樣的世界。前3個世界也是和我們的世界一樣無可救藥,所以被毀掉了。」
  「要真是這樣寫的,我就明白為什麼教會方面視之如同洪水猛獸!」
  「先別評論,注意記下來!您看,您慢慢就相信了吧……也有神學家出面說,這些話並不與聖經相左,因為聖經中並沒有說我們的世界是上帝的第一次試驗。中世紀的時候,就有猶太教士和經院哲學家作過同樣的設想。」
  「他們也設想救世主不再降臨人世了?」
  「或者設想由於上帝對所創造的世界不滿意,所以把它毀掉再重新創造。但莉法娜還講了很多別的事情,她詳細描述了各個世界的創始之初,並說我們的地球是一個地獄,而愛普西隆·印地才是天堂。」
  「什麼是愛普西隆·印地?」
  「您毋需知道得大多,有這些就已足夠了。請把這一切傳達給霍皮人,告訴他們彗星要引發第四次大災難,他們會明白現在大限已到,該把他們神聖牌位上刻的內容拿出來與人共享,以便拯救人類。」
  亞當姆斯聽到一聲輕響,他轉過臉來,看見友玲站在自己身後,面色蒼白,也正彎腰瞧著屏幕哩。他不知道友玲什麼時候進來的,她是第一次到他家來,他甚至不曉得她竟然知道他的住處。以前他邀她來,她總是謝絕。她穿著一條深藍色的裙子,白色的短衫,沒戴任何飾物,但卻楚楚動人。友玲指指亂糟糟的屋子,憂心忡忡地問:
  「出了什麼事?你打架了?」
  他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巴爾希特已經說話了。
  「快些行動!我相信您,咱們明天再見。為準備發射,我還有很多事要辦。」
  搶在通訊中斷之前,亞當姆斯趕緊在鍵盤上打出下面幾個字:
  「我可什麼也沒有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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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發表於 2010-5-10 19:35:52 |只看該作者
  他不知友玲能聽到或聽懂了多少,但她不動聲色,只是臉色蒼白,精神委頓。
  他正要關機,忽然一個硬梆梆的聲音在網上說:
  「禁止使用這個頻道!您搜索到了對方的位置嗎?」
  安全部門終於出面了!這場玩笑也該到此結束!來得真不算早啊!他只好解釋道。
  「沒有,軟件沒有搜索到對方。」
  「這是因為您沒有再次把軟件聯接上……」
  亞當姆斯果然忘記這麼做了,他很懊惱。對方又說:
  「今晚利甫齊茲將軍就要與您談話,請晚上9點整到他辦公室去!」
  友玲問亞當姆斯:
  「他們會找你的麻煩吧?」
  「我的所作所為,無可非議。你直接到我家來……我真高興,歡迎歡迎!」
  「我已經對領袖查奎納說過了。」
  「什麼領袖?」
  「霍皮人領袖。」
  亞當姆斯吃了一驚。難道他的那些話,真的引起她的重視了麼?於是他問:
  「你把這段故事對他講了?」
  「是的。怎麼?不該講?」
  「不……應該,你做得對。他說了什麼沒有、他肯定以為你也瘋了。」
  「他大哭了一場。」
  「大哭一場?」
  「是啊。他還說,要是真有人能從未來對我們講話,那準會要求白人改變一下他的們的生活方式,因為正是這種生活方式,把世界引向毀滅,它的危害肯定比彗星還要大。」
  「你提到神聖牌位了嗎?」
  「這種要求出乎他意料之外。他又驚訝,又激動。他要我告訴你,這東西的確是有,但霍皮人決不會拿出來,他希望馬上能見到你……」
  「馬上?」
  「是的, 他在這個世界上活了一個多世紀,來日已經不多。去他那裡要走3個小時的路。你是不是把剛才的對話打印出來了?」
  亞當姆斯點頭說是。
  那麼把打印稿也帶上,他要你讀給他聽。」
  他並未猶豫,反正只要他能準時回來見利甫齊茲將軍,跑到霍皮人那邊去一趟並無大礙。他給威爾菲爾德掛了個電話,把與巴爾希特最後一次談話的內容向他敘述了一遍,並說自己要到梅薩高原跑一趟。他問:
  「您對此有何高見?」
  「這些修道院圍牆上的裝飾符號,我們的確把它們同另一些宗教符號一起推薦作為編碼材料,所以此事不可等閒視之。」
  他的口氣相當肯定,這令亞當姆斯感到意外:難道這位老天文學家也相信了這荒謬絕倫的事?對方又說。
  「除了這一點我有把握外,其他方面不得不想一想。您已經去過那邊了?」
  「沒有。」
  「無論如何,值得跑一趟,哪怕空手而歸。這些印第安人從不對外人說什麼,總喜歡裝成目不識丁的可憐蟲……到時候您就領教到了。」
  不等到霍皮人所在的山谷被烈日烤得熱氣蒸騰,他們就出發向村子馳去。友玲沉穩地開著車,從她家居的山腳向東拐。開過了「彼路」飯店,他才想起不知她是否請了假,但又不敢問她。車過了飯店又向左,駛上了直向北去的大道,進入寬大的喇叭形山谷,遠處散落著一些小山丘,人煙稀少,沒有村落,只有稀稀拉拉的農場。路邊有些用鐵絲攔起來的草地,間或看得到一些馬群。前方靠左,即西北方向,可見白皚皚的積雪山坡,那就是聖弗朗西斯山脈及其雙峰,印第安人聚居的寶地。
  亞當姆斯想問這條山脈的名稱有何含義,卻不敢開口。友玲對於她的民族信仰,總是諱莫如深,也不高興有人當面加以評論。
  他們駛進了納瓦霍保留區,霍皮人也就在這個區內。這時亞當姆斯才後悔沒有多讀幾本有關於當地各族居民的書。他在亞利桑那已經住了一年,但對於當地土著居民,如強悍的拉瓦霍人、倔強的阿帕切人。富於藝術細胞的祖尼斯人,一副老爺作派的蘇人等,可以說都知之不多,更談不上瞭解霍皮人了。聽說霍皮人是美國印第安人中最神密最難解的一支。
  他們走了整整1個小時, 路上遇到了兩輛載著傢具和孩子的輕型卡車,兩輛油罐車和一輛警車。這警車是跟蹤他們的麼?後來山谷變窄了,景色也更加肅然。他們又超過了幾輛裝著沉重包裹的老爺車,以後就再沒有汽車了。又走了好一大陣,前面突起3座懸崖, 友玲指了指,但未說話。他明白那就是霍皮人住的梅薩高地,他壯起膽子提出醞釀了許久的問題:
  「你就出生在那兒嗎?」
  「不,我是小時候隨父親一起來的。」
  「你生在哪兒?」
  「東部。」
  這種談話,她一點也不喜歡,他也自覺冒昧,就轉了口氣:
  「這種情況對於印第安女性來說,也是少有的。」
  她似乎說不出話來,但還是答道:
  「我父親在東部工作,在那邊認識了我母親;後來母親死了,他就回到了祖籍。」
  「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聽到這個問題,她好像十分難受,說:
  「父親嗎?記不得了。我還很小的時候,他就去世了。」
  他堅持追問下去:
  「那你無父無母,誰照顧你呢?」
  她不回答了。他感到自己過於唐突,也就不再問。車子在荒蕪的田野中前行,僅有的幾株玉米長得十分瘦弱。
  「我明白為什麼你離開了此地。」他說。
  「這裡土壤貧瘠,但我的童年很幸福,日子過得清貧而樸實,叫我過另一種童年生活,我還不願意呢!況且『霍皮』二字,在我們的語言中就是『和平』的意思,你知道嗎?我們的民族對於暴力是那樣的深惡痛絕,所以連自殺都是禁止的。」
  「怎麼會?」
  似乎為了求他別再這樣刨根問底,她轉而談起自己的民族:
  「如果一個霍皮人干了引以為恥的事,或者他過於痛苦而想結束自己的生命,他就請鄰族的納瓦霍人假裝來攻打他的村子,他好第一個衝到前面擊退入侵者並讓對方把他殺死,死時還在身上放一點錢,算是給殺他的人付的酬金。但霍皮人並非懦夫,2000年來,沒有任何人能把他們從此地趕走。」
  「霍皮族歷史有這麼長啊!」
  一輛敞篷小卡車駛在他們前面。道路太窄,友玲無法超車,也就放棄這種打算,並說道:
  「有人說霍皮人1000年前才到達這裡,實際上他們3000年以前就從亞洲來了。」
  「跨過白令海峽?」
  「也許吧。一部成書於公元前2250年的中國文獻,即《山海經》,也提到過跨海東去的事。到了這邊,他們就由北向南創立了美洲大陸的文明,如瑪雅和印加文化。帕倫克的浮雕上,就有霍皮人的面具,我們叫巴拉圖基。瑪雅人的球戲,和我們霍皮人的也完全一樣。我們聽得懂印加語,但我們的部落,又在10多世紀以前回到此地,定居下來。」
  「從此你們就住在這裡?」
  「是的。那時霍皮人叫阿納薩齊人,是美洲最古老的民族;他們的村落也是美洲最古老的村落。蘇人、胡特人、拉瓦霍人曾想把他們趕出這座山,但未成功。」
  路邊有幾個小孩,前面的車停下來讓孩子們上去,友玲乘機超了過去。
  「白人呢?」
  「白人也奈何我們不得。西班牙人於1540年來了,這是第一批。首先是佩特洛 ·塔瓦來淘金,井試圖在印第安人中傳教,但一無所獲。與霍皮人的創世學說相比,聖經只不過是初級教材而已。」
  「真的嗎?」
  「呆一會兒你就明白了……西班牙人傳教,無不用其極。他們在奧賴比創立教會,派出了好些教士。霍皮人起先還容忍著,可是這些教士不是講神學,而是姦淫霍皮婦女,所以到1680年,他們用石塊將之驅逐出去了。」
  「白人從來沒能佔領你們的土地?可是其他的印第安部落都曾被劫掠一空!」
  「我們的村落地勢如此險要,白人也就望而卻步了。呆一會兒你就能看到。」
  「那麼你們和行政當局就沒有任何關係?你們總還是美國公民吧?」
  「地地道道的美國人!在19世紀,霍皮人允許白人在其附近居住,開辦學校;老一代的人假裝皈依他們的宗教,其實僅僅為了省去麻煩,他們骨子裡從來沒有放棄自己的信仰。等一會兒你自己就會看出這一點來,你會大吃一驚的……」
  「怎麼會?」
  「等著瞧吧!」友玲笑道。
  「那你為什麼離開了這裡?」我一直和大家在一起,只是方式不同而已。這點,你不會明白的……」
  他不再問了。
  他們又駛過一片片貧瘠的田野,農夫們彎腰弓背忙著幹活。友玲憂心忡忡的看著他們忙碌。她說:
  「今年收成不會好, 太缺水了!玉米是5月底種的,要是這個星期還不下雨,那就徹底糟了!」
  她看來與當地人很熟,他再次冒然問道:
  「你記得父親的樣子嗎?」
  她的面容又陰沉下來,說:
  「記得一點。那時生活很艱難,他天天下山,到小河邊玉米地裡勞動,冬天也照常去。有時步行一個星期,到魔鬼谷去弄點鹽巴,或者找一點銅,這銅是製作圖騰必不可少的原料。有時他一直走到科羅拉多,尋找高令土。絲蘭根或者打羚羊。」
  「他已經過慣了城市生活,為什麼又跑到這裡來呢?為什麼霍皮人還要把自己局限在山崖上?他們完全可以融合到都市中去嘛!」
  「為什麼要到城裡去?去給白人端咖啡麼?」
  「你自己不是下山了嗎?」
  這句話刺傷了她,他自知失言,很後悔。她兩眼盯著更加狹窄的路,小聲道:
  「我只是半個霍皮人,而且自有我的道理。」
  他將一隻手放在她臂上,她把他的手推開了。說了這句錯話,他不知怎樣打破這長長的沉寂,後來她說:
  「別放在心上,反正你早就有一大堆問題要問我至……」
  「上面有多少人」
  「差不多1萬。」
  「就這麼一點兒?整個霍皮人就這麼多了?」
  「剩下這麼多已很不易了。 18世紀末流行天花,活下來的人只有700人。這些問題,你留著向查奎納提吧。」
  「他是誰?是領袖?」
  「說領袖並不確切。1938年,白人要求印第安人按白人的民主條例組織起來,霍皮人就全民投票選出了一個部落管委會,但實權仍在族長手裡,查奎納是熊族族長。」
  「你們還存在家族?」
  「查奎納會給你解釋這一點的。」
  「他是你的什麼人?」
  「叔叔。」
  「你父親的弟弟?」
  她放聲一笑,他也開心了許多。她道:
  「不是這樣的。所有霍皮女人都是我的『母親』,所有的男人都是我的『叔叔』,而我這一輩的男子則是我的『兄弟』,下一輩的孩子是我的『外甥』。我們都按母系計算:男子屬於他母親的家族,婚後進入妻子的家族,這一點你肯定不樂意。」
  「不一定……那麼,孩子都是女方的?」
  「我們認為,親生父母只是精神父母的工具,精神父母就是神靈。孩子到7歲,就告訴他說他不僅屬於家庭,而是屬於全家族,屬於全宇宙,要按《部落規則》生活。」
  「什麼是《部落規則》?」
  「你問他去。」她又不直接作答了。
  他們到了梅薩高地腳下, 面前矗立著3座懸崖,下面的空地上停著好多汽車。道路由此分作三叉,樹立著路標。第一塊路標指向沃爾皮,第二塊路標通奧賴比,第三塊指向沃特維拉。友玲解釋道:
  「奧賴比是我們的聖村,是美洲印第安人最古老的村子,至少也建於1150年,而且一直是印第安人住在那裡,先屬於弓族,後來屬於熊族,直到如今。1908年,願意接受白人生活方式的人與拒絕接受的人之間發生了爭執,用投票方式解決。傳統派失敗了,就離開奧賴比到沃特維拉建立定居點,這地方比較遠一些……我們是到沃爾皮去。」
  她指一指那最近的一座懸崖。乍看起來,簡直是無法攀登的。他吃驚他說:
  「要爬上去?」
  「那還用說?村莊原在山下,但1680年西班牙人打來了,我們只得逃到山上。我小的時候爬遍了這些山峰,到鷹窩裡找小鷹的羽毛。」
  她向左轉去,道路沿山壁修築,一邊是深溝,她盡力貼近巖壁行駛,不看左邊的懸崖,她是不是有暈眩症?他抬起頭,看到了山頂上的村莊,那是一溜沿著絕崖而建的矮屋。
  沿路而上,聚集在路邊的人越來越多,都以不信任的目光盯著他二人。一群青年攔住他們的路,其中一人走上前來,他穿著沒有毛邊的牛仔褲,運動鞋上灰塵撲撲,顯然認得友玲。兩人用印第安語嘰咕了一陣,他的表情始終相當生硬。友玲轉身對亞當姆斯說:
  「我們得等一陣才行。」
  「出了什麼事?」
  「今天是個不尋常的日子,今明兩天都要祭拜蛇羚,白人不許人內。我解釋說領袖查奎納等你談話,他們不相信,但答應派人證實一下。」
  「祭拜什麼蛇羚?」
  「這個祭拜活動是我們的七大節日之一。第一是11月的烏烏青,祭拜創世者;第二是索亞勒, 在冬至那一天,為的是歡迎卡淇娜到村裡住6個月;第三是元月的色瓦姆,慶祝植物生長初始;第四是夏至的尼芒·卡玖娜,是為歡送卡棋娜回到聖弗朗西斯科山;再就是蛇羚節。這蛇羚節兩年舉辦一次,都是在8月。」
  「卡淇娜是你們的神?」
  「不,是陪伴我們的靈魂。」
  「慶典是怎麼辦的呢?」
  「要等卡棋娜走後,祭拜活動才開始,其實就是求雨,希求莊稼成熟之前再下最後一場雨。今年天旱,所以特別迫切。祭拜儀式相當繁雜,其禮儀程序要演示一位霍皮青年沿著科羅拉多河尋找眾水之源的故事。他在河水的源頭碰到了總管世界河流的大蛇,大蛇向他傳授密法,讓他娶了一位漂亮的姑娘,姑娘後來也變成蛇,兩人成了如今各種蛇的祖先。蛇是雨水,生命。精液和神旨的象徵。青年回村後,被任命為羚羊之長,任務就是把蛇界的智慧傳給霍皮人。」
  圍著他們的人群不僅很冷漠,而且敵意越來越深。友玲不耐煩了,她問:
  「怎麼人還沒有回來?」
  「他上哪兒去了?」亞當姆斯問。
  「去見查奎納。他在山上的蛇廳。」
  「蛇廳是什麼?」
  「也就是祈禱的地方。其實像一種地窖,有的專門用於祈禱,也有的臨時借用一下。蛇族的人用8天的時間建造這樣一個地窖,再用4天的時間到沙漠裡去捉蛇。上個星期他們已經把蛇捉來了。」
  「此地有蛇?」
  「很多很多,連溫斯洛也有。他們選擇其中最毒的,如響尾蛇,牛頭蛇、毒角蛇等……捉蛇可是件動人心弦的事,捉蛇人帶著一罐水,分頭向東南西北走去,所帶乾糧只有一袋玉米粉,所用工具就是兩支羽毛,用羽毛慢慢刷蛇的身子,蛇也就去掉了暴性,他們用手輕輕地抓,挑選其中毒性最強的,然後帶回地窖,清洗乾淨,交給巫師用煙去黛,裝迸特別準備的罐子;待到第十五天的黎明,也就是今天,就舉行羚羊節賽跑。這種賽跑大概是剛才一小時前結束的。各村的年青人要從山下一直跑到山峰,第一名可獲得祈禱羽毛和一壺聖水。」
  「那些蛇呢?」
  友玲笑著說:
  「蛇是準備明天用的,所以你看不到。真遺憾!啊,瞧,那是譚來了,真夠慢的!」
  小伙子跑近了,臉色很不友善,只是冷冷地打了個招呼。上面有令讓他倆過去,大家再不情願,也不得不照辦了。
  他們進了村,村居多是上房,有的用瓦楞鐵,大部分都建在山崖邊上。村裡空曠無人。
  距世界最強大的軍隊的研究所僅3小時路程, 竟有如此原始的村子,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友玲把車停在村頭一家房屋前面,這座屋子距山崖極近,似乎隨時可墜入深淵。大門是開著的,友玲輕聲道:
  「他的兩眼已看不清了,但聽力極為敏銳。啊,我忘記告訴你了,有人說他能像讀書一樣地猜中你的思想活動。」
  「你信嗎?」
  她聳聳肩不作答。兩人一起進門,見一位矮小的老者盤腿坐在室內,在半明半暗中半閉著眼,吸著一根飾有羽毛的煙斗。他向友玲微笑著伸出一隻手,用流利的英語說:
  「你身體好嗎?簡直就不來看我了。我活不了多長時間啦,大限之前不擁抱你一次,我會遺憾永世的。」
  「你還健旺得很喲!」她說。
  「我的路已走到頭了,我不久就會變成一片雲,為你們行雨,將來你們就不會有乾旱之憂啦!」
  友玲走近與他耳語一陣,他搖搖頭惱怒地說:
  「不用理他!是我叫你來的,把譚忘掉吧!上山時看到莊稼了吧?」
  「看到了,長得不好。」
  「早該下雨了。他們抓了60條蛇,意思是雨下長,多打糧。如果還是不下雨,這就說明村裡有些青年的思想玷污了我們的誠心:只要他不回正路,祈禱也就不能通達雲天。」
  這時一位老婦人進來了,托盤上放著10來個顏色相異的玉米穗,有紅。黃。藍。綠,橙各種色調。老人拿起一個,也請他倆同吃。亞當姆斯學著他的樣子也拿了一個說:
  「沒想到老玉米會有這麼多不同種類!」
  他選了最平常的一種。老人說:
  「人活得再長,也吃不清用玉米做出來的飯食花樣。太和華說:『只要玉米還在生長,大長地久我永遠和你們在一起。』玉米就像我們的身體,它的肉也是我們的肉。我們把玉米作為祈禱的供品,也就是把我們自己的身體奉獻出來。所以雨水對我們是多麼重要……」
  吃完飯後,亞當姆斯想說明來意,老人用手式止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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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0 19:36:15 |只看該作者
  「先做祈禱。」
  他用手杖在地上劃了個圓圈,叫亞當姆斯和友玲坐到圈裡,然後說道:
  「一切重要的事都在圈裡進行。萬物趨於圓:天如穹隆,日循圓軌,地形如球,風水煙旋轉如窩、鳥窩則如卵敷以茸毛,四季周轉如輪。人生週而復始則孩童扶老敬長……現在祈禱開始!」
  他閉上眼睛喃喃自語,同時轉過來問亞當姆斯:
  「您經常祈禱麼?」
  「不。即使有上帝,我也不相信他會有耐心去傾聽每個人的絮絮叨叨。」
  「不應該為自己個人祈禱,而應為地球上所有的生命祈禱。」
  說完他又浸沉到自己的默想裡。亞當姆斯覺得時間難熬,但老人眼睛也不睜開,一直在唸唸有詞:
  「您很著急,有重要的事對我講;我也著急,但下雨最關緊要。」
  「您好像把我的心事看得一清二楚。」
  「友玲這麼對您講了?她說的是真話。」
  語氣是那麼肯定,亞當姆斯就鼓起勇氣
  「那就說說我這會兒在想什麼。」
  「您想您現在活著。」
  「不對!」
  「怎麼?您不認為您現在活著?」
  亞當姆斯無言以對,友玲噗哧一笑查奎納放嗓子大聲笑起來,接著又說:
  「請相信我,猜別人想什麼是毫無用處的。別人的心事經常是俗不可耐!如果老是盯著同胞的腦袋瓜中的東西,那麼就對人世失去起碼的信心了!」
  亞當姆斯正要反駁,老人已轉向友玲說:
  「我要聽你的朋友說話了,請他把事情經過一一道來,不要遺漏細節。」
  亞當姆斯先解釋什麼是英特網,老人打斷他說:
  「這個我知道。有些奧賴比部落的青年也想用這條路徑傳送我們的思想,我並不反對,但他們沒有辦成。後來他們才明白這條路不屬於我們。請您把聽到的東西給我讀一遍。」
  亞當姆斯拿出打印件開始讀起來。巴爾希特所說的話,此時此地顯得如此真實。如果都是真的那怎麼辦?這事是從昨晚才開始的嗎?他感到自己早已陷入其中不能自拔了。
  他念完了,老人還是靜靜地抽著煙斗,他自己並沒有點煙斗,友玲也沒有替他點。最後他喃喃地說道:
  「最重要的是心。做人就有做人的神聖職責,就要求誠實。若不能平和對待自己的良心,人們之間也就不會有和平。」
  「您對我說這個幹嘛?」
  友玲小聲說:「他問你有沒有編造什麼。」
  「當然沒有!」
  老人閉上眼,向後仰起頭,抽口濃煙,拿顆玉米粒擺弄了很久,最後說道:
  「那麼,也許……我父親臨死前曾向我透漏,我能活到《大清除》的日子,現在這個日子到了。我以前沒有料到這一點。你們褻瀆了地球,污染了流水。土地和空氣,向大自然宣戰;大自然的生命是多樣化的,又是脆弱的,你們沒有尊重這兩條最基本的東西,也就沒有珍重一切有生命的事物。你們犯下濤天大罪,你們卻用『進步』加以粉飾,你們所制定的法律,朝秦暮楚……那是什麼法律?一旦不合意就可以扔掉!而我們的法律卻是不可動搖的,大智之神將法律給了我們,讓我們生活得幸福和平……大毀滅果然要來臨了,這一天快到了。」
  「我不明白,您難道認為這些信息是宣告世界末日快要到了?您相信它?」
  「完全可能。只有瑪薩玉才有力量幫助那些知道大自然秘密的人通過這次考驗;大自然是人類的母親,而人類使瑪薩玉太失望了。」
  「瑪薩玉是誰?」
  友玲悄悄對他說:
  「這是位貶到下界之神,諸神之首,太和華要他照應地球和人類。」查奎納對她的解釋表示讚許,又接著說:「太和華料事準確。他早就關照我們說,將來會有一團灰石投向地球,死人無算,還要引起地球毀滅。他還講了許多其他的事情。我們的預言者及其教導,以及我們的儀式您都應嚴肅對待,因為我們霍皮人是上帝的子民,如果聽了我們的話,人類也就能得救了。」
  「您認為地球已經無可挽救了?您說的一團灰石,那就是彗星麼?」
  老人做了個否定的手式:
  「我沒有這麼說。人類已經是咎由自取,大數已定,何需要用彗星?」
  「您既然不把彗星當回事,幹嘛又要見我?」
  查奎納又把幾顆玉米豆拿在左手掌中,閉上了眼睛,似乎這玉米豆就是他祈禱用的念珠。
  「如果看到地上有粒玉米,我們的責任就是把它種上,給它以存活的機會;聽到一句話,我們的責任就是去理解它,傳達它,給每位好人一個機遇……您所聽到的信息與我們的預言有相似之處,而白人卻對預言一無所知。我們霍皮人也等著… …」
  亞當姆斯還是不明白老人為什麼叫他來,他直截了當地問:
  「好吧,不管這個叫巴爾希特的人是誰,假如你們的確有那種石牌,您願意把上面刻的內容告訴他嗎?」
  「我們沒有任何理由把秘密向一個外人公開,而此人所講的那套瞎話,對他自己也不會有好處。」
  他的口氣斬釘截鐵,毫無迴旋餘地,連友玲聽了也神色黯然。亞當姆斯站起身來,但他心裡明白老人並沒有說真話,至少沒有吐出全部實情。查奎納打手勢請他再坐下來,把煙斗遞給他。亞當姆斯猶疑地看看友玲,友玲對他笑笑,她知道亞當姆斯連煙草味都受不了,但他仍強忍承歡,接過煙斗,老人又說:
  「況且您自己也不相信,是吧?」
  「當然不相信。沒有人能從未來與過去對話。」
  「那麼,我為什麼要信賴一個心存懷疑的人呢?什麼都不信,聽什麼都是耳邊風。」
  亞當姆斯吸了兩口煙,把煙斗還給老人,進而反問道:
  「那咱們擺明了:您認為他所說是真還是假?」
  「是真的,但又和您理解的不一樣。因為想到了,就有幾分真。」
  「有幾分?」
  「他說的某些東西顯然是事實,譬如《第三聖約書》。他是這麼稱呼它的吧?」
  「是的。」
  「該書就包含許多真理,只是我們的理解不同。」
  「請說得具體些。」
  「裡面提到上帝為保存這個世界而做的第四次試驗已快結束,是吧?而且說它就要失敗,是吧?」
  「他是這麼說的。」
  「我們也相信人類正處於第四宇宙和第五宇宙的交替時刻,相信人類還會有一次新的機遇。」
  原來如此!巴爾希特的長篇大論,不過是一套霍皮神話。亞當姆斯抓住關鍵
  「這麼說,您正處於世界歷史的第四階段,對嗎?」
  「這個歷史是非常非常的長。友玲沒有給您講過?」
  「我想由你講更合適。」友玲道。
  「那您就好好聽著,也就明白了為什麼我堅持要見您。我有兩個極重要的問題要問這位巴爾希特。這兩個問題關係到整個人類的命運,可是您先得聽我講人類在地球上活動的歷史,才會對它有正確的理解;您朋友所講的一些事,也包括在裡面。」
  「巴爾希特不是我的朋友!」
  「不要拘泥於這些事,還是聽我講。混飩初開之前,萬物尚在一元,造物主太和華要他的侄兒索圖克朗創造物質,因為物質是有限的,而太和華代表無限,所以無法創造有限。 索圖克朗遵命把太和華的意圖變為現實,就想像出了9個宇宙。一個歸太和華,一個歸他自己,其餘7個準備給未來的生命。」
  「友玲給我講過這些。」
  「很好。後來索圖克朗又想像出了水。空氣和生命,以及蜘蛛母及其同伴。它們共同孕育了一個雙胞胎,其一物化形成了山脈平原,另一個擴散為聲音。蜘蛛母又生產出4種顏色: 紫代表神密,黃代表生命,紅代表愛情,白代表純潔。後來她又用唾液和沙子塑造了4個人種。 和聖經所述不同的是,她同時創造了4個種族的4 對男女。最後,她讓風停下來,把4對男女放進第一宇宙。」
  「第一宇宙名叫陶克佩拉,意思是『無限空間』。這個空間朝向西方,顏色是黃的。每個種族都接受了一種語言,一種智慧,使他們能夠懂得什麼是大地和太陽。他們都知道大地是母親,太陽是父親。大智之神以仁愛之心賦予他們生來平等,使他們在此精神中得以永存,教他們認識身體的各個部位,告訴他們這一切都能在大地和宇宙中找到對應。大智之神還給予他們法律,要他們按照這些法律幸福地生活。在那個世界上,一切都很富足,不必非得勞動。他們無病無憂,但大智之神警告他們要提防某些誘惑,否則有可能喪失這個十全十美的世界。人類在那裡與其他動物和植物和諧地生活了很長時間,後來他們聽信了一隻小鳥的蠱惑,認為自己和其他的生物不同,就開始想入非非,玩弄機巧。這樣放縱私慾,罪惡之神就伺機得逞。索圖克朗就決定結束試驗,選出了一支尚未忘記造物主的優秀的民族,告訴他們說,他將要把宇宙毀掉,但他們只要『打通百會穴』,就還可以得救。」
  友玲輕聲解釋道:
  「百會通了,做什麼事都憑直覺行動。」
  「後來一場大火吞噬了宇宙,這就是第一次大災難。」
  亞當姆斯大吃一驚,他記起巴爾希特曾說彗星將引起第四場災難,這麼說來,印第安人的神話與他在網上聽到的瘋話一定有著某種關係了!什麼關係呢?
  老人繼續講道:
  「……只有這些優秀的上帝選民得以倖免於難。他們依靠自己的直覺事先躲進了地底,螞蟻群熱忱地接待了他們。事後,太和華讓他們進入了第二宇宙,叫扎甫卡。這個宇宙朝南而開,顏色是藍的,它的金屬是銀,其美妙不亞於第一宇宙,唯一的區別是獸類對人不再信任,與人分開生活。為懲罰人類所為,造物主把人的軀體和靈魂分開,把善與惡分開:左邊為善,右邊為惡;左為笨拙和軟弱,但充滿智慧,右為靈巧和力量,但缺乏謹慎。人類從螞蟻那裡學會了儲蓄和交換,養殖牲畜和建築村落,其最聰慧的那部分人則崇敬上帝。」
  「但人類又一次忘記了造物主而開始內部紛爭。造物主只得結束了第二宇宙,再次建議其中的智者躲進蟻穴。蜘蛛母的孿生兄弟本來主司太陽星辰的運轉,造物主就命令他倆打破運動的平衡,世界的兩極從此傾斜,地球上就佈滿了冰雪,這就是第二次大災難。宇宙冰凍了,只有及時躲進蟻穴者得以存活下來。」
  亞當姆斯聽得神情貫注,2000多年以來,這些住在高原上的印第安人一代代地給孩子講著關於宇宙興衰的故事,而這些故事多美啊!
  「存活下來的人後來又得到了發展機遇嗎?」他問道。
  「蜘蛛母的孿生兄弟重新掌管日月星辰的運行,存活下來的人進入了第三宇宙。這個宇宙叫庫斯庫爾札,以東為正方,顏色為紅,金屬為銅。開始一切順利,人丁興旺,城鎮迭起,文明發展。但人類又一次不按造物主的意圖行事,不崇拜太和華和索圖克朗。他們相互攻戰,發明了堡壘和飛來去器打擊敵方城市。索圖克朗就對他們說:『你們要尊重我,尊重你們的同類;到山頂上去吧!到那裡齊唱和諧的歌!』但人類並不聽從他的勸解。只有尚保存良智的最聰明的一部分人,明白了人類越是征服自然,就距造物主越遙遠,越是自以為了不起,也就更接近毀滅。」
  「我們現在就生活在這個宇宙裡?」
  「不,這個第三宇宙到頭來也被摧毀了,是被第三次大災難——洪水淹沒的。蜘蛛母對其子孫的情感不衰,把還記得造物主之恩的人指引到蘆蕩,藏到竹林的空筒之中躲過了洪災,過渡到第四宇宙。這第四宇宙叫圖哇爪奇,意思是完美世界,即我們現在生存的處所。開始人們生活在水中,很長很長的時間裡,他們都逆水而行,尋找安身之地,每到一個棲身之所,蜘蛛母就勸他們繼續前行,因為一旦停頓下來,過得舒服了,難免有朝一日受到腐蝕,又變壞了。最後精疲力倦,漂到一個條件十分嚴酷的島上,索圖克朗正在那兒等著哩!他將這群人分成了4組。」
  「也就是霍皮人的4個家族。」友玲說。
  「你要代替我講嗎?」老人不滿意了。
  友玲笑道:「不是的。因為剛才我們提到過霍皮人的家族。」
  亞當姆斯注意到,雖然友玲尊敬老人,但老人也似乎遷就她。這種關係中藏著什麼呢?他很奇怪。而查奎納則繼續講:
  「……他們被分成4個家族:熊,鷹,鸚鵡和獾。灌族主管靈魂,靈魂主雲雨;鸚鵡族通心靈和風;熊族管播種季節;鷹族則給祈禱裝上翅膀飛向太陽。索圖克朗對他們說道:『這個地方最合適,不久你們都會明白其中的原因。比起你們以前發現的地方,這裡條件要差,有高有低,有寒有熱,有美也有丑。你們是要遵循造物的初衷,還是要第四次被毀掉呢?你們自己選擇吧!神靈會幫助你們的,願你們打通百會,按你們的直覺行動。千萬別把我的話忘掉!海底下沉淪著那驕傲的城鎮,攻城拔寨的飛去來器和浸透著罪惡的財寶,以及那些不願意費事到山頂上祈禱造物主的人。但是,你們如果牢記自己能倖存下來的歷史以及其中的含義,那些沉淪人海的祈禱又會重見天日,證明你們所言全是真諦。』」
  「這是什麼意思?」亞當姆斯問。
  「以後你會明白的。」友玲小聲答。
  查奎納又向他解釋說, 這4個家族後來都朝著各自的星辰向四方一直走到陸地盡頭,然後又回到出發點,把它當成永久定居地。他指著腳下的土他說:
  「那就是這裡,巴爾希特所說的牌位,也正在此處。」
  「終於真相大白了!」
  「索圖克朗要他們走向四方,而在他們啟程之前,交給他們幾塊石牌,上面刻著訓示,預言。法律,都是他們應該遵循的;其中還有一些警言,告訴他們如何避免迷路, 如何抗拒誘惑。這些牌位原在蜘蛛母的孿生兄弟手中,經歷了3次宇宙變遷一直傳到我們這裡。在離開地球時索圖克朗要求霍皮人保衛地球,等著他下次回來。他說:『因為我是開天闢地第一人,也是其最後一個。』說完他即高去,至今尚未返回。」
  「這些石牌後來呢?」
  「別著急!每支家族拿著一張石牌穿越了你們稱之為美洲的大陸,從阿拉斯加到安弟斯山,每支隊伍都有自己特定的路線,而蜘蛛母的孿生兄弟則繼續保持著地球的規律性運轉。後來各家族又回到了原地,一個個在此安頓下來。熊族第一個回來,定居在奧賴比,此地是梅薩高原西部第一站。此後,霍皮人的領袖均出自熊族。後來鸚鵡族由南而來,罐族由北,鷹族由東均陸續到達。」
  「這些石牌是真有的了?」
  「這是我們的秘密,你無權知曉。」查奎納猶豫一陣,最後這樣說道。
  他用3個手指從掛在脖子上的小口袋裡夾出一撮玉米粉,撒在地上。
  亞當姆斯堅持問道:
  「這個秘密,您是不向所有的白人洩露,還是僅僅不讓我一人知道!」
  他又夾出一撮玉米粉給友玲,友玲也把它撒在地上。接著他又說:
  「我無可奉告。最好是先弄清楚您的朋友有何要求。」
  亞當姆斯喃喃地說:「我也不知道還要說得多清楚。他等待您的幫助,以能驅走這顆彗星,他所關心的也就是這些。」
  「那您呢,您沒有辦法把彗星趕走麼?」老人也喃喃地問。
  「要我趕走下個世紀才出現的彗星?根本不可能!要是提前二年知道,還可以發射一顆攜帶武器的人造衛星在太空爆炸,使彗星改變方向,這還需測出它的軌道,否則無濟於事!」
  「那麼就毫無辦法了,你們的科學就絲毫無能為力?」
  「幹嘛這樣問我?您相信他的話麼?您真的害怕世界末日,也就是怕這顆彗星會摧毀第四宇宙?」
  查奎納用目光徵求友玲的意見,亞當姆斯更加確信他要得到友玲的許諾才敢把談話繼續下去,但友玲仍不動聲色。她說:
  「只要玉米在生長,我就沒有什麼可怕的,因為太和華還和我們在一起。但這顆彗星的到來,的確可能加速第四宇宙的毀滅,並宣告大清除日子就要開始。」
  什麼是「大清除」,巴爾希特也用過這個詞。那麼他也是個霍皮人麼:亞當姆斯想。查奎納好像猜透了他的心事,說:
  「我才不相信他是霍皮人!他如果是霍皮人,就不會這樣拋頭露面。況且,我們的後代也沒有預料未來的本事,就是你友玲,如果不是……」
  說到此處,他突然轉而對亞當姆斯道:
  「我請您向巴爾希特提兩個問題,他如果答對了,我就把石牌給他……」
  「我一定辦到。」
  「首先請他介紹一下第三聖約書,譬如說給您讀幾段,特別是有關第四宇宙毀滅的章節。您問他:『按照第三聖約書,宇宙應怎樣結束?』其次,您還可這樣問:『你是不是和巴哈納很熟?』您聽清楚了嗎?」
  「我沒有聽懂,但卻記住了。巴哈納是誰?」
  「給您解釋也沒有用。他若不知巴哈納為何人,也就無法回答問題,我也不給他辦事。既然我們求助無人應,那麼讓世界消逝拉倒。」
  「你們很怪……」
  「你們要真知道我們是個什麼樣的民族,也就會讓我們按自己的方式生活了。可惜誰也不瞭解霍皮人。」
  「你們把自己包得這麼嚴密,所以就不會有人想瞭解你們,你們不願意和外界接觸,你們把旅遊者都趕出去,不情願別人提到你們。」
  「這樣說不符合實際。我們只是不願意把霍皮人的思想拿去做交易,這等於出賣自己的母親。」
  「這麼說來,誰也不能研究你們,寫有關於你們的著作?」
  「如果懷有善意,當然可以寫。而且,假如您願意像我這樣生活,您可以和我一同住在這裡。」
  友玲忍不住哈哈大笑:「那真難為他了!」
  他們離開村子時,早晨的騷動已經平靜下來。友玲解釋說:
  「他們都在地窖弄蛇哩!為的是準備明天的莊嚴祭典。」
  汽車平靜地駛向溫斯洛。過了一陣她才說:
  「我小的時候,父親告訴我造物主之所以把霍皮人安置在遠離河流的地方,是要他們只能承受雨水之惠,也就是直接聽命於造物主。」
  「那他為什麼偏叫你們受這個苦?」
  「父親說,人類到達第四宇宙的時候,發現了各色各樣的玉米,各個民族都挑選一種,都爭搶最大最好的品種,只有我們霍皮人的祖先知道謙讓,叫別人先去拿,最後剩下的一個又瘦又小,半死不活的玉米穗歸了他。他反而很高興,因為這正是他在第一宇宙種的那一種,而且先人早已告訴他說,將來霍皮人的樂土是片自然條件嚴峻的土地。預言曾講:『無人羨慕你們,也就無人來掠奪你們的土地。』我希望這話能是真的!否則,霍皮人怎能安於貧困呢?」
  「沒有寫這段歷史的書麼?」
  「只有白人寫過它,有的書也還寫得公平,但我們沒有自己的聖書。」
  「你自己為何不寫?」
  「因為霍皮人沒有自己的文字,也不想要它。他們很明智,這個社會之所以得以保存下來,正因為是保住了秘密。」
  「為什麼查奎納剛才說:『即使是你,未必全懂?』」
  她不作答。他感到她永遠也不會回答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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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0 19:37:0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鳥

  「……人類要一代代回首往事,如鐘表之要上弦才不停止。」
  「江河之於大海,如生命之於死亡:為其提供營養。」
  「箭如要射中靶,就得相信矢與的兩者為一。」
  「時光有漲有落,卻永不流失。」
  「每一個生命都是浪潮衝到岸上的沙子。」
  「每一個人只不過是上帝的一個惡夢。」
  「生命是元形之中的一個地獄。」
  亞當姆斯打算黎明即起,但卻起不來。他頭痛頭昏,下了床站不穩又躺倒下去。過了一會兒他覺得清醒了些,但仍無比疲勞倦怠,似乎身體的一大部分已不屬於自己。他望望半明半暗的臥室,似乎有什麼物體藏匿在暗中,悄悄地窺視著他。他再振作精神,終於起了床。他到廚房取出藏在地板磚下的軟盤又回到電腦旁。此刻他的頭腦還處於半睡眠狀態,但腦中浮現的那些句子依稀記得,他就不加思索地錄進日記。自從與阿娜哀爾離異以後,他每天早晨都這麼做。這類幾乎是機械化的文字,他記下來就拉倒,從不看第二遍。
  另外,他還打算把印第安老人說的話回憶一下,能記得的都寫下來。
  巴爾希特那邊怎麼樣了?想到自己居然萌發了這種擔心,他也覺得奇怪。他設想那邊的情況:幾個人發現有顆彗星可能會從太陽背後竄出來毀滅地球,一位落魄的科學家自命力三星搜索者,把他的發現報告當局卻碰了壁,某位高官被糾纏不過就通知了最權威天文臺,但對方的反應也僅僅是聳聳肩:「是的,這顆彗星要過來,但距地球遠著哩!」然而,聽到這類危言聳聽的話,當權者也會有點小小的波動:有這麼嚴重嗎?應該闢謠嗎?或者該怎樣防範於萬一呢?對之深入研究?辨明真偽?公諸於新聞單位?果真那麼做了,就會造成全球性的恐慌,最後不得不通令禁止傳播,不許有人尋找庇護所。或者還是像此人所說的那樣,趕快遠離撞擊點逃到澳大利亞去?或者至少先把家屬轉移到安全地帶?
  真的出現這種情況那可糟透了:如果預言屬實,大國首腦也會束手元策,假如全球的一切力量能順利集中起來,也許最終會找到個解決辦法,譬如像巴爾希特提議的那樣,尋找霍皮人的石牌,發現啟動太空武器的密碼。然而向全球發出這種一致行動的號召,其後果只會使大家作鳥獸散,任何有效的集體行動都不可能完成。所以政府首腦只能沉默,哪怕距災禍來臨只剩一個星期,或一個星期也不到,最聰明的辦法不外是一字不提,任何人都會這樣於的。等著等著,把自己的家庭轉移到某一安全點,希望是搞錯了,或是希望某個人超越常規,單獨行事,啟動太空武器並將之發射出去,在消息擴散前就把危險排除……
  亞當姆斯搖搖頭,自忖這種故事簡直荒誕之極,不可能成立,也不可能發生,最好是找出編造這幕鬧劇的人。看看他到底出於什麼動機。
  然而他無法忘記巴爾希特說的話,此人知道他真名實姓,而且向他提出了交換條件……告訴他克拉斯諾雅斯克事件的真象,而他則為之提供霍皮人的石牌。這個提議令他瞠目乍舌,因為該事件的真象是任何人也不曉得的!
  40年後克拉斯諾雅斯克的反應堆才能打開,在這以前誰也不會知道裡面發生過什麼情況。 他本人完全可以肯定打開後會看到什麼遺棄在裡面的111具屍體上,有核電站站長維克多·查普裡明斯基簽署的進入反應堆中心部位的命令,還有他拉· 豐登教授書寫的反對意見。他那時被派到該地幫助拆除這個核電站,而今天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核電站仍然在俄羅斯的土地上運轉。因為查普裡明斯基在核輻射發生之前正好進入了反應堆裡,和裡面的人員一起死了,也就成了英雄。而他拉。豐登教授則成了這一事故的罪魁禍首,要為這次無謂的犧牲承擔責任。大家議論說,是他先提議進入,後來又袖手旁觀,聽任同僚死去。人人都相信這種官方說法,把他當成了懦夫,而站長查普裡明斯基則被認定為俄羅斯核工業的英雄。實際上,此人不過是個追求名利而又十分自負的小人;而他與查普裡明斯基的爭執,並無見證人,唯一的證據埋在反應堆中,40年後,才能見到。過了這麼長的時間,證據還能保存下來嗎?
  因此,美國情報機關和俄國當局一致決定要求拉·豐登教授從此銷聲匿跡,上面也不再追究責任。他先是猶豫,後來接受了這個條件,原因是追究起來,他完全可能身敗名裂,甚至有牢獄之災。
  兩年之後,軍方委任他指導一個能源預測項目,但他得改名換姓。
  毋庸置疑,他之所以答應給巴爾希特辦事,去找印第安人的石牌,其重要的原因就是對方答應幫他平反。他並不相信那個故事,也無意去拯救那下個世紀的人類,接受巴爾希特的任務,只是為了找機會洗刷自己。
  他把印第安老人的兩個問題又讀了一遍:「按第三聖約書,宇宙該如何結束?是不是和巴哈納很熟?」第二個問題比第一個還要玄,他一點也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友玲知道不少情況,但始終沉默不語,藏而不露,她到底是什麼人呢?
  亞當姆斯把梅薩高原之行的情況記在日記本上,再記下兩人回來之後的情形。
  他們回到溫斯洛後,他先把友玲送到飯店,正好趕上她值班。一路上友玲顯得心神不定,他想也許是怕遲到吧!他回到家,太陽已落到西山峰上了。他立即撲向電腦,上面果然有巴爾希特的留言:「有密碼了嗎?」這問話每小時重複一次。但對方不在網上,亞當姆斯就無法提出那兩個問題。
  對方是否從此消失了,如果是這樣,那麼他們忙了一大陣,結果仍是一個謎!
  他焦躁不安,坐臥不寧,為轉移注意力,就給威爾菲爾德打了個電話,告訴他梅薩高原之行的情況。這位老天文學家起初開著玩笑說:
  「您是不是閒極無聊才去聽那堆廢話?」
  「您認為霍皮人講的都是廢話?」
  「絕對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印第安人是可敬的智者,我知道他們有對大自然無窮的知識,但從不向一個白人吐露半句,所以就胡言亂語一通,為的是換杯啤酒。我小的時候住在猶大區,那裡的叫花子為招人注意,不惜信口編一套《十誡》續篇。這裡的印第安人也差不多!」
  話雖如此,威爾菲爾德還是靜靜地聽完了。最後他自言自語他說:
  「這些故事我以前從不知道,它和聖經所載毫不遜色,而且大體上不乏真實感。我很喜歡這種關於宇宙系列的說法。 您剛才講有幾個,9個,7加2?我們處於第四宇宙?我們的先祖也這麼想過,但不見於書面……這就怪了:有人說這些荒原中的印第安人有著含義深遠的文化,可是我從未想到他們會創造出這麼豐富的神話,更未想到他們會對一個外人講出來!您說這個印第安人領袖把彗星的事當成真的、但他甚至不曉得什麼是英特網!」
  亞當姆斯一面回著電話,一面察看搜索軟件,希望找到一點線索,但什麼也沒有……他說:
  「您又錯了!他們對外部世界的認識,要比我們對他們的瞭解多得多。他很重視銳夫塔脫彗星。我想了想,這位老人已經是朝不保夕,如果不是因為這顆彗星,他絕不會用那麼多時間答覆我的問題。這顆星似乎是他期待己久的東西,而我的來訪,好似補足了他生命中的空白。是的,就像是打牌時缺的那張坎檔。霍皮人的神話和巴爾希特的信息的內容,何其相似乃爾……」
  「什麼相似乃爾?」老天文學家問。
  「巴爾希特說的『第四次災難』與霍皮人的『第四宇宙』結尾可以旗鼓相當。印第安老人似乎正在等待某人某事,我想他是希望那個網上客人正是他期待的那一位。您沒有親眼看到他口授兩個問題時的神色……就好像教師對孩子那麼專心致志,像年輕神父那樣充滿激情,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來!」
  「您沒有叫我也去,我真樂意跑這一趟!」
  亞當姆斯有點不自在,他放下電話,擦擦汗說:
  「我想到了要叫您,但他希望只見我一人,而且我認為……」
  對方的聲音變得婉轉柔和了:
  「別在意,我能理解,下次吧。如果還有下一次,也許我能……您的印象是他相信有人從未來對您說話嗎?」
  「他沒有說。但現在回想起來,他並不覺得奇怪,甚至可以說對他而言,這件事與別的情況相比,是最為平淡的了。」
  「您把那兩個問題傳出去了、對方答覆了嗎」
  「還沒有哩!自從我回家以後,他還沒有露過面。」
  「那就說說我吧!您出去溜躂的時候,我在這兒想,.越想越覺得這件事不善。我的直覺告訴我,此人決非開玩笑。開始我想這是個瘋子,讀幾本書,就把幻想當成真實,而且要把您也拉進去。後來我把這種假設否定了。一般人開不出這複雜新穎的玩笑……」
  「那麼您認為是怎麼回事呢?」
  「可以做出幾種設想。譬如某人在搞陰謀詭計,想假您的手火中取栗……」
  「怎麼可能!」
  「也可能有人被派來尋釁鬧事,毀您的名譽,並用這種手段破壞美國最有威望的科研中心的名譽,甚至詆毀國家總統。」
  「毀我的名譽,可是我僅僅限於聽他講,什麼也沒有干!」
  「然而您還是同他對了話。美國軍隊中最為秘密的核子項目的科研負責人在英特網上與人對話,而對方又自稱從未來世紀與他對講,這個消息如果傳出去了,全世界都會笑掉牙,那麼咱們的研究所也就抬不起頭了。」
  「我沒有做壞事。」
  「那為什麼冒險?您是不是瞞著我什麼?」
  這個老天文學家真是聰明絕頂。亞當姆斯決定迴避這個問題,找個藉口掛上電話:
  「就談到這兒吧,利甫齊茲將軍還叫我去他那邊呢。」
  「是的,我差點忘了。您可得當心。此人表面和善,但他精得連公牛也要擠出奶來。您知道過堂的三大要點麼?知道了才經得住審問。」
  「小題大做!我這不是去過堂,不準備去受刑!」
  「等著瞧吧。總而言之,您會謝我的。」
  「三大要點是什麼?」
  「第一不要就問作答;第二見對方一切知道就全盤托出,這符合您的情況。」
  「要是他都知道,何必再問?」
  「不是為瞭解新情況,而是看看您是否撒謊。所以,也許您不必全盤托出,但決不要撒謊。」
  「我根本不想說謊。第三條呢?」亞當姆斯說,其實他這句話就打了埋伏。
  「別以為將軍是要打破沙鍋問到底。他只不過是要給上司一個交待,而上司才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人。」
  「危言聳聽!華盛頓不是莫斯科!」
  「有道理:我那個時候還沒有英特網。」
  威爾菲爾德爆出一陣大笑,接著掛上了電話。
  就在晚上9點之前, 亞當姆斯應招來到利甫齊茲將軍住地,他的副官茹菲奧少校也在。人說少校日夜都跟著他的將軍,比將軍的影子還貼身。茹菲奧告訴他接見將在研究中心院內的一座小別墅中進行,那是將軍的私宅,一般人很少有此殊榮!
  亞當姆斯以前與將軍只單獨見過一面,將軍是本研究方案的負責人,也是其起草人,總之,是他說服總統採納了這個方案。此人五短身材,粗壯肥大,已經謝了頂,但性好修飾,而且以守時著稱。人說他不像個糾糾武夫,而更像一個有條不紊的管理人員。他的私生活知者甚少,半輩子軍人生涯都是在總參謀部的辦公室裡度過的。現任總統還是副職的時候,就看中了他,而他則對總統忠心耿耿,溫斯洛研究所的人都曉得,遇到緊急情況他可以直接給總統通電話。
  一年前將軍單獨接見過他一次。 那時他剛到,接見是在HP5總部莊嚴樸素的辦公室進行的。將軍向他交待了研究中心的安全紀律,語言簡潔,用詞精確,他聽得俯首貼耳,不敢多問一句。從那天起,亞當姆斯就明白此人身負重任,不許任何人有損於他的工作。將軍還在一瞬間暗示他的過去,說得恰到份量,只讓他明白自己的一切都在他掌中。亞當姆斯還感覺到他暗示了阿娜哀爾的離異,但又覺得他並未講這事。此後,他只是在各項目負責人匯報工作的會議上見過將軍,將軍聽著各人的總結,一邊做記錄一邊提醒大家注意進度,因為他向總統保證兩年完成任務。
  茹菲奧少校把亞當姆斯帶到一問大客廳裡,客廳空空蕩蕩,擺著幾件俗氣的家具。出乎意料的是將軍親自進來把他叫到另一間小廳,將軍在那裡剛用畢晚飯。
  將軍開門見山,要他明白他與巴爾希特對話的全部打印稿,他都讀過了。至於亞當姆斯說話中是否把分寸掌握得恰如其分,他並不在意,只要求亞當姆斯不要顯得相信對方的胡說八道,要避開一切有關研究中少的問題,特別不能洩露中心的所在位置。他說:
  「我已下令調查網絡的安全系統,有人能進入其中,隨意到處闖,這不正常。這也說明對方神通廣大,別以為這事微不足道。我們的方案,國會早已側目,想知道其結果,但我們只對總統負責,所以您只能叫對方多說話,盡量弄清對方的身份,從哪裡來,有些什麼癖好,語言特點等。我們就會把他搜索出來,而且剛剛已經找出了一些破綻。」
  說到此處,將軍站起身來,這說明接見已經結束。他盯著亞當姆斯說:
  「我只有一點不解之處,那就是對方為什麼偏偏選中了您。為什麼是您而不是另一個人呢?您對彗星一無所知呀!」
  「也許正因為我不懂天體物理,他以為我易於上當受騙。」
  「那您就向他證明您不信那一套!在這之前,您就呆在家裡別上班,讓您的這位朋友隨時能找到您。過幾天我再叫您,小結一下。」
  將軍把他一直送到車邊,挺關心地問他得的核放射性病好些了沒有。亞當姆斯如實照答,將軍評論道:
  「您是不是過於悲觀了?」
  說完他轉身而去。
  亞當姆斯回家後,在電腦前等了幾個小時,對方總是不出現,最後他在機器前睡著了。
  他把這些事全都記在日記本裡,再把軟盤藏在地板磚下,然後洗了個淋浴,燒了一杯熱茶拿到涼台上去喝。天氣雖熱,但還受得住。自阿娜哀爾去後,他第一次感到今後的日子或者不會在惡夢中度過,現在的感受就像大病後開始康復一樣。
  有人按門鈴,他打開門看見一個年輕人站在門口,身穿牛仔褲和黑襯衣,長髮扁鼻,面孔肥厚,身材柔軟,這是個霍皮人!他背著一個白木箱,裡面裝滿了五顏六色的木偶,亞當姆斯知道這種木偶叫卡淇娜,是世人皆知的霍皮民間工藝品。他想:這個貨郎跑到家門挨戶兜售了!梅薩高原的木雕手藝人經常下山到溫斯洛、蓋洛普、弗拉格斯塔夫的店舖出賣自己的作品。他正要謝絕,忽然認出此人就是昨天試圖擋住他們進入沃爾皮,後來又把他們引到霍皮領袖家的那個小伙子。現在他的樣子不善,亞當姆斯不知他怎麼會找到自己家裡來的,是友玲告訴了他的地址麼?為什麼要告訴呢?她理應知道他一點也不喜歡這種木偶,研究所的同事買過不少,而他一個也不要。小伙子也顯得很拘束,咳咳嗽清清嗓子扭著身子說:
  「我叫譚·阿爾凱,咱們昨天在沃爾皮見過面,您記得嗎?我要對您說說查奎納的事,能讓我進去嗎?」
  「請進。」
  亞當姆斯把他讓進了客廳,請他坐到大桌邊,小伙子把木箱放在烏木小桌上,在椅子上坐下半個屁股,神情很是緊張。
  「您有話請講。」亞當姆斯道。
  「查奎納老糊塗了,這件事又把他弄得神經亂了。您別再折騰他了,讓他安安靜靜地才好。這就是我要說的。」
  「是麼?但這是他自己要我去的呀!」
  「我知道。可是您不該去。我們有個重要的宗教儀式,而您把我們打攪了。他可能對您說了些自己將來要後悔的話。」
  「謝謝您的忠告,但我看不出您憑什麼阻止我去見他。」
  「我元權,但我們禁止白人參觀我們的儀式,否則我們會讓您在此居住不寧… …」
  「您威脅我麼?我們都在美國,我想到那兒去就上那兒!」
  小伙子搖搖頭,目光變得十分嚴峻:
  「那樣不行。我們是霍皮人,來美洲比你們早多了,我們那兒和您沒關係。」
  亞當姆斯不明白他為何這麼生氣,非得要他靠邊站。他說:
  「這片土地屬於全體居民,並非只屬於最早來到的居民,大家都有權來來往往,自由選舉,自由通行。」
  小伙子激動起來,雙手抓住桌子上的木箱邊緣,反駁道:
  「那麼鷹、美洲虎、螞蟻呢,它們也有選舉權嗎:而這些動物和你們稱之謂美國人的人都對這塊土地擁有同樣的權利入要是也徵求他們的意見,世界也許會是另一種樣子。我不是來與您談政治的,只是來對您說:讓我們安靜地生活吧!讓查奎納也安度餘生吧!不要再去看望他!否則你會捲進一場風暴之中,被風暴捲走了還不知道哪兒來的風!」
  令亞當姆斯驚呀不已的是,對方說的話那麼厲害,而聲音卻十分平板,他打定主意不與這小伙子計較,站起來說:
  「再次感謝,我知道應該怎麼做。」
  對方臉紅了,也站起身來,突然像孩子似地結巴著說:
  「我們不想和您爭吵,特別今天是蛇羚節的最後一天,更不願這麼做。」
  他猶豫了一下又說:「請您收下一件禮物,行嗎?」
  「禮物?」
  「是的,請挑選一個卡淇娜。」
  他打開箱子,把10多個木偶擺在桌子上,其中一個是提著葫蘆的紋身小丑,一個是長著翅膀的長跑運動員,還有個戴著鹿角的武士和馴蛇人,亞當姆斯不知選哪個好。小伙子緊緊盯著他,他幾乎信手拿了一件,那是個栗黃色的木偶,頭上裝飾著小烏,正在單腿跳舞。小伙子點頭
  「非常感謝,您挑中了我想送給您的那件。」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年輕的印第安人迅速把剩下的木偶收起來,背起箱子向門口走去,嘴裡還念叨著:
  「啊!……還有,您得離友玲遠一點,她只會給您添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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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發表於 2010-5-10 19:37:37 |只看該作者
  亞當姆斯看著他登上一輛破敞篷車,上面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木箱。這種警告是什麼意思?他是不是嫉妒?他察看了一番自己選中的木偶,找不到什麼特別之處。又是個謎!
  他回到房間,屏幕上正在顯示一段文字。他趕緊跑過去讀道:
  「教授,您得到密碼了嗎?」
  他坐下答:
  「還沒有。我見了霍皮人,甚至見到了他們的領袖,但他不願吐露一點兒真情,除非您能回答他的兩個問題。」
  「回答問題?那您就得再跑一趟了。這麼說來,今天我是得不到結果的了?好吧,還來得及,我還有4天的時間……什麼問題呢?」
  「第一個問題是:您是不是和巴哈納很熟?」
  沉默了好一會兒,對方才說:
  「啊,他想知道這個……怎麼對您說呢?我在地獄裡尋找一點人性的星火…… 這就是我的答覆,希望他能滿意,我不可能說得更透了。第二個問題是什麼?快點,時間有限!」
  「他想知道第三聖約書是怎樣描述宇宙末日的。」
  對方又沉默了好一會兒,後來才道:
  「這個問題也是針對巴哈納提出來的。好吧……我這就回答,答案要長一些,因為先得講清楚第三聖約書是怎樣描述宇宙初始的,這樣才能正確領會宇宙的終結。請您把它都記下來,再去向霍皮人報告。希望不會過多佔用您的工作時間。對了我要您幹這幹那,影響您的工作了吧?您還可以為我騰出一點時間嗎?您的研究工作肯定很忙……
  當心!威爾菲爾德提醒我別上當,現在這話不是引我上鉤麼?利甫齊茲將軍不就是提防著這類問題麼?亞當姆斯這樣想,就答道:
  「別理會我的工作,您說吧?」
  「好,注意聽著,並記下來:下面就是宇宙初創到毀滅的歷史,這段歷史是和平女種根據天使的授意寫出來的
  「按《創世記》所言,世界是在『初日』之內創造的『初日』的情況如下:
  虛無之中,先有『馨香』,繼有『光明』、『物質』,後有,時光」四者共創『風暴』 , 合而生『諸神』;『諸神』欲誅其生者而無從尋覓,即創造『神靈』『神靈』空而無言四處遊蕩,生『無序』,生『虛卵』;『虛卵』半金半銀,變烏鴉並組織宇宙;諸宇宙盤旋成螺狀,如綵球而繞於桅。」
  。。宇宙依秩第生,每個宇宙存在之未,由神靈將之摧毀並宣告新宇宙之起始,如綵球之相繼綻開。」
  「兩個宇宙之間,有一黑夜和永寂。」
  「在第一宇宙『馨香』用膠泥造女人,與之合而生初人。始為木人,為洪水所溺;繼而為泥人,後乾裂;再繼為孿生男女,其後為美洲豹。再後生肉軀之人,與膠泥女人合而共造太陽。」
  「此宇宙為風所吞, 其後繼之。 繼為『光明』,光明宇宙為雷霆所亟,繼為『物質』,即第三宇宙;第三宇宙為歷時52年的洪水所沒。」
  「接下來是第四宇宙『時先』,即吾等所處者是。該宇宙起初飄浮於滯重平緩的海洋, 由神靈劃定其兩極,北為冰,南為火。一鷹騖置6金卵於其上,卵白為月亮,卵殼破碎為星辰。神靈於深水撈出淤泥造島嶼。一老人至,毀島嶼,子水中挖一深淵,入洞撈出死者。神靈造江河填深淵,地球如木排浮於海,如島嶼浮於大洋,其形扁平,有上下兩面,上有圓形天空。後來神靈令兩名精靈,一陰一陽.於海洋上創造生命。地球則騷姿弄首誘惑上天,上天惠之以雨露,則生命起始。兩精靈婚儀期間,女者先表示允應,其實為作態,故夫婦反目。神靈因其爭吵可能導致宇宙的毀滅,故將兩者除去另造。」
  「新精靈誕生後, 於天上取得一玉矛,遊蕩9年後用玉矛刻出地球,而兩者復又口角。神靈無力從頭再來,聽之任之。夫妻口角即是地震,湖泊丘陵即是揮手相向所造成的傷痕。其時,地球居民僅是精靈揉搓出來的矮人,後來南風帶來的雨點形成了巨人,巨人的眼睛即是火山噴口,其汗水化成另兩個精靈,精靈生人,即第四宇宙的人類,我們的祖先。」
  「『高尚』、『工匠』、『沉默』三者均爭為人主,最後『沉默』得到了承認,創世的『初日』就這樣完成了。」
  「上面就是《創世記》中所載『初日』所發生的一切,您己下來了嗎?」
  亞當姆斯記得頭昏腦脹,他不明白為什麼那個老印第安人要知道這個故事,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仔細地聽取這個自稱是來自下個世紀的神話……這個神話還自稱以其細節補充了聖經之不足, 竟說宇宙在創立之日,被毀後重建了3次!亞當姆斯想:這一切也許就是為了論證我們生活在第四宇宙,和霍皮人所相信的完全一樣!他只得回答道:
  「我都記下了。但您答非所問。霍皮人要知道的,是您的聖約書如何描述世界末日……」
  「我知道,馬上就講。先說清這些,您才聽得懂下面的東西。」
  「第四宇宙的生命在一一段時期內還是和諧平穩的。創世把每件事物都排列得井然有序。而虛無……它是上帝的影子,世界的未來……,則像是茫茫蒼海中沉默的孤島, 每個生命的每次行動所暴露出來的野,C,在孤島中均有所記載:最無作為、最一無所有者就最接近於純淨,因而就更具有希望。每個人都是一場惡夢,生活有如一個無形的地獄。那虛無的上帝一旦厭倦了他所創造的世界,就可以將之再次毀掉,這次是用來自冥冥之外的光束把它擊得粉碎。」
  「那時,就像是第七次聖火來臨的前兆。」
  「那時,第四宇宙將被『物質』降下的灰石所蒙住,從而消逝在神靈的軀體之中。」
  「所有的人都要死去,只有一小部份能找到過渡到第五宇宙的通道。倖存的人也將生活在過去苦難的記憶和對未來宇宙的信念之中。唯一能避免此種結局的辦法。是有一位救星能改變這光束的方向……」
  巴爾希特單調的聲音把這一段背完了,接著是一陣沉悶的寂靜。亞當姆斯看見屏幕上顯出最後的幾行句子:
  「先束將從冥冥之外飛來把地球擊毀,那時就像第七次聖火來臨的前兆。」
  這麼看來,第三聖約書已宣告了地球將會被替星那樣的東西擊毀!
  亞當姆斯正要啟口問巴爾希特什麼是「來自冥冥之外的光束……」,對方又說:
  「我相信這個故事會引起您的霍皮朋友的興趣。請再加上這段和平女神的話:在第四宇宙中『虛無』將向所有的信仰同時敞開,但任何信仰不承認虛無為本源就沒有任何價值。上帝、菩薩、索圖克朗只不過是其美麗的化身而已……」
  「請告訴霍皮人這就是我的答覆,而且我也等著他們的回音,我們這裡最危險時刻是在太陽轉彎處。第三聖約書所預示的種種徵兆,現在都靈驗了。」
  亞當姆斯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為了爭取思考的時間,他問道:
  「您把這些文字都記得爛熟於胸中?」
  「我們這裡很多人都能把第三聖約書背下來,他們相信先覺者,認為應該服從第三聖約書所宣告的真理。」
  「誰是先覺者?」
  「這是一位法國宣道者,在此早已十分著名,您若還想……」
  說到此處,聯繫突然中斷。亞當姆斯怎麼也無法與他接上頭。彗星是不是先期落下了?想到此處他也自嘲地笑起來:自己不覺中又相信起這套鬼話!
  他坐在那裡重讀記下的文字,不知為什麼覺得它似曾相識且隱約可信,好像字裡行間、曲折隱晦中藏匿著某神密的信息,決定著世界的命運!
  無論如何,其中有些句子講得明明白白,也暗合了霍皮人所示的意思,譬如說:「上帝、菩薩、索圖克朗只不過是其美麗的化身而已」。另外的一句說冥冥之外飛來的光束有朝一日會毀滅地球,與霍皮人的說法也是一致的,那肯定是指替星。還有一句說可能會有位救星轉移光束的方向等等。
  亞當姆斯又一次發現自己聽信了這個故事!他為此頗為自責,幹嘛要把它當成真的?充其量只不過是精心策劃的惡作劇,或者某個秘密教派在費盡心思招募信徒!
  可是,他總覺得遺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又覺得有個無形的東西在暗中窺視他,但他怎麼也想不起來是什麼這種茫然的失落感到底為什麼?
  3個小時過去了, 他仍然期待著巴爾希特能回到網上,這時他突然聽到一陣馬達聲,就跑到涼台上,認出了那是友玲的黑色老別克牌汽車。她穿著一件白色短裙,一條花披肩交叉在胸前,好似短衫。她拾級而上,漂亮非凡,但顯得相當匆忙,遠遠的就朝著他大聲說:
  「你有了巴爾希特的消息嗎?查奎納很著急哩!」
  「他是不是想得到巴爾希特的答覆,好去幫他的忙?」
  友玲進了客廳,坐在朝窗的沙發上,又說:
  「我不認為是這樣。但是,一開始我向他講你聽到的情況,他就毫不猶豫地認定巴爾希特所說是真的,或者是反映了一定的真相。」
  「他也相信是從2126年傳來的信息?」
  她不願直接肯定這一點,只是說:
  「他只是肯定這條信息宣告了我們的世界不久即將被毀。他一直等著這個信息,所有的霍皮人都在等著它。」
  「等什麼?」
  「等著知道我們的宇宙什麼時候被毀,怎樣被毀。前幾個宇宙秩第被火災、兩極顛倒和洪水毀滅了,這一次很可能被營星所毀。但查奎納沒有打算防止這個結局。」
  「怎麼?他袖手旁觀,聽任一切滅亡?」
  「他安之若泰,因為在他看來,優秀的霍皮人會得到造物主的及時庇護,安安寧寧地過渡到第五宇宙;前幾次宇宙被毀,他們也是這樣過來的。他等待有信息來,指令那些好人如何進入掩蔽體,如何踏上過渡的通道。至於遺留下來的人,他才不管他們呢!因為造物主認為這些人該當滅頂之災,霍皮人從不違反造物主的意願。」
  亞當姆斯笑嘻嘻地站在她面前,決定不吐口風。他說:
  「好哇!你說這話時倒是神態自若!我不是霍皮人,我也元處可逃……」
  她聳聳肩答:
  「你嚴肅一點好嗎?你本來也不相信這一套,而且反正一個世紀以後你早已死了!」
  「你們的領袖只管自己的子民?人類其他各族在他眼裡就一文不值麼?」
  「人類不配我們費力氣去拯救。況且,許久以來,他們所作所為都是在自我毀滅。假設他們將在一個世紀後絕滅,你真會為此發愁麼?」
  「當然!」
  她站起來,給自己倒了杯水又回到座位上。既然她對此無所謂,為什麼又憂心忡忡呢?
  「為什麼當然?啊,我明白了,你也相信了這個預言!」她說。
  「怎麼會相信?」
  「你是為孩子或者孩子的孩子擔心,是吧?」
  他被那嘲弄的語氣刺傷了:
  「這不是問題所在。不單是孩子,想到全人類一下子陷入滅頂之災,所有的藝術品付之一炬,所有的人類知識財富灰飛煙滅,我朋友和我自己的孩子被從地面上一筆勾銷,我就不能容忍!而你,你能漠然處之嗎?你自己也會有後代,到那時候他們一併死去,而你會無動於衷?」
  她又聳聳肩:
  「反正大家都得死!」
  「但不要像那樣一下子死絕,不留痕跡,沒有思念他們的後代……」
  她用譴責的目光盯著他:
  「你最關心的,是沒有人再念及你,談到你,是吧?你錯了,說到底,人人都會互相忘懷,只顧自己。」
  「你怎麼把話說得這樣絕?這些人還未出生,你怎麼能肯定就是這樣?」
  這時她轉過頭看見了屏幕,突然跳起來指著電腦道:
  「看到了嗎?上面寫著東西!」
  亞當姆斯轉過身,見上面並無什麼新內容,都是他已讀過了的,他說:
  「的確如此,他已回話了。」
  「你為什麼早不說?」
  「你不容許我有時間說嘛!等等,我先打印下來,你讀起來方便。」
  她端坐在沙發上等著,他感到她在審視四周。想到腦子裡這麼亂,把他的恐慌和孤獨暴露無遺,他很懊惱。她肯定看到了霍皮青年留下的木偶,他偷眼瞧了她一下,她就背過臉拿起一支鉛筆在白紙簿上畫一些不相關連的線條,和昨天在飯店一樣。
  他實在不願她到這個阿娜哀爾一夜也未睡過的家裡來。友玲顯得那麼纖弱,那麼楚楚動人,他時常自問其秘密何在。她為什麼自稱為霍皮人?她的母親是誰?這些問題,他自知永遠沒有勇氣問她。
  他把打印稿取出來交給她,她把白紙簿放到桌子上,在沙發裡坐得舒舒坦但,好似早已習慣此地。
  讀完之後,她把亞當姆斯打量良久,接著莞爾一笑。顯然紙上長篇大論中的含義,她已全部瞭然。她站起身來幾乎是興高采烈他說:
  「要趕緊去見查奎納!他所等待的答案就是這個、也許還有某些支節令他失望。」
  他毫不猶豫地隨她而去, 兩天之內他們將二進梅薩高原。和她同坐3個小時的車,即使不為這個特殊原因也值得。一當他們轉向朝北的直路,亞當姆斯就發現那輛紅跑車又尾隨而至,他上次回家時這輛車就與他迎面而過。他給友玲指了指那車,友玲看了一眼,也不減速,只是說了一句:
  「這些人有事可幹了……」
  兩小時後他們到了山下路分三岔的地方,這時已是傍晚,但人聲喧嚷,比昨日還要熱鬧。友玲微笑著舉手向人群打招呼,並解釋道:
  「很多住在城裡的霍皮人回村過節,今天是最重要的一天,即蛇羚節最後一日。」
  亞當姆斯從那個霍皮青年口中早已知道,但仍不提此人曾來訪,只是
  「上面還有你家裡的人嗎?」
  她的臉色一沉,每次問及她個人的事,她的反應都是如此。她答:
  「沒有了。我父親已經過世,母親呢,還在北方活著,至少我這麼認為。」
  「為什麼這樣認為?」
  「我5歲時她走了,從此音無音信。」
  「沒有兄弟姐妹?」
  友玲固執地望著遠處:
  「曾經有過一個弟弟……」
  他換個問題:
  「你到這裡的時候有多大?」
  「母親走後,父親決定回沃爾皮來住,那時我對此地一無所知。」
  「你講他的語言麼?」
  「父親只同我講霍皮語,但那時還沒有向我解釋霍皮傳統。我來到的時候,印象最深的就是卡淇娜,就是你家裡的那種木偶。」
  她的目光有了追究的意思,但他頂住了。她又道:
  「我們來了以後要按傳統習慣生活,這井非易事,規矩有好幾百條,衣著也不一樣。我喜歡這些木偶,但真正的卡淇娜卻令我害怕。」
  「真正的卡淇娜?」
  「這木偶只是用於教孩子識別各種各樣的神靈,而真正的卡淇娜卻是雲彩的堂姐妹,來自前3個和後3個宇宙,來前走過很長的一段路,穿過了幽遠的、光線不能達到地球的星雲。現在她們在雲霧繚繞中的聖弗朗西斯科和死者生活在一起,每年 11月和7月巡視各村。有的和藹可親,有的是猙獰的惡魔,但兩者我都怕。」
  「你不是真相信吧?」
  「長大了我才知道那是大人裝的,但小的時候不懂。冬天的夜晚,我們下到村內廣場下面的蛇窖裡,從洞頂沿扶梯下去,孩子們擠在裡面要捱一夜,又冷又黑,又怕又困。頂上有人走來走去,我們驚恐萬狀,但誰也不敢哭出聲,後來卡淇娜也下來了,身上塗得五顏六色,臉上戴著可怕的面具,一面吼叫一面揮舞著鞭子,有的還真的打我們,說這樣教我們學規矩。這個時候,年齡最小的孩子都忍不住,就哭出聲來了。」
  亞當姆斯氣憤地說:
  「怎能對孩子這樣!」
  她斜眼看了他一下,但一直注意著來往的人群,那些人經過汽車時,都投過輕蔑的一瞥。
  「然而童年畢竟留在我美好的記憶中。我學會了分辨鷹和鷂,狐與獾,聽其腳步就知道是哪種神靈,聞其味就知是什麼東西。看一眼風捲起的樹葉,就說得出它離開樹枝飄飛了多遠。」
  他們拐上去沃爾皮的路,紅色汽車超了過去,他從車中的兩個身影看出是白人。不管怎樣,這兩個人去梅薩高原,自有其道理。友玲又說:
  「我還學會了認識我們人體的門戶。」
  「人體的門戶?」
  「聽我解釋:人有七竅,頭頂的門戶是最重要的,叫天目竅,即造物主出入之門,其餘的在兩眉之間,在喉部,在心中、肚臍,最後兩個最靠下,一共7個。」
  現在路變得更加陡峭,兩旁是更加稠密的人群,嘻嘻哈哈地回村,有如戲院散場。左邊是山溝,友玲盡量靠裡行駛,不敢向下看,前面是那輛紅色的跑車。
  「總是這麼多人麼?」亞當姆斯問。
  「不,我說過今日是蛇羚節最後一天。」
  「儀式和昨天一樣!」
  「不, 今天更要盛大,而且今年也更為重要,這是由於旱情嚴重,8天之內再不下雨,今冬就要鬧饑荒。前些時祈了多次雨,也不管用,現在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你總不會相信這樣求雨真會靈驗吧?」
  她聳聳肩道:
  「當然相信!1000多年來,就是因為祈禱不斷,人們才能代代相傳,宇宙也得以永存,祈禱有各式各樣,樣樣都為求雨。要是不靈,祈禱也就不可能延續下來。今天的儀式也是最後一招,求蛇!」
  「求蛇?與蛇有什麼關係?」
  「查奎納要講,肯定比我清楚:蛇象徵閃電,是雨的先行官。」
  「我個人不喜歡這個先行官,還是雨好。」
  她歎口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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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發表於 2010-5-10 19:38:01 |只看該作者
  「很遺憾!今天的儀式和昨天一樣,也是先賽跑,由山底跑到山峰。等一會兒還要跳祭把舞,我們把舞蹈看成一種嚴肅的活動,它可以改變世界。一個動作錯了,整個儀式也就落了空。剛才還慶祝了一名蛇族姑娘和羚族小伙子的婚禮。」
  「真正的婚禮麼?」
  「如有結婚的人,就是真婚禮。」
  「結束了麼?很遺憾未能參加。」
  友玲專注地看著熙熙攘攘的道路,盡量不著左邊的山谷,同時小聲說:
  「很難說你會喜歡我們的風俗。」
  「為什麼?」
  「因為,我們時興女方挑選男方……」
  他有點酸溜溜地道:「區別也不大……」
  「男方過來往在女方家裡,女方隨時可以把他趕走:只須把他的東西往門口一放,就把他掃地出門。」
  「這麼說來,女方選中了男方,也只要說一聲就成?」
  「那也沒有這麼簡單……要遵循一整套禮儀。先要請他吃中飯,說主食是玉米卷,男方就明白這是求婚,他若去了,就說明答應婚事,要穿上最好的衣裳,頭髮插上老鷹的羽毛,臉上塗抹金粉。女方把玉米卷捧給他,就等於訂了婚。」
  「男方不能主動向所愛的女方求婚?」
  「原則上不行,既不能追,也不能求,但也有變通的辦法。譬如說,一個小伙子把剛殺死的野兔遞給一位姑娘,也等於請姑娘向他求婚。」
  「我懂了。有人送給過你死兔子嗎?」
  他似乎見她的手抖了一下,但也許是車要轉彎之故。她問:「你問我這個干什麼?」「因為今天早晨有人來訪此人堅持要我別打擾你「啊,那是譚……」「他叫譚?」
  「他像我的兄弟,如此而已。」
  他不再追問。兩人到了村裡,太陽正在下山,好多村民站在屋頂上,好像等著開戲。小街橫著一條長機,人們等他們到就移開機子讓他們通過,然後再把路攔住。亞當姆斯注意到從溫斯洛就尾隨其後的紅色跑車被擋了回去。
  「你瞧,街道都被封鎖了,就是為不讓惡魔進去,以免破壞了今天的慶典。」
  「我是第一個被允許參加的白人?」
  「不是,以前好長時間外人都可成群結隊地來,這裡甚至成了美國最為別緻的觀光節目之一。霍皮人也看不出有什麼壞處。但白人吵吵鬧鬧,旁若無人,還拍照,就被禁止了。咱們快點,天要黑了,查奎納在蛇害等著哩!」
  他們把汽車停在越來越稠密的人群中,亞當姆斯看見一座昨天沒有注意到的建築,形狀像是半截陷在地裡的穀倉。友玲告訴他那就是蛇窖。她爬上房頂,示意亞當姆斯跟著她。
  她脫掉鞋,他也照著做,屋頂上開口處搭著一個梯子,兩人沿梯而下,裡面黑洞洞的,只有上面下來的光亮和幾支零散擺放的蠟燭照著。適應了這種黑暗後,他才看見10多個人在小聲談話,這些人被幾排蓋著皮革的罈子隔成幾個小組。查奎納坐在對面的牆壁凹處,像是在打瞌睡,兩人走近他,友玲說:
  「你看來累了,我們明天再來好嗎?」
  「可別這樣!今天不是一般的日子,他也應該參加。明天我無疑就要壽終正寢了。」
  「別這麼說,你還得與我們一起生活很久,我需要你!」
  老人搖搖頭說:
  「我不抱幻想。所有的兆頭都有了,我連記性也喪失了:當一位武士走上了回歸之路,神靈就把他身後的腳印抹掉。這事我見過的多了,不會錯的。」
  他轉身向亞當姆斯,對他慈祥地笑著:
  「你來的這個地方,據我所知任何外人也休想人內;白人不行,納瓦霍人也不行。這不是個一般的處所。進入到裡面,人就不再是常人,而成了卡淇娜的同輩,如說了謊,其後果是極端可怕的。友玲說您已有了對方的答案?請告訴我他就巴哈納說了些什麼?」
  亞當姆斯注意到,查奎納左手抖得很厲害,而昨天他還不是這樣,他呼吸急促,每句話都得停頓一下,所以說話斷斷續續。亞當姆斯道:
  「只有簡單的一句話:『我在地獄裡尋找一點人性的星火……』」
  查奎納喃喃地念叨了幾個字,亞當姆斯沒聽清楚。亞當姆斯轉向友玲,友玲小聲道:
  「我也吃不準他說的是什麼,也許他是說:『巴哈納沒有必要饒舌。』」
  「誰是巴哈納?」亞當姆斯問。
  友玲看看四周,走開了。老人答:
  「巴哈納是弓箭族領袖的長子。我們正等著他。我們來到現在生活的第四宇宙之時,他動身到太陽那邊去,以能淨化世界。他現在仍在途中,理應把和平、智慧和知識帶給我們。因此我們要保持原來的服飾和風俗習慣,以便他回來時還認得我們。當他回轉之時,全世界就能講著同一個語言,太陽就變成我們的朋友,大地重新開滿鮮花,人類重新和諧地生活,疾病也被一掃而光。」「您等待著像彌撒亞那樣的救世主,是吧?」「你們的神父也是這麼說的,但巴哈納和椰蘇不一樣他不能救人,只能改換他們的宇宙。」亞當姆斯忍不住笑道:「他怎麼改換呢?」
  「他毀掉現存宇宙,把好人領向下一個宇宙。」
  「毀掉地球?」
  老人點點頭。
  亞當姆斯想:原來如此!這是英特網上的信息與印第安人信仰的第一吻合點。這位老人認為我和他們的救世主有聯繫!
  人們在他四周忙碌著,從地窖頂口出出進進。有的人上身塗了紅顏色,額上塗一條白槓,臉染成黑的;另一些人上身塗成灰色,胸前和手臂畫著白道,一直畫到指尖。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將罈子重新組合。亞當姆斯不知裡面放著什麼飲料。他又問:
  「要摧毀地球?」
  老印第安人說:
  「預言說:他們的宇宙被毀滅的時刻,那時人類已敗壞到不遵守自然規律,他們的生活條件越來越像我們早已逃離的地下世界;那時女性聖潔的軀身再不受尊重,道德防線脆弱得不堪一擊,人類經不住非法性關係的誘惑而鮮廉寡恥。大部分人自以為活在非常時代,竟相墮落,而其領導人也無所適從,大家也不知跟著誰走…… 我們不曉得地球的毀滅會是如何引發的,只知道大地為一場可怕的地震所震撼,海嘯將四季的時令打亂,洶湧澎湃,淹沒平原,大自然刮起颶風,用鞭子抽打懲罰人類。東方的某一與我們同樣古老的民族會挑起一場新的世界大戰,然後有一短暫的平靜,接著又暴發另一場衝突,又一段平靜,真至第三次衝突,那時美國將被一掃而光,白人和不忠不信的那部分印第安人將永遠消亡,地球表面上散亂著他們的頭發和衣裳,我們的民族和其他民族一樣,都在絕望中消逝。」
  「誰也活不成?」
  「預言還指出:『那些得到聖諭的人要時刻警覺,要一絲不苟地忠於訓示,因為他們肩負著世界的命運……』巴哈納教育他們如何回頭是岸,沿著先人的腳步追溯本源直至遠久。大部分的先人都會沉默而平靜地陪伴著他們走向新岸,那就是第五宇宙。」
  「怎麼看得出是新岸呢?」
  「第五宇宙不需辨認,霍皮人能夠意會。它出現之時如霍皮人尚未到達,它可以等5年後再現;如若這一次還無人把它認出來,也就完結了。」
  「怎麼完結法?」
  「好人也和全人類一同死去,第五宇宙也就不存在了。」
  亞當姆斯確信巴爾希特在老人眼裡,就是這位巴哈納。他問:
  「要是有人偽稱自己就是巴哈納,您怎麼辦?」
  這時,有人走路不小心打翻了一個罈子,地窖中一下子靜下來。
  「預言訓示我們要提高警惕,告訴說有個民族會佔領我們的地方,改變我們的生活方式,花言巧語引誘我們,教我們使用他們的武器。他們自稱為巴哈納,但我們不會上當。」
  查奎納的注意力似乎一下子轉到被打翻的罈子那邊,有個人趕緊把罈子扶正。老人又說:
  「我的第二個問題是關於第三聖約書,他怎麼回答的呢?按他的說法,世界末日是如何來到的?」
  亞當姆斯把巴爾希特講的內容重讀一遍:其中有關於「馨香」和「風暴」,各種災變和巨人,銀鳥和第七次聖火的故事……
  查奎納聽著,身子有些發抖,他打斷他的話
  「他真的提到了『第七次聖火』?」
  「是的。您知道是什麼意思嗎?您也預料到了這次聖火嗎?」
  「是的,我們也有一種這麼稱謂的東西。」
  「但他說自己對你們的秘密一無所知,也許是偶合吧?」
  「偶合是白人捏造的概念,實際上是沒有的。」
  「第七次聖火為什麼這麼重要?」
  「我們的先人說第七次聖火到來之時,新一代人就要出現,巴哈納也就要歸來。接著講吧!」
  亞當姆斯把故事讀完,他讀這些謎一般的句子,自己也感覺受到震撼;他心中感到快意,好像這樣讀著,也就明白了幾分,甚至有點像出於自己的手筆:
  「那時,第四宇宙佈滿了『物質』所降下的灰石,從而消逝在神靈的深處。」
  「所有的人都得死去,只有一小部分人能找到過渡到第五宇宙的通道。倖存者也將生活在過去苦難的記憶和對未來宇宙的信念之中。唯一能避免此種結局的辦法,是有一位救星能改變光束的方向……」
  「在第四宇宙中『虛無』將向所有的信仰同時敞開,但任何信仰不承認虛無為本源就沒有任何價值。上帝。菩薩、索圖克朗只不過是其美麗的化身而已……」
  這時,地窖已完全籠罩在黑暗之中,從身上塗著顏色的人群裡,升起一縷單調的旋律。這音樂好似從他們身後某一角落傳出來,不久就充滿了整個地窖。
  老人哭了好一陣,後來自己停止了,猶豫了一下,詢問似地看了友玲一眼,友玲示意他可以講話。亞當姆斯看在眼裡,心想:他真的非得徵求友玲的准許才能對自己吐露秘密麼?
  老人說:
  「光束將從冥冥之處飛來把地球摧毀……我現在向您道出一個重大秘密:我們的先人說,薩加索胡克出現之時,也就是第四世界末日之始。當他來到村裡的廣場上,西方就會出現一團灰石,其每一個碎片都會把地球烤得灼熱,並將地球擊碎。」
  由於音樂掩蓋了老人的聲音,亞當姆斯聽得不真,就問「這薩加索胡克又是誰呢?」友玲代他答道:「是顆星星,或是顆流星。」亞當姆斯大吃一驚:霍皮人對此事這麼關切,原來是緣故!他們一直相信世界末日將與彗星同時到來!這巴爾希特不論是何人,他都對霍皮人瞭解得相當透澈,否則就不可能把這段故事與霍皮人最隱秘的信仰結合起來。現在霍皮老人該把石牌交出來了吧?查奎納似乎又一次猜透了他的心事,就對他說:
  「假如您沒有撒謊,沒有編造,那麼這個巴爾希特就是巴哈納了,只有他才能把我們領到第五宇宙去。也正因如此,我們應該給他所需要的東西。我已作出以下決定:我將石牌給您看……條件是要圓滿地完成祭蛇儀式……」
  友玲顫抖了一下,打算表示反對,老人對她說道:
  「你也知道沒有別的辦法,他若不通過這次考驗,我決不能把石牌交出來,絕對不行!」
  「什麼考驗呢?」亞當姆斯問。
  「他要你也參加祭蛇儀式,然後再把石牌交給你。」
  「很危險麼?」
  她猶豫地說。
  「英特網的信息的確不是你胡編的吧?」
  「當然不是!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
  「那你就毫無危險。」
  「我應幹什麼呢?」
  「什麼也不幹,坐在那兒看就行。」
  老印第安人雙眼似乎盯著無垠的遠方,口中喃喃念道:
  「災難是好事,它孕育著未來的宇宙。」
  說完他從口袋裡取出一個樹皮做的小匣遞給友玲,友玲從中拿出一塊淡綠色的麵團,氣味挺嗆人、她把麵團塗滿亞當姆斯的臉和手臂,他看出所有在場的人都塗著同樣的東西,大家坐成了一個圓圈。他問:
  「這是什麼玩藝?」
  「防蛇膏,但呆會兒也不一定用得著。」
  友玲這樣安慰他,而他最討厭的就是蛇。一想到這種動物他就毛骨悚然,若非友玲也在,他早已逃之夭夭。她把他帶到印第安人的圈子,叫他盤腿坐在二人之間,雙膝與其左右相靠,而她自己則坐在他背後。幸虧她在場,亞當姆斯才感到好受一點。
  現在男人們悄聲和著音樂唱了起來,接著兩行霍皮青年出現在蛇窖的梯子上。一行穿著狐皮插著鷹羽,面孔和上身塗滿墨煙,下巴抹著白色膠泥;另一行身穿黑皮,頭飾羚羊角。
  就在此時,他聽到了嘶嘶的蛇聲。因為有人站起來取掉了蒙在罈子上的鹿皮,幾十條毒蛇一團團地傾瀉到地面上,四處亂爬。
  亞當姆斯差一點抬腿就跑,友玲把一隻手放在他肩上,輕聲說:
  「千萬別動,否則它們就衝過來了,你也就必死無疑。你呆著不動就沒有事,心裡想著真理。」
  人們哼著歌,搖晃著身子,互相紐結著的蛇群慢慢散開,向端坐不動的人爬去。一條響尾蛇游到亞當姆斯近處,盤在他面前。友玲伸手用根羽毛輕輕地刷它,一面柔聲道:
  「你看,蛇盤著的時候絕對不要用手抓它,先撫摸它,讓它舒展開……」
  響尾蛇果然舒展成了直線。友玲又道:
  「現在可以捉它了,別怕,把手伸出去。」
  他用左手抓住響尾蛇,剛一觸到時差點昏了過去。友玲仍然不斷地用羽毛刷著它,並說:
  「好,響尾蛇只親近純潔的人。」
  就在那一瞬間,響尾蛇滑出了他的手,靠著他盤起身子,亞當姆斯閉上眼睛,僵直不動,一是因為怕,二是被音樂聲陶醉了。他知道時刻都會喪命,但卻絕不離座。這時所有的蛇都爬到坐著的人的身邊。他這樣呆了很久,一動不動,隨時都會昏眩過去。
  後來身上塗著灰色的人過來把蛇又抓進罈子裡。此刻那只響尾蛇已經盤在亞當姆斯的大腿上,也被拿走放到一塊兒。亞當姆斯鬆了一口氣,總算結束了!
  大家起立,手持鷹羽一行行地走出蛇窖,亞當姆斯跟在後面。外面已是漆黑的夜,鼓聲夾雜著音樂,一片隆隆作響。友玲把他拉到一邊,使勁握著他的手臂輕聲說:
  「我愛你。」
  廣場上圍著人群,出奇的寂靜。兩組人,每組12個,赤腳踏著地面走了進來,他們面對面排成一行,一邊是羚人,一邊是跳舞的蛇人,那蛇人也就是剛從地窖中出來的。羚人扭動著身子唱起了歌,蛇人則成雙成對地跳起了舞。
  一名蛇人回到蛇窖,旋即又出來,嘴裡銜著一條蛇,
  身後另一個舞者用羽毛扎的鞭子轉移蛇的注意力。廣場中間有個用玉米粒擺成的圓圈,蛇人舞者把蛇吐在圈裡,然後又回地窖取蛇;後面的人到圈旁用羽毛安撫毒蛇,直到它舒展開來,接著又拾起它,把它送到一個羚人面前,羚人不斷地唱著,又撫摸著毒蛇,最後把它扔迴圈裡。
  另一個蛇人舞者走出來再表演一次,但一手抓的是3條蛇,還有一條噙在口裡。
  大家在廣場上跳了很久很久,有的人口中甚至可以叨住5條蛇,然後將之拋掉,而羚人則又把蛇拾起來放進圈裡。等到所有的蛇全都搬到廣場,舞蹈才最後終止了。舞者將蛇重新拾起來,跑到崖邊,扔到山下。友玲小聲說:
  「現在一切都結束了,這些蛇帶著我們的祈禱回歸到了大自然。」
  亞當姆斯走到一堵牆邊使勁地嘔吐,簡直要把五臟六腑都吐出來,友玲溫情地瞧著他,這時查奎納已被人抬到了蛇害的頂上,看見了他們在幹什麼,就打手勢叫二人過來坐在他身旁,友玲問他:
  「你對他滿意麼?」
  「他表現得很好。」老人答。
  亞當姆斯「那您決定把石牌給我了?」
  「那您呢?您若有了石牌,會交給那人麼?」
  聽了這個不成問題的問題,亞當姆斯也吃驚。自從祭蛇儀式以後,巴爾希特的話己在他身上深深地扎根,他早已唯命是從了,這些話是否出自未來,他不再去想,但部族:玉木、雲彩、月亮、星辰、蛇和熊。最後那塊小的屬於人族,、二面指出該族會受到外人的統治,但不要反抗,專等已哈納來解放。」
  亞當姆斯問為何火族的石牌缺了一個角,查奎納只說這塊石牌曾流落四方,浪跡天涯,現正等待著巴哈納的出現……
  亞當姆斯專心致意地抄錄圖案,沒有注意到友玲此刻臉色蒼白。
  不久他們就回到了溫斯洛,一路上那輛紅色跑車都跟蹤著他們,有段時間另一輛車替換了一陣,行蹤也更詭秘一些:路上友玲也不言語,他明白友玲不大自在,因為在山上說了「我愛你」這句話,他也不提此事,免得友玲失悔。他將她送到家門口,她衝動地擁抱了他,似乎以此表達某種難言之隱。
  亞當姆斯回到家中,發現家裡又被翻了個底朝天,電腦也開著,什麼東西也沒有少,他的日記軟盤也未被搜索到.電腦上有巴爾希特的留言:
  「我所懼者,正在來臨,消息開始走漏了。有報紙說某個彗星擦過太陽飛來,地球氣候將因此反常;又有報紙說該彗星會使月球偏離軌道。放出這些空氣,其實是為了掩蓋災難的真象,知情者這麼作,心裡卻明白不管政府怎麼闢謠,那顆彗星終究是會落到地球上的。只有一家伊斯蘭世界的通訊網正面談到這個問題,說這顆彗星是上帝對異端教徒的懲罰,人類即將見造物主了。今晨美國號民紙轉載了這個話題,有的冷嘲熱諷,有的不加評論。我自己只有沉默,這種小道消息,駁斥也沒有用。後來瓦努阿圖共和國向安理會提出了這個問題,許多亞洲居民也開始相信此事並非空穴來風, 有人講地球可能爆炸,教會方面也不知怎樣表態,美國已有4人自殺, 日本有5人,還有人說寧可忍心把自己的孩子殺了,也不願意聽其在拆磨中死去;還有人打算逃,但逃向何方呢?」
  「先覺指出,這種結局早已注定。他說彗星就是那個光束,這在第三聖約書中已經明載無誤。先覺還要求大家從中吸取教訓,在光束到來之際誠心祈禱,以求靈魂得救。這話說出後,信者甚眾,昨天幾百萬人到倫敦聽他宣講,今晚他到紐約,明日到加爾各答。一種悲劇氣氛悄然而至,迅速向全球漫衍……」
  亞當姆斯坐到屏幕前,打出這行字:
  「我有了您要的東西。」
  「好極了!您的工作沒有受到多大影響吧?」
  又提到了工作!威爾菲爾德擔心此舉乃是一場挑釁行為,要把研究中心搞得貽笑大方,果真如此麼?對方似乎自知失言,立刻寫道:
  「您不相信我?然而把您手中的圖案傳過來、對您不會有任何不利。您如果還心存猶疑,不妨想想一顆善星會造成多大災害,去看看距您不遠的一個叫魔鬼峽谷的地方,那就是一塊小隕石在地表撞擊出來的深淵。明天23點17分去看看吧,那時您就明白了,也許那時我會給您發去一個信號,告訴您我這不是開玩笑。您朝天上看,會看到我的。」
  亞當姆斯還猶豫著。對方卻說:
  「現在快給我傳過來,想想克拉斯諾雅斯克事件!」
  亞當姆斯把8個圖案全傳出去了, 他操作得十分穩健,毫不心慌。他決心要從對方嘴裡把有關克拉斯諾雅斯克事件的情況掏出來,哪怕對方實際上一無所知。他剛剛傳出了圖案,打算進一步提問題時,在這美國最秘密的網絡上忽然響起了另一個聲音:
  「不,不要告訴他!別相信此人!你聽見了嗎,巴爾希特?你一定聽見我的聲音了,我是阿爾英爾。你記得我的聲音吧?你不會成功的,我要阻止你這麼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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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0 19:38:5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魚

  利甫齊茲將軍就在這天夜裡不知去向。凌晨,幾個軍官正在食堂吃早飯,將軍的副官茹菲奧走進來,臉色青灰,鬍子也沒有刮,向他們宣告本研究中心負責人利甫齊茲將軍在午夜接到一個電話,顯得神色惶張,趕緊關在辦公室裡給國外打了幾個電話,用私人電腦寫了一篇長長的報告,後來又將它全部銷毀。兩個小時後,一架從附近軍用機場起飛的飛機緊急把他接到五角大樓去了, 傳令官只說了一句:「有事咨詢。」在大家七嘴八舌地追問下,將軍的副官只得承認他不知道主人要去見誰,也不知道他何時返回。匆忙應召而去,既不通知其助手,也不指定臨時代理,這不是利甫齊茲的工作作風: 他視HP5項目為自己的生命,走時至少會留下書面指令,或是一封信,一個便條,但這次什麼也沒有。一個小時後,走廊上傳雲將軍聽說報紙上將要把本項目巨大的開支洩露出去,以及他掩蓋實際開支的手段,就立刻自殺了。還有人說他自殺的根本原因是一段感情糾葛,而且他在死前還用了好幾個小時和白宮通話,以編造一篇假話,將這個原因粉飾起來。副官那六神無主的樣子,也證實了這一傳聞。
  傳言真真假假,反正到了上午10點鐘的時候,幾名工人把將軍的名字從研究所負責人辦公室門上抹掉了,而且著手搬走傢具;也在這個時候,他的副官茹菲奧也向弗拉格斯塔夫機場方向逃之夭夭。
  中午時分,一架海軍巨型直升飛機降落在研究所院子裡,高爾托貝海軍大將從中走了出來。
  研究中心的人員對高爾托貝海軍大將,至少是久聞其名。此人身材瘦高,棕髮黑眼,南方口音很重。他是總統國家安全顧問奧利弗·塔勒維茲的助手。高爾托貝以其出身於墨西哥家庭而自矜,也深得混血國民的歡心。副總統的妻子是墨西哥血統,所以他與副總統關係密切,這也是人盡皆知的事。他還會青雲直上,甚至有朝一日被指定為副總統,也難料道。一個墨西哥非法移民居然爬到如此高位,其手腕可想而知。此人作風生硬,處事老練,沒有知識分子的繁褥哲學,和安全顧問奧裡弗·塔勒維茲迎然相異。塔勒維茲乃是耶魯大學教授,特別討厭那種生性好鬥的人。在總統選舉戰期間,高爾托貝就被副總統指定為安全顧問助理,此後他就不斷地挑這位知識分子的毛病,還一一記錄在案。
  他的來臨使全研究所大出意外。剛剛把兩個手提箱放下,他就召集軍官和主要研究人員會議。會議在主樓樓廳舉行,他開門見山,宣佈自己是本研究中心總管。會場上語聲如潮大家紛紛問利甫齊茲因何而失寵,問他這位鼎鼎大名的人物為何甘願到此忍受寂寞。他解釋說這一人事安排早已定案,但這話無人相信。他又說,就目前而言,本中心各部門的工作沒有任何變化,總統對本中心的任務之重視依然如初,他本人被命來此,也證明了此點。話雖如此,他也不諱言此次調動他並不高興,因為他不得不離開華盛頓,而且他正在那邊參加一項極為關鍵性的工作。散會之前,他表示對本中心的活動特別感興趣,而且暗示這種興趣純係個人好奇,故決定要找研究人員個別談話。
  然而他的態度和行為舉止,完全表明根本不是什麼「個人好奇」。他顯然是來整頓和處理什麼問題的。是什麼問題呢?他在談話中對前任隻字不提,那些和前任一同創建本中心的元老們心中頗為不快。說句真心話,誰也不明白這場人事變動的根由。
  而亞當姆斯很快就明白了。
  中午飯時分,他被新上司叫到前任的辦公室裡,裡面已經擺上新主人的勳章和照片。海軍大將行事也直來直往,他一切情況都在掌中,也認為亞當姆斯知道對方對自己了如掌指。他不斷地翻閱著一份藍皮的檔案,裡面是英特網上亞當姆斯的全部對話記錄,其內容他早已爛熟於胸中。他毫不掩飾地打開錄音機,開始向亞當姆斯提出一長串問題,內容涉及他與巴爾希特的對話及兩次對霍皮人的造訪。華盛頓方面當然知道這兩次沃爾皮之行,但與查奎納談話的具體細節,除了亞當姆斯在網上對巴爾希特有所透露,以及竊聽器所捕捉到的以外,官方均一無所曉。現在,亞當姆斯把查奎納的話源源本本敘述了一遍。海軍大將細心聽著,開始似信非信,表情顯然有嘲弄意味,後來就表現得說不出的驚恐,他提了成百個問題,好使亞當姆斯前後矛盾,好像他懷疑亞當姆斯本人也參與造假,同謀製作疑團。
  最後高爾托貝自己講話了。他所述華盛頓方面對此事的反應,與昨夜利甫齊茲將軍談的完全不同,僅隔一天,差別如此之巨!……
  亞當姆斯明白了,華府方面對巴爾希特其人,所知並不超過自己,五角大樓最先進的計算機也未能將此人追蹤定位。誰也不相信他是從未來與當今對話,但他仍藏在暗處,這一點真不可思議,也使搜索手段黯然失色。高爾托貝解釋說這不是個破譯密碼的問題,因為對方就在網上,毫無遮掩,並無反搜索防範。從技術角度來看,就好似一艘潛艇開進白宮的橢圓形大廳而又找不到蹤影!加之巴爾希特所說的瘋話,其中有許多令五角大樓坐臥不寧。高爾托貝證實,將來準備用於編製核武器密碼的系列數據的確包括霍皮人的圖案,其中還有法國馬恩河上沙龍地區的都散修道院牆上的圖案,都在其內,巴爾希特均提到了。目前,僅僅決定採用這些圖案的原則,但具體取用,尚未進行。更令人擔心的,是這個決定是總統在辦公室裡和另 5個人一同商定的, 同時還通過了其他絕密的計劃,例如將來要把攜帶核武器的衛星送上太空軌道,以及間諜衛星使用的發射頻道等。這些計劃都是以後幾十年中美國防務的核心,這個瘋子居然在英特網上大肆張揚,所以將此人找出來,是生死存亡的大事。
  巴爾希特所披露的控制核潛艇發射彈頭的密碼,也絲毫不差,而這個密碼連副總統都不知道!
  最後還涉及到三叉戢四型核潛艇,此事更令人百思而不得其解!巴爾希特舉出的核潛艇所用密碼現在甚至尚未投入使用,僅僅由總統個人選定而並未同任何人談過。他對下屬說:「就連對我的牙刷,也未提過此事!」
  而聯邦調查局的分析人員對阿爾芙爾居然也出現在網上,更覺觸目驚心;除了這個狂人以外,又有一個人從同一地點(也許是同一時代?)出現向世人提出警告,防止他幹壞事。這一事實本身就使人毛骨悚然!她從何處來?(或從那個時代來?)不知道!分析人員作了研究,把主要的恐怖組織一個個排除了。那麼是某個卡特爾?或者某一秘密教派?某一國家?某一黑客?某一潛能研究專家?種種假設均一個個被提出來,又一個個被推倒了。
  後來,在總統橢圓形大廳開了幾次長會,各行各業的專家們第次發言,均不能自圓其說,部長們搞得昏頭脹腦,總統則一言不發,最後要求緊急把銳夫塔脫替星的軌道準確地加以計算,這件事大家都忽略了。這個意見引起大家齊聲反對,認為那有關世界末日的胡說八道不屑一顧,關鍵問題是美國的戰略佈置已經洩露,這才是生死攸關的大事。
  但總統堅持己見。第二天,五角大樓邀請美國第一流的天文學家用最好的計算機進行了計算, 證實了2126年8月14日該替星果然要越過地球軌道,但此刻地球已在24小時之前過去了。況且,該彗星因木星引力的作用,還會有若干滯緩。總之,該彗星與地球的距離不會少於90萬公里,所以不存在任何碰撞或干擾的危險;唯一值得一提的是,我們的後代此時可觀測到一場美景,作出些驚詫讚歎的反應,如此而已。
  下一次白宮會議時,這些數據加強了懷疑派的地位。副總統發言說,為對付這個狂人的挑釁,所用時間過多,他已責令情報單位認真調查洩密情況。他這話針對的顯然就是總統,但總統並未讓步,白宮的辦公室主任堅持此案應歸總統處理,其理由不言而喻, 有一個秘密派別操縱其中(他列舉了6個可疑的新教派),其目的是破壞下屆總統選舉;人人均知道總統近來向上議院建議限制這些教派在美國領土上的金融活動,而副總統對此建議曾表示激烈反對。會上氣氛有一觸即發之勢,國家安全顧問則一言不發。
  總統接著用平板的聲音又問, 如用相當於廣島原子彈爆炸當量5億倍的集束核彈射擊銳夫塔脫彗星,是否能阻擋其運行方向。
  與會者中間有人破涕而笑,會場立刻陷入難堪的沉靜。熱核部門負責人嚴肅地解釋說,這種爆炸會釋放出一種高溫,足以把替星溶化,並說如果此種爆炸與地球有精確的距離,即距地球既不太遠,也不太近,人類就可避免受到致命傷害,但替星的許多碎片還會隕落到地面上,這是唯一令人擔憂的事。其餘的碎片則會飛向冥王星。總而言之,這種形式的核彈齊射,是可能消除一顆彗星對地球的威脅的。但他又說,銳夫塔脫彗星的情況不同……
  總統一動不動的聽著,臉上毫無表情。後來,他用剛剛聽得清楚的聲音問(每當談到嚴重問題,他都這樣的小聲說話),是否能完全排除這種可能性:一個世紀後,有人可以對過去說話。
  每個與會者都把目光移向一邊,盡量不看會議桌的中心點,心想總統是否腦袋瓜出了問題,現在副總統正在找他的岔,就盼他說錯話辦錯事以能幸災樂禍,而且報界已對他發動攻勢,他怎能當著副總統的面提了個這麼天真的問題呢?
  但他堅持要大家討論,與會者嘰嘰咕咕議論了好大一陣,提出了各種假設,但誰也不公然排除此種可能,以免總統丟面子。最後,總統生硬地合上他面前的檔案,作出結論道:
  「我們至少要做這麼一件事:要採取相應措施,防止將來會有這麼一個狂人,此人揚言會用佈署在太空軌道的核彈頭攻擊美國,並以此要挾總統。」
  此話令在座人人目瞪口呆:或者總統完全精神失常,或者他有不可告人的原因,才作出如此這般的結論。
  說完之後,他才宣佈要重新研究某些已經作出的決定,特別是要把霍皮人的圖案從武器密碼編製材料中剔出去,並推遲在太空軌道佈署導彈。然後他又以更加低沉的聲音問,在座是否有人可以向他保證,將來沒有任何人能夠改變過去,取消他剛剛作出的決定並反其道而行之?
  聽到他這樣胡言亂語,副總統樂得心花怒放,大家都說總統您想得太多了,而總統則聳聳肩宣佈散會。
  安全顧問塔勒維茲會後請高爾托貝到他的辦公室來,對他說總統近日過於操勞,十分疲倦,這些情況如果傳出去,會影響他連選連任的。這麼一來,副總統也只好返回他的加利福尼亞老家打高爾夫球,因為一旦總統連選失敗,大家都樹倒猢猻散。
  總統認為解開這個啞謎的鑰匙還是在HP5研究中心, 因為事情是從這裡鬧出來的。所以他要求安全顧問派一名親信到中心去,把與此案有關人員都詢問一次,亞當姆斯是第一號嫌疑人,自然首當其衝。又因為白宮的人跑到溫斯洛難免引起報界注意,安全顧問決定把自己的助手高爾托貝派來。高爾托貝聽了馬上表示異議,安全顧問安撫說此舉決非把他排擠出中央,而是因為把他作為人選,最易解釋。這樣,海軍大將高爾托貝就成了本研究基地的總管,完成調查任務後就走,時間不超過一個星期。副總統已知道這個任命,並表示贊同。安全顧問最後說:
  「情況就是這些,您要把一切向我匯報,總統對您的忠誠,從未有絲毫懷疑,現在該您以行動向他作出證……」
  高爾托貝海軍大將把經過原原本本向亞當姆斯交待清楚後,總結性地說道:
  「親愛的拉·豐登先生,我可以把聽到的話對您逐句重複:我對您的忠誠,從未有絲毫的懷疑,現在該您以行動向我作出證明了……您應該明白,由於您有歷史問題,某些情報機關認為您完全構成一名嫌疑犯,我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把您當成替罪羊從而了結此案,並且把您扔出去作為報刊的攻擊目標,若您甘願自取其咎,也就只好再來一次不幸的遭遇了……」
  亞當姆斯剛要為自己鳴不平,高爾托貝卻不讓他講話,繼續說道:
  「您完全有可能自己編造了這一切,自己對自己發出了這些信息。如此說來,也就解釋清楚了為什麼找不到您的對話人,因為他根本不存在!您這樣做的目的,是宣稱有人能證明您在克拉斯諾雅斯克事件中,原是清白無辜的。您這種可笑的天真之舉,恰好讓報界相信了您的確有罪……我如果這樣干了,總統也就放了心,我也能立刻回到白宮左廂房我原來的辦公室。但我不願這麼幹,至少目前不願,因為從昨天夜晚開始,我們又找到了另一條線索。我們對巴爾希特寫的東西進行了分析,認為他很像阿爾奎瑞特上校,此人原是個宇航員,乘坐了一趟宇宙飛船翱遊大空返回地面後,轉而研究神學。您記得他嗎?此人已至少兩年去向不明瞭。巴爾希特的文書語氣,與他在某些方面大同小異,均出自南德克薩斯州某一大學,阿爾奎瑞特正好在這所學校呆過一陣,我們正在尋找他,搜索圈也在縮小。但為了肯定確是此人,我需要您幫我直接與巴爾希特接觸。」
  說到此處他站了起來, 看了看表,從口袋裡取出一個小銀瓶,倒出6顆細小的丸藥,貪婪地吞下。
  亞當姆斯回答道:
  「與巴爾希特接觸?我看不出怎樣才能幫您的忙,他獨來獨往,在網上時間很短,像是怕什麼。除非您願意安頓在我家……」
  對方搖搖頭說:
  「我沒有這個打算,但我可以片刻不離地監聽您和他在終端機上的對話,他一出現,我就從網上插進去。」
  「我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海軍大將先生,要知道他只信任我一個人,不會同生人談話的。他很可能受到驚嚇,逃之夭夭。」
  「那您說怎麼辦呢?我有些問題要對他提出來,我到這裡就是為了幹這個!」
  「把問題交給我,由我來提!」
  高爾托貝不動聲色地把他打量許久,好似猶豫不決。後來他把小銀瓶放進前任裝機密文件的抽屜,然後說:
  「我更願意自己提問題。」
  亞當姆斯微笑著道:
  「我還真的以為您相信我呢?……好吧,他一出現,您就設法即刻趕到,我所能辦的也就是如此這般了。等……」
  海軍大將點點頭,站起身,伸過手說:
  「咱們試試看,他和您接頭時,您不要講實質性的東西,不要回答任何問題,盡量讓他多說話以拖延時間,並等著我。」
  亞當姆斯仍端坐不動,他問:
  「我可以提個問題嗎?」
  「請說吧。」高爾托貝有點意外。
  「你們曾想利用霍皮人的神聖圖案編製密碼吧?」
  「確然如此,它屬於種種打算之一。我們曾想到利用宗教象徵符號編碼,包括霍皮符號。」
  亞當姆斯立起身來,指著海軍大將的胸口說:
  「你們若沒有見過這些符號,怎麼會想到利用它呢?任何人也從來未見過這些霍皮石牌,那你們怎麼把圖案弄到的?」
  海軍大將坐了下來,額上頓時佈滿了汗珠,他掏出手絹擦著,一面說:
  「就目前而言,這個名單只不過是理論上的,到時候才會具體研究,僅僅是個原則,沒有任何具體的東西……」
  「你們現在放棄使用它了,對吧?」
  高爾托貝忽地站起來,好容易擠出笑臉並向亞當姆斯伸出手來,把他向門口推去。
  「您知道得越少越好,不知更好。」
  回家的路上,儘是荒原,亞當姆斯思索著海軍大將剛才講的一切,想起他神色有異, 似乎每說一句話都是編造的。無論如何,他來到HP5中心,完全可能另有目的。所提到的那個變成瘋子的宇航員,以及他兩年隱姓埋名搞陰謀,完全是個荒誕不經的故事。總統更可能是認為某一掌握絕密情況的高級將領打算利用通訊網絡對他進行要挾。如果真是這樣,高爾托貝來此的目的,就是找出一些線索,然後根據這些線索親自把這位華盛頓的高級將領揪出來。
  這些勾心鬥角的人是多麼蠢啊!他們以為事物都在他們腦子想得到的圈子中發展!亞當姆斯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遠不是參謀部某個軍官的不忠,或那位宇航員在於什麼瘋狂的事;他也明白圍繞印第安人的預言正進行著另一場角鬥,其性質不同,亦不可等閒視之。對他而言,今後最重要的是應趕快把友玲不聲不響畫出的圖案傳出去,但怎麼能傳給巴爾希特而不被高爾托貝發現呢?
  他在午飯時分回到家裡,巴爾希特已經在網上等著:
  「您又找了那位印第安人嗎,得到了答覆嗎,他有圖案的空缺部分嗎?我開始不安了。我一直相信您,到目前為止,一切按我的計劃順利進行。但現在我心裡沒底了,因為末日已經臨近。我的神經還應更堅強一些。每個人都眼看著彗星在變大,在晴朗的夜空,朝北看肉眼可見:中間主體為藍色,兩側鑲著鵝鴉蛋大小的尾翼,為淡藍色,它看起來一動不動,因為是沿著對角線運動。看它這個樣子,誰能想得到它會比廣島原子彈厲害10億倍呢? 對於它的軌道,人們眾說紛紜,如果計算差1 小時,距離就是10萬公里!生死存亡,就決定在毫釐之間……我比誰都清楚實際情況,因為我一直在於這種工作。現在還沒有一個天文學家道出最後的悲慘結局,他們也無力這樣做。但俄羅斯的綠黨已宣佈該彗星將劃過大氣層;某些日本專家斷言這種摩擦所產生的溫室效應,足以使人類在10年之內絕滅,所以要大力投資生產防瓦斯裝備……而昨天這些人還告誡大家不要驚惶失措,聽信謠言!在意大利,人們競相爭購發電設備和電池!一些老太太跑到教堂去偷蠟燭和油燈,然後再拿到黑市出手……法國發表了官方公報,專門戳穿『災難騙子』,說最壞的情況也不過是彗星在與大氣層摩擦中自行毀掉,頂多只有一小部分墜入海中而不會造成任何傷亡;公報還提醒大家注意,歷史證明悲觀論者均是杞人憂天,目前這種人則是接受了美元,當了美國宣傳的應聲蟲,其目的是反對歐洲擁有獨立自主的大空武裝力量。最近這個時期,新聞媒體仍在罔顧左右而言他,侈談什麼貨幣走勢,經濟增長率和勞動就業。為數不多的記者提出過這方面的問題,但大家充耳不聞,聞而不應,沒有一個國家領導人想到如何保護自己的國民,對付兩天以後即將發生的事!只有一個例外:賽捨爾總統杜佈雷決定將國民全部用船轉移到印度港口,但無錢買簽證的人又會被遣返回國,有簽證的正在海上飄流之時,彗星就會已經撞上地球了……為政者是多麼骯髒腐敗啊!人們在被其拋棄之前,早該把他們扔掉!可悲的是這些人還能玩最後的花招,否則大家從中該會吸取多少教訓!如果及時行動,還有多少事情可做啊!……幸虧我把一切都想到了,屆時大家都會對我五體投地……塔斯馬尼亞新聞媒體證實,各種文明國家的首腦都集中在該地旅館飯店,成為錄音機和攝像機追逐的目標,但他們均緘口不言,戴著墨鏡,拉長著臉。我現在再次到了巴黎,許多年輕人又回到巴黎聖母院做祈禱,神情虔誡,淚水汪汪,隊伍一直排到新橋。咖啡店也是萬頭攢動,夏日晴朗,姑娘們正笑對未來,真難想像這顆剛剛出現在木星旁的閃亮星星,這顆被無數戀人仰望的星星,竟會把這溫柔之鄉付之一炬!在英國海德公園,一位演說家聲嘶力竭地對聽眾說只剩下兩天了,之後他們將經歷從來不敢想像的劫難,但無人聽信……在意大利,教皇要求做一個星期的禱告和默念,昨晚他從甘多福堡的陽台上發表了一次演說,主題是講聖母升天與營星的關係,還第一次引用了第三聖約書中的一段話。真大出我所料之外!據稱拉丁美洲海灘上發生多起群體自殺,有父母將其子女先殺死以免來日受慢性死亡的折磨。在非洲,第三聖約書有了成百萬的信徒,各種教會的頭目則興高采烈地從雨點般落下的施捨中謀利;在拉哥斯,大批群眾湧向教堂,已有人死於擁擠踐蹋和窒息之中。在俄羅斯,前往喀山大教堂的朝拜者綿延50公里……在耶路撒冷,千年互相仇視的雙方教徒決定休戰8天共同祈禱, 清真寺前的廣場上,一位猶大大教長擁抱了兩位伊斯蘭的穆夫提。在印度的恆河兩岸,成千上萬的人自焚而死,以能在災難來到之前就能去見印度教大神毗濕奴。在吳索不達米亞的女神伊斯塔爾廟前,巴力的祭師又開始以活人為供奉。 特派記者報道,352架中國民航飛機被劫持飛往塔斯瑪尼亞方向,但其中多架因燃料不足而在印尼或關島迫降……各種教派的宣道士們都在召集信徒,全是些心地貪婪頭腦簡單的蠢貨,只不過是利用人們的恐懼心理聚斂財富!丹尼爾· 科恩,克隆人協會的創始人兼主席,最近宣佈把他的財產中四分之一捐給第七福音教派,因為他自認為已經長生不老,但這筆錢也會化為灰燼,因為即使有人把克隆出來的後代送上太空,返回地面後也無處可居,所以一切全是徒勞。每時每刻,成百萬的隱密教派中,越來越眾多的人相信危險迫在眉睫。在美國,新聞界組織專家討論會,辯論的主題是到底會發生什麼情況,中間還穿插各種音像手段。大部分人認為某些散落體會掉進印度洋,但誰也說不準,因為這就像把一顆子彈射向旋轉的陀螺,誰知會擊中何處?他們還預言會有凡百米高的海嘯,含蓄他說孟加拉國和孟加拉灣以及緬甸將不存在。但這些小塊地方被災禍所吞噬也沒有什麼了不起,倫敦方面甚至有人打賭,事到臨頭會有幾百萬人喪生海底,還派去了採訪組打算實地作現場報道!沒有一個人相信生命將會結束,也沒有一個人理解到人類將從此消亡!人人都為其鄰居注定必然死去而傷心,但誰也未想到自己也是別人的鄰居!我真願意他們實實在在地感到恐懼,這樣才體會得到我正在幹的事多麼珍貴……啊,親愛的教授,現在的人是多久懦弱啊!在您那個時代,他們也是如此麼?那些自以為文明。團結。友愛。關心大眾利益的人,現在卻毫無顧忌地你椎我攘,互相踐踏;只要是踩著別人的屍體能夠逃到太平洋的島嶼,他們就不惜從自己的母親。兄弟和子女的身上踏過去。您會同意我的看法,這種人不配活著。人類早已把自己糟蹋得夠可以了,現在正是把他們扔進歷史垃圾堆的時候,把他們的靈魂從肉體中解脫出來,從而另求生存空間。讓這一切結束吧!
  是的,我完全可以袖手旁觀,聽其自然,一走了之,到另一個星球去生活,逍遙於冥冥天外。魚紀元就此結束。教授,您肯定會同意我的觀點,人類應該受末日災難的懲罰。況且,上帝也許早已考慮到這些人大限已定,只是不想讓他們忍受慢性死亡之苦而已。這些蛆蟲不如的人還有資格享受幸福麼?沒有!造物主也許早已選中了其中的優秀分子,已經著手重新創造一切!所以這顆營星也有其好的一面,您不這樣認為麼?……」
  電話鈴聲響了,是威爾菲爾德打來的。他的聲音十分緊張,不等亞當姆斯發話就說:「我核實了一下剛才在魔鬼峽谷看到的東西,昨晚它出現以前,任何人也沒有發現過這顆飛行物體,也不知其存在,更談不上測知其軌道了。其原因在於它僅僅是第一次出現, 而且是從MYCI8號星雲中突然分離出來的。巴爾希特不可能預先測知,但他卻在兩天前準確地預報出來了,這完全是無法辦到的……現在我開始相信您的那個外星人的故事了。我一定要和您談一談!」
  「現在不行,我正在同他網上對話。」
  「是嗎?他在網上!您問問他這顆星是什麼,現在就問,我不掛電話。」
  亞當姆斯也不掛電話,轉身在鍵盤上打:
  「我按您所請,去了魔鬼峽谷。」
  對方的語氣溫存了許多:
  「是嗎?我倒忘了這個……這邊諸事紛雜,而且少有愉快。很好,相信您一定看到了一個美麗的場面,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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