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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人
準備查奎納喪事的那天,下了一夜雨,大地喜承甘露。人們看到久已盼望的雨水來了,一年生計有望,也是悲喜交集。人人都想老領袖在升上雲天之際,終於實踐了他的諾言,所以都希望他的葬禮辦得又熱切,又寧靜。
按照部落的傳統,儀式要快。友玲似乎被指定負責全部組織事務;她對程序已爛熟於胸中,決定按規矩辦事。亞當姆斯肯定她此時會想起15年前下葬的父親。友玲的父親不幸早喪,只好將自己肩負的重任交給他的女兒,這個任務就是把人們帶到下一個宇宙,但友玲對自己應起的作用尚未感知……
死者父系中的婦女都聚集在窄小的房間裡,用絲蘭液擦拭死者的遺體和頭髮,然後抹上玉米油,券上衣服,輕輕地放躺在白色的褥子上、再往他臉上抹一層粉,戴上棉花做的面罩,這樣他就和白雲歸為一體,乘雲而上去見神靈。最後,她們還給他起了一個活人從未叫過的名字,以便後來者在天上能找到他。
獨角族的人專門負責下葬事宜,前一天夜裡已經準備了5支羽毛,現在拿來了。友玲虔誠地將一支羽毛放在死者頭髮上,其餘在雙手雙腳各放一支,她的動作很輕盈,簡直像好玩,乍一看以為是參加洗禮,而不是葬儀。
這時,其他家族的老婦人才被允許進入屋內,她們把食物放在死者的胃部,把從魔鬼谷採來的鹽粒撒在他身上;接著獨角族的男人立即把死者用屍布包起,捆紮妥當,4個人將他托起來抬到外面,友玲跟在最後。
雨在黎明時已經停了。土壤長期乾旱,所以沒有多少濕意。門口的廣場上,幾百張面孔元聲地等待著。除了霍皮各族族長之外,還有祖尼人。普韋布洛人;出乎意料之外的是,霍皮印第安人的宿敵阿巴切人。蘇人、納瓦霍人也來了,而且都和大家站在一塊,沉浸在同一的悲痛裡。人人都互相分擔憂傷,死者的近親和遠朋都投入到同樣的哀思之中。
亞當姆斯和威爾菲爾德看著他們抬著遺體走過,包紮著屍布的遺體後面跟著長長的人群,靜靜地穿過村莊向崖邊走去。友玲過來和他二人走在一起,一同匯合在送葬的行列裡。
他們沿山谷而下,一直到達溝底,又順著玉米地邊的小路到了山谷深處,在一塊像長條桌的平地上停下。獨角族的人把遺體放下,開始挖出一條長而深的墓穴,把查奎納小心翼翼地放進去,保持坐著的姿態,面孔朝西,兩腳之間放了一罐水,婦女們過來用樹枝在墓穴上搭起一個柴棚,一位老人開始背誦禱文,友玲則一句句地翻譯給亞當姆斯和威爾菲爾德:
「您不再是一位霍皮人了,您已化作一片白雲,飄向四個方位的首領,請他們趕快送來行雨的雲。因為神靈無處不在,包括最為貧苦的人家;而上帝太和華則和他創造的一切同歸於一。」
大家順著長桌般的平地邊席地而坐,幾個婦人拿出熟肉和乾果先放在墓前的盤子上,然後把餘下的分給大家。友玲解釋說這是要「死者獲取存在於所有物質之中的靈性。」
送葬者在墓地要停很長的時間,孩子們在敞開的墳墓邊玩耍,無憂無俱。午後又要下雨了,才把墳填上慢慢地沿著沃爾皮的大路回村。
友玲緊緊地依偎著亞當姆斯。他回味著查奎納前夜對他講的話,臨終之言中有一句說:「如果人類從地面上被一筆勾銷,宇宙也就消亡了,因為精神是宇宙的支撐點……」他不能確定老人所指的是宇宙真正的消亡,或僅僅是個比喻。如果只是比喻的話,那麼他的意思可能是:如果當今的世人失去了精神,就不配被稱作人。但老人似乎猜到了亞當姆斯的思想,繼續太聲說:
「我講的是宇宙的實實在在的消亡,即物質的毀滅,星辰日月音響氣味的消失。」
這一預言就意味著替星將要摧毀宇宙及其生命。
亞當姆斯不明白為什麼老人要在臨死前對他說這些話。好像他期待亞當姆斯做出某種反應,或者說出一句令他放心的話。亞當姆斯當時回答道:
「宇宙先於人類而在,決無與人同亡之理!
老人反駁道:
「您只會閉門遐想,多麼孤陋寡聞啊!如果造物主忽略了在宇宙問安置人類,任何宇宙也不能成為現實, 為人所創造的宇宙共有7個,人之於宇宙、猶如珠寶之於首飾匣,男人之於其鍾愛的女人,我們霍皮人之於玉米,或火族石牌之缺角之於石牌整體。這是無庸置疑的。大自然每天都在向我們呼喚這一點:人早已存在於宇宙的模式之中。人類在大地的憂鬱中孕育;其脫穎而出之前就如小雞孵於卵之中。而第四宇宙如前3個宇宙一樣, 也是因精神而存在,精神是集合其他種種力量的力量,集合其他種種理性的理性,支配其他規律豹規律,宇宙如果像您朋友所說的那樣可以膨脹,那是得力於神靈之精氣;宇宙之所以能夠消逝,那是它因缺乏精氣而乾癟,如同鷹騖失去其翅羽而不能邀翔於空中。」
「但生命可另行找到棲息之所,宇宙的造物主可能早已賦予易地而生的良知,故迄今仍有幾個宇宙接踵而來。」
亞當姆斯這樣堅持己見,目的是要鬧明白老人為什麼在嚥氣之前非要同他談這個問題。他感到嘴邊有什麼話要講,就像是查奎納把他引到自己腦海深處的某個角落。他說:
「如果生命的出現和絕滅純係偶然呢?那麼一顆彗星與另一星球相撞也可能為生命的出現創造條件,精神也可在宇宙間由於偶然因素而再生。」
查奎納輕輕搖搖頭:
「偶然與良知毫無關係。精神絕不產生於偶然。這一次宇宙決然不可能逃出其滅頂之災,巴爾希特既救不了人類,也救不了地球和宇宙。」
「這麼說來,巴爾希特最終要失敗,那麼他要的東西給也沒有用。干
查奎納的手忽然一陣抖動,他微笑著舉起胳膊,亞當姆斯俯下身子,老人抓住他,帶著狡檜的神情在他耳邊說:
「我肯定……您找到了那個缺塊了?」
他的語氣又充滿了希望。亞當姆斯被打動了,就說:
「是的,我認為是找到了,反正我手上有個東西,可能就是他要的。」
老人間:
「是友玲給的嗎?」
他的聲調是那麼迫切,亞當姆斯反而不敢十分肯定:
「是的……但也不完全如此……這東西是她的,而又是我認出來的。」
查奎納掙扎著想翻個身,累得擠眉扯眼,亞當姆斯趕緊用被子把他身子頂住。老人道:
「以前我就猜到了,她就是我們等待已久的人。」
「你們等待的人?」
「我一直猜測她就是巴哈納、但又不能直接問她,因為巴哈納要自己決定何時顯身。」
「您得給我說清楚她怎麼會是你們等待的人。她怎麼會知道這個圖案的呢?」
查奎納一下子精神起來了,=聲音也變得堅定有力:
「預言說巴哈納來自東方,友玲的父親正是從東方帶來了信息,但他可能認為我們尚無條件接受這個信息,就等待著,等待著。有時我推斷他就是那位信使,大家應J、 心照顧他。我們經常談到他,這位霍皮人來自東方,不知自己屬於哪個家族,也說不出自己的一家何時。為什麼離開了梅薩高原,這就令我們許多霍皮人對他產生懷疑,不信任他。灌族族長甚至曾建議我把他趕出沃爾皮。此人與我們有許多相異之處,身材高大,髮色金黃,眼睛顏色過淺,皮膚半透明,而且體質羸弱,不能適應我們粗獷的生活方式。特別是他的手,與農民毫無相似之處。他冬天下地幹活簡直像活受罪。好多人認為他是個白人,在東海岸犯了什麼案子逃到印第安人中間躲避牢獄之災……但他又讓我們肅然起敬,印第安語講得那麼好,又對我們的傳統知道得那麼透澈!他會雕木偶。唱敘事民歌。煮玉米。加工鷹羽毛、製作泥煙鬥。織屍布。找到秘密小路到魔鬼谷去挖鹽……他領著兩個小孩,灌族族長認為孩子是他拐來藏在這裡的,但孩子只會說我們的語言……這不像。所以我們一塊抽著煙,討論了無數次,有幾個人想到他可能就是巴哈納,但又沒有權力直接問他,他自己又不說,一個勁地挑水,給玉米脫粒,這麼耗著時間。他沒有地,說自己是鰥居,但別人提親他又拒絕,一個人帶著孩子過日子,很多人相信孩子不是他親生的。他和孩子也參加族內的祭祀活動,但總是遠遠保持距離,看那樣子,又顯得對各種活動的瞭解比我們自己還透澈。直到他兒子慘死的那一天……」
「慘死?」
「您不知道他兒子是怎麼死的?」
老人呼吸又困難起來,亞當姆斯想喊人、但老人用力按了按他的胳膊叫他別聲張,亞當姆斯只好又問:
「出了什麼事?」
「他從屋子的窗戶跌了下去。他們住在西崖,下面就是深谷,誰也弄不清楚孩子怎麼會爬上去打開窗扇,邁到外面跌下深溝的。這孩子只有們歲,身材瘦小,長得非常清秀、但又少言寡語。他總是呆在家裡,和爸爸、妹妹說話,他妹妹比他小不了多少。那孩子懂事明理,根本不是那種上房揭瓦的淘氣包,更不會去自殺。兩天後他父親也死了,大家就把父子埋在一起。」
亞當姆斯想起友玲到了懸崖邊上就害怕,還以為她有頭暈的毛病;現在他才明白她那時的心境,一個小女孩突然變得孤昔伶汀,處身於陌生的印第安人中間,參加兩個親人的的喪事……
老人又猜到他的疑惑,不等他提問就回答:
「是的,孩子以後就跟了我們,由我的姐妹們照看,她們很快就發現,這女孩對我們風俗習慣的瞭解,遠比她們自己要多。此後她不玩了,不去鷹窩找羽毛,也不和其他的孩子一同跳舞。她總是一個人,好像在思索著什麼遺囑。」
亞當姆斯這幾天一直懷著這個問題,現在他終於提了出來:
「您認為她從父親那裡繼承了什麼東西,認為她就是巴哈納?」
老人閉上眼睛,顯然已經燈盡油干了:
「很可能,但她自己肯定並不知道。有一點毫無疑問,那就是她身上附著一種東西,而且主宰了她。」
「為什麼她直到現在才顯示出來,而且是向我這個外人顯示呢?」
「她沒有對您說任何特別的話,是吧?」
「沒有,她只是讓我看她畫的圖案,先是在飯店當著我的面畫了幾筆,以後又撕掉了;後來又在我家裡畫過一次,並且她那兩張紙放在顯眼的地方。您要看嗎?」
亞當姆斯把手伸向口袋,要取出他從客廳的烏木桌上收起來的那兩頁紙,。查奎納擋住他說:
「千萬別這樣!那不是給我看的。我猜她也沒有問您是否注意到了那兩張紙,也沒有問您是否將它保存起來了,是吧?」
「的確是什麼表示也沒有。」
「她如果的確是巴哈納,就不能有所表示,更不能吐一個字。」
「我也不能問?」
「不能,誰也無權詢問巴哈納,就好像有人患了夜遊症你不能叫醒他一樣。我相信即使有人拿著圖案問她,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她可能是感知了宇宙末日的到來、也就是說,她得知那個你們叫作銳夫塔脫的替星(我們稱它為薩加索胡克)將要毀掉人類生命的時候,就感到上帝太和華決心結束一切。她父親等待的時刻已經到了、」她也該行動了。」
「行動?」
查奎納吃力地從小口袋中取出一撮玉米粉,此時他神色莊重,表情充滿思索;他把玉米粉撒在地上,用沙啞的聲音小聲道:
「把燈滅掉!」
亞當姆斯遵命而行,老人在黑暗中接著說:
「預言稱,巴哈納要把人類的優秀者、、也就是我們中間的「好人」度過去,度到第五宇宙。既然彗星正要來毀滅人類,那麼巴哈納就應趕快顯身,領導一部分人穿過障礙,達到冥冥天外的彼岸,即第五宇宙。」
於您的預言意思是說,巴哈納應該把火族石牌的缺角交給擁有全部石牌的人,讓他加以認證,然後他們一同組織向第五宇宙的過渡,是這樣嗎?」
「完全正確。」
「但我不是霍皮人、我不知道怎麼能幫助組織過渡,更無法過渡到另一個宇宙!即使這一切都是真的,即便這派瘋話說的都是實情,我所能幹的充其量也不過是把圖案傳給巴爾希特,如果他的確生活在一個世紀之後,那就由他來改變彗星方向吧!」
老人突然一驚,好似非常恐懼,幾乎是大聲喊叫著說:
「怎麼?她把圖案給你已經兩天了,而你一直沒有傳出去?造孽呀!你這是要把一切付諸流水,再遲就太晚了!」
這是老人第一次對他以「你」相稱。亞當姆斯不敢解釋他拖延的原因:那天早晨他知道第三聖約書是來自他的私人日記,就打算把圖案立即傳出,可是碰巧這時友玲來了,求他一同到梅薩山來,所以就沒有傳。
他走到窗口,藉著外面進來的光線看看表,看到23點了,就說:
「也不太晚,按巴爾希特的說法還有26個鐘頭哩!」
老人重新躺下,喃喃地道:
「啊,這麼說我得快快乘雲西歸,好讓你干你要辦的事。」
亞當姆斯差點要叫出來,他要傳出圖案,但不是非得要查奎納死去才能行啊!但查奎納似乎又一次猜中了他的意思,說道:
「別管這些,辦你該辦的事去!」
屋裡既安靜又沉悶,亞當姆斯已習慣了黑暗,看清了對方那瀕死面部的輪廓。他仍然一個字一個字地問道。
「您認為巴爾希特是從未來對我講話麼?」
「是的。」
「您相信他所說都是真的」
「完全是真的。」
「那麼、我如果也聽命於他的瘋言瘋語,他就能用你們神聖的圖案扭轉彗星軌道。因為這些石牌是啟動武器裝置的密碼,而不是其他!包括最優秀的武器專家都認為他的計劃是可行的.正是出於這個原因,他從第一天起就問我索要圖案。所以,和您所言相反,只要巴爾希特確實所言不妄,人類就能繼續生存下去,宇宙也不會毀滅。」「不,我不相信這一點,永遠也不會相信!這行動只不過是一種幻想。任何人也無力拯救注定消亡的事物。怎麼對你說明白呢?火族石牌只是個通行證,但不是防身盾牌。你講的那些武器我一竅不迫,但我們的預言卻是明明白白:彗星將毀滅第四宇宙,誰也阻擋不住。石牌將幫助『好人』越過彗星製造的火牆。我從雲端已經看清了,不論巴爾希特幹了什麼,他都會與壞人同歸於盡。」
「老人的聲音越來越低,亞當姆斯俯下身來「然而巴爾希特自稱,如果他失敗了,他也會轉移到一個名叫愛甫西隆·印地的樂園去。這在第三聖約書中也是寫明了。」
亞當姆斯不敢告訴他這第三聖約書只是個偽書,因為有些句子在他的私人日記中也出現過。
一個婦女進來,示意要亞當姆斯讓老人休息,但老人生氣地將她趕走了:
「他的聖約書……好多事都把我們同他的聖約書聯繫起來了……也許大多了。自從你向我談到這聖約書以後,我一直懷疑這東西是不是專門寫出來把我們引入歧途,讓我們背離預言的……」
亞當姆斯對自己說,這位老人真了不起,能夠猜透別人的心思。查奎納又道:
「巴爾希特將會大失所望,他不僅不能把彗星轉向,而且他本人也消逝於虛妄之中……
「您怎麼會這樣認為?」
「人類失敗了,就要為其狂妄付出代價,巴爾希特自己也會和這個世界一同消失!彗星會結束一切。索圖克朗早已告訴過人類他們所要承擔的風險。在進入第四字宙時他就對他們說:『不要重複過去的錯誤,不要驕傲,要尊重地球,這樣它也會同樣尊重你們。創世的藍圖要靠你們來實現,否則宇宙將會再次毀滅……』但人類忘記了這些話。然而你不要讓巴爾希特失望,把他要的東西給他,但這絲毫不能阻止替星撞上地球,人力是不能將它擋住的……友玲說了要你把圖傳出去沒有?傳吧!這樣有利於組織『好人』過渡到虛渺的彼岸,但怎麼有利,我也不知道。他們將代表這世間的優秀分子而去,如同我們隨同第三宇宙優秀分子而來;而玉米也將永遠在宇宙中傳下去。」
他在說這些話時,神情安祥,甚至有些歡快。亞當姆斯又問:
「那麼這些『好人』又是誰呢?是怎麼選出來的呢?」
「關於這一點;我也不知道。一旦到了彼岸,我將發現多少新東西呀!……這些被選中的人自然為數不多,他們將從自己的心底探索到過渡之路,並打開新的宇宙之門。既然友玲選中了你,你將來也是其中的一位。請記住這和從第三宇宙進入第四宇宙一樣「好人」也不知道怎樣穿越到天外,他們就析禱,並創造了一隻烏;鳥飛過去看看天那邊的情況」後來一根蘆葦又幫助其中優秀者攀登到上面,既不需借助飛鳥之力,也不需參天大樹為梯;他們只要與最柔弱最忠誠者為侶,就可達到此目的。今天,在世界將為狂亂所毀滅的時刻,要倖存下去,就要有能夠探視冥冥天外的鳥兒,還要有把『好人』引渡到那邊的蘆葦。和友玲一道,你是能找到這蘆葦的,我相信你能找到它。我從第五宇宙的曙光中已看到了它,我在那邊等著你們 ……」
亞當姆斯和友玲走在送葬行列旁邊,友玲在悲傷中沉默不語,而他則不能擺脫查奎納臨終前的這一席談話。老人強調友玲並不自覺她肩負的使命,所以不能對她挑明,如同不能喚醒一個夢遊者一樣。事實上,她的樣子真像個半睡半醒的人,艱難地走在沃爾皮的路上,旁邊是各個印第安部落的送葬人群,他們剛剛唱起了哀歇,送別死去的查奎納登上雲端遠去。
她靜靜地走著,身上帶著財寶而不自知,就好像穿了一件借來的衣服穿越國境,衣服裡藏著走私品。說那是走私品一點也不差,那是一批人進入新的宇宙所需的鑰匙。他試探著說了一句:
「查奎納告訴我,他要走上通向第五宇宙的長長的征途。」
她淒然一笑:
「4天之後, 他的靈魂要從『百會』出來,離開軀體西行。你還記得『百會』是什麼吧?首先要穿過魔鬼谷的深淵,然後抵達聖弗朗西斯科群山,加入靈魂的世界……」
她的聲音莊重而熱切,亞當姆斯覺得她好像是代表查奎納說話,又像是僅僅向他介紹本民族的信仰,他不再說話了,而她則側目看了他一眼,輕輕地笑了.後來,她垂下眼睛,每走過一條深溝,她都緊緊盯著地面。威爾菲爾德走在他們前面較遠的地方,送葬的人群也慢慢地把他們超過了,後來友玲走得更慢了,拉著他的胳膊停下來。她說:
「在那靈魂的世界中,他會見到誇尼塔恰。這個神靈瞭解我們每一個人的情況,他把壞人指向下面是深谷的崎嶇山路,壞人就跌下山被永恆的火舌吞沒,然後從煉獄中逃出來變成黑用蟲。而善良賢明的人則走上陽光之路,沿著平坦大道抵達死人村,村裡住著先輩。大家就像在人世一樣地生活和耕作,但各種植物長出了以後,他們只享用其香味,故他們的身體也輕如雲霧。」
道路變得更窄了,一邊是山,一邊是陵峭的深谷。她在距崖邊半米的地方停住不動,眼睛看著谷底,身體晃了一下。亞當姆斯以為她又頭暈了,趕緊上去扶她,她向他笑了一笑,把他甩開並朝谷底彎下身去,他叫道:
「停住!
但已經遲了!她的半個身子已經彎過護路矮牆,馬上就要跌下去了!
他迅速奔過去,但她又直起身來,雙手捧著一隻雛鷹;她看了一眼亞當姆斯,見他臉色這樣蒼白,距她這麼近,似乎很奇怪。她問:「你為我擔心了?你以為我 ……不,時候還沒有到呢!……小的時候,我喜歡和哥哥一同到這裡來……」
他又驚又怕,無以言表。怕的是她從此消失,驚的是她居然克服了暈眩的毛病,而且還能這樣著無其事地提到她的哥哥——關於她哥哥的情況,她向來都是守口如瓶的……
她接著說:
「這地方的鷹窩不少,但要弄到好羽毛,還得知道怎樣找到鳥窩,在適當的時候接近它。要等大鷹飛出去了,小鷹長得半大,有了羽毛才行。」
她一面撫摸著小鷹,一面說了一串怪話,亞當姆斯根本聽不懂,而小鷹顯得一點兒也不害怕。
查奎納曾經說過:
「要聽從能通鳥語的人的話,這人能把烏兒當作信使,並為我們帶路……」
亞當姆斯就問:
「你對它說了什麼?」
友玲有些尷尬地笑著:
「我請它給白雲帶個信,告訴卡淇娜說查奎納就要到了,希望卡淇娜好好接待他!」
她又撫摸著小鷹, 輕輕從它身上拔出3根羽毛,然後把小鷹扔向空中。小鷹先是像一塊石頭般地下墜。隨後就開始扇起翅膀,饅饅沿著峭壁上升,最後向遠處飛去,消逝在高空裡。
亞當姆斯又想起了巴爾希特在第四天曾講到那不知自己會飛的鳥,他曾這樣說:「告訴他如果不把鳥兒帶到崖邊放飛,鳥兒就不知道自己會飛翔。」
巴爾希特怎麼會知道得這樣詳細呢?他在觀察過去的時候,已經見過這種場面了麼?」
亞當姆斯不久就同威爾菲爾德回到了溫斯洛,而友玲則留在村裡照看喪事的後半部分。亞當姆斯把查奎納的臨終談話告訴了威爾菲爾德,天文學家聽了以後,沉思了半天,但卻不置一辭,亞當姆斯只得問道:
「您有什麼想法呢?如果地面上的人都被清除掉了,整個宇宙也會消亡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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