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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靈異] [別利亞耶夫] 水陸兩棲人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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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領養代替購買 以結紮代替撲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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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0 19:45:58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一 奇怪的海魔

  悶熱的阿根廷夏夜,天空繁星密佈,「水母號」安詳地停泊,海洋似在酣睡。
  這艘小帆船甲板上躺著許多半裸的採珠工人,熟睡時也翻來復會。他們手腳抽搐著,也許夢見了自己的敵人——鯊魚。在這無風的炙熱日子,人們採完珍珠後,連把劃子搬上甲板的力氣也沒有了,不過這並不重要,沒有跡象預示天氣會變,所以船頭和妮樓之間一堆堆珍珠貝殼、珊瑚石碎片也沒有誰去收。
  間或有採珠工人爬起來,迷迷糊糊地搖著身於,走到水桶前閉著眼喝一構水。工人飽受口渴折磨:早晨幹活前吃東西有危險,因為人在水中受到的壓力太大了。所以他們整天都空著肚子幹活,臨睡時才能吃東西。
  在這群採珠工人中,有個叫巴裡達札爾的人。巴裡達札爾年輕時「是個著名的採珠手;他夠在海底停留九十秒甚至一百秒鐘——比普通人多一倍。
  當他還是個十歲左右的孩子時,他師傅是這樣教他的:把一塊白石頭或一個貝殼扔到水裡,對他命令說,、潛下水去,把它揀上來!」他師傅扔得一次比一次深,如果他揀不到,師傅就用細麻繩或者鞭子抽。後來,他師傅著手使徒弟習慣在水底停留得久些。這位經驗豐富的著手潛下海底,把一隻籃子或一個網縛在錨上,然後讓他潛到水裡去把它解開。要是沒解開上來,他就要吃一頓鞭子或者細麻繩。
  他遭受了無情的毒打,可是卻成為這一帶頭一名採珠手,錢掙得很多。
  年紀大了,巴裡達札爾放棄了采珍珠這行危險的職業。他的右腳給鯊魚咬成殘廢,錨鏈又刮傷了他的肋部。他在布宜諾斯文利斯開一片鋪子,做珍珠、珊瑚、貝殼和海上珍奇物品買賣。可是他在岸上感到無聊,所以常常去採珍珠。老闆們都很看重巴裡達札爾,因為沒入比他更熟悉拉·普拉塔海灣及沿岸有珍珠貝殼的地方。採珠工人也尊敬他。
  他把這行業的訣竅教給年輕的採珠手:怎樣屏住呼吸;怎樣擊退鯊魚襲擊;怎樣瞞著主人,把稀有的珍珠收藏起來。
  現在,巴裡達札爾坐在一隻小木桶上,悠然地吸著一技粗雪前。他有一張長方形的臉,顴骨不高,鼻樑端正:,生就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巴裡達札爾眼皮沉重地垂下來,又慢慢地抬上去,他在打吨。不過他的耳朵可沒睡,即使在沉睡時,兩隻耳朵也仍然提防著危險。
  這天夜裡,就在他睡醒以前,從海洋遠處傳來二種聲音。這聲音在近一些的地方又響了一次。彷彿有人在吹號角,隨後,似乎有一個朝氣蓬勃的青年人嗓音在呼喚「啊」。接著聲音更高了:「啊——啊!」
  這悅耳的號角聲不像刺耳的輪船汽笛聲:,喊聲也和溺水者的呼救截然不同。這是一種新的、不熟悉的聲音。巴裡達札爾站起身,覺得頭腦清醒過來。他走到船邊,平靜的海面上一個人也沒有,非常寧靜。巴裡達札爾用腳推推躺在甲板上的一個印第安人。當這個印第安人爬起來時,他輕輕說道:
  「有人在喊叫,這恐怕是他……」
  「我沒聽見,」印第安人一面跪著側耳傾聽,一面也同樣輕聲地回答。
  突然,沉寂又被號角聲和喊聲衝破了:「啊一啊!」
  那人一聽見這聲音,彎下身子挨了鞭打似的:「對,這恐怕是他。」
  其他的採珠工人也都醒了。他們爬到燈籠照亮的地方,精神緊張的諦聽著。號角聲和人聲在遠處又響了一次,接著一切沉寂下來。
  「這是他……」
  「『海魔』,」漁民小聲說。
  「不能在這兒待下去了!」
  「這比鯊魚還可怕呢!」
  「把老闆請來吧!」
  就在他們議論時,傳來一陣光腳啪噠的走路聲。老闆彼得羅。佐利達走上甲板。他只穿一條麻布短褲,寬皮帶上掛著手槍套。佐利達走到人群跟前,燈籠照著他那兩道濃眉、微微向上翹的唇鬢和一撮不多的花白鬍子。
  「出了什麼事?」
  他們大家七嘴八舌他講起來。
  巴裡達札爾舉起手:「咱們聽見了他的……『海魔』的聲音。」
  「胡說什麼,睡,趕明兒趁早出海吧。」彼得羅說。
  「做夢!」採珠工人們嚷起來。
  彼得羅不想和工人們爭,更不想返航。他不願把還沒有爛透、發著惡臭的珠母從岸邊搬上船來便啟陡離開。可是他無法說服這些印第安人。他們很激動,威脅說,如果左利達不拔錨,明天他們就上岸。
  「讓這個『海魔』跟他們都見鬼去吧,好的。天亮時起錨。」船主一路嘮叨著回自己艙房裡去。
  他惱恨這嚇唬漁民和採珠人的怪物,還沒有一個見過這怪物,可是人們編造了一些關於它的傳說。
  這怪物對一些人加以損害,對另一些人卻給予幫助,年老的印第安人說:「這是海神。他一千年從海底出來一次,在海面上打抱不平。」
  所有這些謠言一傳十、十傳百,有好幾個星期「海魔」是黃色小報記者和小品文作者愛寫的題材。如果帆船、漁船在無人知道的情況下沉沒,或者漁網被弄壞,捕到的魚失蹤,他們就歸罪於「海魔」。但『海魔』也做好事。他有時偷偷把大魚放進漁船,有一回甚至救起一個溺水的人。
  至少有一個溺水者說,他已經沒預的時候,有人從下面托住他的背一直游到岸邊,等得救者踏上沙灘,那人隱沒在拍岸的激浪裡。最奇怪的是,沒有一個人見過「海魔」,誰也描述不出這神秘怪物的模樣,他們把「海魔」說成頭上生角、蓄著羊鬍子、有一雙獅子爪和一條魚尾巴的怪物,或者把它形容成長著人腳的有角大蛤螟。
  布宜諾斯艾利斯的政府官員們起初認為這些傳說是無聊的假想,役有注意。
  可是漁民們愈來愈激動,不少漁民已經不敢出海,魚少打了,海鮮缺乏,於是地方當局決心調查這一事件。
  警察隊在海灣及其沿岸搜索了兩星期,可是「海魔」卻沒有捉到。
  警察局長發表公報說,「海魔」根本不存在,這只不過是一些無知粗人的捏造,這些人已經關起來了。
  這公報暫時是收效了,可是「海魔」並沒有終止開玩笑。
  一天夜裡,幾個離岸相當遠的漁民被山羊咋咋叫吵醒,這種叫聲在小船裡響起算是怪事,有的漁民發現拉上來的網割破了。
  「海魔」重新出現使人們期待科學家的解釋。
  科學家認為,海洋裡不存在科學不知道的海怪,這種海怪不可能做出只有人才辦得到的事。
  然而,並不是所有的科學家都這樣想。有些科學家引11德國著名博物學家孔拉特·蓋司納的話,他曾經記述過海女神、海魔,有幾個老科學家寫道,「古代和中世紀的學者們所寫的東西有很多是正確的,上帝的創造無窮無盡,對我們研究學問的人來說,下結論的時應該虛心謹慎。
  最後,為了解決爭執,決定派出一個科學考察隊。
  考察隊沒有福氣遇見『海魔』。但是他們知道了它的許多新資料。
  考察隊在紙上發表的報告書裡寫道:
  1·在沙灘上的幾個地方,我們發現了人的狹窄的腳掌踏出來的腳印。這些腳印從海那一邊來,又回到海裡去。不過,這些腳印可能是乘小船到岸上來的人所留下的。
  2·我們檢查過的漁網都有切口,這些切口可能是鋒利的刀子切的。也許是,漁網鉤著了尖銳的暗礁或沉沒船隻的碎鐵片因而被撕破:
  3·根據目擊者敘述,一條被暴風雨捲到離海很遠的岸上的海豚夜間被人拖回水裡,沙灘上發現了腳印,好像長著長趾甲。大概有個軟心腸的漁民把海豚拉回海裡了。
  大家知道,海豚追獵魚類,幫助漁民把魚群趕到淺水灘。所以漁民們常常解救海豚的危難。腳爪的痕跡可能由人的手指弄成。
  4·山羊羔可能被一個愛開玩笑的人帶上小船,偷偷地放在那兒的。
  科學家們得出結論是:沒有一個海怪能夠作出如此複雜的行動。可是這些解釋不能使人人都滿意。比如彼得羅·佐利達,這天他就在艙房內不停地踱步,從頭到尾回想這樁謎樣的事件。
  到天亮,他用熱水淋頭的時候,聽見甲板上傳來驚惶的喊叫聲。
  一群赤身露體、大腿間掛著一塊麻布的採珠工人們站在船舷邊,揮手亂糟糟地叫嚷著,佐利達往下一望,看見夜間留在水上的劃子都解開了繩,夜風把它們刮到相當遠的大海裡去了。
  佐利達命令工人們收集劃子,但沒有一個敢離開甲板。佐利達把命令重複了一遍。
  「你自己去遭受『海魔』的毒手吧。」有人回嘴說。
  佐利達伸手摸槍套,但這時巴裡達札爾出來干涉。他說:「鯊魚沒把我吃掉,現在我再拿這副老骨頭去哽住,海魔』。」於是他把兩手疊放在頭上,從船舷跳進水裡,向最近的例子游去。這時採珠工人們走到船舷邊,恐懼地注視著巴裡達札爾。他雖然年紀老邁,但游得非常出色,劃了幾下,便游到了劃子那裡。
  「繩於是小刀切斷的,」他嚷起來,「切得真整齊!刀子象刮臉刀一樣鋒利。」
  有幾個採珠工人看見馬裡達札爾沒發生可怕的事情,也學他的樣子去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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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0 19:46:15 |只看該作者
二 放逐海豚

  太陽才露頭,陽光已很毒。這時候,「水母號」已經在布宜諾斯艾利斯以南二十公里。
  有一隻劃子離岸相當近。一名潛水者用兩腿夾注一塊縛著絹頭的大珊瑚石,很快地下到海底。
  水非常溫暖、清澈,海底下的石頭歷歷可數。潛水者下到海底,彎著腰,開始敏捷地採集珠母,放進身邊繫在皮帶上的小袋子裡。他工作上的夥伴手裡握注繩頭,彎身探出船舷,瞧著海水。
  突然他看見潛水者霍的跳起來,揮動雙手,一把抓往繩子,沒命地扯著,黝黑的臉變成了灰色。
  究竟是什麼東西把他嚇得魂飛魄散呢?他的夥伴俯下身,開始仔細往水裡瞧。那兒確實有些不對頭,從暗礁突出的拐角後面冒出一股好像猩紅色的煙的東西,這股煙慢慢向四面八方擴散,把海水染成淺紅。接著出現一團深灰色的東西,這是鯊魚的身軀。它慢慢地轉了個身,消失在礁石拐角後面,水中猩紅色的煙只能是在海底冒出來的血,那兒發生了什麼事呢?
  潛水者終於甦醒過來,採珠手們把這潛水者團團圍住,急不可耐地等待著他的解釋。
  潛水者把腦袋轉動了一下,用暗啞的嗓音說:
  「我看見了……『海魔』。」
  「看見他?」
  「一條鯊魚直衝我游來。我完了!又大又黑的嘴已經張開,就要把我吃掉。我一看,又游來了……」
  「另一條鯊魚?」
  「『海魔』!」
  「他是怎樣的呀?他有腦袋沒有?」
  「腦袋?幄,好像有的。眼睛跟玻璃杯口那麼大。」
  「要是有眼睛,那應當也有腦袋,」那個年輕的印第安人挺有把握他說,「眼睛總得長在一個什麼東西上面。他有手嗎?」
  「手象青蛙的一樣,手指長長的,綠顏色,有爪子和踐。他本身象魚鱗一樣發光,他游到鯊魚跟前,手裡閃了一下,沙的一聲,血就從鯊魚肚裡……」
  「他的腳是怎樣的呢廣一個採珠工人間。
  「腳廣潛水者試著回想,「根本沒有腳。倒有一條大尾巴。尾巴末端上面有兩條蛇。」
  「你比較害怕哪一個?鯊魚呢還是怪物?」
  「怪物,」他毫不猶豫地答道,「怪物,雖然他救了我的命。這怪物就是他……」
  「對,是他。」
  「『海魔』。」一個印第安人說。
  「來救窮人的海神。」一個年老的印第安人糾正說。
  這個消息迅速傳播到海灣內的每隻劃子上,採珠工人們連忙趕回帆船,把劃子都搬上船。
  大家圍注那被「海魔」救了命的潛水者,要他沒完沒了地重複敘述。於是他又講開了:每講一次,就多添一些新的枝節。他想起了怪物的鼻孔裡噴出殷紅的火焰,牙齒又尖又長,有手指大小。他的耳朵會動,兩肋有鰭,後面是一條象槳樣的尾巴。
  就在他講敘時,佐利達光著上身,皮鞋喋喋響地在甲板上踱來踱去,留神聽著談話。
  講的人愈講得津津有味,佐利達就愈相信這全是那嚇昏了的人憑空捏造。
  就在這時,佐利達的思路被突然在懸崖後響起的一聲號角打斷。
  這一聲號角使「水母號」全體船員震驚得像聽到霹靂一樣。大家的臉色喇地變白,採珠工人恐懼瞧著懸崖,號角聲是從那兒傳來的。
  一群海豚在離懸崖不遠的海面上歡躍嫡戲。一條海豚離開了海豚群,大聲地打著響鼻,彷彿在回答召喚它的喇叭信號,迅速游向懸崖,隱沒在岩石背後。一會兒,採珠工人們突然看見海豚從懸崖後出現,一隻怪物騎馬似的跨在它背脊上——這就是不久以前潛水者談起的「海魔」。這怪物有人的身體,臉上可以看到一雙大眼睛,活像汽車的頭燈。它的皮膚發出藍幽幽的銀光,像青蛙的前腿——深綠色,手指長長,指間有踐,膝蓋以下的腿浸在水裡。它們的最後一截是尾巴呢還是平常的人腳,就不得而知了。怪物手裡拿著一個螺旋狀的長海螺。它又吹了一下這個海螺,快活地發出入的笑聲,接著突然用純正的西班牙語大聲叫道:
  「李定,快向前游!」
  它用青蛙般的手輕輕地拍拍海豚有光澤的背脊,用腳夾了夾海豚的兩側。於是海豚像一匹駿馬,加快了速度。
  採珠工人們情不自禁地尖叫起來。
  這位不平凡的騎師扭過頭來。它看見人,以壁虎般的敏捷從海豚身上滑下,躲在海豚身後,它又從海豚的背脊後露出一隻綠手,拍打著海豚的背脊,這時,聽話的海豚就和這怪物一起沉人海洋。
  這次異乎尋常的離去沒超過一分鐘,可是親眼看見的人卻驚愕得好久不能恢復神志。
  採珠手們嚷著,在甲板上跑來跑去,抱頭叫苦。印第安人轟地的跪下,懇求海王饒恕他們。一個年輕的墨西哥人嚇得爬上主桅大叫大喊,黑人們滾進船艙躲在角落裡。
  采珍珠不可能了,佐利達和巴裡達札爾好容易才把秩序維持好,「水母號」起了錨,向北方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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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0 19:46:39 |只看該作者
三 狩獵逃遁

  「水母號」的船長下到自己艙房裡,細細思索剛才發生的事。
  他一面用一壺溫水淋頭,一面說,「海怪居然講純正的西班牙話,這是怎麼回事?妖術嗎?精神錯亂嗎?但是,不可能全體船員一下子部精神錯亂了呀。那麼說,不管怎樣難以置信,它是存在的了。」佐利達又用水淋淋頭,接下去說:「無論如何,這個奇怪的生物有人類的理性,能做出理智的行動。看來它在水裡和水面一樣愜意,它又會講西班牙話——那就是說,可以跟它講道理的。怎樣呢,假如……假如捕獲怪物,養馴它,叫它採珠珍又怎樣呢?光這一隻能夠在水裡生潔的癲蛤膜就可以代替整隊採珠工人了。像這樣,可以在最短期間內賺到十萬、幾百萬了!」
  佐利達胡思亂想起來。他走上甲板,集合了連廚師在內的全體船員,說道:
  「你們知道那些散播『海魔』謠言的人遭到了怎麼樣的命運嗎?警察把他們逮捕坐牢,因此,如果你們愛惜生命,就對誰也別談『海魔,的事。」
  「不過,反正人家不會相信他們:這一切太像神話了,」佐利達想著,就把巴裡達札爾叫到自己的艙房裡,把自己的計劃只講給他一個人聽。
  巴裡達札爾留神聽完主人的話,沉默了片刻之後,答道:
  「是的,這很好,『海魔』抵得上幾百個採珠手。有『海魔』替你服務才好哩。可是怎樣抓它呢?」
  「用網,」佐利達答道。
  「它會割破網,像撕開鯊魚肚子一樣。」
  「我們可以定做金屬的網。」
  「可是誰去捕它呢?你只要對我們的潛水員說一聲『海魔』,他們的腿就發軟了。哪怕出一袋金子,他們也不會同意。」
  「那麼你呢,已裡達札爾?」
  印第安人聳聳肩膀。
  「我還從來沒有獵過『海魔』。打它的埋伏大概不容易;只要它是用血肉做的,殺死它倒不難。可是你要活的『海魔』。」
  「巴裡達札爾,你不怕它嗎?你對『海魔,的想法是怎樣的呢?」
  「我怎能想像得出在海面上空飛行的美洲豹,或者會爬樹的鯊魚呢?人所不知的野獸是很可怕的。不過我喜歡捕可怕的野獸。」
  「我將重重地酬謝你。」佐利達握握巴裡達札爾的手。
  佐利達和巴裡達札爾很快地於起來。他們定造了一個象空底大桶似的袋形鐵絲漁網,佐利達在漁網裡面張了麻繩網,使「海魔」一被麻繩纏住,就像陷入了蜘蛛網裡一樣。
  他們決定在「水母號」的船員頭一次看見「海魔」的海灣裡開始探察它的蹤跡。為避免引起「海魔」懷疑,帆船在離開這個小海灣好幾公里的地方拋了錨。佐利達和他的夥伴們不時捕捕魚,好像這就是他們此次航行的目的。
  第二個禮拜快完了,可是「海魔」,音無音訊。
  巴裡達札爾急了,在和濱海居民——印第安農民們——天南地北地聊夭的時候,不知不覺地把話題轉到「海魔,,上來。從這些談話中。老印第安人知道他們選擇狩獵地點選得對。許多住在海灣鄰近的印第安人都聽到過號角聲,在沙灘上見到過腳;」。他杯悄定他說,「海鷹」的腳踵跟人的一樣,不過腳趾特別長。
  「水母號」在海灣裡停了兩個星期,以「從事捕魚,,作為幌子,可是「海魔」一直沒有出現。佐利達焦躁不安起來,宣佈給首先發現「海魔」的人獎賞,並且決定再等幾天。
  令他高興的是,第三個星期開始,「海魔」終於出現。
  白天捕完魚之後,巴裡達札爾把裝滿魚的劃子留在岸邊。巴裡達札爾到農場去拜訪一位熟人;可是他回到岸邊時,劃於裡空無一物。巴裡達札爾立刻就斷定這是「海魔」於的。
  「難道它吞得了這許多魚嗎?」巴裡達札爾納悶。
  就在當夜,一個值班的印第安人聽到了海灣以南有號角聲。又過兩天,終於發現「海魔」蹤跡。它搭著海豚游來。這一次「海魔」不是騎著海豚,而是和它並排游著,用手抓注「馬具」——一個寬皮頸圈。在海灣裡,「海魔」從海豚身上摘下頸圈,拍拍那動物,隱沒在筆直的懸崖腳下的海灣深處。海豚游上水面,接著也消失了。
  佐利達說:「今天白天『海魔』不會從它隱匿的地方游出來了。我們應當到海底去看一看。誰願意做這件事?」
  巴裡達札爾挺身出來。
  巴裡達札爾用繩綁住自己,假如受了傷,別人就可以把他拉上來;他拿了刀,兩腿夾緊了石塊,沉下海底。
  人們盯著那在海灣崖影中藍幽幽霧裡閃現的黑點於,急不可耐地等待著他的歸來,四十秒過去了,五十秒過去了,一分鐘過去了,巴裡達札爾還不回來。他終於扯動了繩子,大家把他拉上水面。已裡達札爾歇過氣後說道:
  「有一條狹窄的走道通到一個地侗。那兒黑黝黝的,就像在鯊魚肚裡一樣。『海魔,只能躲藏在這個洞穴裡。它周圍是平滑的牆壁。」
  「好極了!」佐利達大叫道:「黑呼呼的妙。我們張開網,魚兒就會落網的。」
  太陽落山不久,人們就把綁在結實的繩子上的鐵絲網在洞的人口附近吊下水去。繩頭固定在岸上。巴裡佐札爾把一些鈴鐺繫在繩上,只要稍微觸著網,鈴鐺就會響起來。
  佐利達、巴裡達札爾和五個下人在岸邊坐下,開始默默地等待。
  暮色很快變濃,月亮升上來了,它的光輝映照在海面上,大家給異常的興奮攫住,他們也許馬上會看到這個使漁民驚惶、使採珠手喪膽的怪物了。
  夜晚的時光過得很慢,人們打打盹來。
  忽然,鈴鐺的聲音響了起來。人們跳起身,向繩子飛奔過去——開始起網。網變得沉重,繩索在抖動。有人在網裡戰粟。
  網已露出海面了,網裡有一半入半獸的身軀在蒼白的月色下掙扎。一雙巨大的眼睛和銀色的鱗片在月光中閃爍。「海魔」使出叫人難以相信的蠻勁,想把被網纏注的手掙脫出來。它掙脫了。它把掛在大腳旁細皮帶上的刀抽出,就動手割網。
  「別割了,你割不斷的!。巴裡達札爾輕輕他說,給這場打獵迷住了。
  但使他大吃一驚的是,刀子竟制服了鐵絲網。「海魔」用靈巧的動作剜窟窿,獵手們忙把網往岸上拉。
  「使勁呀!嗨呦——晦唁!」巴裡達札爾喊叫起來。
  可就在獵獲物似乎已到手的剎那,「海魔」從割穿的窟窿裡鑽出,跌到水裡,它激起一大片閃爍發光的浪花,消失在深處了。
  狩獵的人失望地放下了網。
  「好刀!居然能割斷鐵絲!」巴裡達札爾讚歎他說,「海底的鐵匠比我們的還強。」
  佐利達低頭瞧著海水,那神情就像是他的全部家財都沉沒在這兒似的。
  接著他抬起頭來,扯了扯毛茸茸的唇髭,跺了一下腳。
  「這樣不成!不成!」他嚷著,「寧願讓你死在你的水底洞裡,我也不讓步。我不吝惜金錢,我要招聘潛水員,我要在整個海灣布海網署和捕獸器,那你就逃不出我的手掌了!」
  原來「海魔」不是超自然的、萬能的生物。它像巴裡達札爾說的那樣,由血肉做成。那未,它可以捉到,用鏈子帶注,強迫它為佐利達在海底撈取財富。哪怕海神尼普頓親自拿起三叉乾出來保衛「海魔」,巴裡達札爾終會捉到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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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0 19:46:54 |只看該作者
四 大牆後的「天神」


  佐利達在海灣底架起了許多鐵絲網,四面八方張掛了網署,放了很多捕獸器。可是遭殃的只是些魚兒,「海魔」似乎是從地下逃走了。那馴服的海豚每天在海灣裡出現,打起響鼻,彷彿邀請自己那泣不尋常的朋友漫遊,海豚的朋友沒有露面,於是它怒沖沖地打過最後一次響鼻,向大海游去。
  天氣變壞了。「不,無論怎麼也不行,」佐利達說。「得想出別的辦法。」
  於是,佐利達轉身向正在製造一種複雜的新式捕獸器的巴裡達札爾說。
  「你馬上動身到布宜諾斯艾利斯去,從那兒拿兩套帶氧氣瓶的潛水服回來。通常那種帶著送空氣用的橡皮管的潛水服是不中用的。『海魔』會割斷橡皮管。此外,我們也許得作一次短途的水底旅行。同時可別忘記帶手電筒。」
  「您想到『海魔』那兒作客嗎?」巴裡達札爾問。
  「當然同你一起去羅,老頭兒。」
  巴裡達札爾點點頭,就動身走了。
  他不僅拿了潛水服和手電筒回來,還帶來了一對彎曲得古怪的青銅長刀。
  「現在已經不會造這樣的刀了,」他說。「這是古代的刀,我的曾祖輩曾經用它來剖開白人——您的曾祖輩——的肚於呢;您對這些話不要見怪。」
  佐利達不喜歡這段史話,但是他很讚賞刀於。
  「你真有遠見,巴裡達札爾。」
  第二天黎明時,儘管波濤洶湧,佐利達和巴裡達札爾穿上潛水服沉下海底。他們好不容易解開了水底洞口的羅網,鑽入窄狹的通道。周圍漆黑一團,兩人拔出刀,亮起手電筒。被燈光嚇慌的小魚往旁邊亂竄,像一群蟲子在藍幽幽的光線中竄來竄去。
  這個洞相當大,高至少四米,闊有五六米。四角打量:洞是空的,沒人居住。佐利達和巴裡達札爾小心翼翼地邁著步,向前走去。越走洞越窄,突然佐利達驚愕地停住腳——電筒光照著一排擋注去路的粗鐵柵欄。
  佐利達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企圖打開鐵柵,可是柵攔一動不動。用手電筒照過了柵欄之後,發現它牢固地嵌入洞壁,而且還有鉸鏈和內閂。這是個新的謎。
  「海魔」必定是個不僅聰明,而且具有非凡才幹的生物,它能馴服海豚,知道金屬的加工法,最後,它會在海底建造堅固的鐵柵衛護自己的住所。
  佐利達太陽穴突突地跳動,彷彿潛水帽裡氧氣不足,他給巴裡達札爾打了個手勢,於是他們走出水底洞——升上水面。佐利達取下潛水服,歇過氣來之後,問道:
  「巴裡達札爾,你對這樁事怎麼說呢?」
  這位把兩手一攤。
  「我說,咱們只好在這兒老坐著等。『海魔』恐怕是靠魚生活的,那邊的魚足夠它吃。咱們不能用斷糧的方法逼它出洞。剩下的法子只有角炸藥把柵欄炸毀了。」「可是,巴裡達札爾,你沒有想到洞穴可能有兩個出口:一個通海灣,另一個通地面嗎?」
  巴裡達札爾沒考慮到這一點。
  「應該有這種想法。」佐利達說。
  現在,他們開始考察海。
  佐利達在岸上偶然碰到一堵白石砌成的高牆,它圍著的那大片地至少有十公頃。佐利達繞牆走了一囪,在整道牆內只發現一扇用厚鐵板造成的大門。大門裡有一扇小鐵門,鐵門上裝著一個從裡面掩蓋的回轉式窺視器。
  「簡直是個監獄,要不就是個堡壘,」佐利達心裡想,」奇怪。農民們不會建造這樣又高又厚的牆的。」
  佐利達在牆周圍徘徊了好幾天,留心注視著大鐵門。可是大門沒有打開過,既沒人進去,也沒有出來;牆裡沒有透出一點聲息。
  一天傍晚,佐利達回剁冰母號」船上,把巴裡達札爾叫來問:
  「你曉得誰住在海灣上頭的堡壘裡嗎?」
  「曉得,那兒住的是薩裡瓦托爾。」
  「他是什麼人?」
  「是天神,」巴裡達札爾回答。
  許多印第安入管薩裡瓦托爾叫神、救星。他是萬能的,能夠創造奇跡。他替瘸子做新腿、有血有肉的活腿;他賜給瞎子象鷹隼般敏銳的眼睛,甚至還能起死回生。」
  「該死!」佐利達哺哺他說,一面用指頭把毛茸茸的唇髭從下往上拂。「海灣裡有『海魔』,海灣上有『天神』。巴裡達札爾,你以為『海魔』與『天神,會不會互相幫忙呢?」「我認為,咱們應當盡快離開這兒。」
  「那未,薩裡瓦托爾接見外人嗎?」
  「只接見印第安人。」
  佐利達從巴裡達札爾口中得到這消息之後,決定上布宜諾斯艾利斯去一趟。他在布宜諾斯艾利斯得知,薩裡瓦托爾享有奇跡創造者聲譽,是個有才能的、甚至是富於天才的外科醫生,他性格十分怪誕。在美洲,以大膽的外科手術著稱,帝國主義戰爭期間,他在法國前線,差不多專門作頭蓋骨手術,千萬人多虧他救回了性命。行醫和土地投機使薩裡瓦托爾成為巨富。他在離布宜諾斯艾利斯不遠的地方買了一大片地,用高大的牆把它圍住——這是他的古怪行為之———接著在那裡定居,不再從事一切醫務。他只在自己的實驗室裡從事科學研究。現在他光治療和接見印第安人,印第安人都管他叫下凡的天神。
  佐利達知道這一切,心裡就拿定主意:
  「既然是個大夫,他沒有權利拒絕接見病人。為什麼我不會害病呢?」
  佐利達走到保護薩裡瓦托爾領地的鐵大門前,敲起門來,他不斷地敲了很久,狗在牆背後很遠的地方叫起來,終於,門上的回轉式窺視器稍微開了一些。
  「我是病人,快些開門吧,」佐利達說道。
  「病人不是這樣子敲門的,」那個嗓音平和地反駁道,同時窺視器裡露出一隻眼睛。「大夫不見客。」
  窺視器關上了,腳步聲遠了。只有狗還在拚命地吠叫。
  佐利達把全部垢罵的話都罵完了,才回小帆船。
  「佐利達氣得直哆嚏。他開始思量以後該採取什麼辦法。
  未了,他走上甲板,出乎大家意料地命令拔錨。
  「水母號」向布宜諾期艾利斯駛去。
  「好,」巴裡達札爾說,「多少時間白白浪費了。讓這個『海魔,同『天神』一起見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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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發表於 2010-5-10 19:47:07 |只看該作者
五 醫生與印第安人

  太陽很毒,一個消瘦不堪的老印第安人順著塵埃滾滾的大路走去。他衣衫襤樓,抱著一個患病的小孩,孩子的眼睛半開半閉,頸上可以看見一個大腫瘤。老頭兒偶爾失腳,小孩子便嘎啞地呻吟,微微張開眼皮。老頭兒停下來,關懷備至地對孩子的臉吹氣,使她恢復精神。
  到了大鐵門,印第安人把孩子移過左手,用右手在鐵門上打了四下
  便門的窺視器稍微開了一些,一個眼睛在小孔裡閃了閃,門閂咯吱咯吱地響了幾聲,門開了。
  印第安人怯生生地跨過門檻。他面前站著一個卷發完全斑白、身穿白罩袍的老黑人。
  「找大夫,孩子病了,」印第安人說。
  黑人點點頭,用手勢招呼印第安人跟著他走。
  印第安人向四周打量了一下:他們在一個寬大的石板鋪砌成的小院落裡。院裡既沒有青草,也沒有矮樹叢,簡直是個監獄庭院。院子一角,第二堵牆附過,有一座窗戶寬大的白房子。不少男的和女的印第安人坐在房子旁邊的地上休慈。許多人還帶著孩子。
  幾乎所有的小孩看上去都挺健康。
  老印第安人恭順地在屋蔭下的地上坐下,開始向小孩呆滯的、發育的臉吹氣。
  穿白罩袍的黑人繞著病人走,看了看印第安人的孩子,指指房門。印第安人走進一個用石塊作地板的大房間。房間中央擺著一張狹長的台子,台面蓋著白被單。第二扇嵌著毛玻璃的門打開了,薩裡瓦托爾醫師走了進來。他身穿白罩袍,個子高大,肩膀寬闊,皮膚黝黑。除了兩道濃眉和睫毛以外,薩裡瓦托爾的頭部沒有一根毛髮。他有些挺出的尖下巴和抿得緊緊的嘴唇,使他的臉具有殘酷的、甚至兇惡的表情。那雙棕色眼睛冷冷看人時,人會覺得渾身不自在。
  印第安人深深地一鞠躬,把小孩遞上。薩裡瓦托爾以迅速又小心謹慎的動作從印第安人手裡接過害病的女孩,拆開裹著孩子的爛布,把它們扔到房角。
  這以後,他把女孩擱在桌上,俯身察看她。他側面對著印第安人,印第安人突然覺得,這並不個醫生,而是一隻兀鷹俯在小鳥身上。
  「很好,好極了,」薩裡瓦托爾一面說,一面彷彿在欣賞腫瘤似的,用手撫摸它。
  檢查完畢後,薩裡瓦托爾轉臉向印第安人說:
  「現在是新月出現的時候。過一個月,在下次新月出現的時候來吧,你就可以領回你健康的女孩了。」
  他把小孩抱出玻璃門外,那邊有浴室、手術室和病房。
  印第安人鞠了躬。當第二十八天來臨,他在玻璃門前看到一個穿嶄新的連衫裙、身體健康、臉色紅潤的小姑娘。察看她的喉嚨,腫瘤已經不留痕跡。只有一塊隱約可見的微紅的小傷疤令人想起動過手術。
  「暗,領回你的小姑娘吧。幸虧你及時把她送來。再遲幾個鐘頭,就連我也無法挽回她的性命了。」這時醫生進來。
  老印第安人的臉堆滿了皺紋,嘴唇抽搐起來,眼睛簌簌地淌出淚水。
  「您救了我外孫女的性命。我這個貧苦的印第安人,除了自己的性命之外,能用什麼報答您呢?」
  「你的性命對我有什麼用?」薩裡瓦托爾覺得奇怪。
  「我雖然老,可是還有力氣,」印第安人繼續說,沒有從地上站起來。我要把我全部餘生獻給您,我將會像狗一樣為您效勞,請您別拒絕我。」
  薩裡瓦托爾考慮了一下。
  他非常不樂意僱用新僕人,僱用時很小心謹慎。「好。照你的意思辦吧。」
  「七天之內我會到這裡來的。」印第安人一面說,一面吻著薩裡瓦托爾罩袍的邊緣。「我叫克裡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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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發表於 2010-5-10 19:47:20 |只看該作者
六 神秘園

  過了一星期,克裡斯多來到的時候,醫師聚精匯神地盯著他的眼睛說:
  「留心聽著,克裡斯多,我任用你,你會有現成的飯菜吃,拿到優厚的薪金……」
  「我啥也不需要,光要服待您。」
  「別作聲,你且聽我的,」薩裡瓦托爾繼續說。「你將會有一切東西。不過,你必須絕口不談這裡看見的一切事物。」
  「我寧願把舌頭害下來扔給狗吃,也不說一個字。」
  「那要當心,免得你發生這種不幸的事情,」薩裡瓦托爾警告說,接著,把穿白罩袍的黑人叫來,吩咐道:
  「領他到花園裡去,交給吉姆管。」
  黑人默默鞠躬,把印第安人帶出白房子,領他走過院落,在第二堵牆的小鐵門上敲了一下。牆背後傳來了狗吠聲,小門咯吱一響,黑人把克裡斯多從小門推入花園,對另一個站在門後的黑人咕嗜了些什麼,便走了。克裡斯多驚惶失措地緊挨著牆:好些皮色黃中帶紅、黑點斑斑的不知名的野獸狂嘯怒吼地向他撲來。衝來的野獸叫聲象狗。他向鄰近的一棵樹奔去,以出人意料的敏捷攀登樹枝。黑人對狗發出絲絲的聲音,像狂怒的眼鏡蛇一樣。這聲音馬上使狗安靜下來。
  黑人又發出絲絲的聲音,這一次,是對坐在樹上的克裡斯多發的,招呼印第安人爬下來。
  「大概他是啞巴。」克裡斯多心裡猜想,記起了薩裡瓦托爾的警告。難道薩裡瓦托爾會把洩漏秘密的僕人的舌頭割掉?
  「是吉姆嗎?」
  黑人點點頭。
  克裡斯多緊握著黑人的手。「既然墮入地獄,就得和魔鬼和睦相處了,」他尋思道,同時繼續高聲間:
  「你是啞巴嗎?」
  黑人不回答。
  吉姆招招手,領著克裡斯多參觀花園。
  看過毫無生機的石板院子之後,這座花園裡的許多花草樹木使人感到驚異。花園往東延伸,朝著海岸的方向逐漸低下去,撒滿淡紅色碎貝殼的小徑通往四面八方。小徑兩旁長著希奇古怪的仙人掌,綠得發藍的、汁液豐盛的龍舌蘭,以及開著很多綠裡帶黃的花朵的長齒草。一叢一叢桃樹和橄欖樹的蔭影遮掩著茂密的草,那些青草裡面盛開著五彩繽紛、色澤鮮明的花朵。邊緣用白石砌成的水他在青草叢中閃閃發亮。
  花園裡充滿了鳥類各種腔調的叫聲、歌唱聲和調啾聲,以及走獸的怒吼聲、哀鳴聲和尖叫聲。
  克裡斯多從來還不曾見過這麼多希罕的飛禽走獸。這花園裡有許多從來沒見過的野獸。
  瞧,閃著銅綠色鱗光的六腳晰蠍沙沙地爬過了大路。樹上一條兩頭蛇掛了下來,那兩張血紅的嘴衝著克裡斯多噬噬地響。又有一條長長的蛇用兩隻爪子鈞著地面,從小徑爬開。鐵絲網後一隻乳豬在哼卿著,它用前額中央那只唯一的大眼睛盯著克裡斯多。
  「兩隻肋部連生的白鼠順著粉紅色的小徑奔跑,好像一隻雙頭八足的怪物。有時,這只孿生動物自相角鬥起來:右邊的老鼠往右拉,左邊的老鼠往左拉,於是兩隻老鼠都不稱心地吱吱叫。小徑旁邊,肋部連生的「邏羅雙生種」——兩隻細毛綿羊——在吃草。一隻小怪獸叫克裡斯多格外驚奇,那是條全身禿毛的粉紅色大狗。但在它背脊上,可以看見一隻小猴子——它有胸脯、手和頭都彷彿是從狗身裡爬出來的似的。那狗走到克裡斯多跟前搖搖尾巴,小猴子扭過頭來,揚揚手,用手掌拍拍和它生成一體的狗的背脊,望著克裡斯多嘎嘎叫。一隻長著鸚鵡頭的雀飛來,隱沒在矮樹叢後面。過了草坪山,一隻牛頭馬在哞叫,兩隻駱馬擺動著尾馳過。草叢裡、灌木林裡和枝頭上都有希罕的爬蟲、野獸和飛禽瞅著克裡斯多:貓頭狗,雞頭鵝,有角的野豬,鷹嘴鴕鳥,長著美洲獅身的綿羊……
  克裡斯多以為自己神志昏迷,他在池裡看到生著魚頭魚鰓的水蛇,生著青蛙腳掌的魚,身軀長得像晰蠍一樣的大蛤螟……
  於是克裡斯多想逃開這兒了。
  可是,這時吉姆把克裡斯多帶到一個鋪滿黃沙的廣場上。場子中央聳立著一座用潔白的大理石建成的摩爾式別墅,別墅四周圍著棕櫚樹。海豚形狀的銅噴水器把一道道小瀑布似的水噴落在清澈的水池內,池裡邀游著金魚。正門前最大的噴水器是一個騎著海豚的青年雕像,模樣酷似神話中的人魚神,嘴邊叼著螺旋狀的號角。
  別墅背後有幾所住宅和附屬房屋,再遠些是密密麻麻的多刺的仙人掌叢,這些仙人掌一直長到一堵白牆邊。
  「又是牆!」克裡斯多心裡想。
  吉姆把印第安人帶到一間清涼的小屋子,他用手勢說明這間屋子給克裡斯多使用,自己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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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發表於 2010-5-10 19:47:33 |只看該作者
七 牆外牆


  克裡斯多對他周圍那不尋常的世界漸漸習慣。
  料理花園和野獸的黑人共有十二個,都跟吉姆那樣沉默寡言,或者說,都跟吉姆一樣是啞巴。吉姆似乎是個管理人之類,他監督著黑人,分派職責給他們。而出乎克裡斯多自己意料的是:他被派作吉姆的助手。
  薩裡瓦托爾把自己一天的時間分配得很嚴格。早晨六點至九點,醫生接診印第安病人,九點至十一點施手術,隨後回自己的別墅,在實驗室埋首研究。他給動物施手術,然後長久地研究它們,一等觀察完畢,薩列裡托爾便把這些動物放到花園裡。有時,克裡斯多在收拾屋子的時候,也潛進實驗室。他在那邊見到的一切都叫他大為驚奇。實驗室裡,各種各樣的器官在盛滿某種溶液的玻璃罐內卜卜悸動。切下來的手腳仍然活著。這些活的、與身體分開了的部份患病時,薩裡瓦托爾就替它們醫治,恢復它們快要喪失的性命。
  這一切嚇得克裡斯多心驚膽顫。
  雖然薩裡瓦托信任印第安人,克裡斯多卻沒有膽量潛入第三堵牆,而他對這非常感興趣。有一天晌午,大家都在休息的時候,克裡斯多跑近高大的牆邊。他聽見牆後有孩子的嗓音——他辨別得出是印第安活。但問或有種更尖聲尖氣的嗓音摻雜在孩子的嗓音裡,彷彿在和孩子們爭吵,講的是某種聽不懂的方言。
  有一天,薩裡瓦托爾在花園裡碰見克裡斯多,他走到克裡斯多面前,跟平素一樣盯著克裡斯多的眼睛說:
  「克裡斯多,你已經在我這兒工作了一個月,我對你很滿意。下邊花園裡我的一個僕人病了,你代替他一下,你會在那邊看到許多新奇的事物。可是得記住我們約好的話:如果你不想失掉舌頭,就要守口如瓶。」
  「大夫,在您的啞巴僕入中間,我已經差不多記忘記怎樣講話了。」
  「好極了。我需要用新的飛禽走獸充實我的動物園。我帶你去。不過現在你走吧。吉姆領你到下邊花園去。」
  許多事情克裡斯多已經司空見慣了。可是他在下邊花園所看到的,卻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
  陽光照耀的大草坪上,許多猴子和赤身露體的小孩在嬉戲。這些小孩都是印第安人各部落的兒女。其中有些根本是小把戲——不過三歲,大的十歲光景。這些小孩都是薩裡瓦托爾的病人。其中很多施過大手術,多虧薩裡瓦托爾挽回了性命。初癒的孩子們在花園裡玩耍、奔跑,以後到他們體力恢復時,父母便帶他們回家。
  最奇怪的是:所有的猴子都會講話,有的講得好些,有的講得壞些。它們跟孩子爭吵、垢罵,尖志尖氣地叫。但猴於與小孩子們和睦相處,它們跟小孩口角並不比小孩們自己吵嘴多。克裡多有時竟無法斷定這是真的猴於還是人。
  克裡斯多熟悉了花園的情況以後,他發覺這個花園比上邊的小些,更陡峭地向海灣傾科下去,盡頭是一塊象牆一般筆直的崖石。
  海大概就在這堵牆後面不遠的地方。從牆背後傳來澎湃濤聲。
  把這塊崖石仔細察看了幾天之後,克裡斯多確信它是人工造成的。這又是一堵牆——第四堵牆。在密密麻麻的紫籐叢裡,克裡斯多發現一扇灰色的鐵門。
  克裡斯多側耳傾聽,除了拍岸驚濤澎湃聲之外,崖石背後沒有一點音響。這扇窄門通往哪裡呢?通到海岸去的嗎?
  突然傳來了孩子們激動的叫嚷聲。孩子們在仰視天空。克裡斯多抬起頭,看見一個紅色小氣球慢慢飄過花園上空。風把氣球吹向海那邊。
  飄過花園上空的氣球很常見,卻叫克裡斯多十分激動。他焦躁不安起來。所以,復原的僕入一回來,克裡斯多馬上到薩裡瓦托爾那裡去,對他說。
  「大夫!咱們很快就要到安達斯山脈去了,也許要去很久。請允許我跟女兒和外孫女見一見面。」
  薩裡瓦托不喜歡他的僕入離開院子,冷冷地朝克裡斯多望了一眼,提醒他:
  「記注我們約好的話。當心舌頭!走吧。不要遲過三天回來。等一等!」
  薩裡瓦托爾走進另一個房間,從那裡拿出一個鹿皮小袋,袋子裡金比索叮叮噹噹地亂響。
  「這是給你外孫女的。也是你不說話的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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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0 19:47:46 |只看該作者
八 詭計

  「要是他今天還不來,巴裡達札爾,我就不要你幫助,另外請更機伶、更可靠的人了,」巴裡達札爾穿著白短衫、藍條紋長褲,他坐在路邊,一聲不響,侷促不安地咬嚼著一根被太陽曬焦了的草。他心中開始後悔,不該打發他哥哥克裡斯多到薩裡瓦托爾那裡去做奸細。
  克裡斯多比巴裡達札爾大十歲。雖然有這樣年紀,克裡斯多還是個身強力壯、行動矯捷的人。他像大草原裡的野貓一樣詭計多端,是一個不可信賴的人,巴裡達札爾明白這一點,所以他的焦慮不下於佐利達。
  「你相信克裡斯多看見你放出的氣球嗎?」
  巴裡達札爾也不大拿得穩,聳聳肩膀。
  夕陽餘輝照射著從山崗那邊騰起的一股股灰塵。就在這時,傳來了一陣悠長刺耳的口哨聲。
  巴裡達札爾精神一振。
  克裡斯多以精神抖擻的步子走近他們。他已經不像個疲憊不堪的老印第安人了。
  「喂,怎麼樣,你跟『海魔』結識了沒有廣佐利達問他。
  「還沒有,不過它在那幾。薩裡瓦托爾把「海魔』收藏在第四堵牆後面。主要的事情辦到了:我在薩裡瓦托爾那兒服務,他相信我。」
  「你打哪兒找來的外孫女呀?」佐利達問。
  「金錢難賺,小姑娘倒容易找,」克裡斯多答道。
  「薩裡瓦托爾那兒奇事真多,是個道地的動物園,」接著,克裡斯多開始敘述他看到的一切。
  「這一切都很有趣,」佐利達說,一面抽起雪前來。「可是你沒有看到最主要的東西:『海魔』。克裡斯多,你以後想怎麼辦呢?」
  「以後?到安達斯山脈作一趟短期旅行。」於是克裡斯多敘述了薩裡瓦托爾要去打獵的計劃。
  「好極了!」佐利達叫道。「薩裡瓦托爾那兒離別的村落很遠。他不在的時候,我們襲擊一下薩裡瓦托爾的領地,把『海魔,綁走。」
  克裡斯多不以為然地搖搖頭。
  「美洲豹會撕掉您的頭,您不可能找著『海魔,。既然我沒找到它,即使有頭您也找不著。」
  「那麼這樣吧,」佐利達想了想,說,「薩裡瓦托爾動身去汀獵的時候,我們設下埋伏,把他捉注,要他拿『海魔,來贖身。」
  克裡斯多以靈巧的動作從左利達衣袋裡掏出一支冒出口袋的雪前。
  「謝謝您。打埋伏比較好些。可是薩裡瓦托爾會失信的:答應贖了而又不給。這些西班牙人呀……」克裡斯多猛咳起來。
  「那你有什麼主意呢廣佐利達問,他已經動氣了。
  「忍耐,佐利達。薩裡瓦托爾相信我,可是只信到第四堵牆。得讓大夫信任我像信任自己一樣,那時他就會讓我看到『海魔,了。」
  「怎麼樣呢?」
  「晤,是這樣。土匪襲擊薩裡瓦托爾,」克裡斯多用手指著佐利達的胸膛,「而我,」他拍拍自己的胸口,「忠誠的阿拉烏康人去搭救他的性命。那麼,薩裡瓦托爾家裡對克裡斯多就沒有什麼秘密了。」他自言自語地結束道:「同時,我的錢包也會裝滿金比索。」
  「這個主意不壞。」
  於是,他們商量好,克裡斯多帶薩裡瓦托爾走哪一條路。
  「咱們出發那一天的前夕,我把一塊紅石子扔出圍牆外。您們就準備。」
  儘管襲擊的計劃考慮得很周密,一種預料不到的情況險些壞了大事。
  佐利達、巴裡達札爾和十個在港口招募的亡命之徒穿了高烏楚人的服裝,攜帶著精良武器,騎著馬在遠離人煙的大草原上等待著他們所要迫害的對象。
  夜晚天色漆黑。騎馬的人留心諦聽,等待著得得的馬蹄聲。
  但克裡斯多不知道薩裡瓦托爾並不是照幾年前那樣子去打獵。
  土匪們突然聽見一陣迅速接近的引擎響聲。車頭燈的光從小山崗那邊眩目地閃耀了一下,騎馬的人還沒有來得及弄清楚出了什麼事情,一輛黑色的大汽車已經擦過他們飛馳而去。
  佐利達失望地咒罵,巴裡達札爾卻給惹得笑起來了。
  「別失望,佐利達,」印第安人說。「白天天熱,他們夜裡走路。」巴裡達札爾用馬刺把馬一夾,縱馬追趕那汽車。其餘的人跟著他馳去。
  走了約莫兩個鐘頭,騎馬的人突然發現遠處有火堆。
  「這是他們。他們出了什麼事了。停住。我爬去偵察一下。你們等著。」
  於是,巴裡達札爾跳下馬背,像黃領蛇一樣爬去。
  過了一個鐘頭,他回來了。
  「汽車走不動。壞了。他們在修理汽車。」
  其餘的一切事情幹得爽快利落,土匪們施行襲擊,薩裡瓦托還沒有來得及搞清是怎麼回事,土匪們已經把他、克裡斯多和三個黑人都捆住了。
  一個僱傭的匪幫頭子(佐利達不願出面)向薩裡瓦托爾要求一筆相當大的贖金。
  「我付給你們,釋放我吧。」薩裡瓦托爾答道。
  「這個數目是你的贖金。可是你得付同樣多的錢贖取三個旅伴!」那匪徒馬上改口。
  「我一下子無法交付這樣大的一筆錢,」薩裡瓦托爾想了想,答道。
  「那未於掉他!」匪徒們叫囂起來。
  「如果你不同意咱們的條件,天亮時候咱們就殺死你,」一個土匪說。
  薩裡瓦托爾聳聳肩膀答道:
  「我手邊沒有這麼一筆錢。」
  薩裡瓦托爾的態度使土匪也覺得驚奇。
  土匪們把綁著的人扔到汽車後面,動手大肆搜索,找到了火酒,他們喝光了火酒,醉醺醺倒在地上。
  天亮以前不久,有人小心翼翼地爬近了薩裡瓦托爾身邊。
  「是我,」克裡斯多輕輕他說。「我把皮帶解開了。我悄悄走近一個拿槍的匪徒,把他殺了。其餘的都醉了。司機在修理汽車。得趕快。」
  大家立刻上了汽車,黑人司機發動引擎,汽車猛衝一下,便沿著大路疾馳。
  背後傳來了叫嚷聲和零亂的槍聲。
  薩裡瓦托爾緊緊地握住克裡斯多的手。
  只是在薩裡瓦托爾走後,佐利達才從他那些匪徒嘴裡曉得薩列瓦托爾同意交付贖金。「拿贖金不是比想辦法去綁架『海魔』容易些嗎?那『海魔』還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東西呢?」佐利達心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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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0 19:48:00 |只看該作者
九 水中洞府

  克裡斯多指望薩裡瓦托爾走到他跟前對他說:「克裡斯多,你救了我的命。現在,我領地內對你沒有秘密可守了。咱們走吧,我帶你去看看『海魔』。」
  可是薩裡瓦托爾不打算這樣辦。他厚厚地酬謝了克裡斯多的救命之恩,便埋首於自己的科學研究中。
  克裡斯多不浪費時間,著手研究第四堵牆和秘密門。門很久打不開,但克裡斯多終於發現秘密。有一次,他摸索這扇門的時候,按著了一個凸出的地方。門忽然一動,打開了。門原來又笨重又厚實,像保險櫃門一樣。克裡斯多連忙溜進門內,門立即在他身後砰的一聲關上。這叫他有幾分為難,他把門細細察看,按按突出的地方,可是門打不開。
  「我把自己鎖在陷階裡了,」克裡斯多埋怨說。
  不過沒有辦法。只好去看看薩裡瓦托爾這個最後的、神秘莫測的花園。
  克裡斯多發覺自己處身在一個草木叢生的花園中。整個花園是個小盆地,四周圍著人造岩石的高大牆壁。不僅可以聽見萬馬奔騰似的驚濤拍岸聲,還可以聽見圓石子在淺沙灘上滾動的沙沙聲。
  克裡斯多走到花園盡頭。在把莊園與海灣隔開的那堵牆邊,有一個正方形的大蓄水池。水池周圍密密麻麻種著樹木,水他的面積至少有五百平方米,深度至少五米。
  克裡斯多走近的時候,一隻生物驚惶失措地從矮樹叢奔出來,躍人池中,激濺起一片水花。克裡斯多興奮地停住腳步。是它——「海魔」!克裡斯多終於看見了它。
  印第安人走到水池旁,向清澈的池水瞥了一眼。
  一隻大猿坐在池底的白石板上,它從水底下驚奇地望著克裡斯多。克裡斯多驚愕得不能恢復神志:猿在水裡呼吸呢。它的胸部忽起忽落。
  從驚愕中恢復常態後,克裡斯多情不自禁地縱聲大笑:使漁民喪膽的「海魔」原來是只兩棲猿。
  克裡斯多心滿意足:他畢竟把一切都探聽出來了。可是,這時候他感到失望。這只猿根本不像目擊者所敘述的那個怪物。
  可是得想到回去了。克裡斯多回頭朝門走,爬上圍牆旁邊一株高大的樹,冒著跌斷腿的危險,從高牆上跳下來。
  他剛剛站起身,就聽見薩裡瓦托爾的嗓音:
  「克裡斯多,你在哪兒呀?」
  克裡斯多一把抓起小徑上的草耙,把枯葉耙做一堆。
  「我在這兒呢。」
  「我們走吧,克裡斯多,」薩裡瓦托爾說著,一面朝岩石裡那扇隱蔽的鐵門走去。「瞧,這扇門是這樣子開的。」薩裡瓦托爾在粗糙的門面上把那個克裡斯多已經知道的凸出的地方按了一下。
  「大夫遲了——我已經看見過『海魔』了,」克裡斯多心裡想。
  薩裡瓦托爾和克裡斯多走進花園。薩裡瓦托經過那座攀滿常春籐的小屋子旁邊,向蓄水池走去。猿依舊坐在水底,吐著氣泡。
  克裡斯多驚訝地叫了一聲,彷彿是第一遭看見它似的。
  薩裡瓦托爾絲毫不理會這只猿。他只不過對它擺擺手,彷彿它妨礙他似的。那猿立刻泅上來,爬出水池,抖掉身上的水珠,爬到樹上去。薩裡瓦托爾彎下腰,在草叢中摸索,使勁地按了按一塊小板片。只聽見一陣暗啞的響聲,池底四邊打開了幾個地道口。過了幾分鐘,水池於了。地道口的門砰的一聲關上,一條通往池底的小鐵梯從旁邊什麼地方伸了出來。
  「我們走吧,克裡斯多。」
  他們走下水池。薩裡瓦托爾踩了踩一塊板,馬上又有一扇新的地道日的門打開了,這扇門在池子中央,寬度有一平方米。鐵道通往地下不知什麼地方。
  克裡斯多跟著薩裡瓦托爾跨進這個地洞。他們走了相當長時間。腳步聲在這條地下走廊裡暗啞地迴響著。
  薩裡瓦托爾停下來,用手在牆上摸索著,電燈開關卡嗒一響,明晃晃的光照亮了四周,他們站在一個鐘乳石洞裡,面前是一扇雕刻著獅頭的青銅門,每個獅頭的嘴裡都銜著銅環。薩裡瓦托爾把一個銅環拉丁一下。這扇笨重的門平穩地開了,兩人走進一個黑暗的大廳。開關又卡嗒一響。一盞毛玻璃的球形燈照亮了這寬廣的地洞,地洞的一面牆是玻璃的。薩裡瓦托爾轉換燈光:地洞陷入幽暗中,幾支強烈的探照燈照亮了玻璃牆背後的空間。這是一座巨大的水族館,說得更正確些,是海底下的一所玻璃房子。地面長著海藻和珊瑚叢,魚兒在它們中間邀游。突然克裡斯多看見一個像人一樣的生物由藻叢後面走出來,它生就一雙凸出的大眼睛和青蛙腳掌。這個陌生的生物身上閃耀著藍幽幽的銀鱗,它以迅速靈巧的動作游近玻璃牆,向薩裡瓦托爾點點頭,走進玻璃小室,隨手砰的地聲帶上門。小室裡的水很快地流於,陌生的生物打開第二扇門,跨進地洞。
  「脫下眼鏡和手套,」薩裡瓦托爾說。
  陌生的生物聽話地脫下眼鏡和手套,於是克裡斯多看見自己面前站著一個身材勻稱的英俊青年。
  「你們認識認識吧:這位是伊赫利安德爾,人魚,或者者正確點說,水陸兩棲人,他就是『海魔』,」薩裡瓦托爾介紹青年說。
  那青年親切地含笑伸手給印第安人,操著西班牙語說:
  「您好!」
  克裡斯多默默地握了握伸過來的手。他驚訝得一句話也講不出來。
  「待候伊赫利安德爾的那個黑人病了,」薩裡瓦托爾接下去說。「我留下你待候伊赫利安德爾幾天。如果你能應付這新職務,我就讓你做伊赫利安德爾的永久的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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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發表於 2010-5-10 19:48:16 |只看該作者
十 水陸兩棲人

  還是黑夜,不過快破曉了。
  空氣又溫暖又濕潤,伊赫利安德爾順著花園黃沙小徑踱去。短刀、眼鏡、手套和腳套(青蛙腳掌)在腰帶間晃動著,只有小貝殼的碎片在腳下發出僻僻啪啪的碎裂聲。
  小徑向右急轉,然後下坡,伊赫利安德爾感覺到腳下是石板,放慢腳步,停下來。他不慌不忙地戴上厚玻璃的大眼鏡,手套和腳套,吐出肺中的空氣,跳人水池。水使全身有清涼愉快的感覺,使寒氣侵入鰓部,鰓的躥隙有節奏地動起來——人變成了魚。
  兩手使勁撥幾下,伊赫利安德爾便到了池底。
  青年在漆黑中有把握地游著。他一伸手,便找著了嵌在石牆裡的一個鐵把手。旁邊是第二個、第三個把手……這樣,他好容易到達一條水滿到頂的隧道。他戰勝迎面而來的寒流,沿隧道底走去。他用力一蹬,離開隧道底往上浮——接著象浸在暖洋洋的浴盆裡一樣。水在花園的池中變熱了丫由隧道上面流出大海。
  隧道的盡頭近了,黑黝黝的。他伸手到前面去,手掌觸著鐵柵欄,柵欄的鐵條佈滿了又軟又滑的海中植物和凹凸不平的小貝殼。青年抓住柵欄,拉開了機關複雜的閂,把它打開。圓柵門慢慢開了,伊赫利安德爾就從門縫溜出,柵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水陸兩棲人用手腳劃著水,向大海游去。水裡依然黑黝黝的,只是漆黑的深處,夜光蟲藍幽幽的火墾和暗紅色水母在閃爍。伊赫利安德爾感覺鰓裡有千萬條小刺——呼吸比較困難了。這意味著,他正在經過岩石的呷形部分,呷形部分外邊,海水被礬士的微粒,砂礫和人家拋棄的各種東西弄髒。
  伊赫利安德爾略微浮上,向左轉了個急彎,然後沉到深處。這兒比較乾淨些,又可以任憑潛流擺佈了,——它會把他遠遠地衝到汪洋大海裡去。
  天還黑,海中的兇猛大魚還在睡覺。日出之前假睡片刻真愜意。
  這時他的耳朵聽見一聲暗啞的、雷鳴似的響聲,接著是第二、第三聲,這是錨鏈在鋃鐺作響:海灣裡,漁船在起錨。快黎明了,四面八方響起了一陣陣急促的船舶引擎聲:港口和海灣都睡醒了。伊赫利安德爾睜開眼睛,小心地從水中探出頭來,向四面張望。
  水面上,燕鷗和海鷗低低地飛翔,黑夜退到遙遠的群山背後,東方已經現出紅色。平靜的海面出現了隱約可見漣漪,漣漪上金光萬道。白色的海鷗飛得高一些,變成了粉紅色。
  淡白的水面上蕩漾著許多深淺不同的藍色和淡青的彎彎曲曲的紋路:這是最初的幾陣風。
  一隊漁船駛過來,父親吩咐過不要讓人看見。伊赫利安德爾深深地潛入水中,一直潛到寒流。
  上面傳來軋軋的聲音,水變暗了。這是一架軍用水上飛機低低地掠過水面。
  伊赫利安德爾把頭略微昂起。太陽差不多正在頭頂。四週一片淺綠色的昏暗,可是隔著水還可以分辨出太陽———個大光點。
  他不時仰臥著,藉著那深藍又發綠的昏暗微光檢查自己的游泳方向。右邊和左邊隱隱現出老早熟識的暗礁輪廓,它們中間是一塊不大的台地,他管這塊小地方叫水底港口。
  聚集在平靜的水底港口裡的魚真多呀!萬頭攢動,像在沸鼎裡一樣。
  平台上,陡直的礁石附近有許多蠔,這就是早餐。伊赫利安德爾游過去,在平台的蠔堆旁邊躺下,就吃起來。從殼裡挖出蛇肉,放進嘴巴。他慣於在水底吃東西:一塊蛇肉放進了嘴,巧妙地把水從口腔經過半閉的嘴唇吐出來。雖然這樣,他還是連食物一起吞下了一些水,不過他已經喝慣海水了。
  為什麼忽然這樣黑?伊赫利安德爾頭頂上出現了一個黑點、這會是什麼呀?他小心翼翼地向頭頂上的黑點浮去。原來是一隻大信天翁停在水上。他往上伸手,一把抓住信天翁的腳。那吃了一驚的鳥展開它強有力的翅膀飛起來,把伊赫利安德爾拖出水,在空中伊赫利安德爾的身體頓時沉重,於是信天翁用羽毛濃密的、柔軟的胸脯遮蓋著青年,同他一起笨重地落在水裡。伊赫利安德爾不等信天翁用紅嘴啄他的腦袋,便潛下水去。
  在清涼的空氣中待過以後,浸在水裡多暖和呵!
  為了比較一下,伊赫利安德爾浮出水面。
  從港口傳來了低沉漫長的汽笛聲,這是巨輪「荷樂克斯號」準備回航。時間不早了,快破曉了。伊赫利安德爾離家差不多整整一晝夜,父親也許會責罵他。
  伊赫利安德爾向隧道游去,把手伸人鐵條中間,打開了鐵柵欄,在漆黑的隧道裡游著。這次歸程不得不在下面,在從大海到花園蓄水池的冷流裡游。
  肩膀上輕輕的一撞喚醒了他,在蓄水池裡,他迅速升上去,開始用肺呼吸,呼吸著充滿了熟悉的花草芳香的空氣。
  過了幾分鐘,他已經像父親吩咐的那樣,在床上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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