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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凱琍]不理想戀人[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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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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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1 00:53:3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1
不理想戀人 作者:凱琍

為了改善家境,何孟芸向來是工作擺第一、感情放一邊,
在網路認識的拉丁情人,是她枯燥生活中僅有的浪漫。
幫公司努力得到阿根廷的訂單後,她立刻爭取出差機會,
除了多賺點薪資,也為了一圓那網戀的夢想。
她的拉丁情人確實熱情如火,令她深覺這生已無遺憾,
誰知他正是下訂單的大老闆,早預謀要扣留她在阿根廷,
她的護照、她的自由、她的一切,都被他掌控在手中,
這下美夢變惡夢,她還想回家,怎能就此滯留不歸?

身為阿根廷望族之後,狄亞戈深受其利以及其害,
人人貪圖他的財富權勢,他渴望的純愛似乎永遠不會來。
認識地球另一端的何孟芸後,他發現她正是自己渴求的,
為了真正擁有她,他刻意佈局,讓她因商務來到阿根廷,
只是綁住了人,卻綁不住心,她終究還是自他身邊逃離,
他只能對著漫長黑夜嘆息,難道他真的愛錯方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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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1 00:54: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章

她發誓!她不是故意的,她從來都沒有過這念頭,網戀這種事絕非她何孟芸的作風。

事實上,她二十六年來的人生,都是循規蹈矩、安分守己,連網拍也不曾玩過,哪可能去網路交友?

六年前父親因病去世,身為長女的她當時還在念大三,為了分擔家計,生活中只有打工、兼職的分,大學畢業後則變成上班、加班,愛情早已跟她絕緣,她也快看破紅塵了。

然而人生沒什麼是不可能的,就在人們最不經意的時候,事情最有可能突如其來的發生。

還記得那天晚上,她留在公司加班,上網搜尋資料時,突然跳出一個廣告視窗,畫著數不清的愛心圖案,還寫著——宇宙交友網,遍及全球,造就無數情侶,連外星人都可能認識喔!

對於這種無聊廣告,通常她都是看也不看就關掉,但外星人這三個字讓她笑了,網路再怎麼無遠弗屆,也不可能讓地球人和外星人交往吧!

話說回來,兒時的她確實幻想過,若能碰到飛碟、幽浮、外星人,該是多麼神奇的一件事。

就為了這虛無縹緲的可能性,她居然連結上該交友網站,前前後後瀏覽了半小時,看到許多見證網戀的故事。雖不知是真是假,照片中的情侶卻都笑得很幸福。

她把這一切當童話故事看待,心想怎麼可能上個網就得到真愛?務實的她才不會被生意人騙了。

於是她關上視窗,告訴自己,已經浪費夠多時間了,快回到現實吧!

晚上十點,何孟芸背著筆記型電腦回家,才洗過澡又打開電腦螢幕,繼續未完成的工作,她身為經理秘書,從天大的事到芝麻小事都要打點。

太過專心的結果,她連敲門聲都沒聽到,直到母親走到她身旁問——“孟芸,你在忙什麼?我敲門你都沒聽到。”

“啊?”何孟芸這才回過神。“媽你剛說什麼?”

陳紫娟注意到女兒的臉色有點憔悴。“你還在工作?最近你好像變瘦了,我給你準備好了明天的便當,你一定要吃光知道嗎?”

“嗯,好。”上班時,她都吃母親的愛心便當,一來美味營養,二來也比外食便宜。

“還有……”陳紫娟略帶猶疑,拿出一張薄紙,上頭承載的卻是生活的重擔。“這是尚軒的學費通知單,你方便幫他交嗎?”

“沒問題,我明天會去付。”何孟芸毫無猶豫地接過。

當年她父親病重,母親為了賺取生活和醫療費,開始到大樓做清潔工,沒想到兩年前一次意外跌倒,從此必須定期復建,因此她要母親一周只做兩、三天工,其他的就讓她來負責。

何孟芸和弟弟、妹妹年紀相差頗大,弟弟何尚軒剛考上大學,妹妹何美儒才念高二,其實這兩個孩子都很乖,省吃儉用的,不像同齡的小孩那麼愛敗家。何尚軒已滿十八歲,一放假就去打工,但現今學費飆漲,他能賺到自己的零用錢已經不錯了。

“辛苦你了,我這身體真不管用。”陳紫娟拍拍自己的腰部,仍不時隱隱作疼。

“不會啦!媽你別想太多,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才是幫我最大的忙呢。”何孟芸對此從未懷疑,家人永遠是她重要名單上的第一名。

“你最乖了。”陳紫娟摸摸女兒的頭,帶著憐惜說:“我相信,一定會有個好男人來疼你。”

“我一輩子都不嫁人,就照顧媽到老好不好?”何孟芸吐舌笑道。

“說什麼傻話?媽這輩子非要看到你有好歸宿,才能放心。”丈夫去世後,陳紫娟最大的願望就是看這三個孩子找到幸福。

“那就拜託媽幫我多燒香嘍!”她仍不以為意,結婚生子那些事離她太遠,還是柴米油鹽比較重要。

“好,你別太晚睡了。”陳紫娟替女兒輕輕關上門。

何孟芸轉過頭面對電腦,把報告做最後一次整理,原本要關機了,忽然想到那個“宇宙交友網”,不知不覺又連上線去瞧瞧。

童話故事就算不真實,仍是吸引人的,看過一個又一個美好例子,她也跟著幸福了一次又一次。

現實生活太沉重,唯有愛情讓人飄飄然,即使理智如她,仍免不了心動。

一時間,她也不曉得中了什麼邪,糊裡糊塗就登錄了資料,編輯起自己的交友檔案,選了張具有朦朧美的照片上傳,還取了個名字叫“寂寞芳心小姐”。這簡直就是蠢斃了,她卻忍不住呵呵傻笑。

反正也不會有什麼損失,她對自己說,如果有人回信給她,就當作平淡生活的一個出口,如果沒人回信給她,日子還不是繼續過下去?

沒錯,結婚生子很遙遠、柴米油鹽很重要,但至少,她還有作夢的權利吧?

第二天,何孟芸照常上班,從泡咖啡、會議紀錄、招呼客戶到整理檔案資料等,她的腦袋必須保持全天候清醒,早就把交友網站拋到九霄雲外。

晚上十點,加完班回家、沐浴梳洗後,她習慣性地打開電腦,赫然發現她的私人信箱內,有一大堆雪片般飛來的信件,全都是想跟她做朋友的男網友!

信中除了自我介紹、生活照片,甚至有以結婚為前提的,還附上存摺和股票影本呢!

“怎麼辦?一百多封信,我要挑哪個好?”她沒料到網路上哀怨的男人這麼多,她又不是什麼年輕辣妹,居然也能得到如此多回音。

上一次戀愛彷彿已是上輩子的事,自從父親去世,沉重的壓力和忙碌的生活,讓她和初戀男友漸行漸遠,等於是無疾而終,從此她再沒動過心。

老天爺忽然派給她這麼多位王子,她受寵若驚之餘,也真不知如何選擇。

不怕不怕,她可是國貿系畢業的高材生,憑著冷靜分析的能力,她把每封信都看了三遍,逐一剔除,最後留下一封用英文寫的來信——

親愛的寂寞芳心小姐:我是狄亞戈,今年三十歲,單身,職業是電腦工程師,興趣跟你一樣都是加班。

阿根廷和台灣時間相差十一個小時,我的白天即是你的夜晚,我的夏日則是你的冬季,但或許經由網路和真誠,我們可以分享彼此的生活。

歡迎你來到阿根廷,到時我將是你專屬的導遊,帶你上天下海,相信你會愛上這個國家。

雖然我沒有去過台灣,但我的外祖母是台灣人,印象中台灣的女孩都是美麗而溫柔的,你的照片也帶給我同樣的感覺。

附上一張我的照片,背景是彭巴草原,若你願意,請給我一個回音,讓我們寫出故事的第一頁。

狄亞戈,於布宜諾斯艾利斯

照片中是個高大俊挺男子,微鬈的黑髮,深刻的五官,神秘的黑眸,那是她從未碰觸過的類型,她的前男友也是她唯一的男友,是個斯文的白面書生。

換換口味也不錯吧?她對自己說,既然要談一場不可思議的戀愛,就找個最不可能的對象。

更棒的是,這個阿根廷男人會用英文寫信,管他寫的內容是真是假,至少她有個情感的出口,上班女郎需要的不多,無非是點溫暖感受。

阿根廷等於是地球的另一端,她卻挑中了這段最遙遠的距離?沒錯,她也覺得兩人不可能有未來,但就是這點讓她動心,交一個永遠見不到面的情人,該有多好。

眼前她沒時間約會或戀愛,每天加班都快累癱了,但若只是敲敲鍵盤,花點精神就能得到一點浪漫,她真的萬分渴望。

於是乎,從這天起,她有了一個拉丁情人,一段雖不真實、卻很夢幻的戀曲。

地球另一端,阿根廷,布宜諾斯艾利斯。

書房內有一名黑髮男子,正嘴角噙笑、聚精會神地看著電腦螢幕,前天他發出了一封“求偶信”,此時終於有了回音。

“求偶信”?這聽來毫無道理,他狄亞戈.林奇哪會需要求偶?身為林奇集團的負責人,他身旁的女人總是主動又熱情,甚至是處心積慮地想誘引他。

狄亞戈對這些誘惑早已厭煩,人海中尋覓,只想找一份真愛,他並不時告訴自己,絕對不要像父親一樣,終其一生,只造成太多人的不快樂。

他的母親羅莎出身尊貴,是個溫柔善良的女人,而他那太有錢又太花心的父親,卻又找了四個情人,總共生了十四個孩子。

從小,狄亞戈就很少看到母親笑,父親的所作所為對她是種慢性謀殺,終於讓她抑鬱以終,那年他才十歲,從此童年告終,進入現實世界。

他恨父親,父子倆常無話可說,血緣卻把他們牽連在一起,隨著家業發展越蓬勃,親人之間的競爭越激烈,即使狄亞戈注定成為繼承人,仍要在惡劣環境中捍衛自己的權利。

父親這幾年健康每況愈下,終於決定揮別吵鬧不休的家人,只帶傭人們搬到鄉下去靜養,而狄亞戈身為正室所生的獨子,理所當然接管家族企業。

然而父親創造出來的“包袱”太多,他不得不一一清理,林奇集團的負責人只能有他,其他想分一杯羹的人只能等待父親的遺囑,或許到時會有一杯羹給他們。

在這段風風雨雨的歲月中,他已厭倦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在商場上可能永遠躲不掉,但若在情場就別再來那套了吧!

無奈,接近他的女人都有所企圖,加上他外在條件極佳,她們像蜜蜂看到花一樣,爭先恐後地湧上,卻造成他深沉的失落。

世界這麼大,哪裡才能找到真愛?全阿根廷人幾乎都認識他,也清楚他的身價,怕是難以找到奇跡。

就在最絕望的時候,他靈光一現,找了一個國際性的交友網站,上網登錄資料,把自己塑造成普通上班族,或許能吸引到一個正常的女人。

說來奇妙,他第一個注意到的對象,就是一個台灣的女孩,署名“寂寞芳心小姐”。

台灣對他來說並不陌生,他的外祖母正是來自台灣,印象中,外祖母會做很多好吃又稀奇的東西,而他那少得可憐的童年快樂,大多發生在外祖母和外祖父的別墅中。

看著照片中那溫柔的笑容,他告訴自己,就是她了!他立刻寫了一封信,文情並茂地介紹自己,並附上他最滿意、最“平民”的照片。

在等待回信的每分每秒中,他發覺自己只是個普通男人,全憑自己的誠意去打動一個女人,沒有了身世、財富的加持,他能找到最純粹的愛嗎?

極為幸運地,她回信了,誠懇介紹自己,並附上更清晰的照片——

親愛的狄亞戈:台灣和阿根廷確實相當遙遠,但我認為,最遠的距離在於冷漠的心,而不是空間或時間。

我是家中長女,父親已經過世,母親身體不太好,還有正在念書的弟弟和妹妹,我的生活很平凡,就是上班和加班、賺錢和付錢。

已經二十六歲的我,不相信童話,不喜歡作夢,甚至不覺得愛情還會發生在我身上,卻期待有個人了解我、關心我,和我一起分享生活點滴。

你會不會就是那個人呢?

寂寞芳心小姐何孟芸

這封信他看了不下三十次,照片他立刻列印出來,放在皮夾中時時觀賞。

就從這封信開始,他們認識彼此、熟悉彼此,像交換日記似的,告訴對方今天發生了什麼事、碰到了什麼人、甚至是吃了什麼東西。

如此通信一段時間後,她終於把電話號碼告訴他,這無疑是個莫大鼓勵,因為她相信他不是壞人,也肯定兩人之間的情誼。

他卻遲疑多日才打過去,這一點都不像他,天曉得他在害怕什麼?此時他不是位高權重、呼風喚雨的狄亞戈.林奇,只是個不知如何討女人歡心的普通男人。

“哈囉……請問是寂寞芳心小姐嗎?”周日上午,一打通電話,他用流利的英文問。

“叫我孟芸就好了,拜託別提這個好笑的暱稱。”她呵呵一笑,也用英文回答,她這裡剛好是周六晚上。

“嗯,孟芸……”聽到她清亮的笑,他居然有點結巴。“你……你的聲音很悅耳,像小鳥在唱歌。”

“你的聲音卻像沒吃飯似的,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讓我疲倦的不是工作,而是一起做事的人。”

“我也是,辦公室裡就是有很多人會讓你覺得更累。”說起上班族心聲,她可是有太多感想,恨不得一口氣都對他說完,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為何對一個陌生人能侃侃而談?

兩人互相傾訴、傾聽,像是上輩子已經熟悉,這輩子好不容易重逢,當然要說個過癮。

第一次聊天就聊了三個小時,她的耳朵都覺得痛了,終於還是要告別,這時他對她說:“今天真是我的幸運日。”

“為什麼?”

“因為我打了這通電話,因為我聽到了你的聲音,因為我們又更拉近了距離。”他的遲疑都消融了,融化在她溫柔親切的態度中。

“原來台灣跟阿根廷一點都不遠。”她笑了,他可知道,最幸運的人應該是她。

二十歲那年,由於父親過世、家中經濟困頓,讓她關上了對愛情的盼望,六年多後,那扇門終於緩緩開啟,透進了陽光、微風和花香。

無論這童話故事會不會成真,或是在某天突然就結束了,她都因為有過這一段而深深感激。

如此網路交往將近一年,何孟芸心有所屬,沉悶的生活有了重心,每天回家就是上網收信,再回一封密密麻麻的長信。

人心是貪婪的,他們除了每天通信、常打網路電話,還想看看對方的容顏,於是視訊通話也展開了。

透過螢幕所看到的,他確實是個迷人的男子,聽著他的聲音,是一種慵懶的奇妙語調,她耳朵都快融化了,完全沉浸在遠距離戀愛中。

狄亞戈常常叫她飛去見他,他要送她機票,而到了阿根廷,她什麼錢也不用花,全部由他招待。

每次他提出邀請,她總婉轉拒絕,她不能接受這份大禮,那豈不是要以身相許了?

她心底明白,這份感情不會有結局,不管真實的他是否單身,或甚至有一大群孩子,她心甘情願被騙,生命中能有這段浪漫實在太難得。

就這樣美麗下去吧,不要見面不要成真,一切都很安全,不會厭倦不會幻滅。

這天她下班回家,洗澡後就打開電腦,開始今天的浪漫儀式,那就是收信、看信、寫信,目不轉睛、樂在其中。

“孟芸,有你的包裹。”陳紫娟在這時走進來,發現女兒對著電腦傻笑。

“喔!謝謝。”何孟芸心虛地想把電腦螢幕關上,但隨即想到內容是英文和西班牙文,母親應該也看不懂,她可不要欲蓋彌彰了。

“是誰寄來的?上面寫了一堆英文,我看都看不懂。”陳紫娟只有國小畢業,英文就像天書似的。

“呃……我有個好朋友,嫁到阿根廷去。”何孟芸編造了一個不存在的人物,她說不出網路交友這種事,那也許會發生在她弟弟、妹妹身上,卻不該是她這個理智派的成年人!

“嫁到那麼遠的地方,真不簡單。”陳紫娟摸摸女兒的頭髮。“有句話說得好,有緣千裡來相會,媽並不排斥外國女婿喔!”

“媽你想太多了啦!”何孟芸臉頰微紅,心想母親的直覺也太準了吧?雖然她看不懂英文,卻可能會猜心術呢!

“呵呵~~早點睡吧。”陳紫娟邊笑邊走出去。

母親一走出房,何孟芸轉回電腦螢幕前,發現狄亞戈上線了,兩人很快聯絡上,用耳機談心,用視訊約會。

“收到情人節禮物了嗎?”一開口,他就迫不及待問。

西洋情人節剛過,狄亞戈寄來的這份國際包裹裡,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卻讓她感動萬分。

之前他寄過蜂膠、花蜜、蘑菇等健康食品,還有價值不菲的純銀飾品,讓她好生罵了一頓,所以這次他把兩人的照片合成起來,只用一份心意和一台印表機,就做成了郵票、信封、明信片、便條紙等。

上面都是他們微笑的模樣,背景則是各國風光,彷彿他們一起環遊過世界。

“你真是太可愛了,我該怎麼回報你?”她眼眶熱熱的,這比什麼鑽石戒指都讓人珍惜。

“笑一個給我看。”他唯一想要的回禮就是她的笑容。

不用他說,她已笑得好燦爛,心想自己何其有幸,今生能如此浪漫過。

“什麼時候能見到你?”他伸手碰碰螢幕,渴望真實的觸感。

“現在不就見到了嗎?”她反問。

“我想牽你的手,想摸你的臉。”他歎口氣,不知自己怎會惹到這種女人,只要網戀不要真實相處,他再三提出邀請,她仍是忍心拒絕。

“你很貪心耶!”她嬌嗔道,心底卻甜蜜到不行。

“不貪心就不叫男人,我可是很正常、很健全的男人!”

一來一往的對話,全是些愚蠢情話,不值得記錄,然而在彼此心中,卻刻下了最深印記。

狄亞戈看看時間,已經下午兩點,也就是台灣的深夜一點,他的情人應該已經累了,因此他選擇放她一馬。“親愛的孟芸,你明天還要上班,早點去睡吧!”

“好,晚安。”何孟芸強忍住呵欠,她再不睡真的不行了。

“給我一個晚安吻。”狄亞戈如此要求,在他窗外卻是陽光普照,台灣和阿根廷時差十一小時,她的黑夜即是他的白晝。

何孟芸羞答答的朝螢幕“啾”了一下,隨即關上視訊,不想看到情人那熾熱的眼,再看下去會太入迷,連在夢中都躲不過呢。

狄亞戈唇邊掛著意猶未盡的笑,總有一天,他會親自品嘗這粉色小唇。

視訊才關上,敲門聲隨即傳來,進來的是他的秘書法藍,手中抱著文件,恭敬問:“林奇先生,現在方便說話嗎?”

“嗯,那件事辦得怎麼樣?”身旁的人都尊稱他林奇先生,他的父親則被稱為老林奇先生。

林奇家族在阿根廷已有百年歷史,早年發展畜產、農業,而今推廣到觀光、餐飲,結合新舊產業,才能永續經營。

“目前為止都很順利。”法藍是一名英阿混血兒,年紀雖輕卻很能幹,就住在林奇莊園內,不論何時都能協助他的主人。

“很好。”狄亞戈點點頭,沒人看出他的心思,在他腦中已勾勒出不遠的未來,他即將牽起那雙小手,在她耳邊訴說情話。

憑著專業知識和多年歷練,法藍忍不住質疑:“但我不明白,為何指定台灣的這家中型公司?這筆生意並沒有什麼好處。”

“你不用明白,照著做就是,即使賠錢也無所謂,一定要做成這筆生意。

“是。”法藍跟著狄亞戈十幾年了,明白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多問也是徒然。

他來自一所教會孤兒院,滿十八歲就不能再待下去,當年是林奇先生提拔他,讓他有大學可念,還可進公司實習,因此他必須報恩,也渴望報恩,讓林奇先生一切順心如意。

狄亞戈對這位秘書向來信任有加,比起那些跟他有血緣的親人,法藍工作認真一百倍以上,更重要的是,他不會奢求他不該得到的。

法藍離開後,沒多久又有敲門聲,進來的是管家阿隆索,六十來歲的他仍身體硬朗,能親自做的事情絕不假手他人,每天都把莊園整頓得清爽優雅。

“林奇先生,請用茶。”

“放在桌上。”狄亞戈翻著那份合作文件,若有所思。

“是。”阿隆索放下茶盤,恭敬鞠個躬就準備離去,他不希望打擾主人的思緒。

“等等!”狄亞戈卻叫住他,問:“我記得你小兒子的妻子是台灣人,對吧?”

阿隆索愣了一下,點頭道:“是的。”

他的小兒子胡立歐到美國念書時,結識了一位台灣女孩,兩人戀愛三年後結婚,回到阿根廷定居,現在都有兩個寶寶了。

“你請她查一下,現在台灣的年輕女性喜歡些什麼,包括食衣住行等,然後列張清單,全部採購進來。”

阿隆索一時消化不了這訊息,台灣的年輕女性喜歡些什麼?這跟主人有何關係?居然要大肆採購?

狄亞戈忽視管家臉上的驚愕,繼續交代:“東西買齊了,就放到我的隔壁房間。”

主人的隔壁房間?那不是他母親以前的房間嗎?自從羅莎夫人去世後,主人一直保留亡母的遺物,不准任何人移動,為何現在要放進年輕女性的用品?

想必有位相當重要的人物即將入住。

“請問我們即將有貴客到訪嗎?”阿隆索斟酌用字地小心問道。

“她不是客人,她會住下來,很久很久。”狄亞戈仍不露出情緒,語氣相當平靜。

“是,我了解了。”阿隆索點點頭,盡量不讓微笑太明顯,所有跡象顯示,一名來自台灣的女子,將會定居在林奇莊園,身為管家的他不該多問,只該盡力籌備。

等主人帶回貴客的那一天,眾人就可睜大眼仔細瞧瞧,到底是個怎樣的異國女子,能讓他們冷淡的主人為之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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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1 00:54:22 |只看該作者
第二章

台灣,台北。

“早安,經理。”

“早安。”歐文銘向何孟芸點個頭,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後。

他是個肚子大大、頭髮斑白的中年男子,個性積極爽快,常愛講冷笑話,算是個明理寬容的上司。但人有優點也有缺點,他天性就是粗心大意、忘東忘西的,需要個好秘書來打理一切。

之前他用過八個秘書,男女皆有,可惜都不能符合他的要求,唯有何孟芸這第九任秘書做得最久,已經三年多了還是讓他挑不出毛病。

若硬要挑毛病,大概就是她比較低調、不愛說話,讓人摸不清她在想什麼,但出來工作又不是交朋友,這當然是瑕不掩瑜,歐文銘只希望她別被人挖角或辭職結婚去。

何孟芸拿出行事歷,報告本日行程,聲音不疾不徐,態度從容不迫。

歐文銘最欣賞她這點,才二十六歲的女孩,卻有難得一見的穩重,讓人感覺自在而放心,現在的年輕人大多浮躁不定,跟他們共事只會讓他更心急。

例行公事結束後,歐文銘拿出一疊資料。“對了,你調查一下這家公司的狀況。”

“是。”何孟芸接過一看,平淡的表情轉為震驚。“阿根廷?!”

“怎麼了?”很少看到她大驚小怪,他不禁揚起眉毛,心想阿根廷有什麼不對?

“沒、沒什麼。”她立刻恢復平靜。“這是新的合作對象?”

“是啊,往南美發展,那裡的畜牧業很發達,有家大公司想進口小麥和乳製品,如果我們能拿到代理權,我八成就可以升上總經理了。”歐文銘自以為幽默地大笑起來。“到時你就是總經理秘書了,聽起來很炫吧?哈哈!”

何孟芸連個微笑都沒有,通常她對上司的“不幽默感”都是如此反應,省得他繼續說下去,自得其樂,旁人不樂。

“我會做好準備。”國貿系畢業的她,自然了解南美洲的產業情況,只是沒想到公司會有此良機,有如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這家公司算是林奇家族名下的產業,他們是阿根廷數一數二的大企業,機會難得,我們非得把握,必要時我還得飛阿根廷一趟,到時兩名業務主任和你,都要跟我一起去。”歐文銘已做好規劃,第一次商務之旅就要簽下合約,日後想必是好處多多。

“是。”

何孟芸抱著資料走出辦公室,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天曉得她心跳得多快,幸好有隔間板擋住她的表情。說不定她有機會去阿根廷了,而且是公費出差,這簡直是美夢成真!

她的南美夢幻、她的拉丁情人、她的網路戀曲,即將真真切切地發生,這下怎麼辦才好?

念頭太多、心思太亂,彷彿走馬燈走了一大圈,最後她只想到——嗯,她要開始天天敷臉了。

連續加班兩周後,何孟芸終於敲定一切,包括合作草案、行程規劃、護照和簽證、機票和飯店,下個月就能出發。

“何秘書,你辦事速度真快!”歐文銘忍不住誇贊,雖然平常她也很有效率,這次卻特別讓他刮目相看。

“這是應該的。”其實她對自己也相當佩服,簡直可稱超級秘書了,人們都說真愛無敵,果然沒錯,有了愛情做驅動力,比什麼勁量電池都要強。

當晚,她打開電腦,立即連線,對網路那端的情人說——“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可以去阿根廷了。”

“真的?我立刻寄機票給你。”

她一陣窩心,狄亞戈雖然只是個上班族,卻毫不猶豫地願意為她付六、七萬元的機票費,這份真誠教她感動不已,卻也捨不得讓他破費。

“不,不用,我們公司會幫我出。”

“為什麼?”狄亞戈一臉詫異,雖然他把心中最純粹的地方留給了她,但在必要時他的演技可以很精湛。

“有家阿根廷的公司找我們合作,所以我和經理、主任要飛過去洽談。”

事到如今她仍覺不可思議,事情竟然如此順利,美好得不像真的。

“那太好了!我們終於可以見面了。”他跳起來歡呼,像個天真的孩子。

“我很高興,但也有點害怕。”

“怕什麼?怕我是壞人?”他想他的臉上並沒有寫這兩個字。

“當然不是,你人這麼好,我是怕你看到我以後,可能不喜歡我……”她最近有點工作過度,不曉得敷臉到底有沒有用?

他立即打斷她的話。“親愛的孟芸,你明知道我非常喜歡你。”

當他在她耳畔發出那性感的聲音,她的臉頰泛起紅霞,一顆忐忑的心也安穩了。“阿根廷的男人都像你這麼會說話嗎?”

“台灣的女人都像你這麼迷人嗎?”

她回答不出來,那表情只讓他更心動,是的,他確定她就是他要的,一個天真純情的女子,全世界都找不到比她更珍貴的女人。

“但是我一到阿根廷,可能會全心忙於工作,你願意等我十天嗎?”她不喜歡把公事和私事放在一起,那會讓她兩件事都做不好。

“你這個工作狂,居然忍心不理我?”狄亞戈故作哀怨狀,搖頭歎息。

這件事如果讓那些狂追他的女人聽到,恐怕都要捶胸頓足、大喊不公平,天底下大概也只有何孟芸,會把他狄亞戈排在工作之後,讓他飽嘗相思和等待之苦。

但沒關係,他從很久以前就明白一件事,要得到最渴望的東西,必須耐心以對,就像捕捉獵物,不能讓饑渴壞了大事,甚至要迂回好幾個路段,才能換來豁然開朗之境。

“工作結束後,我會再多留七天,到時就是我們兩人的時間了。”她已竭盡所能,把所餘年假一次請完,希望經理不會因此大發雷霆。

“只要你把那七天都給我,我願意等待。”都已經等了這麼久,他深知不急在一時。

“謝謝你。”她就知道,他是最溫柔、最貼心的情人,絕對不會強人所難。

“但我會每天都打電話給你,你不介意吧?”

“你若不打,我才會介意呢。”

兩人越說越是期待,認識一年以來,盡管不曾見面不曾牽手,卻更能以真誠去探索彼此的心,也早把心許給了對方,不管見面後是否會幻滅,他們相信真愛能克服一切。

時間過得很快,阿根廷之旅即將啟程。

出發前,何孟芸狠下心來,買了好幾套新衣新鞋,還配了一副隱形眼鏡,以往她戴的銀框眼鏡,讓她看來專業而理智,現在起她要改變自己。

天天敷臉似乎也有效果,她看著鏡中的人兒,皮膚特別粉嫩,雙眼特別閃亮,不曉得是面膜買得好,還是戀愛談得妙?

在女兒即將出發前一晚,陳紫娟特別做了一桌菜,全家人在她行前最後一次共用晚餐。

“姊,你要去阿根廷多久?”何家老二何尚軒問。

“加上飛行時間,大概二十天後回來。”何孟芸仍在適應隱形眼鏡,強忍著不去揉眼睛,要做個美女還真不容易呀。

“那裡離我們很遠嗎?”年紀最小的何美儒問。

“阿根廷在南半球,剛好是地球的另一端,是距離台灣最遙遠的國家,我要先飛到德國的法蘭克福再轉機,才能到他們的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

“哇~~”何尚軒和何美儒兩人同時驚歎,姊姊居然要飛過大半個地球,到另一端的國家去呢!

“我不在的時候,你們要聽媽媽的話,我每天都會打電話回來,知道嗎?”她以大姊的姿態叮嚀。

說話間,陳紫娟已經替女兒挾了一整碗的菜。“尚軒和美儒本來就很乖,你不用擔心,工作結束後,就在那裡放鬆一下,好好玩幾天。”

“嗯,我會給你們買紀念品的。”何孟芸發現自己碗中已是堆積如山,連忙道:“媽,你自己都沒吃多少,你快吃嘛!”

陳紫娟卻不急著吃飯,從櫥櫃裡拿出一個袋子。“我準備了一些東西,你帶去吧!”

“是什麼?”何孟芸打開一看,從萬金油、腸胃藥、OK繃、感冒藥、酸痛貼布等,應有盡有,儼然是個急救包,還是整個旅行團都夠用的分量。“媽,這會不會太誇張了?”

“你人在國外,我們照顧不到,萬一臨時不舒服的話怎麼辦?這些東西就帶著吧!”陳紫娟硬是要女兒帶著,否則她不能放心。

“姊,你會不會有艷遇啊?”何美儒腦中充滿浪漫幻想,她才十七歲,少女情懷本是詩。

“對啊!南美洲的男人應該很熱情吧?東方女性一定很受歡迎。”何尚軒也這麼想。

“別說這種無聊話!”何孟芸從未對任何人透露她在網路上的異國戀曲,那實在太不符合她文靜理性的形象。

“其實那也不錯,媽並不排斥外國女婿,只要他是真心對你好。”陳紫娟雖然沒念過太多書,也不曾出國,卻擁有比一般人開闊的心胸。

“媽~~連你也在鬧我!”

大家邊談邊笑,卻掩不住離情依依,從小到大,這是他們第一次如此遠離,而且即將分開二十天,當然捨不得。

“明天你們都不要來機場,我自己去就好。”何孟芸不願讓大家奔波。

“嗯,你好好照顧自己。”陳紫娟摸摸女兒的頭髮。“我們家孟芸,這麼認真工作,又善良又體貼,老天爺會保佑你的。”

何孟芸鼻頭一酸,默默在心中對家人說——請讓我去談一場戀愛,一場短暫而深刻的戀愛,我很快就會回家的!

第二天上午,桃園中正機場。

何孟芸到得很早,先向櫃台辦理報到,再等經理和兩位主任,她身為秘書,一切都要先打點好。

沒多久,歐文銘匆忙趕來,若沒有秘書的電話提醒,他怕都要睡過頭了,緊接著,兩位主任也出現了,大家都是大包小包,筆記型電腦更是必備品。

四人一起通過海關,搭上商務艙,開始十幾個小時的行程,目的地是德國的法蘭克福,到那兒再轉機飛往南美。

當飛機飛到雲層上,只見窗外白雲如海,柔柔閃耀金光,何孟芸並不貪戀那景色,拿出一本“西班牙文會話大全”,戴上耳機聽CD,開始默念溫習。

“你這麼認真?還學了西班牙文?”一旁的歐文銘驚訝地看向她。

“嗯。”她拿下一邊的耳機,回答經理。“我學的不多,但一般會話還可以。”

“等我升上總經理,你繼續做我的秘書,我一定幫你加薪。”歐文銘越來越欣賞這位秘書,不只工作效率超強,還有一份難得的上進心。

“我也希望經理能如願。”

“加油嘍!”歐文銘自己卻是倒頭大睡,要搭這麼久的飛機真是受罪。

長途飛行讓人昏昏欲睡,何孟芸卻始終無法靜下心來,雖然她也嘗試閉目養神,但一閉上眼就看到狄亞戈的黑眸,彷彿在對她呼喚——親愛的,快來阿根廷吧!

她已做好談戀愛的準備,卻也明白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不可能有未來,唉,她真是個壞女人,但願他不會想得太遠、太認真,只要給她一段美好回憶就夠。

兩國不愧是地球上最遠的距離,光是搭機、候機、轉機,就花了兩天的時間,何孟芸終於抵達阿根廷,渾身都覺僵硬疲倦,想到回程還要吃一樣的苦,只能對自己苦笑。

一走出海關,她才打開手機,狄亞戈的電話就打來了——“孟芸,你在阿根廷嗎?”

“是的。”她在有他的地方,跟他看同一片藍天、感覺同一種陽光,多奇妙。

“我好想你。”其實他就在機場,隔著一段距離看著她。

雖然她說要等工作結束才能見面,他卻按捺不住,明知她在阿根廷,教他如何等得下去?於是他叫秘書法藍查好班機時間,一小時之前就來到機場,找了個視野絕佳的好位置。

“別急,我還有工作,今晚休息一下,明天就要見客戶。”奇怪,她怎麼有種錯覺,彷彿他就在身旁?甚至可感到一股視線,熱情如火鎖定著她。

“工作結束後,只能想著我一個人。”狄亞戈以命令的語氣說,發現她在觀望四周,趕緊站到柱子後,隱藏自己的身影。

“好。”她乖乖聽話,他的霸氣和熱情,讓她同樣喜歡。

“我會等你,一直在這裡等你。”他心滿意足地欣賞她,盡管她就近在眼前,他卻得忍住衝動,只因時機尚未成熟,到時他就不會再忍耐。

“嗯,再見!”

掛上電話後,歐文銘發覺她的舉動,好奇問:“你有當地的朋友?”

“嗯,我有個好朋友嫁到阿根廷,這次我就是要找她聚一聚。”她又提出那個不存在的人物,發現這是個好藉口。

“等簽約後我還要請假一周,希望經理多包涵。”

“你進公司三年多,連一天假都沒請過,我當然准假,到時你就好好放鬆一下。”

平常把加班當家常便飯的人,忽然有了一段異國假期,歐文銘猜測秘書有可能譜出異國戀曲,不過他又覺得是自己想太多,這文靜的女孩怎會做出瘋狂事?

誰知,何孟芸甜笑得就像個戀愛中女人,快樂回答:“我會的,多謝經理。”

歐文銘一愣,心想難道這是真的?最沉穩的何秘書就要變狂野了嗎?

休息一夜後,何孟芸開始一連十天的緊湊行程。

經理歐文銘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把一小時當兩小時用,整天都在參訪和開會中度過。她必須協助經理和兩位主任,她學的西班牙文也派上用場,為了及早完成任務,她十二萬分努力。

協商過程中,最令她印象深刻的是,有位叫法藍的年輕男子,扮演了雙方合作的主導角色,他的職稱是林奇集團的董事長秘書,卻連總經理也怕他三分。

何孟芸對他又敬又畏,兩人可能差不多年紀,他的能力和果斷卻讓人肅然起敬。

工作繁重,最值得安慰的是,狄亞戈的電話總在早晨和夜晚響起,早上七點呼喚她起床,晚上十一點對她說晚安,並宣告他們距離見面的時間又往前了一步。

他的多情體貼讓她確定,她是來對了,就算瘋狂就算冒險,他值得她這麼做。

第十天,他們終於拿到滿意的合約,差點沒大叫大跳起來!經理和兩位主任相約去瞎拼,後天他們就要回台灣,當然要快去採購紀念品,也要大吃大喝慶祝一番。

至於何孟芸,她推辭了上司的邀請,開始她的阿根廷戀愛假期。

周五的夜,是兩人第一次約會,她為了挑哪件衣服、哪雙鞋子,幾乎嚴重遲到,這原因很蠢,但她是戀愛中的女人,能聰明到哪裡去呢?

之前他們照片也看過、視訊也常用,其實她對他的容貌、身材都已熟悉,但是真正要見面的這一刻,她仍是忐忑不安,甚至焦慮不已。

萬一,他不如她想像中風趣迷人怎麼辦?萬一,她表現失常讓他大失所望怎麼辦?

這晚八點,他們約在五月餐廳,一間五星級的豪華餐廳,座落在五月大道上的黃金地帶。當何孟芸走進飯店大廳,舉目所見都是時髦男女,從容優雅,更顯出她心慌意亂。

在場中誰是她的情人?環顧四周,為何不見那熟悉的身影?

莫非她被放鴿子了?不,她相信他一定會到。莫非他發生什麼意外?不,她不願相信有這可能。

才進門一、兩分鐘,她腦中已閃過太多想像,如此患得患失實在不像她,但天曉得,她就是控制不住,整個大腦運作之快,簡直熱到快故障了!

忽然,有人從後面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慌忙轉過身,毫無準備地,就落入那雙夜色般的眸中。

彷彿在夢中,他們終於見面了,他的頭髮和眼睛都是黑色的,五官卻比東方人深刻,身材高大,肩膀寬厚,穿著一套深藍色休閒西裝,顯得低調內斂。

然而,他嘴角的弧度、他眼中的熱度,流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性感,他不是敞開胸膛秀出胸毛的外放型男人,反而顯得斯文冷靜,必要時候才會變得瘋狂。

“你就是狄亞戈?”她用英文問,這問題很好笑,其實她再確定不過,卻又覺得一點都不能確定。

“是的,我親愛的孟芸。”他彎下腰,舉起她的手輕吻一下,而她立刻為之顫抖,只是禮貌性的吻手,卻讓她心跳到快蹦出來。

她有種預感,這男人將是她生命中最特別的一個,不管過去或未來,她找不到更奇妙的對象。

若是考慮結婚生子,她不可能飛越半個地球來到此地,但若只為一段戀情,她願意讓他留下印記。

反正她八成是註定不婚了,她要培育弟弟、妹妹成人,還要孝養母親到終老,等她能放下責任的時候,怕也人老珠黃,被婚姻市場淘汰了。

因此,就在她二十六歲這年,把握這段南美假期,談場阿根廷之戀,此生便可無憾。

“我已經訂好位子,跟我來。”他像個紳士對她伸出手,而她也很自然的把手放到他掌中。

第一次見面就牽手,是否倉促了點?要不要保留一點神秘或矜持?她腦中閃過這疑問,隨即想到兩人只有七天的時間,似乎怎樣都不算太急。

今生她還會再來阿根廷嗎?她實在無法肯定,愛是這麼短,懷念將是那麼長,那就把握時光吧!

開胃菜和香檳一起被送上來,何孟芸卻不太清楚自己吃了什麼、喝了什麼,眼前的男人占據了她全部注意力。

事情真的發生了嗎?她差點想捏捏自己的臉頰,好確定這不是一場夢。

“我父親有好幾個妻子,我母親幾乎是傷心而死的,我絕對不讓這悲劇發生在我妻子身上,她會是個幸運而幸福的女人。”狄亞戈略去背景,說了自己雙親的故事,最後盯住她的眼,柔情款款問:“你願意做這個幸運而幸福的女人嗎?”

“別、別開玩笑了。”他對她的求婚並非第一次,在網路上他已提過無數次,但她寧願把這話當作甜言蜜語,畢竟相隔兩個世界的他們,能有什麼未來?

若兩人真的結婚,定居阿根廷,她也放不下台灣的家人,又不能讓家人都飛過來,叫他們學西班牙文,適應生活,找到工作,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任務。

她總逃避這話題,狄亞戈也不想逼得太急,早在兩人見面之前,他就對未來做好規劃,今晚兩人見面後,更加堅定他的意念,沒錯,他要的就是她。

服務生送上主餐,適時化解僵硬氣氛,於是狄亞戈開始介紹美食,要讓她愛上阿根廷,就得先抓住她的胃口。

牛排、玉米糕、海鮮黑豆飯、西班牙蛋卷,何孟芸很快喜歡上這些食物,兩人邊吃邊談,她甚至喝了兩杯葡萄酒,這對酒量不怎麼樣的她,已是有點冒險的舉動了。

明明才第一次見面,卻不覺陌生或尷尬,都拜網路之福,在見面之前他們已談起戀愛。

晚上十一點,管弦樂隊出現了,開始有人步入舞池。不管男女老少,對他們來說,飯後幾支舞,快樂似神仙。這是周五的夜,身為阿根廷人,就該跳舞跳到腳抽筋,有什麼煩惱明天再說吧!

“我有這個榮幸嗎?”狄亞戈站起身,對她伸出乎。

“我沒什麼舞蹈細胞……”事實上她找同事偷偷學了一點,仍怕自己表現不佳,畢竟當地人從小耳濡目染,她臨陣磨槍可能不太靈光。

“只要把你自己交給我。”他給她一個炫目的微笑。

她把手交給他,似乎也把心交給他了,她會記得今晚,深深刻刻地記得,等她變成老太婆以後,還能微笑回憶這美夢。

不出所料,他的舞步精湛、腳力不凡,卻沒有給她任何壓迫感,她只覺自己飛起來了,隨著他的大手牽引,她飛得好快樂、好過癮。

“孟芸,我喜歡你,非常喜歡你。”他用西班牙文表白。

“我聽得懂這句話。”她也用西班牙文回答。

“那好極了,我會說很多、很多次。”他一點也不害羞地說,男人就該主動追求所愛。

老天~~她幾乎要溺斃在他那雙黑眸中,真是死而無憾了。也許是身在異鄉,也許是期待太久,她變得有點不像自己,主動靠在他肩上,汲取他男性的氣息。

“孟芸,你也喜歡我嗎?”他又把她抱緊一點,什麼最遙遠的距離早已不存在。

她抬起頭,眼神迷濛,卻突然吐吐舌尖,調皮道:“我才不告訴你!”

“我會讓你說出來的,總有一天。”他對她也對自己保證。

她當然會說出來,她撐不了多久的,在這貪心的男人面前,若不完整交出自己怎麼行?但在那之前,就讓她享受一下曖昧的美麗吧。

旋律緩慢下來,四周男女都擁抱彼此,舞步變得不太重要,只求依偎在對方懷中,天堂並不遙遠。

在這世界上,每天都有人相戀,也有人分手,他們只是其中一對,今天幸運地在一起,不知哪天要說再見?她明知事情就是如此,因此更貪戀這一刻。

再浪漫的夜晚也是要結束的,狄亞戈開車送她回到飯店,他開了一台四輪驅動的休旅車,很像是電腦工程師會開的車,又實用又可上山下海,她暗自欣賞。

“晚安,我明天早上再來接你。”他替她打開車門,直接宣布。

“咦?”她眨眨眼,裝出意外表情。“我有答應要跟你約會嗎?”

“這是最新訂定的法律,你在阿根廷的時候,就得跟狄亞戈同進同出。”

“明天再跟你研究法律問題,掰掰!”她在他臉上輕吻一下,像只小兔子般跳開,他伸出手沒抓著她的手,只抓到她明媚的笑、靈動的眼。

他微笑目送她走進玻璃門,親愛的人兒呀,待他抓牢她的時候,將永遠不會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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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1 00:54:42 |只看該作者
第三章

第二天是周六,何孟芸一早就起床,到餐廳和三位上司共進早餐,也祝他們回程一路順風。

“真羨慕何秘書,能留下來度假。”業務主任歎口氣說。

行銷主任頗有同感,接話道:“是啊!我們來這一趟都在工作,只有昨天去採購紀念品,連阿根廷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歐文銘替她主持公道。“何秘書自從進我們公司,除了周末和國定假日,連一天假都沒放過,也該是補償她的時候,不過記得要早點收假,不然我的日子會很難過。”

“是,我會謹記經理的話。”何孟芸苦笑一下,端起咖啡對他們說:“祝你們一路順風。”

告別了長官們,何孟芸回房再次整裝,總覺得哪兒不夠完美,對著鏡子不斷東摸西摸。

上午十一點,狄亞戈開車來到飯店接她,準備帶她去近郊一日遊。

“我有沒有說過,你真的很美。”他對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她穿了一套輕便服裝,卻又不失女性的嬌柔,尤其那頂圓點貝雷帽,讓她看來特別年輕,清新得像春風吹過。

“有啊!你常常用你的眼睛這麼說,我聽得都有點厭煩了。”她從未想過,自己能說出這種俏皮台詞,難道阿根廷的空氣和水比較特別,她才來沒多久,連個性都變了。

他聞言大笑。“真抱歉,但我還是要不斷用眼睛對你這麼說。”

兩人上了車,她立刻好奇問:“我們要去哪裡?”

“法律規定,你只能跟著狄亞戈走,不准問目的地。”

對他的威嚇,她的回應是呵呵笑了,就算他要帶她去賭場,她也很想賭一把呢!話說回來,原本她連網路撲克牌都興趣缺缺,是否人到了國外就會變得忘我?

“你的工作進行得如何?”

“很順利,經理和主任已經捧著合約回台灣了。”也因此她格外放鬆,過去幾年來,她從未真正放假過,現在還加上談戀愛,她簡直快飛上天了。

“太好了,他們不在這兒,你就是專屬於我的了。”他滿意地點點頭。“我記得你說過,你們合作的對象是林奇集團?”

“是的,你對這家公司有什麼看法嗎?”她想知道他的想法,他看來就很聰明的樣子。

“林奇家族相當古老而傳統,從他們的農牧產業就可得知,不過這幾年也發展到了觀光和飯店、餐飲業,我想這是個能跟上時代的企業。”他的語氣平緩,就事論事。

“我也這麼認為,能跟他們合作,真是難得的機會。”

“你做得很好,都是你的功勞。”

“別這麼說,我只是個小秘書。”她只不過做好分內的事,還順便用公費來旅遊、見情人,說來很不好意思呢!

“你絕對不只是個小秘書。”他從法藍那裡得知,何孟芸表現得比那些經理、主任都要專業。

“謝謝。”她含羞接受了他的贊美。“談談你的工作吧!”

“電腦工程師的工作,有什麼可談的?不過就是加班、交件,再繼續接新的工作。”他聳聳肩,沒想多談。

“每個人的工作都不簡單,活著真不容易。”

“我知道你特別辛苦,還要照顧你的家人。”他一手開車,一手拍拍她的肩膀。“要不要試著依靠我?我可以照顧你們一家人的。”

“你真好。”她再次被感動,即使她知道這不可能,他跟她都是上班族,就算他賺的有比她多一、兩倍,還是不應該造成他的負擔。

“我不是說說而已,我是認真的。”比起林奇家族中那群貪婪的狼,他多願意照顧她的家人。

“謝謝!”無論如何,她都要感謝上天,讓她遇見這麼善良又真誠的情人。

狄亞戈不再談這話題,他看得出來,她並不把這提議當真,或許是她太保護自己了,也或許是時機還沒到,她以為一切都將結束,這段戀情只是彼此生命中一小段。

“你知道嗎?阿根廷每年平均有三百個晴天……”他開始介紹當地的風土民情,做個最出色的導遊,讓他唯一的客人流連忘返。

沿途中,藍天澄淨到讓人想哭,遠處是綿延的安地斯山脈,景色從平地轉為山路,最後他們來到一座葡萄酒園,入口處有兩排橄欖樹,車子開在其中,不開冷氣都很涼爽。

“你想把我變成酒鬼,然後離不開阿根廷嗎?”她忽然發現他的詭計。

“你真聰明。”他摸摸她的頭,如此接觸似乎已成習慣,盡管這才是他們第二次見面,卻像上輩子就已經相處至今。

兩人走下車,手牽手,沿著葡萄園散步,呼吸那香甜氣息,果實已成熟,芬芳醉人。

轉個彎,眼前忽然一片開闊,還有一份意外驚喜!原來狄亞戈早有準備,請人在草地鋪上格子布,擺上美酒、水果和餐點。

“我們要在這裡野餐?”她自覺像愛麗絲夢遊仙境,一不小心就走入野餐派對中。

“有何不可?”他拉著她坐下來,拿出酒杯倒了兩杯葡萄酒,像預言者一樣說:“這是本地最知名的Malbec紅酒,據說喝過的人都會愛上阿根廷。”

“不用喝,我就已經愛上阿根廷了。”因為這裡有他,使得一切如夢似幻。

樹蔭下,兩人悠閒共享佳餚,頭頂上是藍天白雲,四周是橄欖樹和葡萄園,她心想若能讓時光停駐該多好,她都快忘了台灣的家人和工作,眼裡只有狄亞戈和這片美麗大地。

吃飽喝足,他們躺在草地上,肩膀靠著肩膀,聆聽風聲和樹葉沙沙的作響,還有什麼能比這更美好?霎時間她有點感傷,美好的故事總難以長久,她要用力記住這一刻,千千萬萬不要忘記。

忽然,他轉過頭來問:“我可以吻你嗎?”

“喔天,我可以說不可以嗎?”她雙手抱住胸前,一副驚慌貌。

“別取笑我!”他把她摟進懷中,嗓音壓抑。“我不想嚇到你,但我想對你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從第一眼見到她,他就像個十幾歲的少年,滿腦子都是限制級思想,但他還有一點成熟男子的理性,才能強忍到現在,只希望她不會被嚇跑。

他確定,她就是他尋覓已久的伴侶,上輩子他們也許失散了,仁慈的命運卻又讓他們找到彼此。

她並沒有嚇著,只是不說話、閉上眼,等待他進一步行動。第一次約會就牽手,第二次約會就接吻,她自己都不敢相信,這不像她的個性,她卻覺得好極了。

微風吹拂中,他的唇終於碰到她的,一切發生得那麼自然,彷彿他們已吻過千百次,而今再次相逢,沒有陌生沒有忐忑,反而有種深深懷念的滋味。

何孟芸告訴自己,她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天,即使最後只能存在回憶中,但老天明察,她曾愛過以及被愛過。

隔天,兩人的第三次約會,何孟芸特別盛裝打扮,她有預感,今晚將是關鍵的一夜。

她穿了件黑色小禮服,雖簡單卻有另一種性感,露肩剪裁襯出她白皙的肌膚,這件禮服是她買過最貴的衣服,再配上銀色耳環、銀色高跟鞋,她自己對著鏡子都看傻了。

原來她可以這麼性感,散發無限誘惑,以往那個低調保守的何孟芸,大概被放在台灣忘了帶來吧。

狄亞戈站在大廳中,等得心急如焚,其實他來早了,沒什麼好心急,但戀愛中人總覺得時針走得太慢,尤其是在等待情人的時候。

八點零五分,何孟芸走出了電梯,狄亞戈眼中清楚寫著贊歎,以及藏不住的渴望。

這女人就是他的依戀、他的牽掛,也將是他的終身伴侶,他再次下定決心,抓到手的就絕對不放。

“你像是夜的女神,神秘而迷人。”

“謝謝,你也很帥。”她把手交給他,感受他的體溫傳來,令她有種暈眩感。

他身上的黑色西裝、銀色領帶,和她剛好相配,兩人似乎都有默契,今晚即將有突破性發展。

“我在林奇餐廳訂了位子。”

“是林奇集團名下的餐廳?”她輕揚雙眉,隨即笑道:“你真貼心。”

兩人一起走出飯店,他為她打開車門。“因為我很肯定,你們和林奇集團的合作一定會長久。”

“目前看來是不錯,希望你的預言能成真。”她很高興自己來到了阿根廷,不但生意談得順利,還談了一場奇妙戀情。

或許,下次她還能藉商務之旅來到阿根廷,再次和她的情人見面,那不是太完美了嗎?

來到林奇餐廳,經理親自出馬接待,整間餐廳都被包下來,何孟芸微微詫異,心想如此排場是他們可以負擔的嗎?

但狄亞戈深情的眼眸,讓她不知該從何問起,可能他籌劃已久、用盡人際關係才有今晚,聽說男人都很愛面子,她不該多問細節,總之享受他的一片心意吧。

在現場演奏的小提琴樂聲中,他們享受夜景、美食和音樂,這時就覺得時針走得太快,回想起來,相愛的時光為何總閃閃發亮,就因為彼此都用整顆心在感受吧。

“這酒很棒,但我不能再喝了……”她已經喝了三杯葡萄酒,對她已是極限。

“告訴我,你真的捨得離開我嗎?”他不相信,她明明對他也有感情,她不是那樣瀟灑的女人。

她放下酒杯,無奈歎息一聲。“你知道的,我放不開台灣的家人,我也不能勉強你離開阿根廷,對於未來我真的毫無把握,但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我非常喜歡你,和你在一起的每分鐘我都珍惜。”

“我懂了。”她的坦白讓他領悟,有些事無法用溝通達成,必要手段仍是必要的。

“如果我們公司和林奇集團能長久合作,我相信我有機會再來找你的。”

她多想撫平他眉間的愁悶,但她沒有能力給他任何承諾。

“沒關係,先不談這個了。”他握住她的手,深吸口氣說:“餐廳樓上是林奇飯店,我已經訂了房間,如果你願意,我希望跟你一起分享明天的早餐。

“她直直看著他,眼神平靜,彷彿他剛才只是提議要吃甜點。

他以為她聽不懂,再次表明:“孟芸,我想要擁有你,全部的你……”

“我也是。”她打斷他的話,微笑道。

“你確定這是你想要的?”他的黑眸微微瞇起,對她的坦率感到驚訝,原來在她溫柔文靜的外表底下,是個有血有肉的熱情女子。

“我已經二十六歲了,如果還不能確定自己要什麼就糟了。”

發覺她也有主動的一面,讓他振奮不已,於是他站起身,向她伸出手,兩人一起走向電梯。

電梯內有一片大鏡子,何孟芸看到自己的眼神,是期待而燦亮的,飛越大半個地球,終於走到這兒,她還能回頭嗎?

狄亞戈伸出雙臂,將她擁入懷中。“別在這時突然清醒,突然說你要走了。”

她呼吸他胸口的溫暖,低聲道:“我一直很清醒,我不會在這時離開你。”

她飛過千山萬水,遠離台灣、遠離家人、遠離生活壓力,沒有人認識她,不用再做乖乖牌。人生難得幾回衝動時,就聽從自己的心,盡情放縱吧!

電梯門開了,他緊握住她的手,怕她隨時會消失似的,而她只覺得好笑,雖然她沒有太多經驗,卻也看得出一個男人是否在乎一個女人。

一進房,他握住她的雙肩,凝住她說:“你可以有最後一個機會反悔,當然,我一點都不希望你反悔。”

她的回答是閉上眼,抬起臉,輕柔道:“吻我。”

自從昨天兩人接吻後,她滿心期待的就是這件事,她需要他的唇,那是通往魔法世界的鑰匙。

他照著她的話做,一個吻引發太多連鎖效應,沒有什麼能阻止他們相愛,即使這只是第三次約會,即使他們說不同的語言、來自不同的國度。

也許有些情感會因為太美麗而不能長久,但她仍要全心擁抱,至少她的人生曾熱烈過。

這是她生命中最美的一夜。

親吻到了最後,肌膚貼著肌膚,兩人合而為一,再無距離,他終於擁有了她,同時也被她擁有。

“會痛嗎?”他注意到她眼角淚滴,以為是自己弄痛了她。

“不,不會……”她搖頭,眨去那晶瑩的淚,即使想哭也是因為幸福。

探戈需要兩個人才能跳,戀愛也是一樣,大床上有他和她,忽然間一切都圓滿了,生命中什麼也不缺。

“我愛你。”

“我也愛你。”說出這句話時,她毫無猶豫,是的,此時此刻,她確定她愛他。

在她心中總認為,他不會把這話當真,可能只是問候語或口頭禪,但無所謂,她要的不也就是如此?

一切終須告別,回到台灣後,她將擁有一段最特別、最深刻的回憶,那是屬於她驍勇奮戰的拉丁情人,以及她在南美作過的一場夢。

夜更深了,戀人們仍無睡意,不時輕觸彼此,說些愚蠢情話,有時落入寂靜,也不用找話題,彼此眼中就是最佳探索之地。

“人生真的很奇妙,我們就在網路上認識,隔了那麼遠的距離,還能擁抱在一起。”她把臉貼在他胸前,感覺他的心跳,傳來生命的力量。

“是的。”他的手指滑過她的曲線,再三留連不去。

“等我離開了,你會想我嗎?”她忽然感傷起來,若他們是同一個國家的人多好,但是當初她就是想談一場不可能的戀愛,才找了一個不理想的情人。

“你不會離開。”他把額頭靠在她額頭上,發誓道:“你會一直在我心中。”

她微笑了,有他這句話,她還能感傷下去嗎?

“明天的早餐,到我家吃怎麼樣?”他提出邀請。

“我們的進展這麼快?”她故作驚訝狀。

“沒錯,是你無法想像的快。”他低下頭,吻在她肩上,一直往下、一直往下,直到她無法言語。

一整夜,他們捨不得閉眼,怕時光溜走,要時針停下,熱戀就這麼回事,不管明天會如何,請記住相愛時刻。

翌晨,何孟芸醒在一種完美的狀態中,她的身體和心靈都是滿足的,即使就此死去也無遺憾。

但是她一睜開眼,立即發現不對勁,坐起身環顧四周。

“咦?”狄亞戈怎麼不見了?還有這是什麼地方,看來不像飯店啊?

昨晚她雖有醉意,沒怎麼注意環境,但飯店就是飯店,這絕對不是原來的房間。

就在這時,房門被打開來,狄亞戈出現了,他推著餐車走進來,上面有豐盛的台式早餐,包括清粥、醬菜、蛋餅、小籠包,甚至有豆漿和油條!

“這是我為你準備的早餐服務,希望你喜歡。”他穿著白襯衫和灰色長褲,領帶打得有點歪斜,似乎正準備要上班。

“喔,多謝,但是……”她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既然狄亞戈還在這,一切應該沒啥問題。“我們怎麼會在這裡?昨天晚上我們明明……”

他坐到床邊,伸手撫過她的髮。“昨天晚上你太美妙了,我實在無法停止,抱歉,你一定累壞了。”

“喔……我不是說那個……”她瞬間臉紅起來。“我是說,這是什麼地方?”

“這是我家,我說要請你來我家吃早餐的。”他替她吹涼豆漿,試喝了一口,這玩意很有趣,他聽她提起過,卻還是第一次品嘗。

“飯店怎麼會變成你家?”她的腦袋快錯亂了。

“飯店是我家的產業,不過這裡是我家。”

“這到底怎麼回事?我怎麼會被帶來這裡?難道你趁我睡著的時候……”

她不想懷疑他,但這種情況下,她不得不懷疑他,難道他是個大壞蛋,專做人口走私?

他仍是那慵懶的微笑,手指繼續在她髮間游移,彷彿這只是件芝麻小事。

“沒錯,你睡得很熟,我抱你離開飯店時,你一直沒醒過來。不過你放心,你原本的行李我都請人拿過來了,包括你的護照。”

她這輩子從來沒喝過那麼多酒,加上那麼多次……那個……當然讓她睡得不省人事,誰知一醒來人事全非,情郎竟成了情狼?

“你想邀請我到你家,不需要用這種方法吧?”她仍不太確定,他真是她想像中那種大野狼嗎?兩人從網路認識一年來,她以為自己很了解他,也很相信他的人格,莫非這一切都是騙局?

“過程不重要,反正你已經到了,來,吃點東西。”他已吹涼豆漿,應該趁溫喝。

拜託,她哪有心情吃早餐?“不管怎樣,我現在就要離開!”

“你哪裡也不會去,你將住在林奇莊園。”他昨夜就說過,她不會離開的。

“林奇莊園?”這名字讓她更為震驚,旋即想到:“這跟林奇集團有關?”

“我是狄亞戈.林奇,也就是林奇家族的負責人。”他終於宣告謎底,暗自期待她的反應。

他明白,他的做法對她來說可能有點誇張,但他更明白她對家人的依戀,若不用這種方法將她強留,兩人就只能有一段短暫羅曼史,然後繼續兩地相思,直到時光沖淡一切。

他要的不只是如此,絕對不是,因此他寧願讓她恨他,把他當成騙子也無所謂,只要故事能走向幸福的結局,他不在乎做個大壞蛋,反正他在家族中、在商場上也做過那麼多次了。

只是這一次,他不為權也不為利,他為的是愛,以及兩人的未來,卻不知她是否能了解?

“林奇集團?不就是跟我們公司做生意的……這都是你安排的?”

“我要買機票讓你飛來,你就偏偏不要,我只好繞個彎,用這種方法把你請來。”他無奈歎口氣,彷彿一切都是她的錯,他也是迫不得已的。

“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她幾乎想尖叫起來,原本的認知通通瓦解了,太多震撼的事實、太多驚人的謊言,已超過她能承受的界限。

狄亞戈握住她的雙肩。“沒辦法,你是個固執的女人,我能做的就是比你更固執。”

“你到底想怎樣?”她快昏倒了,她真的快昏倒了!

他重申他的決心和決定。“我要你做個幸運又幸福的女人,也就是我唯一的妻子。”

“你作夢!”

“夢總會實現的。”他飛快在她臉頰一吻,趕在她能反應之前,轉身走到房門邊。

“吃完早餐後,你可以出去走走,會有傭人伺候你,今天是周一,我還有公事要忙,晚點見。”

她愣愣站在原地,仍回不了神,這怎麼回事?峰回路轉大煞車?如此人生會不會太離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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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1 00:55:04 |只看該作者
第四章

狄亞戈離去後,何孟芸無力站好,只得走到床邊坐下,腦中亂轟轟的。

她該如何接受這事實,狄亞戈竟是林奇集團的負責人,還千方百計把她綁架到他家,就是為了要她做他的新娘!

老天,這是什麼狀況?她確實期盼一段異國戀曲,但她還想回家,她不是來移民的啊!

就在她又沮喪又慌張之際,門上傳來輕微的敲門聲,下一秒,門口出現一個穿藍色花裙的女子,年紀大約三十歲,臉上掛著親切的微笑。

她一開口就用標準的中文說:“何小姐你好,我叫江如馨。”

聽到這熟悉的語言,何孟芸彷彿在黑夜中看到一線曙光。“你會說中文?快救救我!”

“很抱歉,我無能為力。”江如馨無奈一笑,介紹自己道:“我公公是林奇莊園的管家,我自己也在林奇集團工作,他們請我過來陪陪你,是因為我們都來自台灣。”

“你也是台灣人,那你怎麼能見死不救?”在異地遇到同鄉,何孟芸自然把對方當海上浮木。

江如馨搖搖頭。“這裡是阿根廷,而且你在林奇莊園中,林奇先生的話就是法律。”

“你也是被綁架來的嗎?”

江如馨掩嘴而笑,這位小姐真有趣,林奇先生的眼光果然特別,這兩人的未來讓人好奇極了。

“當然不是,我跟我先生是戀愛結婚的,他叫胡立歐,我們在美國念書時認識,然後我就嫁過來阿根廷,我們已經有兩個小孩了。”

“阿根廷的男人都是瘋子,你怎麼能跟這種人結婚?”

江如馨忍不住又笑了。“林奇先生平常嚴肅而低調,他第一次做這種瘋狂的事,其實大家都在議論紛紛,可能你就是未來的林奇夫人了。”

“不可能!”何孟芸全身一陣顫抖,她還有台灣的家人和工作,更何況她不想嫁給大說謊家!

“人生的境遇難料,可能你一時很難接受,但換個角度想想,其實天涯若比鄰,只要兩人有心,台灣和阿根廷也不算遠呀。”

“狄亞戈叫你來,就是要說服我?”

“我怎麼有那種本事?”江如馨根本沒想那麼多,她只是想讓這位嬌客過得舒適點。

“你看看,我替你準備了一些衣服和生活用品,希望你會喜歡。”

江如馨打開三個大衣櫃,只見裡頭琳琅滿目,放滿衣裙、鞋子、皮包,還包括內衣、睡衣,一旁桌上則是滿滿的保養品、化妝品,甚至有首飾盒,裡面都是鑽石珠寶等。

何孟芸眉頭一皺,心想狄亞戈就這麼看得起她?以為這些華服首飾就能打動她的心?

“你先試穿看看,有哪些不合適的、不喜歡的,就拿出來放在一邊,改天我們再去採購。”

“嗯。”何孟芸點點頭,其實心不在焉。

“那我晚一點再來。”江如馨看她表情平靜,以為她是接受現況了,便放心離去。

房門一關,何孟芸開始行動,把所有衣服拉出來丟在地上,桌上所有物品掃到地上,不管易碎的、珍貴的、價值不菲的,在她眼中都一樣,都是屬於那傢伙的垃圾!

她不是寵物,別以為給她這些東西就能討好她,她要向他宣戰,如果他不讓她離開,她也絕對不讓他好過!

稍晚,女傭端茶進來,看到滿地凌亂,立刻大叫起來,不知說了什麼西班牙文,很快就轉身跑開。

管家阿隆索隨即趕來,被眼前畫面嚇著了,指著她想罵又不敢罵。“你!”

“你!”何孟芸用她學過的簡單西班牙文說:“我非常快樂,你呢?”

“等林奇先生回來,你就不會快樂了!”阿隆索忍不住發怒,就算對方是主人的貴客,他實在受不了屋子變得亂七八糟,整潔優雅一向是他的人生目標啊!

“我非常期待。”何孟芸故意嗆答。

原本她是個愛物惜物的人,看到這些東西受損,她心裡也難受,但為了她的立場,不激烈點怎麼行?

就這樣,何孟芸在房內待了一天,傭人們送進餐點都特別小心,以免“暴力份子”拿東西丟過來。

晚上十點,狄亞戈終於返抵家門,之前他已聽管家報告過,因此他走進房間時,眉頭連挑都沒挑一下。

“親愛的,你的房間需要收拾,今晚你只好跟我同眠了。”

在內心底,他相當欣賞她的勇氣,不是每個女人都有如此魄力,他想到了自己的母親,總是太過柔順甚至怯懦,若當初母親能如此對父親抗議,或許不會有後來那些悲劇。

他愛的女人果真與眾不同,可以溫柔可以勇敢,也因此才抓住他的心,不是嗎?

“休想!”坐在窗前的何孟芸站起身,雙手插腰痛罵:“你把我當成什麼?你以為給我這些無聊的小玩意,我就會開開心心接受嗎?”

“你不喜歡,我們改天一起去買,不過現在你該換個地方休息,我可不想讓你踩到什麼東西而跌倒,我會心痛的。”

“你不用裝得那麼善良體貼!”她氣壞了,抓起一個皮包丟向他,這不是淑女該有的表現,但他就是有本事讓她變得激動不已。

他閃過那攻擊,大步走到她面前,像拿起一個洋娃娃似的,輕輕鬆鬆就把她扛到肩上。

她實在是個驚喜,不是嗎?本以為她會哭哭啼啼,或是驚慌受怕,沒想到她能做出這麼壯烈的事跡,看來他不該小看他所愛的女人。

“放開我!放開我!”

她光說英文不夠,情急下連中文也罵出來:“你這豬頭!王八蛋!我瞎了眼才會來阿根廷找你,你根本是個大騙子!我要告你綁架、告你詐欺,你別想瞞住全世界,你會有報應的!”從小她個性文靜,從未如此開罵,此刻卻忍不住衝動,都是這男人害她失去家教修養。

砰!門被踢開了,走廊上站著管家和傭人們,目瞪口呆望著這一幕。

林奇莊園的主人,向來冷漠而不易親近的林奇先生,最近一連串不可思議的行動,已足以讓大家腦袋錯亂,到底是怎樣的女子,讓他變得這麼瘋狂?

“把我的房門打開。”狄亞戈冷冷下令。

“是!”管家阿隆索回過神,聽命行事。

看到有別人在,何孟芸改用英文說:“拜託救救我!你們怎麼可以幫助這壞蛋?他綁架了我,他該去坐牢,你們快報警!”對於何孟芸的“提醒”,眾人只是面面相覷,不知怎麼回應這位東方女子,其實他們的主人才剛得到榮譽市民獎,也是國內本年度最佳企業家。

總之,主臥室的門被關上了,暫時安靜了幾秒鐘,大家正想湊耳過去聽仔細,厚重房門裡卻傳出敲撞和尖叫聲,門外自然無人敢敲門詢問。

阿隆索搖搖頭,看來主人找來了一位麻煩的客人,恐怕要鬧好一陣子才能平靜了。“你們都回去做自己的事,不准亂傳什麼話出去。”

“是……”傭人們不太情願地走遠,但仍豎起耳朵想聽清楚。

房內,狄亞戈將肩上的女人放下來,正想跟她好好談一談,何孟芸卻像只野貓,抓起桌上一盞檯燈,打算跟他拚了。

“小心點,你可能會弄傷自己的!”他最關心的仍是她的安全。

“不關你的事!”她衝向他,完全失去理智,她不知自己會是這樣的,或許是被逼到極限,總之她腦中只有抓狂兩字。

混亂中,燈管破了,掉落在地上,發出玻璃破裂的聲音,她尖叫一聲,看見碎片上有血,但那不是她的血,而是他的。

狄亞戈手臂上被劃出了一道血痕,傷口不深卻很長,那紅色血液讓她全身發冷,老天,她從沒想過要傷人的,她沒有暴力傾向,她只是、只是被逼急了!

她丟下檯燈,雙手顫抖。“對不起,我……我叫他們找醫生來!”

“小事而已,不用驚動其他人。”他用沒受傷的左手拉住她。“小心地上的碎片,過來。”

她被他拉到床邊坐下,整個人已經沒了主意,這是她第一次被綁架,也是第一次讓人受傷,太多震撼刺激,她都不知如何思考了。

“打開第二個抽屜,有急救箱。”他的語調仍平靜,對這小傷不以為意。

她呆呆看了他幾秒鐘,才恢復神智,照他的話去做。

“那瓶是食鹽水,先在傷口上洗過一遍。”

“好……”她穩住慌亂心情,按照順序替他療傷。

奇怪的是,她本想跟他拚到底,為何最後會乖乖替他療傷?這不是她預期的情況,她應該把他打得半死,但她才造成他一條淺淺傷口,自己就快受不了了。

“謝謝。”等傷口包紮好了,他摸摸她的臉說:“你仍是關心我的,對嗎?”

“才沒有!”她推開他的手,整個人跳起來。

“不管怎麼樣,今晚你已經累了,先睡吧。”

他說得對,不管要吵要鬧要抗議,現在她都沒力氣了,可是眼前還有一個大問題。“我不能跟你睡同一個房問!”

“放心,床很大,你好好地睡。”他走到沙發躺下,一手枕在腦後,一手擱在身側。“我是這個家的主人,今晚我若去睡客房,我的尊嚴很難維持。”

他說得也有道理,她想到剛才那些傭人瞪大眼的表情,想必都在私下議論,要是現在狄亞戈負傷走出房,一定惹出更多臆測。

看來沒辦法了,今晚他們只好共處一室,話說回來,她幹嘛替一個綁架犯設想這麼多?

雖然那張皮沙發很大,他高大的身軀擠在那兒,實在讓人看不下去,她覺得自己鳩占鵲巢,忍不住開口:“你受傷了……我看你睡這張床,我睡沙發好了。”

她的提議讓他綻開一個微笑,他愛上的女人就是這麼貼心,但他搖頭拒絕了。“一個紳士是不能讓淑女受委屈的。”

“你已經讓我受太多委屈了!”這傢伙在說什麼鬼話?他到目前為止所做的,沒一樣是符合紳士禮儀的!

“那是因為我愛你。”他把這話當魔咒似的,合理化一切行為。

“你有病,我不管你了!”她受夠他的不講道理,翻過身窩進棉被,當作房裡沒這個人。

再跟他說下去,她怕自己又衝動起來,恐怕拿刀都有可能,她真不敢相信自己會有這種念頭,離開了熟悉的環境,讓她也變了個人嗎?

房裡安靜下來,她聽到他沉穩的呼吸聲,忽然心生一計,他已經睡熟了吧?或許她可以乘機逃走?

不管怎樣,至少她得溜出去瞧瞧,這莊園到底怎麼回事?有多少警衛巡守?

於是她悄悄爬下床,緩緩打開窗戶,這裡雖是二樓,但底下有一處草叢,跳下去應該不會怎樣。

就在她拉起裙角時,一只大手抱住她腰間,把她嚇得幾乎叫出來,不用回頭也知道,當然是狄亞戈發現了她的行動。

她以為他受了傷應該會睡得很熟,誰知他的警戒心這麼強,算她小看了他。

“你想跌斷腿不成?”他冷冷問,手臂一轉,讓她和他面對面,嚴正警告——“你一跳下去,十幾隻獵犬就會朝你奔來,我可不能保證,它們剛好都被喂飽了。”

“你、你在嚇唬我……”她說得有點虛弱,她從不怕狗,但若是十幾隻獵犬,那可就不一樣了。

“你可以試試看,但我勸你最好不要。”他不顧右手剛包紮好,一把將她抱起,走回床邊。“你讓我別無選擇,我們必須睡在同一張床上。”

“我不要!”她開始掙扎,卻又不想碰到他的傷口,搞得自己進退兩難。

“是你造成這結果的。”他將她放到床上,躺到她身旁,唯有如此他才能安心度過這一夜。

“如果你是我,你也一樣會想逃的!”

“如果你是我,你也一樣會緊緊抓牢的!”

“我恨你!”她被深深的無力感淹沒,到底該怎麼辦才好?

他卻凝住她,深情款款道:“我愛你。”

再次被告白,讓她突然領悟,跟他說什麼都沒用的!她不想看他的臉,那讓她又氣又惱,她乾脆轉過身,眼不見為淨。

狄亞戈也不再逼她,反正他自有辦法讓她靠近。

沒多久,何孟芸發現一個問題——房內冷氣怎麼越來越強?

雖然有被子蓋,仍擋不住那強烈寒意,十一月在南美是夏天,開冷氣並不為過,但也太強了吧?

“冷氣太冷了,拜託關小一點。”她終於憋不住,悶悶地開口。

“我不怕冷。”

“但我怕!”她連這點基本人權都沒有嗎?

“冷一點才好,因為我的體溫夠熱,你才不會離我太遠。”他認識她一年了,對她的了解當然足夠,每次聊天都是在收集訊息,否則怎能在這時派上用場?

“你是故意把冷氣開這麼強的?”明知她怕冷,還強逼她忍受?

“嗯!”他點點頭。“我很聰明吧?”

昏倒!她真希望自己可以昏倒,再跟這個男人相處下去,只怕她會神經病發作!

“我絕不會靠近你的!”她移到床邊,拉開兩人距離,把被子蓋得密密實實,就算冷死也不讓他得逞。

他盯著她的背影,唇邊浮起微笑,期盼許久的夢終於實現了,她就在他房裡、在他床上,而且他們將每天一起入睡、一起醒來。

他的家不再冷清,他的生活不再空虛,只因有她的存在……

在強烈“寒流”中,何孟芸度過難熬的一夜,她一向有手腳冰冷的問題,在冷氣房中總要穿厚外套保暖,沒想到在南美洲的夏日中,還要忍受這種不人道的虐待。

醒來時,她卻發覺自己躺在狄亞戈懷中,他早已醒了,含笑望著她。

他需要的睡眠不多,五個小時就夠,醒來後他也不驚動她,靜靜欣賞她的睡容,這女人到底是妖精還是仙子,到底對他施了怎樣的咒語?讓他眼中除了她,什麼也看不到。

“放開我!”她氣他也氣自己,怎會主動貼近他?一點骨氣都沒有!

他的回應是把她壓在身下,整個人包覆住她。“你會著涼的。”

昨晚她入睡後沒多久,他就把她擁入懷中,意識朦朧的她毫無抗拒,尋求他的溫暖,甚至不由自主地抱住他,不願兩人有任何距離。

“你別靠過來!”她慌了,清楚感受他的興奮,在飯店那一夜的回憶湧上,她不願自己失去理性,她知道他是大有那種本事的。

“我的小妖精、小仙子……”他的額貼著她的額,呼吸好近,體溫好燙。

忽然間冷氣失去作用,她渾身發熱,雙手握成拳,擋在兩人之間,想拉開一點距離,但一碰到他的胸膛,她又覺不妥,好像只造成反效果。

他的臉越靠越近,她連忙轉頭,但他堅持尋找她的唇,即使她左閃右躲,他仍有辦法吻上她,即使她緊閉雙唇,他仍吻得津津有味。

“你走開……”她試著推開他,一說話卻讓他有機可乘,直接探入她口中。

在飯店那夜,也許是酒精的作用,讓她格外昏沉,此時卻是清醒無比,她不得不承認,他的味道好極了,雖然她極力想抗拒,還是稍稍陶醉了幾分鐘。

不,她討厭自己這樣,她絕不認輸!

氣憤中,她咬破了他的唇,鮮血在唇舌之間流出,他悶哼一聲,並不停止,反而更深吻住她,像在跟她比賽,看誰能撐到底。

除了她的唇,狄亞戈還要她的身子,他雙手撫上她胸前、腰間,那意圖相當明顯。

“不要……不要這樣……”她怕她會沉陷,而後更自我嫌惡。

他看出她眼中有淚意,停下動作,吻過她的眉、她的頰,輕柔道:“我會等你,但不要讓我等太久。”

天曉得他多麼極力忍耐,一整夜,她的呼吸、她的嬌軀就在他懷中,他卻不忍將她吵醒,只因她需要休息,一下發生太多事情,他不能再壓搾她的精神。

等她醒來後,他要吻她、碰她、擁有她,直到她再次因疲憊而入睡,他簡直像情竇初開的少年,滿腦子都是她融化時的美麗。

“這不公平,一點都不公平……”她虛弱抗議,唇邊有他流的血,看來格外楚楚可憐。

“我知道你短時間內很難接受,我會用一輩子對你證明,我們是為彼此而生的。”他一再撫摸她的髮、親吻她的臉,希望把力量和熱情傳給她。

只要她接受現實,他們可以過幸福快樂的日子,他會把她牽掛的家人接來,在他眼中一切都沒問題。

何孟芸在他的撫慰中,當真恢復了點力氣,心想或許來硬的沒辦法,她該試看看用軟的?

於是她強迫自己微笑,以最溫柔的聲音說:“狄亞戈,從我們認識以來,我一直相信你,相信你的人格、你的誠意,我覺得你真的是個好人。”

他點點頭,對她的了解感到欣慰。“我並不是壞人,你能清楚是最好了。”

“但你這樣對我,讓我非常痛苦,請你理智一點,我們談一談好嗎?”

“割傷我手臂、咬破我嘴唇的人,現在想跟我理智地談一談了?”他挑起眉,佯裝詫異。

他完全知道如何挑起她的怒火,只見她立刻發作:“那是你自找的!”

“我可愛的孟芸,你生氣時臉頰會變紅,我喜歡看你這樣,所以你繼續生氣好了。”他輕笑出聲,他怎會看不出來她的計謀?那全寫在她靈動的眼眸中,只可惜他不會因此動搖。

至此,她明白她是白費工夫了,他太聰明也太狡詐,想攻破他的防守是太難了。

“難道你要我絕食抗議,甚至傷害自己,才願意讓我回家?”

他當然不會讓她做這些傻事。“你若不肯吃,我會親自喂你,你若傷害自己,我就拍照寄到你家,你一定不希望他們擔心吧?”

“你該死!”她罵人罵得越來越順,原本溫和的個性似乎已棄她而去。

對她變化豐富的表情,他只覺可愛極了,情人眼中出西施,在他看來,不管是她睡著、想哭或生氣時,都是一樣的美。

“要不要打通電話給家人,告訴他們你很好,想跟你的朋友多玩一陣子?還有聯絡你的公司,跟他們說你要留下來度假。”他早已替她想好說詞,不會讓她陷入困境。

她當然沒那麼笨。“你全都設想好了,就是要讓他們以為我很平安,才不會有人去報警是吧?”

“我是為你著想,若你不想聯絡任何人,我也沒意見,選擇權在你。”以他的身分地位,阿根廷沒人敢動他,那等於是動搖全國經濟。

選擇權?她還擁有這種東西嗎?她瞪著他,無言表達怒氣。

“現在是早上八點,台灣的晚上七點,你若決定要聯絡其他人,就告訴我一聲。”

“可惡的你!”她沒有太多考慮的空間,她迫切想跟家人報平安。“給我電話。”

“我幫你撥號。”他拿出手機,按了一組號碼,這些數字在他腦中已太熟悉。

咦,他背得起她家的電話?她有點驚訝有點感動,想到以往兩人透過電腦,幾乎是每天熱線談話,而今變成這樣,教人怎能不感慨,今非昔比呀!

“電話接通了。”他把手機拿到她耳邊。

她接過去一聽,聽到長長的嘟嘟聲,心跳得好快,腦中飛快想著,她該怎麼說才能瞞過狄亞戈,讓家人知道她在阿根廷被綁架了?

這時他從背後抱住她,讓她坐在他腿上,還把耳朵靠在她臉旁,目的很清楚,他要聽到一切內容。

她瞪他一眼,這下她還能說什麼悄悄話?這男人完全看透了她的心。

三秒後,電話被接起,是她弟弟何尚軒。“喂,請問找哪位?”

“是我,姊。”何孟芸強迫自己用最鎮定的聲音說話。

“姊!”何尚軒立刻鬼叫。“你兩天沒打電話回來,媽都快急死了!”

“我很好,你們不用擔心。”除此她還能說什麼?難道要說她被騙了、被綁了,而且主謀是她的網友?

“媽要跟你說話,你等等。”

陳紫娟慌忙接起電話。“孟芸?孟芸你在哪兒?”

“媽,對不起,這兩天太忙,沒打電話回家,我在一個……一個朋友家。”

“沒事就好,我知道你會照顧自己,但還是要打個電話報平安,聽到了嗎?”陳紫娟向來信任女兒,總能打理一切,但畢竟隔著大半個地球,容易讓人胡思亂想。

“聽到了。”

“那裡天氣怎麼樣?吃的東西習慣嗎?你可不要變得更瘦了。”

“天氣很好,我都有吃飯,媽你不用擔心。”何孟芸忍住哽咽,她不能讓家人發覺異狀,那對他們只是更大折磨。

母親跟她閒話家常了幾句,又找來小妹何美儒跟她說話,總算一家人都放心了。

短短幾分鐘的時間,何孟芸卻覺得想哭,家人是這麼關懷她,只希望她健康平安,她又怎能讓他們在地球另一端擔心?況且他們若得知實情,又能做什麼?只會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得跳腳而已。

成熟而懂事的她,選擇把苦惱都留給自己,把安心的感覺留給家人。

電話掛上時,她忽然覺得好累,也許是不習慣說謊的緣故,也許是心情起伏太大,總之她真的累了。

狄亞戈看出她的倦容,開始替她按摩頸部和肩膀。“你做得很好,不要想太多。”

這算什麼?她竟然讓綁架她的男人安慰她?可矛盾的是,他的大手確實帶給她安慰,她甚至閉上雙眼,把自己交給他。

“嫁給我,盡快嫁給我。”她對家人的溫柔讓他心折,等他們結婚了,她也會把他當成家人,對他牽掛不已吧?

“不要說這些蠢話。”她突然睜開眼,腦袋也清楚許多。

“我還要打電話給公司。”她試著分析眼前情況,不論如何,她不想失去原本工作,即使延長休假,也希望公司為她保留位子。她會回到台灣的,這些後路都得安排好,她相信,她絕對會逃出這男人的手掌心!

“沒問題。”狄亞戈再次替她撥號,也再次在她耳畔聆聽。

電話一接通,她已想好台詞。“喂,是經理嗎?我是何秘書,很抱歉,我想再多請假兩周。”

“什麼?”正在加班的歐文銘在電話那頭鬼叫,沒有秘書的日子,他過得是萬般痛苦啊。

“事實上,這裡剛好有家公司希望我去上班,如果我不能請長假的話,我可能就會考慮辭職。”她不得不再編造藉口,都是她背後那男人的傳染力,讓她的謊言越說越順。

如此威脅,教歐文銘心驚膽跳,他根本沒有條件談條件。“不不!你千萬別衝動,我讓你請假沒關係,但你一定要記得回來,知不知道?”

“我會的,請放心,真不好意思造成您的困擾。”

“你要是跳槽了我才困擾,切記不可辭職啊!”歐文銘再次強調,他是禁不起這打擊的。

“那麼等我回台灣後,再跟經理聯絡,謝謝您。”

講完電話,何孟芸把手機交還給狄亞戈,默不作聲走進浴室去梳洗。

狄亞戈看得出她在想什麼,卻不想因此再跟她吵架,總之他不會讓她如願以償,最終她將成為他的新娘,他們的故事會是美好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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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1 00:55:25 |只看該作者
第五章

中午,狄亞戈牽起何孟芸的手,走出主臥房,準備用餐。

她換過了衣服,一套淡紫色連身裙裝,是他喜歡的款式,簡單典雅,襯出她柔美的氣質,讓他看得目不轉睛。

別說是他困住了她,事實上,是她俘虜了他。

相對於他的心滿意足,何孟芸卻是意興闌珊,經過一連串無效的抗議,她有點自暴自棄了,她逃不出狄亞戈的手掌心,還能怎麼辦?

來到餐廳,桌上滿是佳餚美酒,但她沒胃口,只想歎氣。

“這位淑女是我最重要的客人,你們就叫她何小姐。”狄亞戈先把她介紹給眾人,再替她介紹在場的人。“這是林奇莊園的管家,阿隆索,我想你已經認識了。”

“何小姐,能為您服務是我的榮幸。”阿隆索看主人似乎“制伏”了這位貴客,當然見風轉舵,換上滿面笑。

何孟芸輕輕點個頭,找不到台詞回應,現在的她像是木頭娃娃,一舉一動只能聽從他人。

狄亞戈要介紹的其實只有兩個人。“這是我的秘書,法藍,他也住在這裡,你們之前見過面了。”

何孟芸原本沒注意到此人,不看還好,一看就驚呼:“是你!”

他就是當初協商的主導人,林奇集團的董事長秘書,身材修長,藍眼白膚,還有一頭金髮,看來像個長不大的少年,卻又流露出一股精明幹練。

“幸會。”法藍對她沒啥興趣,只簡單打個招呼。

“你認得我是誰,對吧?你幫幫我,這裡不是我的家,我要回家!”衝動之餘,她居然對綁架犯的秘書求情。

法藍看都不看她一眼,平靜以對。“我只為林奇先生工作。”

“親愛的,放鬆點,你一定是累壞了。”狄亞戈握住她的手,湊到他唇邊一吻。

何孟芸終於絕望地明白,在這屋簷下,沒有人是站在她這邊的,她只能自求多福。

但一場介紹就這麼結束,她不免覺得奇怪,狄亞戈不是還有父親,以及很多兄弟姊妹?

“我父親在鄉間的別墅養病。”狄亞戈總是能輕而易舉看出她的想法,他主動說明道:“家族中其他人各有住處,我不想太常看到他們的臉。”

她很難想像這種事,他一個人住在這麼大的豪宅,身旁只有為他工作的人,會不會太冷清了點?話說回來,這傢伙固執到讓人想殺人,大家也不想跟他共住同一屋簷下吧?

“你和家人感情深厚,是很讓人羨慕的。”狄亞戈語重心長道。

法藍打斷了他們的對話,用飛快的西班牙文談起公事,她只聽得懂幾個單字,只好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食物。

沒辦法,為了活下去,為了有機會逃走,她必須先儲存好體力。

狄亞戈一邊聽秘書說話,一邊仍留意何孟芸的狀況,不時替她盛湯、挾菜,甚至替她切開牛排,把她當小孩子般照顧。

一旁的秘書、管家、傭人都暗自驚訝,那個極少流露感情的主人,何時變成這麼深情款款的男人?

“你的手不痛嗎?”她皺起眉,不了解他為何如此逞強?

“啊,我都忘了我的手應該要痛。”狄亞戈做出恍然狀。“那麼,你喂我吃如何?”

“你有很多傭人。”她冷冷提醒他。

“先生,你的手……”管家阿隆索這才發現,主人的右手臂在襯衫底下有些鼓起,難道是受傷包紮的緣故?

“沒什麼。”狄亞戈回應了管家。“這是我們之間的一個小遊戲。”

阿隆索和法藍互看一眼,兩人都不相信這說詞,其他傭人也有同感。

“我吃飽了。”何孟芸站起身,不想繼續這話題,難道要她承認自己是個暴力狂?

“親愛的,先回房裡等我一下好嗎?”他拍拍她的手,如同丈夫對妻子說話,自然而然。

“為什麼?”她還有什麼犯人的義務沒盡到?

“等我談完公事,我要帶你去個好地方。”

望著他柔情的微笑,她一點兒都不想再問,這傢伙就算要帶她到火星,她怕也只能硬生生被拖走,眼前已找不到希望,唯有期盼奇跡了。

飯後,狄亞戈開車載何孟芸出門,這回他換上自己的愛車,一台黑得發亮的跑車,愛快羅密歐,每個男人的夢想。

她瞪他一眼,原來他的演技可以那麼高明,扮演電腦工程師的時候,連車子都是RV休旅車,偽裝得天衣無縫!

“那台車是胡立歐的,他真的是個電腦工程師。”他替她繫上安全帶,毫無罪惡感。“你昨天都待在莊園裡,一定很無聊,我帶你出去走走。”

她連跟他爭吵的力氣都不想浪費,淡淡問:“我們到底要去哪裡?”

“到了你就知道。”他想給她一個驚喜,故作神秘。

左右風景飛逝,陌生而遙遠,她不知該做何感受,感覺像個夢,醒不來的夢,不知這條路將通往何方?人生果真奇妙,去年還沒上網交友的她,怎能想像今年會是這種情節?

“在想什麼?”他伸出一只手,撫過她的臉龐。

她的一切都讓他好奇,在這苗條的身子、溫婉的外表裡,藏著一顆怎樣脆弱又堅毅的心?

她立刻轉開臉,盯著窗外街景。“你控制了我的行動自由,連我的心思也要管?”

“你知道,愛一個人就想擁有對方的全部。”他從未有這種感覺,他非要完全擁有她不可,若他不用這麼多手段和心機,只怕兩人還隔著無垠的海洋山脈。

“我不認為這是愛。”

“你認為什麼才是愛?”他很想聽聽她的想法。

“說了你也不懂。”她何必跟他說這麼多?反正他冥頑不靈,固執到像石頭!

他也不逼她,反正兩人要廝守一輩子,總有一天會聽她說出口。

車子停在一家古老而氣派的建築前,門前沒有招牌,看不出是何內容,等走進去以後,她才赫然發現,這是專門訂做禮服的服裝店。

“我沒必要穿什麼禮服。”她搖頭,雖然那些展示的衣服美得讓人歎息,但她可不是童話故事中的小公主,她實際得很。

“除了平常的宴會,還有我們的婚禮。”狄亞戈提醒她,別忘了這件大事。

“什麼婚禮?!”她看著他的模樣,彷彿他變成了火星人,說著她聽不懂的火星文。

他仍是那愉快的笑容,摸摸她的劉海,語氣溫和得像對個孩子說話:“下個月的今天,就是我們的婚禮,我本來不想等這麼久,但有太多賓客得通知,只好浪費這一個月的時間了。”

“喔……”她快不行了,下個月她就要結婚,她必須訂做新娘禮服,而她居然現在才知道這消息?

“你還好吧?”他看她眼神渙散,一顆心不知飛到哪兒去了?

“你有跟我求過婚嗎?我有答應你要嫁給你嗎?”

他並不覺得這是問題,他解決過太多問題,更做過無數次協商,事實證明他一向能得到他想要的。

“我之前向你提很多次了,你都沒答應,但我會讓你答應的。”

“我不會嫁給你,永遠都不會!”她提高音量,已經引來店員側目。

“永遠不要說你永遠不會。”他給她一句人生哲言。“生命總是出乎意料。”

她當真氣壞了,轉向那些禮貌性微笑的店員,用英文夾雜西班牙文說:“我被綁架了,拜託你們救救我!幫我逃離這個男人身邊,他是個大騙子!”

見店員們都是一愣,不知所措,狄亞戈平靜解釋道:“很抱歉,她在生我的氣,我是個很差勁的未婚夫,居然到結婚前一個月,才帶她來訂做禮服。”

“喔,聖母瑪利亞~~恭喜您,林奇先生!”店長首先回應過來,拍手鼓掌,滿面笑容。“這真是我們的榮幸,能為您的新娘設計禮服。”

“恭喜你們!”其他店員也紛紛跟進,嘴巴甜一點總是好的,不管這位準新娘剛才表現多異常,他們選擇相信林奇先生,他的權威無人敢挑戰。

沒有用,說什麼都沒有用,何孟芸突然覺得倦了,面對這一切人事物,都不是她所能改變的。

她像個沒有靈魂的洋娃娃,不發一言任人擺布,最後都由狄亞戈做決定,無論在哪兒,他都是權力、是主宰,而她,一點一滴地失去了自由和自主……

就這樣,何孟芸的囚犯生活展開了,當狄亞戈去上班後,她只能百無聊賴地待在房內。

管家和傭人們只會說一點英文,中文當然完全不通,她的西班牙文只有一般會話程度,若要深談還是有困難度,況且上次見識她摔東西的狠勁,大家都不太敢接近她。

每天的早餐、午餐總是豐盛到一個誇張的程度,她吃不到三分之一就飽了,難道她只能過吃飽睡、睡飽吃的日子嗎?以前她是秘書要協助上司,她是女兒要孝養母親,她是姊姊要照顧弟妹,現在她什麼都不是,這世界沒有人需要她……

不,她腦中突然想到,這世界還有個狄亞戈,要求她的身心都屬於他,只可惜他是在作夢!

午後三點,就在何孟芸來回踱步時,江如馨出現了,她敲過門後走進來,微笑問:“何小姐你好,適應這裡的生活了嗎?要不要我陪你出去走走?”

“我有這種自由嗎?”何孟芸懶洋洋地望向她。

“當然,若在林奇莊園內,只要有人陪同就可以,若要出門去,司機隨時等候差遣。”

“你的意思是說,我沒有獨自行動的權利?”

江如馨用比較委婉的方式說:“你在此人生地不熟的,林奇先生怕你迷路了。”

“算了,請你陪我到花園走走吧!”何孟芸知道這不是對方的錯,她不該遷怒,而且兩人可用中文溝通,她該把握機會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我很樂意。”江如馨立即答應。

兩個女人一起走向花園,在南美洲晴朗的天氣中,滿園植物都生意盎然,綠草特別綠,紅花特別紅,何孟芸都覺有點刺眼了,這地方的生命力太強盛,相形之下,她脆弱得像枯葉。

大致觀賞過後,她們坐到樹蔭下的躺椅上,享受涼風陣陣,日子如此悠長緩慢,何孟芸幾乎忘了自己正被囚禁,事實上,若非身處困境,她會愛上阿根廷的。

江如馨拂開臉上髮絲,問道:“有沒有哪裡不習慣,需要我幫忙的?”

“請你告訴我,我該怎麼離開這裡?”這是何孟芸唯一的請求。

“很抱歉,我無能為力,我只希望你快樂一些,別老皺著眉頭,林奇先生看了也會難過的。”

何孟芸實在不懂,那傢伙難過與否,值得給予同情嗎?“為什麼你們都要幫他?他根本是個自我中心、不在乎旁人感受的大男人。”

“林奇先生不是這種人,他對家族中每個人都很照顧。”

“他不是把親人都趕出去了?還說不想太常看到他們的臉?”何孟芸可沒忘記這點,一個會趕走家人的男人,能有良心到哪裡去?

“話是這樣說沒錯,但那也是因為人性的貪婪。”江如馨就事論事道:“要做一家之主並不容易,老林奇先生還住在這裡的時候,你無法想像每天有多混亂,甚至要常叫救護車過來。”

“救護車?”何孟芸懷疑自己的聽力。

江如馨回憶當初,忍不住心頭發毛。“其實我只見識過兩年多,之前不知還發生過多嚴重的事,印象中就是一大群人爭寵、爭錢、爭權,不只打打鬧鬧,還常弄到流血,還有人自殺。”

“怎麼會這樣?”何孟芸更深地皺起眉頭,這在她來說是不可思議的事情,她和家人們一向互相扶持,即使偶有爭吵,畢竟都是一家人啊!

“包含羅莎夫人在內,老林奇先生這輩子有五個女人,生了十四個孩子,孩子們又各自結婚嫁娶,連結出去的姻親太多了,莊園裡常有上百人住著,我公公那時忙到都快昏倒了。”

何孟芸難以想像,上百人住在這莊園內,該如何管理、如何生活?更別提那許多勾心鬥角、彼此傷害的情節,老天,多麼絕望而悲涼的情境。

狄亞戈從小住在這種地方,他是否也學會了心機和謀略?一定是的,否則他怎會一開始就說謊,隱瞞自己的身分,只為讓她卸下心防?

江如馨繼續說下去:“坦白說,我覺得老林奇先生就是因此病倒的,三年前,老林奇先生決定搬到鄉下別墅養病,繼承家業的林奇先生就開始清理門戶,若不是他的魄力和決心,恐怕這裡還是亂糟糟的,成天上演悲劇和鬧劇。”

“他是怎麼讓那些人離開的?”

“給錢或給工作,簽立契約,直到老林奇先生過世前,都不得再有任何要求。”

何孟芸很難認同這種行為,處理家族事務居然像談生意似的?或許她不曾見過太醜惡的人性,在她父親過世後,家人感情更緊密,親戚們最多只是疏遠,還不至於有人欺負他們。

“如果對方不接受呢?”

江如馨略帶神秘地一笑。“林奇先生總有辦法讓對方接受的,他連續三年都當選最傑出企業家。”

想到狄亞戈的固執和不擇手段,何孟芸渾身一顫。“他的確是個可怕的人……”

“總有一天,你會發現他溫柔的一面。”江如馨轉個話題,喜孜孜地說:“對了,這是林奇先生第一次帶女朋友回家,我們都很看好你們喔!”

“第一次?”何孟芸一愣。“他以前沒有交過女朋友嗎?”

她還以為憑他的條件,想要怎樣的女人都有。其實她也覺得奇怪,為何他大費功夫把她騙來,用盡方法將她留下?這不是太傻了嗎?

“以前是有過一些緋聞,可是他從未承認,也沒帶女人回家過,這次他不只帶你回來,讓你住羅莎夫人的房間,還宣布下個月要娶你為妻,你說這不是太好了嗎?”

看江如馨興高采烈的樣子,何孟芸卻無法開心起來。“我是被逼的,我家在台灣,我只想回家。”

江如馨頗能懂得這種心情,但她早已調適過來,也願意分享自己的經驗。

“剛來阿根廷的時候,我太想念台灣的家人,常常自責甚至哭泣,但事情沒有那麼可怕,我一年會回去兩次,有我丈夫和小孩陪伴,其實科技那麼發達,天天都能用視訊聯絡,距離真的一點都不遠。”

“那不一樣,你愛你的丈夫。”何孟芸指出其中關鍵。

“你不愛林奇先生嗎?”江如馨驚訝問。

“當然不愛!”何孟芸音量提得太高,自己也覺得不自然,好像有點欲蓋彌彰。

“從來不曾愛過?一點點都沒有?”江如馨睜大眼,不太敢相信,她還以為這對佳偶只是愛吵架,其實越吵越愛呢!

在那雙關心的眼神下,何孟芸突然覺得說謊很難,於是她透露了一點實情——“在我知道他的身分前……應該是有愛過吧!但是,自從他把我騙到這裡來,我沒辦法再信任他,也就不可能愛他了。”

“林奇先生他這麼做,難免會引起你的反感,但我想是因為他沒有安全感吧!”

“他那麼霸道又強勢,怎麼會沒安全感?”何孟芸奇問。

“林奇先生雖是長子,生下來就注定繼承家族,但是羅莎夫人在他十歲那年就過世了,聽說老林奇先生跟他的關係很冷淡,父子倆一年也講不到幾句話,他又生活在這種複雜環境,他想要的東西,必須靠自己全力去爭取。”

“是嗎?”何孟芸仍不以為然,一個人因為成長背景與眾不同,長大後就能無法無天嗎?

江如馨也明白,現在機緣尚未成熟,於是她微笑道:“我不是要幫林奇先生說話,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情有很多面,你不妨從另一個角度去看。”

何孟芸了解這道理,但現在她是當事人,很難跳開其中,要是人人都能理智客觀,又哪來這許多紛紛擾擾,早就天下太平、世界大同了。

“謝謝你的建議,只是對我來說並不容易。”

“好事多磨,海岸上若沒有許多石頭,又怎能沖激出浪花的美麗?”

“你說的話很有哲理。”何孟芸只希望老天不要給她太大的任務,也不要太折磨她的心志,因為她只是個平凡女子呀。

清風迎來,江如馨深吸一口花草香,雙手合十,帶著感恩的心情說:“人生是很奇妙的,當年若不是我的老師幫我報名,讓我申請到獎學金,我也不會決定去美國念書,而後認識我的丈夫胡立歐,進入林奇集團工作,今天才認識同樣來自台灣的你。”

“真的很奇妙,我可以叫你的名字嗎?如馨。”她在這異鄉沒人可談心,除了眼前的江如馨,她孤單得要命。

“當然可以,孟芸。但是我相信有一天,我會稱呼你林奇夫人。”

盡管立場不同,友情卻已在兩人之間發酵。她們在台灣時並不知道彼此,如今因為來到阿根廷而認識,這不也是一種奇妙的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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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1 00:55:44 |只看該作者
第六章

“咳!”一個咳嗽聲傳來,兩個女人轉頭一看,原來是狄亞戈站在樹下,不知他是何時走近的,毫無聲息。

他一身黑色西裝、黑色皮鞋,彷彿黑色魔鬼,何孟芸被嚇了一大跳,心想他該不會聽到剛才那些話吧?不過她們說的都是中文,他應該聽不懂才對。

“林奇先生,您好。”江如馨站起來鞠個躬,落落大方道:“我不打擾您和何小姐,請恕我告退。”

“多謝你陪伴何小姐。”狄亞戈點頭道。

“這是我的榮幸。”江如馨對何孟芸揮揮手,隨即快步走遠,把空間留給這對小倆口。

花園中只剩兩人,何孟芸突然覺得空氣不再清涼,花香不再芬芳,只因他的存在感太強烈,其他事物突然就褪色了。

她真恨他對她的影響力這麼大,想忽視他都做不到,只得硬轉過頭,假裝欣賞一朵花,或者一棵樹,天曉得她眼裡啥也看不到。

他把一份文件放在一旁的木桌上,走到她面前,握起她的手,若有所思。

工作一整天,他的慰勞品就是她,洗滌他的疲倦和辛苦,唯有她眼中的光采,讓他忘卻塵世紛擾。

不管人間多少是非恩怨,都影響不到他們之間的小宇宙,他可以放下複雜心思,像個最單純的孩子,靜靜歇息在她身旁。

她僵硬到忘了要甩開他,剛才得知他的成長故事,又對人說出她曾經愛過他,就算他都聽不懂,她還是因此害羞起來。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他忽然冒出這句話。

“什麼?”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傻眼問:“你會說中文?”

“聽和說都還好,讀和寫就不怎麼樣了。”他以略帶卷舌腔的中文回答她。

震撼過大,她說不出話來,好半晌才找回聲音:“你、你居然騙我!”

她的指控沒多大意義,又不是第一次被他騙,還有什麼好驚訝的?只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她實在快氣炸了!

“我沒騙你,我只是沒告訴你。”他仍是那深情的眼,眨都不眨。“我說過,我的外祖母是台灣人,其實我們家族大多是混血兒,所以我會英文、法文、中文和西班牙文,這是很平常的事。”

他仍記得外祖母的慈祥笑容,因此他對台灣有種奇妙的鄉愁,愛上來自台灣的她,似乎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

他的解釋跟沒解釋差不多,相處至今,她早該明白,他的霸道、他的任性,不對別人發作,完全保留給她。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我中文說得不好,怕你笑我。”他握起她的手親吻,笑得靦腆。

藉口!天大的藉口!他臉皮這麼厚,哪有什麼怕人笑的?

“剛才我跟如馨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她一想到此,心頭狂跳,忍不住臉紅。

他愛煞她那粉紅的臉頰,靠近她仔細端詳,謙虛道:“大概聽得懂九成,有些比較難的字,我還得向你多請教。”

老天,一切都完了,她連歎息都省下了。“我對你已無話可說。”

“你曾經愛過我,不是嗎?我會讓你再愛上我的。”他摸著她的臉,無法形容自己多麼快樂。雖然他大部分時間在她心目中都是個混帳,卻擁有過她珍貴的愛。

她垂下眼,回避他的視線。“我不會讓自己做第二次傻瓜。”

“還沒見面以前,我們有過很多美好時光,見面後我們也受彼此吸引,你不能否認這一點。”認識她,是他人生最大的轉折,從前他是多麼寂寞空虛,是她填補了他心頭的空洞。

為此,他用盡謀略,讓她恨他也在所不惜,只要她留在他身邊。

她抬起頭瞪住他。“那又怎樣?是你毀了這一切。”

她不否認,她曾為他心動、為他著迷,那是她生命中最美麗的一段日子,但在他的騙局揭開後,還有什麼能不褪色?她無法接受謊言堆砌的愛情,即使他有再多藉口。

“我承認,我的手段很不光明,我沒學過什麼正當的方法,我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去愛一個人。”自從最愛的母親過世,他對這世界只剩憤怒,只知奪取,即使他並不想做個壞人,卻在多年的家族內鬥中,變成一個冷漠甚至冷血的人。

即使如此,在他內心仍渴望愛和被愛,他只保留給她這權利,難道她真的棄之如敝屣?

難得聽他自我剖析,她愣著了,無意中看入他的眼,竟有一絲脆弱?像他這麼固執的男人,也會有感覺脆弱的時候嗎?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她咬咬下唇,告訴自己不能動搖,她的人被他困住已經夠悲慘了,萬一她的心也被他抓牢,才真是不幸至極。

他牽動一下嘴角,也不想再給她壓迫感,便伸手打開桌上文件。

她好奇一瞥,似乎是些教堂和會場布置的資料,但她不明所以。

“這是婚禮計劃書,你看看。”他語氣平和,彷彿只是在談家居擺設。

“我才不看,我又沒答應要跟你結婚!”她腦中轟然一聲,這傢伙居然是當真的?

“你不想看的話,一切就由我決定,我只是希望你事後不會抱怨,畢竟女人對自己的婚禮應該有很多想法。”他說得彷彿他已相當寬容,耍脾氣的人反倒是她。

“你不能強迫我在結婚證書上簽名。”

“你不用簽名,我會幫你簽,我早就在練習你的筆跡了。”從小到大,只要是他想要的,他就會不擇手段去得到,他知道自己罪該萬死,也許他得用一輩子來消解她的憤恨。

“你設想得這麼周到?”她冷冷問,雙拳握緊又放開,強忍住想給他一拳的衝動。

“那當然,為了讓你成為最幸運又最幸福的女人,我什麼都要想到。”他從未真正愛過,也不懂如何去愛人,如今他只確定一件事,他不能沒有她。

“我不想再見到你!”她站起來,忍不住尖叫:“我要回家!我只要回家!”

眼見婚禮即將舉行,她卻一籌莫展,數日來的精神壓力,讓她幾乎崩潰。

眼淚不請自來,如細雨紛紛,在荒涼的心漠上形成一塊綠洲,能哭是好的,最怕是連哭都哭不出來。

見她落淚,他整個人都慌了,抱住她安撫:“你想念家人是不是?我找人把他們接過來,我會照顧他們的生活,拜託你別哭了。”

“他們怎麼可能適應這裡的環境?我弟、我妹都在念書,我媽身體又不好,你明知道這不可能。”她捨不得讓家人吃那麼多苦,尤其母親年紀大了,還要她學西班牙文也太強求了吧?

他立刻提出折衷方案。“那麼,等我們結婚後,我帶你回台灣一趟,當作我們的蜜月旅行,但是一個月內,你得跟我回阿根廷。”

“才一個月?我的家在台灣,你沒有權力叫我捨棄!”她抬起淚眼,不敢置信地瞪住他。

“這已經是我的極限。”說他自私也好、專制也好,他的世界不能沒有她。

“你放開我!我恨你、我恨你!”這男人完全是個瘋子!先用甜言蜜語把她騙來,再用強硬手段將她扣留,她連基本人權都沒了,他還要強逼她結婚,怎麼可能?

想到之前的甜蜜回憶,她尤其感到痛苦,都怪她看走眼,愛上一個莫測高深的男人,才會落至今日下場,錯錯錯,一切都是錯!

“恨我也沒關係,你只要記住,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他低頭吻過她的唇、她的臉,不管她冷淡回應,他就是有辦法繼續,直到她的眼淚都被吻乾。

他的溫柔讓她矛盾極了,她試著無動於衷,卻發現那很難做到,他是個令人無法招架的敵人,先是惹她落淚,繼而百般哄慰,難道她就只能被動接受?

他輕輕放開她,看她雙眼紅紅的,更是揪痛他的心。“對不起,我只能用這種方式愛你,等我們結婚後,我會盡量抽空陪你回台灣,你不要再傷心了,好嗎?”

她當然不接受他的道歉,更難以相信他的承諾,這男人前後落差太大,若她還傻傻期待,那就真是她的過錯了。

可是為什麼?在他專注凝視下,她仍會怦然心動,甚至留戀他的親吻和觸碰,這絕對是非理性的、沒道理的事,莫非她對他仍有那麼一點愛戀?

他靠著她的額頭,低聲道:“記住我愛你,請不要懷疑這一點。”

她默然不語,她能說什麼?反正他又不會聽!

等她稍微平靜些,狄亞戈才牽起她的手,帶她走進屋,對管家吩咐了一句:“晚餐送到房裡來。”

“是。”阿隆索注意到何孟芸的眼眶泛紅,恐怕是跟主人吵過架,心情欠佳。

唉,他不禁為這女孩感慨,想跟林奇先生針鋒相對,恐怕是世界上最困難的事了。

何孟芸甩開狄亞戈的手,但他很快改為攬住她的肩,不讓兩人之間有任何距離,像勸哄一個孩子那樣。“你累了,我們回房去休息。”

她抬起頭,雙眼仍是濕潤的,他明白她無言的抗議,但這都只是過程,他確定他們會有好結果。

兩人沉默用餐,各自沐浴,又到上床時間,他只是固執地抱緊她,告訴自己,兩人之間靜靜的也很好。

當她就在他懷中,為何他覺得兩人離得好遠?難道他愛錯方法了?如此強求只會換來反彈?可是他無論如何都放不開,這是他夢寐以求的幸福,教他如何放手?

愛一個人真的好難,他本以為只要兩人長相廝守,終會走向美好的結局,但看來似乎是他太天真了,留住了她的人,卻抓不著她的心。

何孟芸聽到他漸緩的呼吸聲,知道他已入睡,而她也累了,卻無法成眠。

難道她注定嫁給這男人了?當初只求留下一段異國戀情的念頭,而今回想起來是多麼天真。

望著他的睡臉,她也不確定自己是否恨他,或許反而有點可憐他?表面上他掌握大權,實際上他擁有什麼?他曾真正的快樂嗎?

怪了,他快樂與否跟她有何關係?她何必放在心上?老天,請賜她力量,讓她守住自己的心吧!

第二天起,何孟芸決定采取消極抵抗,她不吵不鬧但也不言不語,除了最基本的、無法省略的對話。反正她要冷戰到底,視狄亞戈為無物。

日子變得漫長,她給自己找了些消遣,像是找管家練習西班牙文,到廚房去學習本地食物的作法,並閱讀江如馨帶給她的中文書。

此外,她還跟許多阿根廷女人一樣,開始學做羊毛針織品。

過往在台灣的忙碌生活,一下轉為無所事事,她盡可以一針一線地編織,從小桌巾開始學起,發現這也是個靜心的好方法。

而原本就工作繁忙的狄亞戈,因為婚禮將近,更是早出晚歸,直到周末才有空留給他的愛人。

午後兩點,他關掉書桌上的電腦,走到主臥房,發現何孟芸坐在窗邊,正專心地做針線活。

“抱歉,最近我太忙,冷落了你。”他走到她身旁,蹲下身看她的作品,那似乎是頂帽子?

她看也不看他,繼續她的羊毛編織,好不容易平靜的心境,可不想因為他而起漣漪。

“是要做給我的嗎?”他的手畫過那織線問。

他的問題太可笑,她選擇不回答,不過她也沒想到要給誰,反正做了再說。

“我喜歡黑色,當然你也可以用你喜歡的顏色。”

這男人到底是哪根筋錯亂?她從頭到尾都沒說過要送他好不好?

“先別忙了,”他溫柔但堅定地拿開針線,握起她的手說:“我帶你出去走走。”

“我不想出門。”更正確地說,應該是她不想跟他相處,她怕他,也怕自己。

“你是我的貴客,我不能讓你覺得無聊。”

“我會無聊才怪。”從見面以來,他動不動就掀起她心中波濤大浪,教她如何無聊得起來?如果可能,她還希望日子沉悶點。

“我該把這當贊美嗎?”他露出白牙笑道。

她討厭他的笑容,她不願受此影響,事實上,她寧可孤單,不用情緒起伏得那麼厲害。

“走吧!”他拉著她走向房門。“你的皮膚太白了,你應該被陽光多親吻一些的。”

她悶不吭聲跟著他的腳步,不斷告誡自己,把他當石頭或草木,不要對他有感覺、有反應,這才能維持她內心的安詳。

狄亞戈早看出她的用意,這幾天來她冷淡極了,雖不抗議吵鬧,卻拿他當隱形人看。他明白,這是她表達憤怒的方式,同時也能保護自己,省得被他打亂心緒。

他可以諒解,卻不能坐視不管,他要的不是花瓶或寵物,他要完完整整的她,會笑也會生氣的她。

坐上黑色跑車,如風馳騁,何孟芸一路上不言不語,靜靜看風景流逝,如同時光流去,感覺上她離台灣好遠,那似乎是上輩子的事了。

媽媽、弟弟、妹妹,她好想念他們,真怕此生再也見不到面,那將是她終生的遺憾。

當他踩下煞車,她終於開口問:“你要帶我去哪裡?”

“猜猜看。”他摸摸她的臉,這張他怎麼都看不厭倦的臉。

她轉過頭去,眼前是一處長形建築物,附近都是空曠的紅土地,她猜不出是做何用處。

“我不想猜,你直接說吧!”這男人從來不按牌理出脾,她瞎猜也是枉然。

他先走下車,替她打開車門,宣布答案:“我們要去看瀑布。”

哪裡有什麼瀑布?舉目望去只有紅土、藍天、白雲,空氣中毫無水氣,她用懷疑的眼光盯住他,難不成要看海市蜃樓?

很快的,她的疑惑得到了解答,一台小飛機劃過天際,原來這是林奇家族的私人機場,而他們居然要搭直升機去看瀑布!

“伊瓜蘇瀑布你聽過嗎?那可是世界第二大瀑布。”他握住她的手,半拖半牽的。

“我不想去!”震耳欲聾的機械聲讓她有不好預感。

“你不去會後悔終生的。”他要讓她愛上阿根廷,了解這國家多瑰麗、多雄偉。

“我去了才會後悔!”越靠近直升機,她越覺得驚慌,強風吹起她的裙角,她必須用力壓住。

狄亞戈含笑欣賞她修長的雙腿,以後要多帶她來搭直升機才對。

她以為自己沒有懼高症,但那是之前搭大型飛機的時候,眼前是一陣狂風吹來就晃動的直升機,只能容納兩名駕駛和兩名乘客,她開始覺得她要發神經了。

“這沒什麼的,有我在,你很安全。”狄亞戈幫她穿上救生衣,繼而又說:“如果真有萬一,拉開這條紅色帶子,你可以試試降落傘的飛行。”

“我沒這種興趣!”她頭皮發麻,想像自己背著降落傘,落在深不見底的瀑布中,她一點都不希望人生如此結束。

他卻興致勃勃,替兩人整裝,吩咐駕駛員說:“出發了。”

“你!”她的抗議來不及發出,直升機已騰空而起,她連尖叫都沒力氣,立刻緊抱住他,像只被逼到角落的小貓。

“你很少這麼主動。”他嚇了一跳,打趣道。

“我恨你……我恨你……”她一邊咒罵,一邊往他懷裡縮,連睜開眼睛都不敢。

“可憐的孩子,我卻是無法不愛你。”他大笑起來,原來除了過強的冷氣,還有這方法可以讓她投懷送抱,他該多加運用。

半小時的航程中,何孟芸完全無法放鬆,把臉貼在他胸前,看都不敢看窗外。

“別這麼害怕,你該看看阿根廷的國土,你會喜歡它的。”他把她抱坐到腿上,讓她靠近窗戶,卻仍緊摟著她的腰身,給她最充分的安全感。

何孟芸瞇起眼睛,往窗外一瞧,不得不承認,這片遼闊大地太神奇了,從草原、峽谷、海岸到冰川,簡直像地理合眾國。

沒多久,他們來到舉世聞名的伊瓜蘇瀑布,狄亞戈向她介紹,這裡包含兩百七十五座大小瀑布,在最壯觀的地方,水是由長達三公裡寬的懸崖傾瀉而下,當他們飛到瀑布上方,即使在空中都可感受那水氣噴濺。

“這段瀑布最值得一看。”他指向窗外,要她看個仔細。

基於好奇心,她往外瞧了幾眼,果然是壯觀雄偉,小小降落傘在裡面一定找不到,更別提她那不怎麼樣的泳技,鐵定呼吸不到兩口氣就被淹沒了。

“好,我看到了,快帶我回到地面,我不要繼續飛了!”

“有我在,你怕什麼?”他緊緊擁住她,趁她毫無防備,在她額上一吻。

“要不要去搭快艇?可以沿著湍急河水,享受刺激快感。”

“不用了!”她連忙搖頭,抓著他的衣領說:“拜託你,我只想回到地面。”

“可是回到地面後,你就不會這樣主動抱著我了。”他故作遺憾。

“我答應你!只要你帶我回地上,我今晚會黏著你不放!”這種情況下,她能妥協的範圍變得很大。

他眉頭一挑,驚喜不已。“這可是你說的。”

“我保證!”他再不照做,她絕對會掐住他的脖子。

得此保證,他大為振奮,立刻命令駕駛員返回,想到今晚能有佳人在懷,而且是心甘情願的,他就樂得想跳進瀑布呢!

事實上,她的“冷戰策略”讓他飽受挫折,他以為自己忍受得了,但心愛的人看也不看他,當他像空氣或牆壁,那感覺實在糟透了。

一場惡夢終於結束,當何孟芸再次回到地上,不禁感激老天,她又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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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0-5-11 00:56:0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章

“親愛的,你洗好了嗎?”

米白色浴缸中,何孟芸正在享受溫水澡,門口傳來狄亞戈的呼喚。

“你想做什麼?不准進來!”她倒吸一口氣,抓了毛巾遮住胸前。

“我怕你在水中睡著了會著涼,所以提醒你該起來了。”他並未走進,卻隔著門縫打量,朦朧的美感更勝一切。

“只要你關上門,我很快就好了,請不用替我擔心!”她沒好氣地說。

“好,我等你。”他終於關上門,留給她隱私的空間。

“呼……”她長長吐口氣,跟這男人一起生活,真會讓她的腦細胞提早老化,嚇都嚇死了。

十分鐘後,她一邊擦頭髮一邊走出浴室,身上包得很密實,裡面是睡衣,外面是睡袍,因為房裡冷氣總是不用錢的吹送著,她又不想老是靠男人的體溫保暖。

“過來。”他對她張開雙臂,她心不甘情不願地走近床邊,他拿過她手上毛巾,替她擦乾長髮。

她有點意外,他這種大男人也會伺候女人?仔細想想,他的舉動一向紳士,不管用餐、坐車、購物等,都很喜歡替她服務,問題是這些都是小細節,大方向上他一點都不肯讓步。

最後,她終於躺到他身旁,卻是僵硬得不得了,他們已同床共枕快十天了,雖然她極力不靠近他,卻總在他懷中醒來,都拜那台強力冷氣所賜,她再倔強都會被打敗。

此刻她相當清楚,他要她投懷送抱,她白天許下的承諾,夜晚就必須實現。

“親愛的,你說過,要黏著我不放的。”他用一種小孩子抱怨的語氣說。

可惡!一定要提起那件她不願想起的事嗎?無奈,她就是那種正直的人,說到必得做到。

深呼吸幾口氣後,她硬邦邦地轉過身,先把手搭在他肩上,再把臉靠在他胸前,這下算實現承諾了吧?

“還不夠。”他是個貪心的男人,對於自己所愛的女人,是怎麼黏也不夠。

鎮定!她拚命叫自己鎮定,反正冷氣這麼冷,就當他是暖爐,純粹讓她取暖用,沒別的了。

她勉強讓自己再靠近些,那扭捏的態度卻讓他失去耐性,乾脆自己動手比較快,把她的身子圈進懷中,雙手雙腳夾著她,彷彿她是抱枕,有助入眠和美夢。

“你……你……”她被他靠近的氣息嚇壞了,這可不是睡著後的事,她現在清醒得很呢!

“晚安。”他在她額上一吻,一派悠哉。

既然他沉得住氣,她當然也可以,於是她緊閉上眼,告訴自己這沒什麼,快睡、快睡!

只可惜,一個人總在不知不覺中睡著,而非在緊繃狀態下入眠,就算她緊閉雙眼,卻完全睡不著,這下怎麼辦才好?

那不然換個姿勢吧,這樣也許好睡點,不行,手會壓到麻,還是背靠著他比較好,可是屁股似乎頂著什麼東西?

“拜託你別動!”他握住她肩膀,聽得出有點咬牙切齒。

“你不是睡著了?”她還以為他早已進入夢鄉,怕會吵醒他,才小心翼翼地翻身。

“我睡得著才奇怪。”他歎口氣,為自己健康的身體感到無奈。“告訴我,什麼時候你才願意再把自己給我?”

其實他們都明白,以他的魅力和體格,絕對能讓她無條件投降,但他就是不想走到那一步,他已強迫她留在阿根廷,這對她的愛情是種打擊,他不能讓那份愛更加絕望。

“你慢慢等吧!”她悶哼一聲,把臉埋進枕頭,把身體移開一些。

“我會等下去,到時給我一個訊息,我很快會付諸實行。”

男女之間意志力的拔河,究竟誰會獲勝,仍是未知數,或許先認輸不算真的輸,抗拒到底也不算真的贏,因為在愛情戰役中,贏家只求把自己輸給對方。

盡管一夜難以成眠,何孟芸還是準時在七點醒來,因為狄亞戈早上八點就要出門,淺眠的她理所當然被他吵醒,看他起床梳洗、穿衣打領帶。

“親愛的,你繼續睡沒關係。”他望著睡眼迷濛的她說。

“別叫我親愛的。”那讓她想起兩人每天通信的日子,那時她多信任他,一切多單純。

“寶貝。”他換個稱呼,笑容更深,“我有這個榮幸和你一起用早餐嗎?

“她拿他沒轍,這男人永遠自得其樂,她想打敗他可能得等下輩子。

沒多久,管家阿隆索推進餐車,上面照例有兩種口味的早餐,一種是阿根廷式的面包、起司、牛奶、火腿、醃黃瓜等,另一種則是台式的稀飯、小菜、油條、豆漿、小籠包等。

為了何孟芸這位貴客,他們費盡心思,只希望她感覺像在自己家,一解思鄉之苦。

“林奇先生、何小姐,請慢用。”阿隆索鞠個躬說。

“謝謝你這麼用心準備。”何孟芸其實是感激的,每天能吃到故鄉食物,讓她的味蕾得到莫大安慰。

“這些都是林奇先生特別吩咐,從台灣空運而來的。”阿隆索解釋道。

“喔……是嗎?”她看一眼身旁的男人,沒想到霸道的他卻是心細如髮,每每讓她驚訝不已。

狄亞戈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喝一口已喝習慣的豆漿說:“寶貝,你再繼續發呆,我要把你那一份食物都吃光嘍!”

討厭的男人!她再次肯定,她是不可能愛上他的,但這樣想著的同時,不就表示她一直在考慮是否要愛他?

“用餐愉快。”阿隆索恭敬告退,看主人如此疼愛何小姐,卻遲遲得不到佳人芳心,只希望老天垂憐,多給主人一點好運。

“我要打電話回家。”用過早餐後,她總會這麼要求,這時正是台灣的晚上八、九點,也就是家人們都在家的時候,當然,這得在狄亞戈的“監聽”之下進行。

“沒問題。”他對那號碼太熟悉,閉著眼睛也能替她撥號。

電話一接通,陳紫娟就對女兒說:“孟芸,你寄回來的支票,我們已經收到了。”

“啊?”她驚愕地睜大眼,抬頭卻看到狄亞戈神秘的微笑。

“尚軒該交學費了,幸好你記得這件事。”陳紫娟這下鬆了口氣,本來女兒出國了,她不想再讓女兒心煩,誰知女兒是如此貼心。

“嗯,對啊……”何孟芸強迫自己平靜以對,以免被母親聽出端倪。“媽,我可能過一陣子才回去。”

“沒關係,你玩得快樂就好,這幾年真的辛苦你了。”

母女倆又閒聊幾句後,何孟芸才掛上電話,轉向狄亞戈問:“你什麼時候寄出支票的?”

“我也不知道,我交代法藍去做的。”他聳聳肩,不以為意地說:“我想你的母親可能會需要錢,既然我綁架了她的寶貝女兒,付點代價是應該的。”

“我不想欠你人情,我要還你錢。”她不是花瓶、不是娃娃,更不是被包養的女人。

“好啊!你用笑容還我,笑一個給我看。”

“你!”她氣憤極了,她是說真的,他還在跟她開玩笑!

“我或許不知道怎麼愛一個人,我只知道我要永遠跟你在一起,還希望常常看到你的笑容,如此而已。”他忽然正經起來,說了這麼一段正經話。

她無言以對,不知該做何感想,她實在怕了他,複雜又單純的他,狡猾又真誠的他,究竟哪個才是真正的他?每天都讓她心情起伏,就快守不住恨他的界線,就快抓不住自己的心了。

“我去上班了,想我的話,隨時打電話給我。”他握起她的手輕輕一吻,隨即轉身走出房門。

望著他背影,她忽然想從後面抱住他,但是她當然忍住了,光為了自己有這種衝動,就已讓她心慌意亂到不行。

稍晚,何孟芸轉進書房,一邊聽音樂,一邊做編織,她的成果還不錯,已從帽子進步到手套了。

聽西班牙歌是學習西班牙文的一條捷徑,但很奇怪地,似乎每首南美的西班牙歌都是情歌,動不動就要高唱Tu Amore,我愛你。

她一開始聽不習慣,但那歌聲悠揚,情感豐富,聽著聽著,她心頭某一處也被打動了。

若非在這種情況下留在阿根廷,她一定會瘋狂愛上狄亞戈,事實上,她必須用盡所有意志力,才能把自己的心從愛河拖上來,緊緊守著不要再陷落下去。

只是日子一天一天過去,她也不知道能守到何時?要知道那防線脆弱到不堪一擊啊。

不知過了多久,門口傳來敲門聲響,走進來的是法藍,那位金髮如陽光的秘書,但他碧藍的眼神沒有溫度,看著她彷彿看著花瓶。

“何小姐,恭喜,你即將成為林奇夫人。”法藍拿出婚禮企劃書,包括新娘的婚紗、禮服、捧花,以及當天的婚宴、教堂和飯店,內容鉅細靡遺。

林奇先生要求他負責這項工作,他再怎麼不願意也得執行,誰叫他是個最盡職的秘書。

“多謝,但我覺得沒什麼好恭喜的。”何孟芸明顯感受到他的敵意,這男人是怎麼回事?她是哪裡惹到他了?

“你哪裡不滿意?林奇先生對你這麼重視、珍惜,他甚至要娶你為妻!”法藍說到最後,嘴角有點扭曲,在他那張俊俏的臉上不太協調。

她正視他的眼,她可不是被嚇大的。“我沒有要求他這麼做,我是被逼的。”

“能被林奇先生所愛,任何女人都會因此感激老天。”他說得有點酸澀,心底更是抽痛。

“偏偏我不是!”

“那你想怎樣?”

“法藍,請幫助我回家,我不屬於阿根廷,更不屬於林奇莊園。”她再次提出懇求,雖然明知是徒然,在這兒誰也不會幫助她。

果然,他以一種看到瘋子的神情瞪住她。“你瘋了?我不可能背叛林奇先生。”

瘋了?何孟芸苦笑。“你說得沒錯,再待下去的話,我很快會瘋掉。”

法藍沉默半晌,研究她表情的真假。“你說真的?”

“真的!”她用力點頭。

“我這麼做有什麼好處?”法藍開始動搖,或許這瘋狂的主意當真可行。

“我現在沒有錢,等我回台灣,我可以匯款給你。”她心頭狂跳,他願意考慮這可能性嗎?

法藍不屑地看她一眼。“我不需要你的錢,林奇先生給我的薪資優厚。”

“那、那我該怎麼回報你才好?”她確定這個男人不喜歡她,因此她更不懂,為何他肯冒險幫助她?

他雙手交握,透露出一股掙扎,終於下定決心。“你保證離開後絕不跟林奇先生聯絡?也不會透露是我幫忙你的?”

“我保證!我絕對會保密!”何孟芸當然明白,要是被狄亞戈發現了,法藍的工作一定不保。

“我考慮看看。”他仍有些遲疑,卻不介意先提出忠告:“不過我勸你,要想化解林奇先生的戒心,最好的方法就是溫柔點。”

“溫柔?”她無法想像自己對狄亞戈溫柔,那種蠢事怎麼可能發生在她身上?

“林奇先生越相信你不會逃跑,你就越有機會逃跑,這你應該不會不懂吧?”法藍用一種對三歲小孩的態度說話,充滿輕視,甚至有種……憤恨?

她不知道自己何時惹怒了法藍,可以讓他如此厭惡她?但眼前他是唯一希望,她必須妥協。

“好,我會盡量對他溫柔,讓他相信我。”

“計劃確定後,我再跟你聯絡。”法藍不願多看她一眼,扭頭就走。

何孟芸站在原地,望著法藍的背影,心中納悶,他當真會幫她嗎?但不管怎樣,她沒別的機會了,若不嘗試一次,她怕永遠看不到台灣的天空了。

溫柔?怎樣才叫溫柔?何孟芸苦思許久,終於做出結論,那應該就是少說不、多點頭。

事實上她也只能做到如此,若叫她像個小女孩撒嬌,只怕會要了她的命。

傍晚,她被彩霞吸引到窗邊,正看得目不轉睛時,房門被打開,狄亞戈回來了。

他邊扯開領帶邊走向她說:“今晚我有個應酬,事實上是我的生日宴會,你願意出席嗎?”

“我……”她差點脫口而出說“我才不要”,好不容易才硬生生吞下來,咳嗽兩聲,點個頭。

“你願意?”他看到她點頭,反而不敢相信。

她故意聳聳肩,一副無所謂。“反正我也無事可做。”

“宴會上有表演節目,你不會覺得無聊的,若你想離開,隨時告訴我。”

他伸手撫過她的臉,百般留戀,拿她當掌心上的寶貝。

“嗯……有樂隊嗎?”她雙手交握,裝作若無其事問。

他立刻允諾。“當然有!你喜歡聽什麼曲子?我叫他們整晚都演奏你列出的曲目。”

“不用了,能聽到音樂就好了。”她連忙搖頭,這男人像小孩子一樣,討她開心的方法也太直接了。

話說回來,他除了欺騙她、扣留她之外,一直想讓她快樂,有時她都打不定主意,該要恨他或愛他。

他沒看出她的心思,繼續提議:“對了!你需要買禮服,我立刻帶你去。”

“如馨幫我買了很多件,我會挑一件最漂亮的穿。”雖然上次她亂扔東西,弄壞了些質料輕薄的衣服,但是江如馨很快又補上了,衣櫃裡的藏量簡直可穿一年,高達三百六十五套以上。

“至少我得幫你準備首飾。”他總希望為她做點什麼。

“你早就給我很多了,你都忘了。”她提醒他,首飾櫃中有許多珠寶,閃亮到讓她刺眼。

“是嗎?”他敲一下自己的頭。“你等等!”

他匆忙轉身,跑到櫃子前,翻找了不到一分鐘,就拿出一個精致小盒,拿到她面前打開。“這是我母親留下的珍珠項鏈,雖然不是很貴重,但我覺得很適合你。”

不行!她心頭一震,她怎能戴這種有紀念價值的項鏈?他母親一定希望傳給媳婦,但是她不可能成為他的新娘,她會在那之前就逃之夭夭的。

他看她臉色怪怪的,皺眉問:“難道你不想戴我母親戴過的項鏈?”

“不是啦……我……”她正想拒絕,又想到自己該溫柔些,只得改口道:“這樣吧!宴會一結束,我就還給你。”

她的妥協已讓他喜出望外。“好,都好,你願意就好。”

望著他溫暖而喜悅的眼神,她忽然覺得好累,因為要一直防備,不讓自己沉醉其中,這是多麼讓人疲倦的一件事。

“那麼……你出去吧!”她拿出珍珠項鏈,輕輕放到桌上,潔白圓潤,雖然輕盈卻讓她感覺沉重。

“為什麼?”他一臉不解。

“我要沐浴、洗頭、化妝、更衣。”其實她不需多少時間即可完成,但獨處比較安全,再繼續看他的笑臉,她怕自己要動搖了。

恨一個人很容易,愛一個人卻不容易,她寧可繼續恨他,就怕愛上他會萬劫不復。

“喔!”他表示了解,卻還捨不得離去,從背後抱住她,像個小男孩撒嬌。“今晚你一定是全場最美的女人,你該不會替我樹立許多情敵吧?”

“有誰鬥得過你?”她悶哼一聲,世界上有一個狄亞戈就夠了,若多幾個像他這種男人,只怕女人會消受不起。

“我會把這當作贊美的。”他低沉的笑聲,就在她耳邊回蕩,造成最性感的效果。

“好了,你走開啦!”她推推他的手臂,不願讓自己沉迷他的魅力中。

他轉過她的肩膀,讓她跟他面對面。“給我一個吻,我就走。”

“你哪次不是想吻就吻的?還用得著問我?”

“我希望你主動吻我一次,可以嗎?”他問得很傻,但戀愛中的男人本來就不聰明。

“你要求太多了吧!”她拿他沒辦法,在他成熟男子的外表下,卻有天真小孩的心靈。“閉上眼,別老盯著我。”

他聽令行事,彷彿等了好幾個小時,其實才幾秒鐘而已,她的唇緩緩接近他,帶著羞怯和試探,輕觸過他的唇線,但他無法就此滿足,在她腰間的雙臂立刻收緊,舌頭探入她口中品嘗。

好柔、好甜,他發出滿足的歎息,相信這就是天堂的滋味,如果可以,他再也不想離開。

她抱住他的頸子,任由他深吻,任由那熱流從背部竄升,不再跟理智拔河,就放縱她最真的心情。

一個吻可以發展出太多情節,他們明知如此,卻收不了勢,甚至有種衝動,管他什麼宴會賓客的,今天的重頭戲就在背後那張大床上。

最後懸崖勒馬的反而是狄亞戈,他喘著氣說:“我去把宴會取消!”

“別傻了,千萬不行!”她噗哧一笑,這男人性急得讓人昏倒,雖說她自己也差點想這麼做。

瞧他一臉沮喪,她踮起腳尖,在他臉頰輕吻一下。“乖,你先出去,晚點見。”

他終於離開房間,她才得以開始打扮自己,看到鏡中那臉蛋紅紅的人兒,忽然想到溫柔是可以偽裝的嗎?還是因為她內心一直希望如此?

罷了,她不想為難自己,先煩惱她該挑哪件衣服吧!

晚上八點,隨著管弦樂隊的演奏,宴會正式展開。

阿根廷人的不準時是出了名的,但今天的主角可是狄亞戈.林奇,沒人敢得罪他,反而想討好他,因此所有人都提早到達。

狄亞戈一出現就引來注目,賓客們紛紛上前道賀、送禮。

他所邀請的除了朋友就是客戶,至於那些吸血鬼似的家族親人,他只讓幾個代表性人物出席。他不想再見到屋內一團亂,所有會破壞他幸福的事物,都不該存在於此。

他要給何孟芸的,將是一樁愉快和諧的婚姻,他們會生三個孩子,或者五個也不錯,但不知她身體受得了嗎?不然一個也可以,健康最重要……

就在他幻想未來之際,管家阿隆索在旁提醒:“林奇先生,您的女伴來了,您該去迎接她。”

“噢!多謝。”他傻笑一下,他怎會出神到忘了最重要的人兒?

轉過身,他看見何孟芸走下樓,霎時間他無法呼吸,她穿了一套露肩紅色禮服,貼身的剪裁、窈窕的線條,不似平常的嫻靜高雅,而是一種絕對的美艷動人。

隨著她每個腳步,他心跳得越來越快,這朵紅玫瑰可是屬於他的?若不怕被刺傷,他就能摘下她、擁有她嗎?為何他什麼都得到了,唯獨對她毫無把握?

賓客們早已耳聞狄亞戈有位貴客,聽說來自台灣,大家都很好奇是怎樣的一位女性,現在看到狄亞戈一臉癡傻,他們都能了解,又有一個黃金單身漢要被套牢了。

“狄亞戈?”她已經走到他面前了,怎麼他還是呆呆地不說話?

他終於回過神,握起她的手親吻,仍然被她的美所震撼,甚至口吃起來。

“我……你……我們……”

“大家都在看,你也不想把這宴會搞砸吧?”她調整一下他的領結,微笑說:“你不請我跳支舞嗎?”

“當然!我們當然要跳舞。”他終於恢復些理智,帶她步入舞池,耳邊是西班牙情歌,眼前是他愛慕的女人,這個生日他什麼都有了。

一次又一次的回旋舞步,讓她飄飄然如在雲端,彷彿回到他們第一次約會,在飯店舞池跳探戈的時候,那時她確實是全心愛著他的,現在卻因膽怯而不敢交出真心。

他們之間不可思議的吸引力,是她從未在別人身上感受過的,若離開了阿根廷,只怕這一生都不會再如此動心了。

胡思亂想的同時,何孟芸忽然發現到,柱子旁站著一個身穿藍色西裝的男人,那是法藍,他以一種超然的態度看著眼前情景,彷彿他不屬於這裡,又彷彿有點……寂寞。

不知為何,她多少了解他的心情,在他冷漠的眼底,其實藏有一種失落,那跟她其實是有點相似的。

接連跳了三支舞,狄亞戈仍興致盎然,卻也看得出女伴需要一杯飲料,因此停下舞步,帶她走出舞池,一旁的阿隆索已準備好美酒佳餚。

“林奇先生、何小姐,請用香檳。”阿隆索滿面笑容道。

“多謝你。”何孟芸接過香檳,一飲而盡,來到阿根廷後,她的酒量進步許多。

這時,江如馨和夫婿胡立歐一起走上前,向他們祝賀。“林奇先生,生日快樂!”

狄亞戈拍拍胡立歐的肩膀。“多謝你借我車,開起來很順。”

“林奇先生,那時你跟我交換車開,我每天都開心得不得了,路上的人都對我吹口哨呢!”胡立歐現在想起那輛黑色跑車,仍是興奮不已。

男人之間有男人的話題,女人也是。

“孟芸,你穿這件禮服好美!”江如馨一看就眼睛發亮。“太好了,我就知道你適合這顏色。”

“多謝你的好眼光。”何孟芸也很欣賞她的藍色洋裝,典雅秀氣。“你呢?這件禮服是在哪兒買的?”

“是我從台灣帶過來的,哈!”江如馨吐舌做個鬼臉。“不過我能穿這種禮服的時間不多了,昨天去做檢查,我懷了第三胎。”

“真的?恭喜你們!”‘囚犯生活’中難得聽到喜訊,何孟芸由衷為他們開心。

江如馨握住她的手,真誠道:“希望你留下來,為林奇家族生下繼承人,到時我可以傳授你很多媽媽經。”

何孟芸低下頭。“謝謝你,但這對我來說可能有點難……”

“何難之有?”狄牙哥用中文介入她們的談話。“我從今晚就會開始努力。”

他這話讓何孟芸臉頰一紅,嚴肅道:“拜託!我們在談女性的話題,請不要隨意加入。”

“林奇先生,我相信您很快會有成果的。”江如馨呵呵一笑,卻讓何孟芸臉更紅了。

“親愛的,我有這榮幸嗎?”這時胡立歐邀請妻子共舞,她很樂意地答應了。

看他們夫妻倆在舞池中的恩愛模樣,何孟芸忍不住羨慕。要怎樣的緣分、怎樣的情感,才能促成這樣一對佳偶?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不知牽手走完人生要修多少年?

“我們也可以的,三個小孩完全不是問題。”狄亞戈擁住她的肩,誓言道。

“傻瓜!”她瞪他一眼,卻不是很凶,某種溫柔情愫已進駐,在今晚她不想吵架。

他輕吻在她額上。“跟你在一起,我就會變傻,但我傻得很快樂。”

她眼神迷濛,有點想笑有點想哭,心想這男人確實是愛著她的吧?

只可惜他用錯了方法,兩人的世界又相差太遠,如果她不是何孟芸,他也不是狄亞戈,兩人只是隔壁村鎮的人,或許他們會很自然地相識、相愛。

但世事哪有理所當然的?當初她不就因為他離得夠遠,才放下心防與他相戀嗎?唉,別再想了,她何苦去問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每首曲子都有休止符號,每場生日宴會也有落幕時候,送走了最後一位賓客,狄亞戈牽著何孟芸,進了房,走到陽台,欣賞這晚的月光。

夜風如流水,流過兩人的耳邊、頸項和髮絲,這樣的夜晚也許不會再有,情人們心中同時湧上浪漫和感傷,明年此時,也許夜風還會如此溫柔,但身旁的人也一樣嗎?

“你在想什麼?”他真希望自己有讀心術,明白她對他的感覺。

“想我們的事。”是的,她無時無刻不在想著,是該選擇理智或情感?是該順著心情還是拉住衝動?

“你答應跟我結婚了?”他的思考跳躍太快,直接自以為是地問。

她噘起嘴,避重就輕說:“就算我不答應,你還是會舉行婚禮的,不是嗎?”

“我希望你是心甘情願的。”在這世上,他什麼都能強求,卻求不到她的愛。

“我不過是你的囚犯,別要求太多。”

“我才是被困住的那個人,因為我愛你、愛你……”他在她耳邊落下細碎的吻,以及無數愛語。

她沒阻止他的情話綿綿,也不躲開他的擁抱和親吻,只是靜靜聆聽和感受,然後摸摸他的臉,這動作讓他驚訝,深深望進她的眼——“這是你第一次主動摸我,不是因為冷氣太強,也不是因為搭直升機。”

“不能摸嗎?”她故作天真問。

“當然可以,我希望你多這麼做。”就算快感難耐,他願享受這折磨。

於是,她的指尖沿著他的眉毛、鼻梁畫到下巴,自己也不知道這是演技或真心,而他無法動彈、無法思考,不斷問自己,莫非她已心動,甚至融化了?

“我猜,其實你是有點喜歡我的吧?”他的語氣非常沒信心,這完全不是他的調調,可面對著她,他有一百個患得患失的理由。

“我不知道……”她的回答是不知道,而非不可能。“對不起,今天你生日,我卻來不及準備禮物。”

“你明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麼。”老天,她這件禮服的領口是怎麼設計的?

剛好包住卻又完美呈現,一整晚,他瞪得眼珠差點掉下來。

他的嗓音低沉,像一瓶陳年葡萄酒,散發出誘人氣息,她深吸口氣,裝傻問:“是什麼?”

“我要你,現在就要,可以嗎?”他真痛恨自己的紳士風度,為何他非要得到她的首肯,可知他心底那頭野獸都快跳出來狂吼了。

她點點頭,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今夜是如此美麗,她不願再讓理智和情感去拉扯,就讓她對自己承認,她愛過這男人,此刻或許也愛著,只是遲遲不敢面對。

“真的?”他喜出望外,卻不敢多問原因,要是她忽然反悔,他會萬分懊悔、恨死自己。

她把纖細的小手搭在他肩上,柔弱無力地說:“記得溫柔一點……”

或許女人天生就有蠱惑男人的本事,沒有人教她這些事,她卻自然而然地學會,該用怎樣的眼波、怎樣的歎息,讓他為之著迷,甚至瘋狂。

下一秒,他低吼一聲,將她抱到床上,拆開生日禮物,徹底地要了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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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發表於 2010-5-11 00:56:3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章

一整晚翻雲覆雨,幾乎要了何孟芸的命。

面對一個等待太久、需索無度的男人,她既不能抗拒又不能推辭,因為她所扮演的角色是個溫柔情人,他想怎麼品嘗她都必須含笑接受。

而她也不得不承認,他品嘗的方式非常美妙,單純以一個情人的表現看來,他是近乎完美的。

這些日夜以來,狄亞戈每天和她共睡一床,早已忍耐到快爆炸的地步,終於得到佳人首肯,自然是縱情馳騁,直到她嬌喘求饒。

時間接近清晨,她倚偎在他懷中,嬌慵無力。“好累……”

“抱歉,都是我的錯。”他替她按揉起雙腿,這雙玉腿被他壓得太久,怕是都要麻掉了。

酸麻和快感同時傳來,她忍住呻吟的衝動。“我可以出門嗎?我想到處逛逛、走走,拍幾張照片。”

“當然可以,我辦了張金卡給你,記得多買點東西,阿隆索會很樂意幫你提回來的。”他早就想寵壞她,這下終於有機會。

“不用麻煩他,請司機載我去就好,如果你不放心,可以讓保鑣跟著我。”

“好,只要你開心。”

他繼續幫她按摩,從小腿到大腿,軟玉溫香,樂此不疲。

“只要我開心,你什麼都答應?”她試探性地問。

就算她要他財產的一半,他也樂於簽字,但激情之餘,他仍有一絲警戒。

“我忘了附加一個條件,只要你開心,而且不離開我。”

“好……”她軟綿綿地說:“那我要打你,因為你是壞人,你老愛欺負我!”

他一愣,任她的小拳頭落在他胸前,毫無痛楚,只有輕柔愉快,難道她這是在和他打情罵俏?喔!天,她實在太可愛了!

“你怎麼都不喊痛?我打得手都痛了。”她眨眨眼問。

“你不要痛,我自己打自己好了。”他握拳敲向自己胸口,發出結實聲音。

“誰叫你打這麼用力?”她抓住他的手,不准他虐待自己,那嬌嗔神情讓他看傻了。

“孟芸、孟芸,我……”他又想愛她了,這已成為戒不掉的好習慣。

“我不聽你說,你要說的我都知道,”她搗住他的唇,眼中有了解也有憐惜。“但是我已經沒力氣了,你一切要自己來。”

“沒問題!”他一口答應,全力以赴。

床上再次風起雲湧,不管上班會遲到、早餐會變涼,還有什麼比相愛更重要?

這天起,狄亞戈大開方便之門,讓何孟芸在莊園內自由行動,反正到處都有傭人看著她,況且他一回家就黏著她,她不可能有逃遁空隙。

每每看到她溫柔的笑容,他就更加相信他們正走向幸福的未來,她不會離開他身旁的。

隨著婚禮將近,何孟芸變得經常外出,但不論購物或觀光,都有司機和保鑣陪同,好讓狄亞戈放心。

這天下午,她來到五月飯店,她和狄亞戈第一次見面的地方,飯店內的餐廳設有包廂,她一邊喝茶一邊想著,當初她是如何對他一見傾心,而今又是如何百般設法逃脫。

人生際遇多難料,這一段日子裡,她似乎天堂地獄都去過了,最後仍要回到現實人生。

同一時間,包廂門口,身穿藍色西裝的法藍匆匆趕到,對保鑣問:“何小姐在哪兒?林奇先生要我轉交一份文件給她。”

“何小姐在裡面用下午茶,有什麼文件,我來轉交就好。”保鑣心想法藍公務繁忙,不如由自己代勞。

“不行。”法藍即時找到藉口。“林奇先生需要她的答覆,還是我送去。”

“到底是什麼文件?”保鑣平常不會多問的,今天卻被引起好奇心。

“關於婚禮場地的設計。”法藍就快失去禮貌,緊握的雙拳流露出他的不耐。

“喔!請進。”保鑣不疑有他,點個頭便走開。

打開包廂門,法藍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端倪,事實上他背後冷汗猛流,不斷自問,他真的要這麼做嗎?萬一被林奇先生發現,恐怕他連秘書都做不成,過往十多年的情誼將毀於一旦……

但他沒有時間遲疑,門一打開,那個他最恨的女人就在眼前。

“法藍?你臉色看起來不太好。”何孟芸帶著驚訝問,她從未看過他神色如此蒼白。

他關上門,深吸幾口氣才說:“我都準備好了。”

她沒多問,她知道在他手中的文件袋,就是她通往自由的鑰匙。

“裡面是你的護照、機票,還有一些披索和美金。”他把文件袋交給她,視線卻盯著窗外,不想多看她一眼。

身為董事長秘書,他知道保險箱的密碼,因此能偷出真正的護照,並偽造了一份放回保險箱,如此才能讓他不被懷疑。

“謝謝你,法藍。”她收下了,感覺沉甸甸的。

“婚禮前一晚是大家最忙碌的時候,有很多人車會進出莊園,你等我的指示。”他已計劃好一切,就等時機來到。

“我會的。”她點個頭,忍不住問:“你為什麼肯冒險幫我?”

“我不用說,你也該知道。”法藍轉過頭來,直直看進她的眼。“我是林奇先生從孤兒院帶出來的,我的人生只為他而活。”

憑著女人的直覺,何孟芸猜出了原因,果然,法藍喜歡狄亞戈,所以不願見她成為女主人。

法藍是一個極為英俊的男人,相信會有許多女人,包括非常有錢的女人,願意為他付出一切,結果他愛上他的恩人,只可惜狄亞戈不會對同性付出愛情,這段暗戀注定無法見天日。

“不要用同情的眼光看著我。”法藍用力扭過頭去,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倘若這是罪,他寧願罪該萬死。

“如果你是我,可能你會覺得幸福,但如果我是你,我會趁早離開。”出於一時衝動,她握住他的手。“多謝你,也祝福你。”

他看了她一眼,不知該用哪種表情,有嫉妒也有感慨,有疏遠也有親切。

或許那是因為,他們的人生都和狄亞戈密切相連。

結婚前晚,狄亞戈忙到晚上十一點才回家,但是他滿面笑容、春風得意,連傭人都能感受到他的快樂。

“恭喜林奇先生!我們都為您高興!”傭人們一再賀喜,好話是不嫌多的。

“多謝,明天就拜託你們了。”一整天下來,狄亞戈笑得臉頰都有點酸了,仍止不住笑意。

“請您放心。”管家阿隆索挺起胸保證。“我們將全力以赴,一切都會很完美。”

狄亞戈拍拍管家的肩膀,自己也隨之一愣,這似乎是他們認識多年來第一次親密的舉動,因為這個家裡已經太久沒有喜事了。

“林奇先生……”阿隆索語音略帶哽咽,咳嗽一下才說:“真心地祝福您和夫人,永遠快樂的在一起。”

“我們會的,謝謝你。”狄亞戈點個頭,轉身走上樓。

何孟芸今晚不會睡在主臥房,而是他母親昔日的房間,因此他敲了敲房門,想多看一眼他的新娘。

“進來吧!”何孟芸上前開了門,眼神柔和。

還沒關上門,他就擁住她,興奮低語:“孟芸,我的孟芸……明天你就要成為我的新娘了。”

她任他抱著、吻著,靜靜感受這份溫柔,因為明天開始,這一切就是回憶了。

等他稍微滿足了,她輕輕推開他,拿出一個紙袋給他。“我不曉得你會不會喜歡,這是要給你的。”

打開包裝袋,狄亞戈看到一組黑色和淺藍相間的編織品,那是她坐在窗前一針一線勾出來的!

“帽子、圍巾、手套……都是給我的?”他受寵若驚,不知自己何其有幸,他快樂得想大叫!

“嗯,冬天的時候你可以用上。”到時她已經不在,至少有這些小東西陪著他,或許能帶給他一絲溫暖。

“噢!你對我太好了。”他再次將她緊緊擁抱,以肯定語氣說:“你果然是愛我的,對吧?”

“不討厭就是了。”她還是不肯誠實以對,怕她說了就會走不開,就會捨不得。

“沒關係,我會等到你能說出來的那天。”他有無窮耐心,跟她耗一輩子。“依照傳統,今晚我應該讓你獨眠,雖然我萬分不願意。明天開始我會時時纏著你,這是你僅剩的自由了。”

“才一個晚上,好短暫的自由。”她故意歎息。“你快去睡吧,晚安。”

“給我一個晚安吻。”他怎能就此離去?他的身心都需要她。

晚安吻又長又熱情,他差點不願回自己房間,管他什麼傳統不傳統!但最後他仍煞了車,若他今晚讓她太過疲倦,明天一早她就要起床梳妝,體力一定負荷不了。

她要自己記住這個吻,這個離別的吻。要深深記得他的味道,因為她將日日夜夜懷念,自己曾被如此熱烈愛過。

“睡個好覺,我的愛。”他喘著氣,輕推開她,告訴自己來日方長,別急在一時累壞了她。

看他要走出門,她反而喊住他。“狄亞戈!”

“怎麼了?”他回過頭,不懂她為何眼神迷離?彷彿藏著一個心痛的秘密。

“其實我……我應該是愛你的……”她結結巴巴地表白道。在這最後一晚,還是讓她說出口吧!

今生今世,她不會再這樣愛上誰了,唯有他,如此深刻烙印在她的心頭,即使曾有過恨、有過怨,最後仍化為一股暖流,都是壓抑不住的愛。

“老天!我也愛你。”他抱住她的肩膀,在她臉上瘋狂親吻,心滿意足到願意立即死去。“以後你有機會常練習這句話的,我保證。”

她給他一個最美的微笑,但願在他記憶中,永遠是她最美的模樣。

再怎麼依依不捨仍要告別,終於狄亞戈回房休息,何孟芸卻守在窗邊等候,一旁放著她的小背包。

新娘禮服就在一旁,潔白聖潔,她知道自己穿起來有多適合,也知道明天會有多少人給她祝福,但她卻選擇一身輕便衣著,只為逃出這華麗的囚籠。

盡管狄亞戈深愛著她,盡管她對他也有相同感受,但是為了台灣的家人,為了她的自由,她還是得走。

午夜,窗口傳來敲響,再見了,南美的夢該醒了。

凌晨四點,霧氣仍濃,一輛藍色轎車停在機場前,並不特別引人注目。

“法藍,再次謝謝你,真的非常感謝。”

“記住你的承諾,走了就不要回來,也不准洩漏秘密。”駕駛座上的法藍看來臉色憔悴,太多矛盾情緒讓他身心俱疲。

“我會守信,多謝你。”何孟芸在心底默默為他祈禱,但願他能找到他的幸福。

告別後,她匆忙下車,行李只有一個小背包,裡面放了證件、機票和錢,除此她什麼也沒帶,卻覺得肩頭好重,彷彿千斤萬兩,她的腳步也因此沉重。

機場裡人不多,看起來都很想打呵欠的樣子,散發出一種荒涼的氣息,比起她剛來到阿根廷時,那種期盼和興奮感,完全是天壤之別。

“六號登機門。”航空公司櫃台的服務員把登機證交給她,卻發現她在發呆。“小姐?小姐?”

“抱歉,多謝!”她趕緊回神,這不是發呆的好時候。

該走了該走了,她對自己說,不准回頭不准遲疑,萬一被發現而抓回,她無法面對那一切。

通關檢查時,一切順利得不可思議,或許是她保守的打扮使然,根本沒人多注意她一眼。

等待起飛的時間漫長無比,她盯著手上的錶,恨不得自己來替那時針往前走,算算時間,林奇莊園的傭人們應該醒了,當他們走進她的房間,發現空無一人時會有多驚愕?

當狄亞戈得知她逃走了,他會有多震怒?尤其昨晚他們還情話綿綿,他相信她已打定主意嫁給他,沒想到一切都是騙局,如此背叛他會做何感想?

一想到此,她胃部有種抽筋的感覺,全身忽冷又忽熱,似乎隨時都會昏倒。

等了又等,終於,飛機要起飛了,她望著窗外,眼睛都捨不得眨一下,當阿根廷被淹沒在白雲之中,她彷彿也被奪走了什麼,心頭空空的。

今生今世,怕是再沒機會來到這國家了吧?為什麼會想哭?她才不承認自己眼中有淚,卻壓抑不住內心的起伏,腦中閃過許多畫面,居然都是他的笑容和親吻。

是分離讓一切變得美好,是的,一定是因為如此,否則她怎會哭得像個小孩?

空服員遞給她幾張面紙,隔壁乘客也露出同情眼光,有誰知道這個東方女子,正在悼念她永遠不能回頭的愛情。

永別了,阿根廷,永別了,她的拉丁情人。

“啊——!”清晨,女傭的驚叫聲,劃破了林奇莊園的寧靜。

“發生什麼事了?”管家阿隆索一邊跑來,一邊拉好睡袍,才早上五點,他正準備起床梳洗,就聽到那讓人極度不安的慘叫。

女傭伸手指向床,想說話卻說不出來。“沒有……沒有……什麼都沒有!

“看到眼前畫面,阿隆索全身一陣發抖,床上只剩枕頭棉被,最重要的那個人卻不見了!他慌忙找過房內每一處,包括浴室、衣櫃和床底下,但就是什麼都沒有!

新娘禮服還掛在衣架上,如此潔白美麗,世上有哪個女人捨得拋下它?

“到底怎麼了?”狄亞戈也走進房,皺著眉頭問。

“報告林奇先生……”阿隆索對於自己即將說出的話深感驚慌。“何小姐……何小姐……她不見了……”

狄亞戈閉上眼,又睜開眼,不讓人看出他的絕望和心冷,仍保持理智問:“怎麼沒聽見獵犬的叫聲?”

“窗戶是打開的,我剛才一看,十幾隻獵犬都在睡覺……”阿隆索簡直不敢相信,那些獵犬居然被人下藥,這絕對是內賊所為。

狄亞戈並未追問或責怪,他根本沒時間做那種事,他立刻回房,迅速換件衣服就奔向門口。

昨晚的吻、昨晚的笑容、昨晚的愛語,全都是夢嗎?只有他一個人作的夢嗎?還有她為他編織的帽子、手套和圍巾,是愛的禮物或離別的紀念?

太多謎題讓他困惑,眼前他只確定一件事,他必須追回他的愛人!

事情剛爆發,眾人尚未反應過來,以為應該在莊園內搜索,不了解主人為何要出門,阿隆索遲疑著問:“先生,請問您……您去哪兒?”

“機場!”狄亞戈丟下這兩字,跳上車,飛馳而去。

阿隆索馬上領悟,吩咐兩個保鑣開車跟上。“保護林奇先生的安全,看他有什麼需要,隨時支援!”

“是!”

兩台車有如箭一般的射出,阿隆索目送那飛逝車影,不斷在內心禱告——願老天保佑今天的婚禮順利進行,更保佑林奇先生帶回他的新娘啊!

一路飛車來到機場,狄亞戈緊踩下煞車,跑車因急速停止而哀鳴,但他絲毫不覺心疼,扔下車衝進機場,找到最近一個櫃台問:“第一班國際航班起飛了嗎?”

“林奇先生?!”櫃台小姐認出這張名人的俊臉,又驚又喜,也很快查明時間。“應該快起飛了,大概再三分鐘吧!”

“叫他們停下來!機上有一個很重要的人,她搭錯飛機了!”

“很抱歉,這是不可能的……”櫃台小姐不明白原因,但她很清楚,飛機已在跑道上待飛,除非有飛安問題才能喊停。

“我叫你們停就停,我直接買下你們的公司,現在起聽我的命令!”

狄亞戈的氣勢驚人,櫃台小姐不得已,只好打電話給塔台,然而詢問之下只得到如此答案——“真的很抱歉,飛機已經起飛了……”

“好……”他強忍住大喊的衝動。“我要下一班飛機的機票,立刻給我前往台灣最快的機票!”別以為他會就這麼放棄,在這世上,他想要的就一定會得到,更何況是他深愛的?若他失去了,這輩子他還能有笑容嗎?

“是!”櫃台小姐不敢遲疑,排出最快的轉機行程。

老天彷彿還嫌這一切不夠混亂似的,這時他的手機響起,看到來電顯示,他立刻接起來問:“法藍,你找到她了嗎?”

電話那端,法藍的聲音顯得非常遙遠。“林奇先生,剛才我接到通知,您的父親心臟病發,緊急送醫,正在急診室急救。”

命運的安排常常讓人措手不及,似乎一步棋走錯了,接下來就是全盤皆輸,狄亞戈這回不得不投降,眼前這盤棋必須由他來收拾。

“我馬上回去。”他掛上電話,轉向櫃台小姐說:“給我飛往台灣的單程機票,期限是一年內。”

“好的。”服務小姐手腳俐落,很快列印出機票。

刷卡買了機票,狄亞戈告訴自己,他只是晚一點出發,他一定會追上去的,再給他多一點時間……

行程複雜,轉機四次後,何孟芸才回到台灣,再次看到故鄉的天空,恍如隔世。

盡管她才離開一個多月,卻彷彿去了另一個世界,以為自己再也看不到這熟悉的風景。

搭上客運回台北時,她再次低頭落淚,這到底怎麼回事?回到自己的國家也覺感傷?這樣下去不行,在她見到家人之前,必須先把自己整頓好。

她沒有立刻回家,反而找了家旅館下榻,買了些衣服、禮品和行李箱,她不能雙手空空而回。

第二天,何孟芸打了通電話回家。“媽,我在機場,準備搭客運回去,大概兩小時以後會到。”

“怎麼要回來也不先說一聲?真是的!”陳紫娟抱怨得沒啥勁道,下一句就改口道:“想吃點什麼?媽現在開始做飯,你回來後就能吃了。”

“家常菜就可以了,謝謝媽。”她擦去最後一滴淚,告訴自己,事情就是這樣了,振作點!

兩小時後,何孟芸拉著行李箱,走向自家的老公寓,只見媽媽、弟弟和妹妹都站在樓下,他們迫不及待要見她,分離才一個多月,卻像是十幾年的光陰。

“我回來了。”何孟芸停住腳步,對家人宣布。

“孟芸!”陳紫娟擁住女兒,眼眶含淚。“你怎麼變瘦了?媽要給你好好補一補。”

“姊,你不在的時候,我們都很乖,很聽媽媽的話喔!”何尚軒幫姊姊提起行李箱,何美儒則幫姊姊拿背包,兩兄妹都興高采烈的。

“抱歉,我沒買什麼紀念品。”她只在機場的免稅商店買了些巧克力。

何尚軒和何美儒年紀還小,難免失望,但陳紫娟一點都不在意。“你回來就好,那些都是身外之物,一家人團聚最重要。”

沒錯,當何孟芸看到桌上滿是她愛吃的食物,還有她房內剛換上的床單、枕套,她確定回家是對的,她不能放下這些人,她做不到。

“來、來,坐下來吃飯,先喝點魚湯,很補的。”陳紫娟早已替女兒吹涼,已經不算太燙了。

“好……”何孟芸點點頭,喝下喉都是溫暖。

“姊,阿根廷是個怎樣的地方?你有沒有碰到什麼艷遇?”何尚軒和何美儒爭相發問,他們對國外生活充滿好奇心。

看何孟芸欲言又止,陳紫娟開口說:“姊姊剛回來很累了,你們不要吵她,快吃飯!”

“是~~”反正姊都回來了,不急在這一時,就留著慢慢問吧!

由於時差的關係,何孟芸一整夜幾乎無眠,翻來覆去都會看到狄亞戈那雙眼,彷彿在對她控訴,為何離開他、背叛他?為何讓他籌備已久的婚禮沒有新娘?

想到他可能會有的反應,她不禁冷汗直流,甚至幻想他若飛到台灣來找她,她該如何是好?老天,她不敢想像那種畫面……

盡管睡得不多也不安穩,第二天早上七點,她仍然起床梳洗,戴上銀框眼鏡,換上保守套裝,她又回到原來的她,只是……心境上跟出國前已經不同,她愛過了,而後離開了。

出門搭捷運、轉公車,來到公司,環境沒有多大變化,但不知道她的職位是否還在?

一看到她,歐文銘站起身驚呼:“何秘書,你終於回來了!”

“我……我很抱歉。”何孟芸找不到藉口,只能道歉。

“你在阿根廷沒發生什麼事吧?”歐文銘其實比較擔心她的安全,一個年輕女子在異鄉,會不會被什麼愛情金光黨騙了?

“玩得忘了時間,真對不起。”

“沒事就好,不管怎樣,我還是需要你做我的秘書,那些新人完全不行。”

他邊說邊搖頭,最近他找了三個臨時秘書,全都在三天之內跑掉,還是被他罵跑的!

“多謝經理,我很樂意重回工作崗位。”她暗自鬆口氣,她真的需要這份工作。

“現在你不能叫我經理了,從下個月起,我就要升為總經理,你也就是總經理秘書了。”歐文銘甚為得意的說。

“總經理,恭喜您。”她立即改變稱呼。

“哈哈~~多謝!”他開心極了,滔滔不絕地說:“多虧這次跟林奇集團的合作愉快,我之前的預想沒錯,阿根廷就是我們的寶地,上次去那一趟真是值得……”

總經理的話還在耳邊,但她的心已飄遠了,林奇集團,阿根廷,那夢一般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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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發表於 2010-5-11 00:56:55 |只看該作者
第九章

半年過去了,何孟芸早已恢復正常生活,每天上班、加班、下班,沒人看出她有任何異狀。

公司和林奇集團的合作關係仍在,歐文銘特別申請用公費讓她學習西班牙文,她的存在舉足輕重,扮演雙方合作交流的橋梁。

工作之餘,她沒有別的消遣或娛樂,放假時就去上西班牙文課,有空時就幫忙母親做家事。

這段日子裡,曾有人對她表示好感,但她選擇聽不到、看不到,如今愛情已跟她絕緣,上一次當學一次乖,從此她收起真心誰也不給。

她關閉了交友網站的檔案,沒有人能寫信給她,她也不再寫信給誰,收起了耳機、麥克風和攝影機,從今而後她不會再嘗試網戀。

狄亞戈毫無音訊,電話、電郵、快遞都沒有,彷彿他不曾存在,過往都是夢。

或許對他而言,那只是一段小插曲,反正在阿根廷想嫁他的女人一大堆,他就算感傷一陣子,也很快會有人安慰他、陪伴他。

有時夜深人靜,她會忍不住打開檔案,看看從前她和狄亞戈的通信和對話,那些內容多可愛、多單純,看著看著,她的視線朦朧了,畢竟那曾是她最深刻的愛戀。

為何她會想念一個綁架犯?這實在毫無道理可言,難道愛情就是毫無道理?

有時在夜裡,風雨來過,屋頂砰砰鏘鏘的響著,隔天早上卻是陽光滿地,讓她覺得好迷惑,曾經有過那樣激烈的愛,是否也一樣說沒就沒了?

陳紫娟看出女兒有心事,若無其事地問起:“孟芸,你那時在阿根廷度假,有認識當地的朋友嗎?”

“我以前提過,我在台灣有個朋友嫁到阿根廷,她叫江如馨,那時她懷了第三胎。”何孟芸的回答有一半真一半假,臉上表情平靜,繼續幫母親燙衣服、折衣服。

“喔!等她回來台灣探親,記得找她來我們家吃飯,讓媽好好謝謝人家的招待。”

“嗯。”何孟芸點點頭。

“你如果有交男朋友,記得帶回來吃飯。”

“嗯。”何孟芸還是點點頭,根本沒聽清楚母親的話。

陳紫娟不知女兒的心飛到哪兒去了,她雖然看起來一切都正常,但眼中有種藏不住的失落,也許是她這個母親太多慮,卻越來越少看到她的笑容了。

究竟其中原因何在?是否跟阿根廷那段假期有關?陳紫娟也只能默默關心,希望有一天,女兒的心能為某人打開,迎接真愛的到來。

同一時間,地球的另一端,阿根廷。

“林奇先生,請用茶。”

“放在桌上,謝謝。”

照理說,送上馬黛茶後,阿隆索應該要走出書房,但再沒多久主人就要離開了,他心中千言萬語,不知如何對主人開口。

狄亞戈放下手中文件,捏捏眉心說:“沒有法藍,事情變得麻煩許多。”

“法藍他……他確實很認真工作……”阿隆索和其他所有人一樣,都很肯定法藍的工作表現,卻作夢也沒想到,居然就是他暗助何孟芸逃走。

還記得那天新娘不見了,婚禮當然取消了,老林奇先生又傳來病發的消息,簡直是雪上加霜。

狄亞戈將父親送到最好的醫院,一個月後依然不治過世,葬禮還沒舉行,遺囑還沒宣布,家族中就開始內鬥,幸虧有法藍協助他處理這一切。

塵埃剛落定,卻有目擊證人指出,在何孟芸逃走的那個凌晨,有台藍色轎車開出林奇莊園,那正是法藍的車,而且事發前一晚,有人看到法藍在犬舍出現過。

法藍居然被人懷疑,狄亞戈大力為他闢謠,他始終相信秘書的清白,然而法藍自己承認了,所有人為之嘩然,他立刻辭職,從此杳無音訊。

短短半年就發生這麼多事,阿隆索都覺得自己的頭髮白了許多,更何況是再三受到打擊的主人呢?

“林奇先生,你明天出發去台灣,會找何小姐嗎?”

“那當然。”狄亞戈微笑回答。“我也許要花半年、一年,甚至兩年、三年的時間,才能重新追回我的新娘,但我總會帶她回來的。”

“請您放心,這段時間我會盡力守護林奇莊園。”阿隆索挺直腰桿說。

“我相信你會的。”狄亞戈拿出一份清單,上面列了十二個名字。“這些人都老了,有的已經七、八十歲了,讓他們回來養老,但是書房、主臥房和我母親的房間,不准任何人去碰。”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想開了,與其隔離他們一輩子,不如讓一些期盼落葉歸根的親人們,回到這個他們度過兒時歲月的地方,似乎也離天堂的梯子比較近。

以前他絕對不是這種溫情派的人,但有太多事情讓他沉澱、反省,他願意退讓一步,做個好心人。

“好的,我明白。”阿隆索完全贊同主人的作法。

“若有任何人鬧事,你可以做決定讓他們離去,你就是我的眼、我的意志,好嗎?”

“是!”阿隆索鄭重答應,他將徹底貫徹主人的意志。

“臨走之前,祝我好運吧,我需要很多很多好運。”狄亞戈拍拍管家的肩膀,笑容明亮溫暖。

“林奇先生,祝您好運,願上帝保佑您,幸福快樂。”阿隆索誠心誠意道,他將每天為此祈禱,希望林奇先生和林奇夫人很快就會相遇,並再次相愛。

周一早上,何孟芸一如往常,提早到達公司,打點各項準備工作,身為總經理秘書,她的薪資比以前高,卻也有更重的責任。

九點整,歐文銘出現了,臉上一樣掛著爽朗笑容。“何秘書,早!”

“總經理,早。”她也像她平常的樣子,淡淡回應。

歐文銘坐下沒多久,咖啡已被送來,正是他喜歡的卡布奇諾,外面餐廳賣的都沒有他秘書沖得好喝。

“對了,今天下午你陪我去接機。”他一邊享用一邊說。

“接機?哪位客戶?怎麼沒通知?”何孟芸皺起眉頭,出乎意料的行程總讓她不習慣,一切都應該由她安排妥當才是。

“我剛在車上接到電話通知,林奇集團的人要過來視察。”

“是哪位主管呢?”

“我也不曉得,只知道這次有四個人要來。”歐文銘聳聳肩,他一向不拘小節。

“為了避免失禮,我只好親自出馬,還有請你跟司機連絡,要派兩台加長型禮車。”

“好的。”奇怪,她眼皮直跳,似乎有什麼大事即將發生。

每次處理和林奇集團的業務,她多少會有種異樣感受,但她告訴自己不用想太多,反正狄亞戈是不可能出現的,事隔半年,他毫無動靜,應該是另結新歡了。

只是偶爾想起他的時候,她必須逃進洗手間,忍住洶湧的淚水,不斷做深呼吸,等她能戴上冷靜面具時,再回辦公室繼續工作。

別擔心,就快要好了,她常告訴自己,一切都會很好,時光將治癒一切。

下午兩點,他們開車前往桃園國際機場,車內有歐文銘總經理和兩位部門經理,除此之外就是司機和秘書何孟芸。

“上次他們派了個主任過來,希望這次會是經理以上的職位,因為我還想多談一些合作的範圍。”歐文銘就事論事道,畢竟小主管能決定的權限不大。

兩位部門經理也有同感,各自發表意見,兩人都想爭取總經理的肯定。

何孟芸並不加入討論,只是專心溫習西班牙文,她已成為公司的專業翻譯,畢竟之前沒有和西語國家合作過,要找到會西語又懂國貿的人才不容易,她自然是最佳人選。

一走進機場,過強的冷氣撲面而來,何孟芸縮起肩膀,雖然她穿了外套,仍擋不住那寒流威力。

還記得,曾有某人會用冷氣來逼她自投懷抱,那時她氣得牙癢癢的,現在卻懷念那寬大胸膛,或許這輩子都回不去了,回不去那些冰冷又熱情的夜晚。

不,別再感傷了,她警告自己,現在是工作時間,不准隨便心痛。

“三點半了,應該快出現了,大家要熱烈歡迎啊。”歐文銘親自拿起看板,上面寫著“歡迎林奇集團蒞臨台灣”的西班牙文。

出口處走出一批批人潮,沒多久,他們等候的對象也出現了。

只見一名西裝筆挺的高大男子走來,背後跟著三名同樣穿黑衣的男子,但還是帶領者最讓人印象深刻,他有一頭黑髮、一雙黑眼,五官卻比東方人深刻,還有一種領袖的威嚴和氣質。

歐文銘心想應該就是這位了,正好對方停下腳步,他立即用不太靈光的西班牙文說:“先生您好,歡迎您!”

那男子伸出手和歐文銘交握,用西班牙文不知說了什麼。

歐文銘趕緊轉向秘書吩咐:“你幫我問問,他是林奇集團的哪一位?該怎麼稱呼?”

然而,何孟芸像是看到蛇眼女妖,瞬間變成了石頭,全身都僵硬不已,更別提發出聲音了。

這時,那男子開口了:“你們好,我的全名是狄亞戈.林奇。”

對方突然說起中文,把歐文銘嚇了一大跳,抓抓後腦笑道:“林奇先生您好,真沒想到您會說中文呢!”

“我說得不太流利,請見諒。”

雖然對方的中文稍有卷舌音,歐文銘已是喜出望外。“不、不,您說得非常好!對了,請問您是林奇集團的哪位主管?”

“我是董事長。”狄亞戈簡短回答,並拿出名片,視線卻盯在何孟芸身上。

她看來快要昏倒了,一雙眼睜得大大的,嘴唇微微顫抖,想說什麼又說不出口。

半年不見,她消瘦了些,一頭烏黑長髮綰在腦後,臉上戴著銀框眼鏡,卻遮不住她迷離的大眼,以及驚愕複雜的心情。

他日夜思念的人兒,終於在此時得以見面,不知她是否也跟他一樣激動狂喜?

“林奇集團的董事長?”歐文銘一聽,嘴巴張大到合不攏。“原來您就是狄亞戈。林奇?老天,我居然現在才反應過來!”

“沒關係,我想我們先離開機場吧!”

“是、是,那當然!”歐文銘總算恢復一點清醒,指出方向說:“車子就停在門口,我們安排了兩台車,司機正在等呢!”

“很好。”狄亞戈回答了歐文銘,視線卻鎖在何孟芸身上,長途飛行是值得的,她就是他的慰勞,讓他精神百倍。

一行人走出大門,坐上豪華的加長型禮車,前往台北的五星級飯店。

一路上,歐文銘不用秘書翻譯,也能向狄亞戈介紹台灣風光,何孟芸默默坐在一旁,表面平靜,心跳卻猛烈到快不能呼吸。

胸口好悶、腦袋好重,她仍處於極度震驚中,不能相信眼前真是那個男人,那個欺騙她、綁架她、又害她愛上他的混帳傢伙!

她該找機會對他破口大罵,甚至拳腳相向才對,但她不能讓總經理他們發覺此事,那段過去已經過去,林奇集團是他們惹不起的大客戶,她就算說出來,也沒有人願意相信。

他的視線鎖在她身上,她不懂他現在到底為何而來?不會是因為那場沒有新娘的婚禮吧?她會逃走是很自然的,有哪個犯人會不把握良機?而且他也沒有立刻追來不是嗎?

只是現在,她思緒起伏、呼吸困難,整個人都快崩潰了。

歐文銘熱心招呼貴賓,卻也發現屬下的不對勁。“何秘書,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暈車了?”

“應該是冷氣太強了。”狄亞戈轉向司機吩咐:“把冷氣關小點。”

“是。”司機立刻照做。

“東方女性通常比較怕冷。”狄亞戈邊說邊脫下外套,披到何孟芸肩上,輕柔道:“希望我的衣服能為你取暖。”

她動也不敢動,怕一開口就流露心思,天曉得她內心驚濤駭浪,幾乎就要尖叫出來了!

“你們阿根廷的男士都這麼有紳士風範嗎?”歐文銘把這看成是國情不同,可能說西班牙文的男人都比較浪漫喔!

狄亞戈回答:“擁有一個好秘書並不容易,要多珍惜。以前我有個秘書叫法藍,他離職後,我必須找三個人手才能取代他的位子。”

“說得對,要是沒有何秘書,我可就慘了。”歐文銘大表贊同,並轉向何孟芸說:“你現在覺得好點了嗎?最近我可能給你太多工作了,你要是累了,一定要告訴我。”

“嗯……”她只能含糊回答,法藍這名字讓她更為心慌,難道法藍幫她逃走的事被發現了?老天,她實在受不了,她想跳車!

狄亞戈乘機提出要求:“上次我們公司的主任來台灣,他說何秘書的西班牙文說得很好,這次是否也能請何秘書幫忙翻譯,並帶我到處遊覽?”

“當然沒問題!”歐文銘一口答應,絲毫沒發覺,何孟芸聽到這話時臉色更蒼白了。

“那麼,我先多謝何秘書了。”狄亞戈對她展露微笑,一派斯文有禮。

何孟芸看著那雙黑眸,恍然了悟,她逃不開,不管她在阿根廷或台灣,她一輩子都逃不開他的影子!

當晚,歐文銘作東宴請貴客,就在狄亞戈一行人下榻的飯店餐廳包廂,既豪華又有隱密性。

這場餐宴,何孟芸當然也得出席,她就坐在狄亞戈和歐文銘之間,有些狄亞戈聽不懂的中文,就由她負責翻譯,一頓飯吃下來,讓她如坐針氈。

“何秘書好像累了,不如早點回去休息。”狄亞戈注意到她吃得少、喝得少,那雙大眼眨呀眨的,猶如驚弓之鳥。

“林奇先生您說得對,我不該讓何秘書太疲倦。”歐文銘再次想起秘書的重要性,轉向何孟芸道:“那麼你先回家吧!”

狄亞戈提議道:“正好我想開車去走走,不如由我送何秘書回家。”

“您沒有時差問題嗎?”歐文銘仍把這舉動解釋為紳士風度,只擔心貴客沒有精神。

“我在飛機上就調過來了,沒問題。”狄亞戈可是有備而來,只待良機。

“不用了,我搭計程車回去就好。”何孟芸不想和他獨處,她忍受一天已經夠了!

“何小姐,請讓我送你回家,這將是我莫大榮幸。”狄亞戈口氣溫和,態度卻相當堅持。

忽然間,歐文銘看出了一點什麼,這位林奇先生絕對不只是紳士風範,說不定是對何孟芸一見鍾情呢!聽說南美洲的男人都是浪漫又熱情,不知道這段異國戀情能否開花結果?

但無論如何,他總是樂見其成,畢竟何孟芸也老大不小,若能找到愛她、疼她的人,就算是阿根廷人又怎樣呢?

於是他幫腔道:“何秘書,你就別推辭了,林奇先生一定會把你安全送回家的,難道你不放心嗎?我給你掛保證,安啦!”

再拒絕下去可能會顯得無禮,何孟芸明白自己的立場,身為合作公司的職員,她必須做出妥協。

“那就麻煩林奇先生了,多謝。”她點個頭致謝。

“謝謝你。”狄亞戈也向她致謝。

歐文銘在旁聽得有點好奇,怎麼開車送人回家也要道謝?阿根廷的男人還真不是普通的多情呀!

夜色無邊,車行平穩,繁華燈火隨風而逝,這本是個寧靜美好的夜,然而,一對久別重逢的男女,各懷心事,怎麼也無法享受這夜色,唯恐一個不小心打破沉默,就是沉寂已久的情感爆發。

“你好嗎?”開車十分鐘後,他才開口問。

“還活著。”她故意用最冷漠的方式回答。

“當初,我以為你真的願意嫁給我……”

他的表情、他的聲音都有受傷的痕跡,但她命令自己強硬到底,繼續雪上加霜。“那是騙你的,為了逃走,我必須演戲。”

“分開這六個月來,難道你不曾想念我?”他踩下煞車,把車停在路邊,轉向她問。

“我沒有失憶症,我記得你,但我沒有必要對你說明,我到底記得哪些部分!”她也火大了,他憑什麼這樣突然出現,還理直氣壯地質問她?

他微笑了,他心愛的女人不只有溫柔文靜的外表,還有敢愛敢恨的熱烈性格,這才是他想看到的她。

“可是我想你,我每天每夜都在想你。”

“別老說這些蠢話!”她最怕他這種坦率無懼的表白,讓她不知如何應對,趕緊轉開話題問:“法藍呢?他在哪裡?”

“有人懷疑他當天的行蹤,於是他自己坦承,是他幫助你逃走的。”狄亞戈淡淡說明了一切。“他也表白了他對我的感情,我當然無法接受,看在他十幾年來認真工作,我只讓他靜靜離開。”

“可憐的法藍……”她不禁為他歎息,愛一個人而不被愛,該是多麼無奈。

“他背叛我的信任,我雖然勉強原諒他,卻也不想再見到他。記得那天早上,一發現你不見了,我立刻決定要飛來台灣,但我父親忽然心臟病發,一個月後,他離開了人世。”

她聽了一顫,沒想到她走後發生這麼多事,這對狄亞戈來說想必都是莫大打擊。

“我還沒辦完父親的喪禮,家族中所有人都準備要分遺產,畢竟他留下了四個妻子、十四個孩子,更別提有多少衍生的親戚。我花了許多時間、精力,才讓那些人都乖乖閉嘴,滿足於他們所得到的。”

那個冬天是他生命中最寒冷的一個冬天,幸好有她編織的手套、帽子和圍巾,他才能說服自己,一切醜惡都會消逝,到時他將出發去追尋他的幸福。

她無法想像那種情況,明明都是家人、親人,卻為了財產你爭我奪,或許窮人也有窮人的好處,至少他們不用如此勾心鬥角。

另一方面,她也對狄亞戈感到同情,想必他受了很多苦,即將迎娶的新娘逃走了,緊接著父親病逝、家族爭產風波,最信任的秘書又背叛了他,一定讓他身心俱疲,甚至心灰意冷。

“換個角度想,這樣也好,我在阿根廷已經沒有什麼牽掛了。”狄亞戈不是個習慣自憐的人,打擊過後,他仍振作起來,尋求他終生所愛。

只不過,這次他更懂得該如何去愛一個人,多為對方的心情著想,不再用幼稚可笑的手段。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她背上有點發毛。

“生意在哪裡做都行,所以我在台北買了房子,也準備成立分公司。”

是的,他想通了,與其強留何孟芸在阿根廷,不如他自己飛來台灣定居。

畢竟這裡有她所愛的家人,他何苦將他們拆散?父親去世,他在這世上已如同孤兒,若他來台灣與她一起生活,他還多了好幾個家人呢。

“什麼?”她驚訝不已,他居然會選擇長居台灣?兩人之間那遙遠的距離,從此就不存在了?

“我住在台灣不好嗎?”他細細欣賞她的表情,那睜大的眼、微啟的唇,惹得他只想狠狠吻住她,讓她什麼話都不能說,或許不言不語才是好的,言語總是容易傷人心。

“你住在哪裡都不關我的事。”好一會兒,她才找回言語能力,胸口仍因震驚而起伏,吸引了他的視線,也想起那些甜蜜夜晚。

“這跟你有很大的關係,因為我想重新追求你。”他的人生、他的現在和未來,都跟她緊密相連。

“不行!”她斷然拒絕,沒得商量。

“為什麼?”他最喜歡她這生氣的模樣,不知為何特別炯炯有神,生命力都寫在其中,平常那個溫文有禮的何孟芸,一發起火來也是熊熊火山呢。

“我跟你是不可能的!”

世事無絕對,他從不認為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以前你拒絕我,是因為我強迫你留在阿根廷,現在這原因已不存在,你還有什麼好理由?”

“你那樣對待過我,我怎麼可能跟你復合?”開玩笑,她又不是被虐狂!

“對不起,我承認我錯了,當時我不知道該如何去愛一個人,才會用那種不可理喻的方法。”

他的回應讓她愣住,沒想到他會直接認錯,那個自我中心的大男人,怎會乾乾脆脆就道歉了?

驚訝之餘,她有些結巴地說:“你、你現在道歉也沒用……我不會相信你的。”

“你走後,原本我立刻要飛來台灣,把你抓回阿根廷,順便打你一頓屁股,那時我確實很生氣,你怎麼可以辜負我的信任,那時我才明白被愛人背叛是什麼感覺,我是應得的。”

“你明白就好。”她冷哼一聲,心底卻隱隱愧疚。

“但很奇怪的,我越叫自己不要再想你、不要再跟你聯絡,就反而越忘不了你,後來我慢慢領悟到,原來愛的力量可以戰勝怒氣和埋怨,既然我愛你都來不及了,還有什麼好發脾氣的?”

“你、你想太多了!”她聽得一愣,沒想到他的境界已到無怨無嗔,半年不見,他居然領悟了愛的真諦,那雙眼坦率明亮得教她無法招架。

“也許你忘了,你幾乎成為我的新娘,我卻沒辦法忘記,你在我手臂中睡著的容顏。”他伸手撫過她的臉頰,彷彿一切又回到當初,他們躺在同一張床上,她因為冷氣太強而縮進他懷中。

“不要再說了!”她甩開他的手,那讓她幾乎忘了一切的手。

“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你作夢!”她打開車門下車,迅速招了輛計程車,選擇再次逃走。

她不能看他的眼,她不能,那雙眼有種法力,會讓她忘了痛苦、忘了教訓,會讓她錯覺還有希望,但那絕對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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