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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些老恩特是牧樹人。我們這種恩特現在沒剩幾個。人們說,羊變成牧羊人,而牧羊的卻變成了羊,但這種變化過程緩慢,在這世上,朝兩個方向的演變很快。樹與恩特之間的演變較快且兩者比較相近,況且它們一同經歷過許多年代,由於恩特更像小精靈,不及普通人那麼曉得欣賞自己,且善於攪和到別的事情裡頭。
可是,恩特又更像普通人,比小精靈更善變,以你們的話來說,即更容易受到表面因素的影響。或者說,恩特勝過上述兩種人:因為他們更穩重,更長久地關注各種事物。「
「我的一些同伴如今看起來更像普通樹木了,需要重大的事件來喚醒他們,再說他們講起話來僅僅能消聲細語地說,不過有些樹的枝葉柔軟靈活,有不少還能跟我說話呢。這當然是小精靈開的頭,他們喚醒樹木並教它們說話,還跟著學樹木講話。他們總想對所有東西說話,那些年老小精靈是那樣做的。可是就在那時候,大黑暗時代來臨了,他們就離鄉背井漂洋過海,不然就是流浪到遙遠的山谷裡隱居起來,還將過去那永不復返的日子編成歌謠。永不復返。唉,唉,那就是從前從這兒到盧恩山的一個大森林的全部歷史,即東極的過去。」
「那時候真是無拘無束的日子啊!我當時可以整天到處走動唱著歌,在那空無人煙的山裡除了我自己的回音,沒別的聲響,樹林跟洛思洛連的樹林一樣,只不過稠密、強壯且年輕了點,還有那味道芬芳的空氣!我常常整個星期不幹別的,光是呼吸空氣。」
鬍子大樹沉默下來,大步走下去,但兩隻大腳幾乎沒發出什麼聲音來,接著他又開始哼起來,繼而轉為低聲歌唱。慢慢地,兩個霍比特人聽得出,他是唱給他們聽的:春天裡我走在塔薩裡楠柳樹成蔭的青青草地上,啊!景色宜人、芬芳撲鼻春色裡的南塔薩里昂!
我說那裡景色捧,夏日裡我在奧西里昂德榆樹林遊逛,啊!奧西爾七大江河流水動聽,波光閃耀!
我想那是景色最美的地方,秋風裡我來到奈爾多雷思山毛樣樹林,啊!秋日裡的托爾納奈爾多金色般的葉紅紅如大好悲傷!
美好景色勝過了我的希望,寒冬裡我登上多思奧尼翁高原松林旁,啊!寒風陣陣、白雪皚皚、松枝黝黑,冬日到訪奧羅德納松之上!
我的聲音高揚在天空中放聲歌唱,聲波響徹大地傳遍四方,我走在昂姆巴羅納、托勒默爾納、奧達洛米,走在我的領地方貢的大地上,方貢那地方源遠流長、地老天荒,它的年齡比樹上葉子還久長,在那托勒默爾納洛米的土地上。
他唱完歌,一聲不響地繼續走著。而整個樹林裡,在聽力所及的遠處,萬籟俱寂。
白日將近,霞光籠罩在林間樹上,兩個霍比特人終於看到一處灰暗陡峭的地方在眼前隱隱若現,他們來到山腳下,來到高高的梅瑟德拉斯那綠茵茵的山腳處。處在上游的恩特瓦什河源自高處的泉眼,河水正喧嘩著從高高的地方一級一級地躍下,向他們迎過來。溪流的右方有一片長長的坡地,上面長著如今在朦朧中看似白色的草。坡地上沒長樹,敞著懷向天空開放,星星已經在雲間空隙裡展露著光芒。
鬍子大樹幾乎是馬不停蹄地大步登上坡地,兩個小矮人見到一個寬寬的開口突然出現在眼前。開口兩側各立著一棵大樹,就像兩根活生生的門柱,然而,沒有哪座大門像這座門那樣,還保留它那些交錯生長、絞纏在一起的枝極。隨著鬍子大樹往前走去,兩棵樹把它們的技社抬起,樹上所有的葉子抖動著沙沙作響。由於是常青樹木,它們的樹葉色澤較深、光溜溜的,在晨光中微微閃爍。在門的另一頭是一片寬闊平坦的地方,彷彿這廳堂的地面是在山方上鑿劈而成的,廳兩側的石壁傾斜著往上延伸、足有五十尺或更高。沿著石壁各長了一排樹,他們往裡走時,兩排樹也將它們的樹枝始舉起來。
廳堂盡頭處崩裂的岩石是陡直的,但它的底部往後凹了進去,形成一處陰暗的空間,那是廳堂裡唯一有屋頂的地方。大樹的樹枝被保留下來,樹枝籠罩了廳堂內的全部地面,只在中間留下一處開闊的路口。一注細流從高處的泉水分出,離開主流,從巖壁陡峭的表面叮叮略略地流下來,銀閃閃的水珠,彷彿一道是在拱形石洞前面的帳簾。
滴落下來的水在樹木之間的一個小水潭裡重新彙集之後,流出水潭,從開闊的路口邊上流出去,再流過森林,在半路上與恩特瓦什河匯合。
「唔!咱們到了!」鬍子大樹打破長時間的沉默道:「我帶著你們走了約七萬恩特步,不過按照你們那個地方的標準到底是多少,我不知道。不管怎麼樣,咱們離最後一個山頭的山腳很近。這地方的名字的一部分,要是用你們的話來講的話,可能是惠靈霍爾,我喜歡這兒。今天咱們在這裡過夜。」他把兩個霍比特人放在兩排樹之間的草地上,接著兩人跟著他走向那個大大的拱門。他們注意到,鬍子大樹走路的時候兩個膝蓋是直直的,兩條腿叉得地走著,先是把他那大大的腳趾頭(確實大,而且挺寬的)牢牢紮在地上,這是他的腳部最先著地的部分。
鬍子大樹在飛泉水的水珠下站了一會兒,深深地呼吸一下,接著他大笑著往裡面走去。一張大大的石桌立在那裡,但沒椅子,拱形石洞裡頭已經相當陰暗了。胡子大樹拿起兩個大容器並將它們立在石桌上。看起來容器裡頭盛滿了水,只見他將兩手放在容器上頭,容器馬上亮了起來,有一個發出金色的光,而另一個發出來的光是墨綠色的。兩盞燈的光交相輝映著照亮了石洞,彷彿夏天的太陽透過一層嫩嫩的樹葉投射進來的光。往後看去,兩個小矮人看到廳裡的樹也開始發亮,先是發出微暗的光,接著一點一點變得越來越明亮,直到後來所有葉子的邊緣都亮起來:有的碧綠的、有的金閃閃的、有的像紅銅般的顏色,而那些樹幹看起來就像是由發光的石頭鑄成的柱子。
「好了,好了,現在咱們可以繼續說話了,」鬍子大樹道:「我想你們渴了吧。
也許還累了。喝點這個!「他走到石室後頭,只見那兒立著幾個高高的石壇,上有沉重的蓋子,他移開其中一個壇蓋,把一個長板勺伸過去,自了三滿確的東西,一個是大碗,兩個是小一點的碗。
「這是一個恩特的家,」他說道:「恐怕沒有椅子了,但是你們可以坐在桌子上。」說著將他們放在那塊又大又厚的石板上。石板離地六尺高,他們兩腳懸空坐在上面,小口小口地喝起來。那種飲料像水一樣,嘗起來與他們在靠近森林邊緣的地方喝過的恩特瓦什河河水的味道非常相像。但這種飲料裡面有某種芬芳的味道或氣味,那是一種他們難以描述的香味:香味淡淡的,使他們個想起夜裡一陣涼涼的輕風,把樹林的芬香從遠處吹送過來的那種氣味。飲料的效力從腳趾頭先感受到,然後一點一點流向四肢,頂著肢體往上蔓延,直奔髮梢,給他們帶來了振奮和活力。
說真的,兩個霍比特人覺得他們頭上的頭髮的確挺立了起來,波動捲曲著長長了。
鬍子大樹呢,他先是在拱形石室前的小水潭中洗洗腳,接下來將他的大碗一飲而光,喝起來慢慢地久久地,兩個霍比特小矮人琢磨著他是一口氣喝完的。
最後他又一次放下碗。「啊——哈,」歎道:「唔,喔,如今我們可以輕鬆自如地說話了。你們可以坐在地上,我要躺下來,免得喝下去的東西跑到我頭上來,催我入睡。」
石洞的右側有一張大床,床腳矮矮的,不到兩英尺高,床上鋪著厚的乾草和蕨草。鬍子大樹緩緩躺下(躺下時腰部才稍微地彎曲了一下),直到整個身子平銷下來,兩手擱在腦後,眼朝洞頂。燈光在洞頂宛如樹葉在陽光下面嬉戲般舞動著。梅裡與皮平身上墊著草坐在他的旁邊。
「現在將你們的故事告訴我吧,慢慢說!」鬍子大樹道。
兩個霍比特人向他講述了他們自從離開霍比屯以來所發生的事。
他們講述的次序不大有條理,因為兩個人不斷地相互打斷對方,而鬍子大樹也常常打斷講話的人,將話題扯回到故事前面的某個地方,不然就是跨到故事的後頭,詢問事情的結局如何。他們緘口不提那只魔戒,也沒告訴他他們出發的動機以及他們要去哪兒,而他也沒問及任何原因。
鬍子大樹對所有事情都有著極大的興趣:比如黑騎上啦、埃爾倫啦、利文德爾啦、那個古老的森林啦、以及湯姆。邦巴迪爾、摩裡亞的礦區、還有洛思格達和加拉德裡爾。他讓他們一遍又一遍地詳細敘述夏爾國及其鄉下的情形。談到這裡,他提起一件奇怪的事情來。
「你們在那一帶沒見過任何,唔,恩特,是嗎?」他問:「喔,不是恩特,我該實話實說,是『恩特老伴』們。」
「恩特老伴?」皮平說:「她們長得跟你一模一樣嗎?」
「是的,唔,哦不,如今我真的不清楚了,」鬍子大樹思道:「不過她們會喜歡你們的家鄉的,我只是推測而已。」
不管怎樣,鬍子大樹對任何與甘達爾夫有關的事情特別感興趣,而最感興趣的是薩魯曼的所作所為,兩個霍比特人很懊悔他們對這些事情瞭解得太少,所知道的只不過是從薩姆那兒聽來的一些含糊不清的傳聞而且,那是有關甘達爾夫在大會上講話的內容。然而,無論如何,他們清楚地知道,阿格盧克及他那支妖怪隊伍是從伊森加德來的,而且妖怪曾說過薩魯曼是他們的頭頭。
「唔,喔!」鬍子大樹在他們的故事最後迂迴曲折地講到,或者說是扯到妖怪之戰以及羅罕的騎士時,說道:「行了,行了!毫無疑問他這是一大堆消息,但你們還沒將所有的情況告訴我,確實沒有,沒有詳細地講。不過,我相信,你們是按照甘達爾夫的意願去做的。有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正在進行著,我能看到這一點,而究竟是什麼樣的事呢,恐怕我會及早瞭解到,要不,只能在事發後才得悉了。可是,事情從頭到尾都挺怪的,突然冒出一種舊名單裡沒有的小個子人來,瞧!九個被遺忘的騎士重新出現,向他們追捕過來,而甘達爾夫帶領他們走上一個偉大的征程,加拉德裡爾在卡拉斯加拉東掩護了他們,還有妖怪越過整整一個荒野地跟蹤他們。說真的,他們看樣子遇到一場大的暴風雨,希望他們能經受得起!」
「那麼您自己呢?」梅裡問。
「哼,唔,那場大戰役發生時沒我的事,」鬍子大樹道:「多半是小精靈跟普通人的事情。而且那無非是巫師們的事情了,巫師總是為將來而操心。我不喜歡為將來擔憂,我壓根兒就不站在誰的『一邊』,因為從沒有誰站在我這『一邊』,要是你們理解我的話,沒人像我這樣,關心這個森林就如同關心自己一樣,如今連小精靈也不那麼關心樹林了。比起其他人來,我更喜歡小精靈,是小精靈在很久以前治好了我們的啞巴症,而那是一件難以忘卻的厚禮,儘管自那以後我們分道揚鑣了。
還有一些事,當然了,我壓根兒不站在誰的一邊,我本來就是他們的對立面。這些:「
布拉隆『(他又憎惡地發出一聲低沉的嘟吭聲),這幫妖怪,還有他們的主子。
「」過去我常常為邪惡勢力橫行黑森林而焦慮,不過邪惡轉移到摩爾多後,我倒是有一陣子心不煩了,摩爾多離這兒遠著呢。但是看樣子吹過來的是東風,所有森林全部枯萎的那一天恐怕不遠了,要阻止這個大動盪局勢的發展,一個老恩特是無能為力的,他必須經得起風雨吹打,不然的話就得屈服於邪惡了。「
「可是,如今又來了個薩魯曼!薩魯曼是我的近鄰,我不能看著他不管。我想我得做點什麼,最近我常琢磨著我該把薩魯曼怎麼樣。」
「薩魯曼是誰?」皮平問道:「你知道他的過去嗎?」
「薩魯曼是個巫師,」鬍子大樹回答道:「我只能說這麼多了。巫師的過去我不大清楚。好像他們最早出現時是在那些大船從大海那邊駛過來之後,不過,他們是不是隨船一起來的,我不敢肯定。在那些巫師當中,我相信薩魯曼算得上是最有能耐的一個。不久前——你們稱之為很久以前,他放棄了四處奔波照料普通人跟小精靈的事務,之後他在安格裡諾斯特,即羅罕普通人稱為伊森加德的那個地方安頓下來。一開始時,他默默無聞,後來開始有名氣了。據說,他被推選為白色議會的首領,但結果表明事情並不那麼樂觀。現在我仍然懷疑在那個時期,薩魯曼還沒走上邪道呢。不過,不管怎樣,他一直沒給他的鄰居添過什麼麻煩。我常跟他說話呢。
曾經有一陣子,他老在我的林子裡轉來轉去的,那時候他舉止文雅,總要先經過我的允許(至少在他碰到我的時候),也總是急於聽取別人的意見。我告訴過他不少東西,那是他絕不可能靠自己來發現的,可是他從不以類似的東西回報我c 我也記不得他有沒有告訴過我什麼事情。而且他變得越來越不一樣了,他的臉,我記得:我好些日子沒看見他了——變得像石壁上的窗,裡頭裝有活動遮板的窗。「
「我認為,現在我可弄清楚他在搞什麼名堂了。他在密謀成為霸權人物。他的頭腦是由金屬和輪子構成的,並不關心正在生長的東西,除非它們對他有用。如今實情真相大白,他是一個邪惡的叛徒,與邪惡之徒為伍,跟妖怪沉塗一氣。布隆,唔!更糟的是:他還為虎作悵,為害於世,因為這幫伊森加德人更像人類中的惡人。
大黑暗時代入侵的邪惡生物有一個特點,就是不能耐受陽光,而薩魯曼手下的妖怪卻能忍受陽光,儘管他們憎惡太陽。我在想,他究竟幹了些什麼?那些是被他引上歧途的普通人呢?還是薩魯曼將妖怪與普通人混交出來的人種?這可是罪大惡極的行為呀!「
鬍子大樹嘟嘟噥噥地說了一陣子,好像在暗中深沉地宣讀恩特的詛咒。「過去有一段時期,我開始懷疑那些妖怪怎麼膽敢如此隨便地穿過我的樹林,」他接著說道:「到最近,我才猜出來,這得歸罪於薩魯曼,早在很久以前,他就暗中探明樹林裡所有的路,還窺見到我的秘密。如今他跟他那幫邪惡之徒正在為害天下。他們在林子的邊緣砍伐樹木——都是些好樹哪。有些砍下來的樹被扔在地上任其腐爛— —可惡妖怪的惡行!但大部分砍掉的樹被運去奧森克作柴火用。這些天來,伊森加爾德那邊老冒黑煙。」
「他真該死,簡直是壞透了!這些樹裡有不少是我的朋友,對各種各樣的樹,我無所不知,有許多樹各有自己的聲音,如今這些聲音永遠地消失了。過去曾經歌聲飄揚的小樹林,如今儘是丟棄的樹樁與灌木叢。我曾經懶惰過,對此置之不理,這事一定要制止!」
鬍子大樹猛然一動,起身站起,手往石桌上重重地一擊,那兩個燈座科動著騰起火焰。只見他兩個眸子灼灼生輝,現出綠色的光芒,鬍子也直挺挺地豎了起來,就像一把大掃帚。
「我要制止這事!」他隆隆道:「你們也跟我一道,也許你們能助我一臂之力。
你們也會以同樣的方式幫助你們的朋友的,如果不打敗薩魯曼,羅罕與貢多就會前後受敵,咱們同路前往伊森加德!「
「我們跟你一起走,」梅裡道:「我們將盡力而為。」
「沒錯!」皮平道:「我倒想看看那只白手被推倒在地,儘管我沒什麼用處,我倒是想去看看,我永遠忘不了阿格盧克及橫越羅罕大草原之行。」
「好哇!好哇!」鬍子大樹道:「不過我剛才說話急了點,咱們一定不要匆忙。
我剛才太過急躁,得靜下來好好想想,因為『制止』喊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哪!「
他甩開步子走到拱形石室口那兒,站在流水下面澆了一會兒。接著大笑著身子抖動起來,每當微微泛著光的水珠從他身上甩落在地時,串串水珠就如閃爍著的紅色或綠色火花。之後,他走回石室再次躺下,一聲不響。
過了一些時候,兩個小矮人只聽到他又嘟噥起來,看樣子是在扳手指頭。「方貢,芬格拉斯,弗拉德裡夫,唉,唉,」他歎道:「問題是我們剩下沒幾個了。」
說著,轉向兩個霍比特人。「在大黑暗時代之前就在林子裡走動的早期恩特剩下沒幾個,只有我方貢、芬格拉斯和弗拉德裡夫,那是他們的小精靈名字,你們高興的話,可以叫他們葉兒鎖和樹皮巴克。在我們三個裡頭,葉兒鎖和樹皮巴克對這件事的用處不大,葉兒鎖越來越嗜眠,以你們的話來說,恐怕是跟普通的樹差不多了,他開始沉湎於一整個夏天獨自站在那兒,似醒非醒的,膝蓋周圍密密麻麻地長滿了草,頭上罩著葉片狀頭髮,他常在冬天醒來。
但近來即使在冬季,他也是昏昏欲睡的,走不遠。樹皮巴克住在伊森加德西邊的山坡上。那地方最傷腦筋,他被妖怪弄傷了,他有不少同伴以及他所栽培的樹都被砍殺、毀掉了。現在他已轉移到高處,待在他最喜愛的樺樹林中,不願下來。也許我還能召集到一大批的年輕夥伴——只要我能使他們明白事情的緊迫性,倘若我能喚醒他們的話,我們可不是什麼下流之輩。只可惜我們恩特的數量太少了!「」
你們在這裡生活了那麼久,為什麼數量這麼少?「皮平問道:」是不是有很多恩特去世了?「
「噢,不是的!」鬍子大樹道:「沒有誰因為內在的原因死去,就像你們說的那樣。當然有些樹遭遇不幸已有許多年了,更多的樹已向普通樹木轉化,可是,我們思特本來就不多,再說數量上也沒增長。
一直沒有恩特苗——以你們的話來講,就是沒有小孩,這不是那可怕的歲月造成的。你們知道的,我們失去恩特老伴了。「」好難過呀!「皮平說:」怎麼回事,難道她們全都去世了?「
「她們沒死!」鬍子大樹道:「我從沒說過『死』。我們失去她們了,我是說,我們失去她們了,也沒法子找到她們。」他歎道:「我想人們多半知道此事。從黑森林到貢多,在小精靈和普通人當中人們曾唱過關于思特們追求老伴的歌。那些歌謠沒那麼快失傳的。」
「不過,恐怕那些歌謠沒從大山的那一頭傳到西邊的夏爾國來,」
梅裡迢:「你是不是可以給我們詳細地講一講,不然就唱唱其中的一首歌給我們聽吧?」
「好啊,我一定會的,」鬍子大樹道,看來是樂意聽到這一問題。
「不過我難以信如其分地講給你們聽,只能講個大概,然後咱們的談話得就此打住,咱們明天要召開一個緊急集會,有事情要做,而且可能還要出發遠行呢。」
「那是一個相當奇特而悲哀的故事,」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在這個世界還年輕的時候,那時的樹林又大又原始,恩特和恩特老伴——當時還有恩特少女呢:啊!芬布萊西爾的秀美可愛,步態輕盈的嫩葉樹枝,在我們年輕的日子裡!——她們行走在一起,同住在一起,然而,我們的心並沒像以往那樣一同成長。恩特們對世界上所遇到的事物都投注他們的愛心,而思特老伴們的心思卻在另外的事情上,因為恩特喜愛大樹、喜歡原始森林、喜歡高山的坡地;他們喝的是山裡的溪水,吃的只是從樹上掉落在路上的果子;而且,他們跟小精靈學說話,跟樹木交談。可是恩特老伴們則傾心於樹木少一點的地方,喜歡森林外頭那陽光普照的草地;而且,她們眼中看到的是灌木叢裡的野李子、野蘋果及春天裡盛開的櫻桃花、夏日裡水窪地裡綠油油的灌木叢以及秋天原野上那揚花播種的青草,她們不希望光是對著這些植物說說話,而是希望植物能聽懂她們並順從她們的話。思特老伴們要植物依照她們的意願生長,可依其所好長出葉子和孕育果實,因為她們渴望秩序、渴望多、渴望平安(指事物應安於現狀)。因此,恩特老伴們建築各種花園,住在裡面。但我們恩特則繼續漂蕩,只是偶爾回到花園裡去。後來,在黑暗寵罩了北方之後,她們渡過大河對岸建設新的花園、耕耘新的田地。我們恩特更少去登門拜訪了。大黑暗的日子被推翻後,恩特老伴們的花園鮮花怒放,田野穀物豐登。有不少普通人學會她們耕種的手藝後,對她們極其尊重,而對他們來說,我們卻成了傳說中的人物,森林腹地的一個秘密而已。但是,今天我們仍然住在這兒,而思特老伴們的花園卻都荒棄了,普通人如今稱那個地方為棕色褐地。」
「我記得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薩普曼跟海上的普通人交戰那時候,我忍不住去探望芬布萊西爾,在我最後一次見到她時,她在我的眼裡還是那麼漂亮,盡管稍微有點像個老恩特婦女,只因勞動使恩特老伴們的腰變彎曲了。」
「膚色也曬成棕色的,她們的頭髮色澤被太陽曬得如同熟透的玉米,而瞼蛋像紅蘋果似的。不過,她們的眼睛仍舊是我們自己人的眼睛。我們渡過安杜因大河來到她們的地盤,見到的卻是一片荒廢的土地。只見那地方已經被燒得寸草不留,戰火正好從那裡掠過,而恩特老伴們不在了。我們久久地呼喊、久久地搜尋,我們還詢問所有遇到的人,恩特老伴們究竟去何方了。有的說他們從沒見過她們;有的說曾見到她們往西邊去了;還有的說到東邊去了;也有人說去了南邊。
但無論奔往哪個方向我們都沒辦法找到她們。我們心如刀割,可是,原始森林呼喚我們回去,於是我們就回到林子裡。很多很多年以來,我們習慣於不時地出山尋找她們,到遠近四面八方去,呼喊著她們的漂亮名字。而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出山的次數越來越少,去的地方也沒那麼遠了。到頭來,恩特老伴對我們來說,只是成了~種記憶,我們的鬍鬚長得老長,都灰白了。小精靈編了好多歌謠,是關於恩特尋找老伴的歌,有的歌逐漸變成普通人語言唱的歌。而我們沒編這種歌謠,每當想起她們的時候就唱起她們的美麗名字,心裡就很滿足。
我們相信,將來總有一天,我們會再次見面的,也許到那時,我們會找到一個共同安居樂業、雙方感到心滿意足的地方。但是有預感說,只有在我們雙方失去我們目前所擁有的一切時,這個理想才能實現。
再說,那一時刻很有可能終於要到來。因為倘若說當初索倫只是毀滅花園的話,那麼,今天的敵人看樣子好像要摧毀所有的森林。「」有一首小精靈歌謠唱的是這件事,至少我的理解是那麼回事吧。
過去在大河上下人們常唱起它。你們聽著,這歌絕不是恩特的歌:要是恩特語歌謠的話,它準會長得很!可是我們都記在心裡了,時而哼幾句的。這歌用你們的語言來唱是這樣的:恩特:當春天催開山毛樟樹葉,枝頭生機勃勃春意鬧;當陽光灑進野森林的溪流,當春風吹上眉梢;當步子邁得寬又大、呼吸深又深、山裡空氣新鮮清涼,回到我的身旁!回到我的身旁,道聲我的土地真美好!
恩特老伴:當春天來到庭園來到田野,玉米長出青苗,當果園裡白燦燦一片鮮花怒放如潮,當陽光雨露遍灑大地,空中洋溢芬芳氣息,我要盤桓此處,不願回去,因為我的土地真美好。
恩特:當夏天來到世間,輝煌麗日當空照;來綠葉的屋頂下樹木的美夢逍遙;當森林大地青翠涼爽,西風浩蕩,回到我這裡來吧!回來道聲我的土地最美好!
恩特老伴:當及日催熟纍纍果實,棕色漿果紅似火燒;當稻草金黃稻穗白,村鎮的豐收就來到;當蜂蜜溢流、蘋果脹大,就讓西風去吹拂,我將逗留此地沐浴陽光,因為我的土地最美好!
恩特:當冬天來到山崗樹林一片蕭瑟枯搞;當樹木倒下,無星的夜空吞噬太陽,白天不再有光照;當寒風吹自東方,寒而陣陣來纏繞,我要想念你,呼喚你,我將再次來把你尋找!
恩特老伴:當冬天到來歌聲終止;當大黑暗終將來到,光禿禿樹枝在折斷,告別光明和勤勞;我要尋找你,等你等到再相逢:我們將留著寒冷的雨水一同走上前方的大道!
合唱:我們一起走上西去的陽光大道。
到遠方尋找一片土地讓我們心靈共樂逍遙。
鬍子大樹結束唱歌。「歌是這樣唱的,」他道:「這當然是小精靈的歌;輕鬆愉悅、快言快語、很快就唱完。也許歌是夠動聽的,不過,要是恩特們當時有那功夫的話,他們要唱的就不只這些!不過現在我要起來睡一小會兒。你們站在哪裡睡呢?」
「我們通常躺下來睡覺,」皮子道:「我們這樣就挺好的。『」
「躺下來睡!」鬍子大樹說:「為什麼,當然啦,你們是躺著睡的!
唔,喔!我全忘了,這首歌讓我回到了過去,我幾乎以為自己是在跟小恩特們說話呢,真的。這樣吧,你們躺到床上去,我這就站在泉水下面。晚安!「梅裡與皮平爬上床,蜷縮在軟綿綿的革和廢類植物之中。草是新鮮的,有一股甜甜的香味,還暖和著呢。燈熄了,樹上的光亮也消失了,兩人往外望去,只見鬍子大樹兩手高舉過頭,一動也不動地立在拱形洞口下方。明亮的星星在天上探頭探腦的,映照著往下流動的水,水流到他的頭上,流到手指頭上,然後,滴呀滴呀,形成數百滴銀閃閃的水珠滴落在他腳上。耳聽著滴滴落落的水聲,兩個霍比特小矮人睡著了。
醒來時,他們發現冷冷的太陽光照進了廳堂,照到小石室的地板上。天空高處片片白雲在強勁的東風吹刮下奔跑著。鬍子大樹不見人影,當海裡與皮平在拱形石室門前的水池子那兒洗澡時,卻聽到了他一邊哼著歌,一邊順著林中小路走上來。
「哦,嗨!梅裡,皮平,早安!」他一見到兩人,即隆聲道:「你們睡得很久。
今天我已經走完不少路了,現在咱們喝點東西之後去恩特大會。「
他從一個石壇裡倒出兩碗滿滿的飲料,這一回拿的是另外一個罈子,飲料的味道跟昨天夜裡喝的不一樣。想我直言,它帶點土味、香味更濃、能量更足更像食物。
兩個霍比特人坐在床邊喝著飲料,一邊吃著小片的小精靈餅乾(多半是因為他們覺得吃東西是早餐裡頭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並非是因為他們感到飢餓才吃的),鬍子大樹站在那兒,一邊嘴裡哼著恩特語或小精靈語言,不然就是某種奇特的語言,邊朝天上望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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